跨境河流污染

●史蒂芬·罗伯特·米勒 文 波特先生 胡曼婷 译 琳达 编

加拿大幅员辽阔，矿产资源丰富，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黄金、钻石和石油生产国之一。加拿大采矿业也十分发达，从矿产资源、矿业公司、市场掌控能力等因素来看，加拿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矿产资源强国。

随着矿产工业的迅速发展，严重的环境问题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十年来，加拿大的水域将有毒的矿山废物带进自然生态系统，进入部落土地，并越过美国边境。为此，一个由土著领袖和科学家组成的联盟应运而生，正在呼吁国际保护。

来自土著人的呼吁

在2017年严寒的冬天，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能源和矿业部长比尔·班纳特发现，有人申请了一项采矿权。如果获得批准，它将允许申请人在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克兰布鲁克的河床上开采珍贵的矿产，该地点位于美国边境以北不到80公里。

申请人是由Xat'sull第一民族（在加拿大，第一民族特指最早居住在这里的土著居民——印第安人，即现今加拿大境内的北美洲原住民及其子孙）前首领贝薇·塞拉斯领导的一群原住民妇女。塞拉斯并不是想发财，而是想说明一点：在这里，采矿许可证太容易获得，监管太薄弱。她说:“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对这里拥有所有权，只要他们有互联网和信用卡。”

近年来，这种松懈的监管，在该省的矿山周围的居民中，催生了一种不断发酵的不安情绪，这种情绪并不仅限于此，从这里流出并流入美国四个州的9条河流沿线至少有12个采矿项目。源自加拿大落基山脉的水道，可以在一条曲折的国际航线上携带矿物开采的残留物。它们影响了第一民族的土地和脆弱的生态系统。在一些河流下游，鱼类数量锐减。水质研究显示，这些地区污染水平高达生物学家认为的会对水生生物安全造成影响的85倍。在美国，这可能会引起警惕，并导致巨额罚款，但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矿业公司并不受制于环境保护署。

现在，该省准备批准北美最大的三个采矿作业的采矿权。其中一个矿产邻近一条开始于克兰布鲁克附近，结束于俄勒冈州波特兰北部的河道，目前该河道已经显示出采矿污染的迹象。因此，土著群体呼吁对这些水域进行更高程度的保护。

矿产资源丰富的水域

库特奈河始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班夫国家公园露易丝湖上方的落基山，向南流入美国蒙大拿州，之后弯曲进入爱达荷州的狭长地带，最后回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与哥伦比亚河汇合。就像太平洋西北部的其他河流一样，库特奈河曾经盛产远洋鲑鱼和硬头鱼，还有一些大麻花红鱼和白鲟鱼，其中白鲟鱼是一种濒危的古老鱼类。

第一批在库特奈山谷定居的人可能在大约1万年前来到这里。这些克图纳萨民族的祖先是半游牧民族，他们睡在圆锥形帐篷里，编织松皮篮子，说着与众不同的语言，并依赖那里的河流。如今，他们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克图纳克萨部落、爱达荷州的库特奈部落和蒙大拿州的萨利什和库特奈联盟部落中都有代表。

蒙大拿萨利什和库特奈联盟部落自然资源部的负责人里奇·詹森说：“我们的面包和黄油就是我们的资源。”

从他们在弗拉特黑德湖（位于美国西部蒙大拿州，是当地最大的淡水湖）南岸的保留区开始，萨利什和库特奈联盟部落已经把自己变成了抵御他们祖先领地环境退化的堡垒。他们建立了健全的林业部门来管理庞大的林区，并建立了落基山大角羊和麋鹿种群，现在它们已经迁移到爱达荷州。他们重新引进了似乎已经消失的号手天鹅，并重新建立了国家野牛牧场，该牧场生活着400多只动物。

矿工们第一次来到克图纳克萨是在19世纪50年代，淘金热之后。这些早期的勘探者开采矿产并扎营，几乎不为土著居民或当地环境考虑。“他们把它描述成一片盛产牛奶和蜂蜜的土地，但他们看到的是他们能赚多少钱。”塞拉斯说。

到20世纪60年代，成熟的矿业公司开始沿着埃尔克河开采第一批大型矿业。埃尔克河是一条支流，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库卡努萨湖以北，与库特奈河相连。现在，四个活跃的露天矿山（加上一个关闭的煤矿）遍布埃尔克山谷，每年生产大约2100万吨煤。拥有这些矿藏的泰克资源有限公司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乃至整个加拿大最大的硬岩开采公司之一。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矿山出产的铜和煤（用于炼钢）比加拿大任何其他省份都要多，还有成吨的银和整个国家所有的钼。钼是一种银色的金属，用于制造钢铁和润滑剂。在2017年，根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矿业协会的数据，那里的采矿业创造了93亿美元，雇佣了1万多人。该行业的经济效益帮助了当地人，包括许多土著人。但这些收益也付出了代价，无论是在当地还是其他地方。在21世纪初，开发库卡努萨和弗拉特黑德上游矿藏的提议隐约浮现在萨利什和库特奈联盟部落来之不易的环境成就之上，各部落寻求参与审批过程。“我们并不反对所有的采矿。我们反对会污染原住民领地自然资源的采矿，我们不会坐等事情发生。”詹森说。

超出想象的污染

位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西北部的塔尔塞夸主矿区，在1957年关闭之前，只运营了不到10年。60多年后，它仍在向汇入阿拉斯加南部和太平洋的塔库河流域泄漏着有害物质。

2013年，矿产部批准泰克公司扩大其在埃尔克谷的莱恩克里克煤矿的开采范围，推进了到2015年开发8个新矿山和扩大另外9个矿山的目标。然而，即使在那时，埃尔克河下游的污染水平也明显高于自然发生的污染水平。“从科学和数据的角度来看，这些矿山现在甚至都不应该被考虑。”代表萨利什和库特奈联盟部落工作的蒙大拿州弗拉特黑德湖生物站的生物学家艾琳·塞克斯顿说。当然任何反对上游开发的实质性案例都必须基于对其影响的科学理解，为此联合会开始收集数据。有了这些数据，部落也就可以为库特奈的水质建立基线，并设定他们自己的界限或标准。

塞克斯顿已经在弗拉特黑德河沿岸工作了14年，比较了两条河——大量开采的埃尔克河和迄今为止尚未开采的弗拉特黑德河，收集了水样和虫子，比较了不同水域的种群多样性和丰度。她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污染物往流域下游比我们想象的走得更远。它们会对河流社区生活的方方面面产生影响。”

在埃尔克河，塞克斯顿发现了三种超过健康阈值的污染物。尤其是一种被称为硒的自然元素，它从风化岩石中滤出，被认为是特别有问题的。最近的研究发现，当它通过食物链起作用时，危害性相当强。它能以每升0.8毫克的细微水平威胁湖泊中的生命。硒含量不正常的鱼出生时可能没有鳃板，并伴有其他畸形，还会导致卵子畸形和生殖失败。

在深入挖掘生态细节时，塞克斯顿在未开采的弗拉特黑德水域发现了72种藻类，但在埃尔克水域只发现了12种。“它们是河流中所有生命的动力。”她说。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埃尔克河的生物多样性似乎受到了显著的影响。与弗拉特黑德河相比，埃尔克河的石蝇和石蛾数量要少得多，而在受干扰的环境中茁壮成长的蜉蝣，则比其他蜉蝣表现得更好。生物学家注意到硒影响着整个库特奈系统，包括库卡努萨湖，甚至在下游90公里的爱达荷州库特奈部落。多年来，库特奈部落一直在努力恢复日益减少的白鲟鱼。

2014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批准了泰克公司的埃尔克谷水质计划，该计划确立了硒和其他矿化污染物的水质目标。据泰克公司主管戴尔·史蒂夫斯称，该公司已经花费了超过10亿美元实施这一计划。“我们的计划正在奏效。”他补充说。

但在2019年，该公司希望将福特河项目扩大到北美最大的煤矿，研究表明，自2017年以来，下游的西部切喉鳟鱼数量下降了93%。

史蒂夫斯说，泰克公司现在运营着两个水处理设施，更多的设施正在计划中或正在建设中，预计每天能处理超过5300万升的污水，这几乎是2020年处理能力的3倍。

根据对班夫国家公园附近的埃尔克谷和4个正在开采的矿山进行的研究，切喉鳟鱼的数量从2017年到2019年下降了93%。

最大的尾矿坝溃坝事件

环境保护方案的执行和矿业部门的发展都由能源、矿业和低碳创新部（该部门于2020年11月更名，将“石油资源”改为“低碳创新”。）负责。该部通讯主管梅根·麦克雷表示，现在，该部已采取实质性行动改善矿业监管，并加强了执法力度。但批评人士认为，有13个仍在开采的矿井，以及数百个可能泄露有害化学物质的永久或暂时关闭的矿井，有太多风险需要监测。

提倡更严格的采矿法规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采矿法改革网络的联合创始人尼基·斯库斯说：“目前缺乏管理队伍。归根结底，政府没有钱这么做。”在准备绘制该省废弃矿区的地图时，斯库斯很快发现这些信息无法通过政府获得。她的团队与一家信托公司合作，花费了大约1.6万美元。

库特奈部落在试图了解埃尔克谷的矿井可能对他们的水域构成的威胁时也遇到了类似的挫折。大部分水质和生态数据由矿业公司收集，并向该省报告他们的发现。有时，这些信息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公开。

“在美国，各机构正在共同努力了解污染情况，但如果我们想要了解边境发生的情况，就只能通过泰克公司，因为他们掌握着相关数据。” 塞克斯顿说。从蒙大拿州到阿拉斯加的社区都想知道下游可能漂着什么。

2014年，加拿大的波利山铜金矿尾矿库溃坝，坝体溃坝的原因是由地基破坏导致堤防旋转滑动，释放的尾矿液的体积为2300万立方米，液体沿着溪谷向下游流动了9公里。

在波利山矿灾后，忧心忡忡的加拿大人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法院提交了一份有25,000个签名的请愿书，寻求法律行动。

华盛顿州科尔维尔部落联盟的环境信托基金经理阿米莉亚·马尔钱德，在谈到意外灾难的风险时说:“这些矿山的建设和管理方式，真的不是一个‘如果’的假设问题，而是一个‘何时’的问题。” 由于缺乏与不列颠哥伦比亚政府的协商，她担心，如果正在规划的西密卡米恩河上游的大型铜矿扩建工程发生事故，那么到科尔维尔人发现时就已经太晚了。

2014年8月4日，当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部的波利山铜金矿尾矿库溃坝时，这些担忧变得更加真实。事故导致约2300万立方米的废液流出。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最大的尾矿溃坝事件。

住在威廉姆斯湖附近的塞拉斯说:“我们一直担心波利山，但我们没想到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很震惊，不敢相信。”

像斯库斯这样的矿业改革家，一直呼吁建立一个强有力的财政保障体系，以确保纳税人在灾难发生或矿业公司破产前清理污染地点时不会受到影响。根据总审计长的估计，所有矿山的总负债超过17亿美元，而该部获得的金融证券不到这一数字的一半。

批评人士说，当该省确实对违规行为采取行动时，也会不认真执行。例如，不列颠哥伦比亚要求泰克公司支付4800万美元，原因是泰克公司没有充分处理福丁河煤矿下游的水。虽然该公司在2012年至2019年期间每年都被发现违规，但罚款只针对2012年。塞克斯顿相信，这段不合规的历史将会阻止泰克公司扩大福丁河煤矿的请求，但该项目似乎仍在继续。

共同努力保护环境

总部位于多伦多的海桥黄金公司正在库特奈流域西北的乌努克河上游开采世界上最大的铜矿和金矿。乌努克河在阿拉斯加凯契坎附近汇入太平洋。海桥黄金公司已经进行了6年的环境评估，自2007年以来监测了乌努克沿岸的水质，并提议建造一个最先进的水处理厂。该项目还将挖出地球上最大的人造洞之一，建立北美最高的水坝之一。

对该项目的反对者来说，波利山大坝的失败和埃尔克谷以下持续升高的硒水平证明，工业的保证不能拿地球上现存的最原始的奇努克鲑鱼栖息地为代价。

经过塞拉斯等人多年的努力，阿拉斯加、蒙大拿州和附近各州的机构正在做出回应。自2017年以来，他们已经花费了700多万美元监测和记录跨境河流中的污染物，希望影响不列颠哥伦比亚支持采矿的议程。爱达荷州的库特奈部落一直试图拯救濒危的白鲟鱼。2020年，在库特奈部落的支持下，蒙大拿州环境质量部完成了一项为期6年的工作——为库特奈河和库卡努萨湖制定了新的水质标准。在华盛顿州，科尔维尔部落联盟正在与上游的第一民族合作，制定各自的水质标准。25名州议员最近致信不列颠哥伦比亚州长约翰·霍根，呼吁更好地监管跨境矿业。

能源、矿产和低碳创新部也表现出了相应的意愿。按照总审计长的建议，成立了一个矿山调查单位来执行规定。该公司还在3年内投资1600万美元雇佣65名安全和执法官员。

通过一系列的努力，在清理不列颠哥伦比亚环境污染的同时继续开采贵金属，这些贵金属可以合成钢铁，生产可再生能源，为该省持续的经济繁荣提供动力。但对于并不呼吁彻底停止采矿业的塞拉斯来说，这些更新只是自淘金热以来一直在上演的故事的另一章。“大多数人把世界看成一个三角形。土著居民认为它就像一个圆，一切都联系在一起。”当被问及是否可以在不列颠哥伦比亚负责任地进行采矿时，塞拉斯说，“从来没有人真正尝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