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玲 周建华
肝细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的恶性程度高,容易复发和转移,患者预后极差,但早期发现、准确诊断并及时治疗可以显著提高其长期生存率[1]。如何实现HCC精准诊断,使患者通过合理的治疗最大获益,是临床医师和影像医师共同关注的现实临床问题。与大多数恶性肿瘤不同,HCC的诊断不完全依赖病理组织学检查。对于HCC高危人群,具有HCC典型增强影像学特征也可诊断HCC[1-5]。因此,影像学检查是临床上HCC诊断和制定治疗策略中非常关键的一环。为了规范和统一超声造影(contrast-enhanced ultrasound,CEUS)的图像采集和影像报告,便于超声医师与临床医师的沟通和交流,美国放射学会于2016年发布了CEUS肝脏影像报告与数据系统(liver imaging reporting and data system,LI-RADS)指南并于2017年完成了修订[6](以下简称CEUS LI-RADS v2017),其针对技术要求、主要征象、诊断流程和分类标准均做了详细定义和具体描述,目前仅适用于纯血池造影剂如注射用六氟化硫微泡等,按照病灶被诊断为HCC可能性从小到大依次分为LR-1(明确良性)、LR-2(良性可能性大)、LR-3(HCC中度可疑)、LR-4(HCC可能性大)、LR-5(明确HCC),此外还有LR-M(可能或明确为恶性,但不一定是HCC)、LR-TIV(静脉癌栓)及LR-NC(图像质量不佳,无法评估)。CEUS LI-RADS v2017主要征象[6]包括:病灶大小、动脉相增强模式、消退时间和消退程度;典型HCC表现为动脉相非环状高增强、轻度和延迟消退,而动脉相环状高增强、早期消退和显著消退更常见于不典型HCC、肝内胆管细胞癌(intrahepatic cholangiocarcinoma,iCCA)、转移瘤或其他非HCC恶性肿瘤。
CEUS征象的描述和诊断受不同超声医师经验水平的影响,具有一定的观察者依赖性。既往研究[7-14]评估CEUS LI-RADS的征象描述和最终分类的观察者间一致性,但不同研究间差异较大(κ=0.39~0.94)。在涉及多个观察者的研究[7-8]中,动脉相增强模式在不同观察者间的一致性较高,而消退模式和CEUS LIRADS最终分类的观察者间一致性仅为较差或中等。Zhou等[8]指出,对消退模式的主观判断是阻碍CEUS LI-RADS临床应用的主要因素之一。将来的更新版本应随着临床实践的积累进一步完善CEUS LI-RADS的征象描述和分类标准,尽可能解决图像判读主观性的问题。
CEUS LI-RADS分类中,LR-1和LR-2表示明确良性和可能良性的病灶,LR-3表示中度恶性风险的病灶,LR-4表示可能HCC的病灶,LR-5表示明确HCC的病灶。LI-RADS指南[15]指出LR-1和LR-2中HCC的预期比例为0和<20%;随着LI-RADS分类级别的升高,HCC的预期比例也逐渐增加(LR-3中为20%~70%,LR-4中为70%~95%,LR-5中为100%)。此外,为了提高HCC诊断的特异性,将可能或明确为恶性,但不一定是HCC的病灶归为LR-M,该分类中HCC的预期比例为50%。Shin等[16]系统检索了2016~2020年关于CEUS LI-RADS对HCC高危人群肝脏局灶性病变诊断效能的临床研究,纳入11篇文献,包含5535个病灶,其中HCC 3983个,结果显示LR-1至LR-5中的HCC比例分别为0、1%、26%、77%和97%;LR-M中的HCC比例为57%,基本符合预期结果。然而,除LR-1和LR-5外,其余LI-RADS分类中的HCC比例在不同研究中异质性较大。van der Pol等[17]研究发现,LR-2至LR-4中的HCC比例受参考标准的影响较大;当仅采用病理学诊断作为参考标准时,LR-2和LR-3中的HCC比例远高于采用临床诊断标准的HCC比例(LR-2:13.2%vs.2.6%;LR-3:50.7%vs.16.8%)。但目前大部分评估LI-RADS对HCC诊断效能的研究均仅采用了病理学诊断作为参考标准,易产生选择偏倚[18]。
CEUS LR-5诊断标准最初设立的首要目标是为了保证HCC诊断的高特异性,同时避免将非HCC恶性肿瘤如iCCA、混合型肝癌(combined hepatocellularcholangiocarcinoma,cHCC-CCA)、转 移瘤 等误 诊为HCC[19]。诸多研究[11,14,20-24]已经证实CEUS LI-RADS v2017诊断高危患者HCC的特异性较高,且能有效鉴别HCC与非HCC恶性肿瘤。Terzi等[20]研究纳入了848例肝硬化患者的1006个肝内可疑病灶,结果显示CEUS LR-5诊 断HCC的 特 异 性 为96%,且 仅1个cHCC-CCA被 归 为LR-5。Zheng等[21]研 究 纳 入 了1826例慢性乙型肝炎患者的2020个肝脏局灶性病变,结果显示CEUS LR-5诊断HCC的特异性为96%(95%可信区间:95%~98%),且仅有3个iCCA被归为LR-5。然而,CEUS LR-5诊断标准为了尽可能地提高HCC诊断的高特异性,是以牺牲其敏感性为代价,导致较多不 典 型HCC病 灶 被 归 为CEUS LR-4或LR-M[19]。Meta分析[16,25]结果表明,CEUS LR-5诊断HCC的特异性很高(92%~93%),但敏感性较低(69%)。值得注意的是,在欧美国家和地区,HCC的主要治疗方式是肝移植,需要制定极其严苛的准入标准,从而避免稀缺医疗资源的浪费,因此CEUS LR-5诊断标准的高特异性可以满足临床需要。与欧美国家和地区不同,亚洲国家和地区HCC治疗的主要方式是局部治疗如手术切除、微波消融或射频消融、经动脉化疗栓塞等,提高诊断HCC的敏感性可以更好地满足亚洲国家和地区的临床需求,以期最大程度地检出HCC,实现早期诊断、早期治疗,延长患者生存时间,改善其生活质量[26]。然而,目前CEUS LR-5诊断标准的敏感性尚未达到临床预期要求。因此,如何在不明显降低特异性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提高敏感性是HCC影像学诊断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
欧洲HCC临床管理指南[2]指出,CEUS诊断HCC的敏感性低于增强CT和MRI,尤其对直径≤2 cm的病灶,原因可能是CEUS动脉相无法进行全肝扫查,且HCC的CEUS消退特征检出率明显低于增强CT和MRI。然而,目前直接比较CEUS LI-RADS v2017与CT/MRI LI-RADS v2018[27]对HCC诊断效能的研究数量有限,样本量相对较小,且结论互不相同。Ding等[28]研究纳入了273个病灶,结果显示CEUS LR-5诊断HCC的敏感性较CT/MRI LR-5更低(75.6% vs.83.6%,P=0.035),而特异性更高,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93.8% vs.83.3%,P=0.109)。Wang等[29]在一项小样本单中心研究中(63例患者,共84个病灶)比较CEUS LR-5与MRI LR-5对HCC的诊断效能,结果显示不论超声医师年资高低,CEUS LR-5的诊断敏感性均明显高于MRI LR-5(均P<0.05),但特异性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而另一项研究[30]通过比较CEUS LI-RADS v2017与CT/MRI LI-RADS v2018对HCC的诊断效能,结果显示CT/MRI LR-5与CEUS LR-5诊断HCC的敏感性均为74%,但CT/MRI LR-5的特异性较CEUS LR-5更高(85%vs.70%,P<0.001)。然而,上述研究结果均基于回顾性研究设计,存在潜在的偏倚风险,目前尚缺乏直接比较CEUS LI-RADS v2017与CT/MRI LI-RADS v2018对HCC诊断效能的大样本前瞻性研究。
总之,CEUS LI-RADS在高危患者HCC诊断方面具有重要价值,但仍需要随着临床实践的积累不断更新版本,以便更好地符合临床需要。未来在CEUS LIRADS更新版本中可能会纳入以下内容[19]:①对灰阶不可见病灶的评估;②疗效评估;③Kupffer细胞特异性造影剂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