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国
都说故乡是游子心中的根,有故乡,有母亲,根深叶茂、根叶相连。
我的家在闽南大泉州湾畔,有山有水,山海连天。先人自中原南迁入闽世代繁衍以后,因族谱散失,历经几世几代已无从考证,似乎是“数典忘祖”。饮水思源,自有印象以来,也只能从祖父母历数,可他们毕竟都已作古长青,父亲也早已去世。如今,兄弟姐妹各自成家立业,让我牵肠挂肚的唯有八秩有四的老母亲了。岁月让容颜不断老去,孝心使母爱越发温馨。国外有句名言:“在孩子的嘴上和心中,母亲就是上帝。”安泰离不开母亲大地。我自十七岁背上行囊离家,至今已四十二载,也称得上游子老残。岁月斑驳,浮萍飘零,母子情深。母亲一生可谓艰辛不易,弟弟说应该为母亲写点儿什么。是呀,该写点儿什么了,回首慈母养育之恩,咀嚼艰苦磨难岁月,母爱越发神圣崇高,甘甜清流汩汩,刹那间润湿了我的眼眶。尽管笔端笨拙,但心中起伏翻滚波涛,和着那模糊泪水流淌,权当为伟大母爱倾诉一回,个中滋味,有忧伤,有掩泣,有叹息,也有欣慰欢颜。
母亲养育了我们兄妹六人。在那个年代,抚养一帮孩子百般千辛、万般困苦,可母亲从不抱怨。母亲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农村,永远固守着那一片贫瘠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一双茧手操家务农,将我们兄妹哺育长大。母亲从小没有上学,可我们兄妹六人均进过学校。由于当年农村是按记工分分粮糊口,因此我的几个妹妹相继被迫辍学务农,自此无奈地改变了弟妹们一生的命运走向。我是家中长子,也是我们家唯一的高中生,毕业后即应征入伍。“儿行千里母担忧”,每封从部队寄往家里的书信,母亲都要父亲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回信时,母亲总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家书抵万金”。这就是我忧患的母亲。
母亲的一生历经坎坷和磨難。母亲自小孤苦伶仃,七岁那年外婆病逝,外公当兵退伍后浪迹天涯。母亲无人抚养,小小年纪就成为放牛娃,拾草放牛,忍饥挨饿,受尽磨难。后来,母亲被我的婶婆接回老家。从此,母亲就在婶婆的养育下长大成人,直至嫁入我们胡家生儿育女。后来,母亲回忆道,她和养父母家的一个弟弟同时得大病,她熬下来了,那弟弟却夭折了。这就是我苦命的母亲。
母亲以吃苦耐劳言传身教子女。同中国亿万妇女一样,我的母亲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甘于平淡。平时一碗地瓜稀粥,一碟咸菜,一件布衣就心满意足。看到母亲这样节俭,子女和孙辈们心中总是过意不去,每次回家总要为她购置一些食物和用品,但都会受到她的责怪。母亲总是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有吃有穿够了。八旬老人,仍耕种不辍,自食其力。如今,母亲依然用稻禾杂草烧火做饭,为她添置的各种家用电器多年未用,成了家中摆设。这就是我的农民母亲。
母亲以淡然心态面对生老病死。母亲一生信佛,心地善良,是家乡宗祠庙宇的常客。逢年过节,先人祭祀,她就早早来到宗祠和庙宇点香焚纸叩头,祈祷神明庇佑家人平安健康。父亲早逝,大妹出嫁后早殒,是母亲和我们家人心里抹不去的伤痛,但母亲面上很少流露出悲观情绪。花开花落、宠辱不惊,幼年失母,中年丧夫,老年失女。八十多年风吹雨打、精神折磨、生活重压,老母亲的脊背早已弯曲,眼泪也已哭干。母亲年老体弱,近年来患有心脏病,子孙们提心吊胆,经常提醒她不要干农活儿、少出门,可她对此不以为然。母亲经常提到,活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生怕年老行动不便拖累子孙。悠悠慈母情,拳拳儿女心。这就是我坚强的母亲!
农历十月初十,就是老母亲的寿辰了。心念所及,涟漪阵阵。身在异地,时常在梦境中遥见家中灶台前母亲用稻草烧饭升腾起的袅袅炊烟,是那样清唽,飘香袅袅。久违了,故乡的风、故乡的雨;故土是我根,山水甘甜润我心。归乡的路途不遥远,母亲在,故乡就是我的家。金秋十月,秋风拂面,冬天也很快来临,飘逸的叶子须臾将落地归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