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暴力袭警事件中一线警察伤亡分析及对策研究

刘 冬

1．中国人民警察大学 警务指挥学院，河北 廊坊 065000；2．湖南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2

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通知》以来[1]，各级公安部门的一线警察在执行公务过程中经常遭遇黑恶势力犯罪团伙分子的利器袭击，伤亡时有发生。在对基层一线警察工作的调研访谈中了解到，如果警察与犯罪分子位于徒手格斗距离时，持刀者比持枪者威胁还要大。持利器的犯罪分子在5～7米的距离时，向警察突然发动袭击，警察的拔枪优势难以发挥。据美国警方的实验结果，在21英尺距离内用利器攻击比用枪的速度更快，因为警察很难拔出手枪并完成规避动作，大部分警察在枪刚出套时就已经被砍伤。另据相关研究表明，现场执勤警察面对暴恐袭击时，需要更贴近实战的射击与博斗相关警务技能[2]。

近年来，我国警察的伤亡情况呈现出三个特点：抓捕犯罪嫌疑人时伤亡较大；中青年民警伤亡较多；伤亡主要集中在基层一线。因此，很有必要构建一套科学的警察格斗训练体系，尽快推出标准化应对利器暴力袭警的措施。本文通过搜集大量利器袭警相关案例，深入研究一线警察因利器攻击伤亡的主要原因，寻找应对利器袭击的有效措施，总结经验教训，增强一线警察应对利器攻击的有效防御办法，使伤亡降到最低。

一、有关利器袭警的主要部位与系列特征分析

(一)利器的种类与特点

利器属于冷兵器，种类很多，具有近距离杀伤作用，使用动作幅度小，隐蔽性强。常见的利器主要有匕首、短刀、短剑、刺刀、裁纸刀、剔骨刀、水果刀、菜刀、砍刀、剪刀、铁皮、竹尖、木刺、锥子、三棱刮刀和酒瓶(酒瓶砸开就是利器)等，本文所指的利器主要指短刀、匕首、菜刀等短柄利器。上述利器便于获取，携带方便，不占用空间，具有容易持握、隐蔽性强，短小而灵活，攻击速度快而凶狠等特点。犯罪分子持利器攻击，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造成无辜群众和警察的伤亡。例如：“7·6”淮安暴力袭警案，致2名警察身亡；上海“7·1”闸北分局袭警案，致6名警察死亡、4名警察和1名保安人员受伤。以上犯罪嫌疑人所持利器均为短刀(菜刀)，并且均未受过专门训练。

(二)利器攻击的形式和特点

利器攻击的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1)刺，刀尖深深地扎入身体。(2)划，切开皮肤。(3)砍，用刀砍或重击，例如用刀攻击头部和四肢。(4)乱砍，用刀幅度小，速度快，造成大量小伤口。

利器攻击的特点如下：(1)易发性。利器制作简单，容易获得，市场价格低廉，购买容易。因此，利器成为犯罪分子实施恐怖袭击的主要工具。(2)隐蔽性。恐怖分子常用的利器一般分为刀斧类(如菜刀、砍刀、西瓜刀、东洋刀等)和刀刺类(如匕首、军用刺刀、三棱刮刀、螺丝刀、锥子等)，这些利器容易隐藏和伪装。(3)突发性。犯罪分子活动具有突发性，具有明显的社会报复性，给警察的抓捕增加了困难。

(三)利器袭警主要部位分析

梳理并分析近年来被利器攻击导致警察伤亡的多起案例(如表1所示)，不难发现：一线警察在和持利器犯罪分子搏斗过程中最容易被利器刺中的致命部位是躯干的胸腹部，占比达47%；其次是颈部，占比20%(如图1所示)。究其原因是躯干占身体面积最大，很容易成为持利器犯罪分子攻击的主要目标，其中心脏和腹部是躯干最重要的两个部位，也最容易被利器刺中。胸部易受利器攻击的是心脏和肺，心脏极其致命，但有胸肌、胸骨、肋骨保护；肺部一旦受伤，往往引发严重的咳嗽，而咳嗽会加快气胸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果非常严重。另外，如果刺破较大血管，血会涌到肺里，让人有溺水感并迅速丧失呼吸能力。腹部是指胸腔以下的躯干部位，其薄弱部位与腹腔脏器有一定关联，包括腹前三角区、左右软肋、腰肾部等部位。腹部外伤常会致使内脏脱出，伤者剧烈疼痛，伴有恶心、呕吐、失血性休克甚至死亡。

表1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20起利器暴力袭警伤亡案件分析

图1 暴力袭警事件中利器攻击身体主要部位占比

(四)利器袭警的特征

利器袭警造成人体损伤主要有刺伤、切割伤与砍伤。通过对相关利器袭警案件的分析，发现失血性休克是造成警察伤亡的主因。

1．刺伤

刺伤可以穿透人体组织，在人体上形成管腔创伤。刺伤的特点为创口细小，损伤范围不大，但损伤往往较深。有时不但损伤皮肤、肌肉等皮下组织，而且能够伤及深层内脏器官，甚至伤害到骨质。刺穿胸壁可造成开放性血胸和气胸，刺破血管及心、肝、脾、肾等实质脏器，都会引起大出血，救治不及时容易当场死亡。刺破肠、胃壁可造成肠、胃内容物漏出，引起急性腹腔感染。

2．切割伤

切割伤可以将皮肤切开，将皮下组织切断，在体表形成创口。切割伤的深度一般不及刺伤，但切割伤所形成的切割横断面相对较宽、较长，内伤范围较大，伤口边缘整齐，被切开的软组织容易回缩。较深的切割伤可以切断大血管，神经支干和肌腱，造成严重后果。在人体某些要害部位，如颈部及四肢，一些大的动脉和神经支干行走表浅，不深的切割伤也能造成严重后果。

3．砍伤

砍伤与切割伤类似，可以切断人体深层组织，在体表形成创口。但与刺伤及切割伤相比，砍伤切入人体组织较深，创口较大，对组织器官破坏更为严重。砍伤不仅可切断人体深层大血管、神经和肌腱，而且常常砍伤骨质，形成骨质缺损或严重骨折，甚至造成肢体断裂。

可见，刺伤和砍伤多伤在人体要害部位，刺伤多形成在胸腹部，砍伤多形成在头颈部，切割伤多伤在颈部及四肢的动脉浅薄点。此外，流血机制大大加强了利器的杀伤力。

二、一线警察应对利器攻击存在的主要问题分析

(一)对犯罪嫌疑人的攻击缺乏防护意识

通过专家访谈发现，一线警察自我防护能力较差，其中部分警察盲目自信，疏忽大意，缺乏防范意识，对严重的社会治安形势没有清醒认识，对可能出现的潜在危险估计不足，另外与执勤中没有携带警械、身上没有个人防护装备有重大关系。另外，部分警察在执法、执勤或执行抓捕任务时，不能保持头脑清醒、缺乏安全防范意识、战术意识淡薄、战术水平低下、执法程序简单，迷信身着警服可以化险为夷，鲁莽从事和逞强好胜，不能很好地使用携带的武器和警械。此外，在较长时间的敌我对峙中，还存在缺乏耐心，情绪急躁；疏忽麻痹，对犯罪嫌疑人的残忍程度估计不足；轻信他人，缺乏戒备心理，对潜在的危险认识不足等情况。最后，一些警察发现犯罪嫌疑人有反常的危险动作时没能及时警告和震慑，促使嫌疑人攻击意识逐渐增强，寻找适当机会袭警。在对一线基层警察的调研中还发现：部分警察在执行任务时不佩戴枪支、警械；部分警察嫌防弹衣、防刺服和防弹头盔笨重而不佩戴；部分警察在抓捕时不注重对嫌疑人搜身，有时虽然搜身，但搜身不细，未搜出利器等危险物。

(二)应对利刃攻击临战心理素质欠佳

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在实战中，良好的实战心理应对能力是成功处置的关键，一线民警在近距离面临利刃攻击时，必须做出必要的反应来进行有效应对，以确保自身安全，将危险系数降至最低。面对犯罪分子持利器攻击时比面对徒手攻击心理压力大很多，临场警察往往在心理上产生巨大压力。由于实战格斗技能经验的欠缺，很多警察在实战格斗环境中，面对手持利器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临战心理有时候调整不到位，结果导致连基本的避险措施都没有，只能以最原始的本能动作进行手臂格档。在和持刀犯罪嫌疑人进行格斗时，如果临战警察受到怯敌、恐惧、焦虑、冲动、轻敌和求胜心切等情绪的干扰，就会导致感觉、知觉及反应迟钝、行动敏捷性降低，甚至导致身体僵立不动，并且很大一部分理智及决策思维能力削弱，从而使各种技战术得不到正确、有效发挥[4]。

(三)一线警察缺乏必要的警务技能

一线警察都要定期接受警务实战培训，囿于部分教官素质不高以及教学内容不新颖，大量无实战意义的警务技能教学充斥课堂，最常见的就是空手夺白刃练习，这对于没有武术格斗功底的警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5]。另外，警察格斗训练很多是两人配合完成的技术动作。两人配合练习是按固定的动作去完成，而在实战中，对手的攻击是随意的，没有固定程序可循。提高实战格斗技能，必须通过对抗性训练，而一线警察最突出的问题就是缺乏模拟真实执勤环境下的对抗训练。枪械本是公安民警在中远距离上克制持刀暴恐分子袭击的绝佳武器，然而基层民警长期坚持精度射击而忽略应用射击，导致部分民警枪械使用决断差，不懂得依法用枪，在符合射击条件的情况下，优柔寡断、信心不足，错失良机；在运动中高心率条件下的射击准确度又较差，难以做到一枪制敌。

(四)辅警技能训练亟待加强

在利器暴力袭警的20例案件中，广东茂名电白县的一次交通执法检查过程中，两名辅警在交警被凶手砍杀后，缺乏与持刀歹徒继续搏斗的勇气与信心，没有及时协助与救助受伤的警察而是转身跑到车里躲藏起来求得自保，被伤警察因颈部大动脉和背部中枢神经损伤较为严重，最后抢救无效而英勇牺牲。由此案例可见，有必要抓好辅警技能与心理训练，增强基层辅警的对抗性搏斗练习。针对近几年辅警数量大幅增加、素质能力参差不齐的情况，建议地方公安机关把辅警训练和民警训练统筹起来齐抓共建、共建共享，以参与一线实战的警务辅助人员为重点，按照对应的聘用、管理、使用权限，分级分类开展培训，保证全年累计不少于10天的训练，特别要强化“实兵、实景、实战”临战训练和辅警合成作战演练。

(五)一线警察格斗培训和警用装备不足

据美国警方的统计数据显示，1992—2001年，共有29名警察因训练事故死亡。但是，这一成本换来的却是暴力袭警事件的急剧减少。相比之下，我国警察的实战训练较为落后，我国警察虽然在训练中造成的伤亡较少，但在暴力袭警中付出的代价却很大，深刻地反映出我国警方在格斗技能培训上的缺陷。在对基层一线警察的调研中了解到，很多一线警察参加擒拿、驾车、射击、抓捕等专业培训的机会寥寥无几，生死考验时自我防护意识薄弱及能力不够是造成伤亡的主要原因。一线警察也存在警械武器使用训练不到位、不落实，对警械武器了解不透、应用技能较差，存在不愿用、不敢用、不会用和自我保护意识不强等问题[6]。只有在思想意识、身体条件、技能装备等方面，做好应对利器暴力袭警风险的准备，并长期坚持相应的训练，才能保持良好的防护状态。另外，警察的精良装备不仅可以更加有效地保护自己，也能更好地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一线警察配备防弹与防刺背心、防割手套、防爆盾牌、臂盾等基本的防护装备不足，特别是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基层所、队警用设施的配备更是捉襟见肘，造成民警面对嫌疑犯时武力等级不够，这些情况严重威胁着基层民警的生命安全。

(六)一线警察缺少现场急救知识和技能

根据笔者对一些案件的调查，遇到突发事件时， 80%以上的警察对创伤不会处理，被犯罪分子利器攻击时很多警察因失血过多而牺牲。被利器所伤最重要的就是现场紧急止血，防止失血性休克造成的死亡。一线警察没有掌握过硬的现场急救技能，不知道如何止血，是非常危险的，这也充分说明我国一线警察现场急救、自救能力的匮乏，其主要原因是急救技能教育训练环节的不足，因此亟须加强民警现场急救能力培训[7]。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笔者认为不仅是一线警察，所有民警都需要掌握自我急救技能，否则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很容易错失抢救时机。

三、应对利器攻击提升我国警察安全防护能力的相应措施

综上，目前我国一线警察在执勤过程中被利器攻击造成伤亡的现象较为普遍，应引起公安部门和一线警察的高度重视，必须切实提高我国警察的警务技能，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一)增强一线警察应对利器攻击的防护意识

通过以上案例分析，有些一线警察在执法过程中，面对持刀歹徒没有保持高度戒备和缺乏防护意识，没有注意和歹徒之间的站位和距离，在和持刀歹徒一臂长的距离内，极易遭到持利器歹徒攻击。血淋淋的教训告诫每名警察要牢记在执法时没有一个时空是绝对安全的，应始终保持高度戒备。一旦持刀歹徒进入警察的安全距离，警察要后退并且申明：“请后退！”如果持刀歹徒想拉近和警察彼此之间的距离，警察心里要响起警报，视他们为潜在的袭击者。执勤民警必须有强大的安全意识、良好的警戒心理。有了安全意识，在执行任务前就能做到先期估计，进行风险评估；有了安全意识，警察就会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做到心里戒备；有了安全意识，警察就会严格遵照警务执法规范，做到行为戒备。这是有效应对持利器犯罪分子，保障执法安全的重要因素。戒备、距离、站位及掩体使用是警察执法安全三要素，其核心是安全意识，离开了安全意识，所有一切均无从谈起。

(二)加大对一线警察的警用器材保障

加大对一线警察的警用器材保障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警察执法安全保障。应加大对警用装备经费的投入，为他们提供必要的警用武器、警械、警具和其他物资装备，保证警务执勤需要。另外，还需要考虑各种警务装备器材的购置顺序，对一线警察在执法中依法使用警械、枪支的行为必须给予必要的专业培训，同时在法律层面给予必要的支持，对于已经发生的本可以避免的不必要的伤亡事件，要有对相应主管领导的追责制度。再者，需要强化基层警察正确使用警械的业务培训，包括警用手铐、伸缩警棍、T型多功能镇暴警棍、催泪喷射器等警械的使用方法。

(三)加强一线警察徒手格斗实战技能培训

如果缺乏实战技能训练，在与犯罪分子搏斗中，紧张、恐惧等心理因素可能会导致执勤警察的大脑出现盲区，易造成伤害事故发生。为此，有必要加强一线警察应对利器袭击的格斗技能培训，在训练时要添加真实的危险因素，格斗训练环境要贴近实战。例如，在开展徒手夺刀格斗技能训练时，将原来的训练橡胶刀改为真刀训练，如此一来，在应对手持利器的歹徒时会有更多的自信心，精神上就不会那么紧张[8]。

进行格斗实战技能训练既可以提高身体素质和强健体魄，还可以增强警察同持刀歹徒搏斗时的勇气和信心，尤其在弱光条件下的巡逻或在悄然行动情况下，近身格斗是一种有效的技能。可见，格斗技能培训是培养警察顽强毅力，增强其心理素质和提高其克敌制胜本领的最佳途径。虽然，警察执勤时配备了高精尖的现代警用装备，但徒手格斗仍然是警务技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格斗技术动作简便易学，可以有效阻击进攻者。多数警察因为公务繁忙不可能每天都有固定时间进行专业训练，为此亟须设计一套在短期内容易学会并能灵活运用的格斗技巧。对此，警察格斗训练要设计出简单、高效、速成的格斗技术动作，为受训者提供模块化训练，使其迅速掌握应对利器攻击的核心技术，快速形成身体肌肉记忆，使所学技术在高压对抗中能无意识地使用出来。此外，在培训中应突出贴近实战，手把手、场景化，指导教官深入基层，找到实际问题并加以解决。

(四)强化警务人员对利器伤害的自我急救培训

刺伤或砍伤如果不能及时处理，也有可能危及生命安全。为此，一线警察受伤后，在医护人员尚未到达的情况下，掌握自我急救技能，能为医生后续救助赢得宝贵时间。警察自救术，是指在现场没有医疗设备、没有专业医疗救护人员的情况下，受伤警察所采取的一些能保住生命、减轻伤残程度、缩短治疗时间的技巧和方法，自我救护还包括警察之间在紧急情况下的互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自我止血。如果被利器刺中，原则上不能将扎入身体的利器拔出，因为这样可能造成伤口大量出血。应该使用绷带围绕利器包扎伤口，必要时使用压迫绷带。此外，一线警察执行警务任务，一定要随身携带警用急救包，这是重要的公安单警装备之一，急救包内主要有止血药物、止血绷带、硝酸甘油等急救用品与药物。

四、结语

笔者在查阅资料、观察影像、调查访谈、分析案例后，对我国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一线警察受利器攻击的伤亡事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暴力袭警事件中警察伤亡的主要原因是风险防范意识薄弱、徒手格斗技能缺失、格斗技战术运用不合时宜、临战心理素质较差、防御技能培训弱化、现场急救知识匮乏等。为此，今后要从以下方面提高自身能力与素质：一是提高一线警察应对利器攻击的防护意识；二是加大对一线警察的警用器材保障；三是加强一线警察徒手格斗实战技能培训；四是强化对利器伤害的自我急救培训。通过以上有针对性的常态化、系统化、标准化的训练，有利于有效减少一线警察在遭受利器暴力袭警事件中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