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干旱区经济庭院空间初探

范峻玮 | Fan Junwei

塞尔江·哈力克 | Saierjiang Halike

将乡村振兴作为国家发展战略来部署，意味着乡村建设将成为今后一段时期内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重点[1]。新疆南部的乡村，宅院较大，当地有庭院养殖、种植的传统，加之其在自然条件和人文条件上的特殊性，使得庭院经济成为当地重要的经济形态[2]。《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农村扶贫开发条例》中明确写道，“各级人民政府应……结合本地实际，扶持发展种植养殖、庭院经济……”[3]，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发展庭院经济是政府实行精准扶贫的重要举措[4]。

对于南疆地区庭院经济的研究，多为经济视角[5]、政策视角[6]、规划视角[7-8]，而对发展庭院经济的院落中生产与生活的空间关系鲜有探讨。然而，在发展庭院经济时，庭院中能产生经济效益的农作物和牲畜，在空间组织上，与人的生活的关系能否处理得当，直接关乎乡村居民的生活质量和推广庭院经济这一举措的人民获得感。以喀什地区中有“瓜果之乡”称谓的佰什克然木乡为对象，对其进行测绘调研，分析人的生活区、牲畜区、种植区三者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优化策略，使庭院经济不仅带来生产效益，还能使得院落更为宜居[9]。

1 乡村庭院的现状调研

1.1 概况

新疆位于我国西北边陲，以天山为界，可分为多农耕的南疆和多游牧的北疆。位于南疆西南缘的喀什市，其东北方位有一名为佰什克然木的乡镇，该乡东西长26km，南北宽12km。其北倚古玛塔格山，乡境地势呈北高南低。该镇素以“瓜果之乡”闻名。

在佰什克然木乡的庭院中，主要有种植农作物的农业生产类型和牲畜散、圈兼具的养殖生产类型这两类（图1），且多为“种、养结合型模式”[10]。庭院中大面积种植的经济农作物主要为葡萄，一般也会搭配种几棵其他类的果树，并留一块菜畦，以供家庭食用。养殖的家禽主要为牛羊，基本家家皆有，因其体量较大，故在庭院中所需的牲畜区也较大。此外，有些家庭还会养些鸡、鸽子之类。

图1 庭院中人居与生产的关系

1.2 调研数据

选择佰什克然木乡作为研究样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如前所述，此乡有瓜果之乡的称谓，且历来就有在庭院中种植果蔬的传统，加之目前政策导引，将庭院经济作为对该乡精准扶贫的重要一极，选择此乡作为研究样本，能更好地认识、探讨该地区庭院中生产与生活的空间关系。

在佰什克然木乡的帕哈太克里买里斯村和塔亚吉买里斯村中，随机选取了10户庭院（图2）进行拍照、测绘，并整理了生活区、种植区、牲畜区的三区关系图和面积比重数据（表1）。除P1院落较小外，其他院落总面积都较大：在750～1000m2之间的有3个院落，1000～1500 m2的有2个院落，1500～2000 m2的有4个院落，2000m2以上的有2个院落。而在这偌大的院落中，生活区占比较为恒定：200～300m2的有5 个 院落，300～400m2的有3个院落,400～500m2的有2个院落。可以看出，尽管院落总面积的大小有千平之差，但生活区的面积总是在200～300 m2之间。每家院落中都有种植区，且绝大部分都在500m2以上，更有近1500m2的种植区的院落。大部分的家庭养殖牲畜，在所调研的10户中，有7户养牲畜，但这7户中有2户院落有单独的牲畜入口。

图2 佰什克然木乡调研院落地图

表1 院落调研统计数据

2 农业生产与生活空间的关系

因南疆独特的干热气候特征，此地有户外起居的居俗[11]，使得室外生活空间与农作物具有了在更多层面上发生关系的可能性。乡村景观的功能一般有生产、生态、美学三大功能[12]，院落中的农作物亦是。此外，院落还有生活功能，其是集生产、生活、生态于一体的“三生”空间，是农村的微型缩影。根据农业生产的季节性特点（图3），庭院中的农业种植对于生活空间的影响主要在春夏时节，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图3 典型院落平面图

2.1 为生活空间遮阳

葡萄架遮阳作用体现在两个层面。在一些庭院里，其二共存，形成以葡萄架为生态表皮的季节遮阳空间系统。

第一，为建筑遮阳，是指葡萄架靠建筑墙体而设，直伸屋顶：冬季，树叶凋零，枯藤枝收埋在土地里以防冻伤；夏天，葡萄藤沿架攀爬，翠盖葳蕤，成为建筑以外的一层生态表皮，遮挡炎阳。第二，塑造阴影灰空间，是指通过在庭院中架设葡萄架，利用枝叶繁茂的葡萄藤塑造一处炎阳下的阴影区，其与辟夏以旺结合，形成居民的夏季起居中心。利用葡萄藤的季节性特点调节遮阳，是新疆南部绿洲民居中一种重要的将生产、生活结合的空间架构，葡萄架业已成为建筑的一部分（图4）。

(3) 后缘拉张后构造裂隙间隙扩大、尖端裂纹扩展，静水压力增大，底部砂泥岩接触面剪切作用增强，形成裂隙并充水，加之砂泥岩渗透性差异形成承压水，产生扬压力，恶化了斜坡稳定条件。

图4 葡萄架下的阴影空间

2.2 调节院落微气候

微气候指接近地面边界层部分的气候，其温度和湿度受地面材质和绿化以及不同地形的影响。南疆人居地土质偏沙化，夏季极强的太阳辐射可谓是灾难性的，因而绿化遮荫和下垫面的选择极大影响了庭院微气候，佰乡院落在这两方面皆有积极措施。

在佰乡民居中，硬质铺地的生活区的平均面积占比约为7%（除却建筑占地面积外），且其上有葡萄架遮阳；一般为土质地面的牲畜区平均面积占比约为9%，其上有棚架；而占院落面积接近70%的农作物种植区，是院落中面积占比最大的下垫面。而庭院种植作物一般为葡萄树，其种植形式为葡萄藤搭爬在人字架上。这使葡萄藤在空中形成绿化表皮，拓展了种植区阴凉空间的体积，大大提升了院落内阴凉空间的体积占比，有效改善了微气候（图5）。

图5 院落中的葡萄树

2.3 作为可观可游的“园林”

有理论先锋批判当今城市景观为“城市化妆运动”，主张“大脚革命”[13]，回归“白话景观”[14]。简言之，就是回归土地，以农作物、野草等为设计要素，做有功用性的丰产的生态景观设计。喀什庭院中的经济作物足具“功用性”，若对之稍加梳理，即可构建实用性和景观性并存的特色居住院落，以增强宅院的观赏价值和使用价值[15]。

论及经济庭院中的“园林作用”，可从三个方面来谈。一是处在葡萄藤所营造的阴影灰空间之中的可感。夏日葡萄架下的阴影空间成为起居中心，葡萄藤的青绿枝叶、翡翠似的葡萄串这些自然草木都成为这一空间的天然装饰。二是院内成片的葡萄树作为景观对象的可观。从辟夏以旺、葡萄架下、二层走廊望去，葡萄作物在院落中汇成绿海。三是能作为游乐休憩场所的葡萄树架下空间的可游。夏季成片葡萄树下的阴凉空间，是非常舒适的避暑场所。

3 养殖生产与生活空间的关系探讨

在新疆南部的乡村中，蓄养马、牛、羊等牲畜是最重要，也最普遍的一种庭院经济产业类型（图6）。与农作物种植不同，由于牲畜自身排泄所引发的气味问题，在院落中饲养这些牲畜，首先要做的就是人畜分离，尽可能地使牲畜不影响到人的生活。

图6 院落中的牲畜棚圈

3.1 位置布局

庭院中，牲畜区与生活区之间的位置布局，是决定人畜分离程度的重要方面。通过现场调研，基本上可以将牲畜区与生活区之间的位置关系抽象为3种类型（表2）。

表2 牲畜养殖与生活的空间关系类型

相离，是指牲畜区与生活区并不紧挨，两者之间隔种植区有一定的距离。在这样的布置方式，因种植区的隔离，牲畜区对生活区的影响较小，且两者距离较近，方便居住者喂养牲畜。

相对，是指牲畜区与生活区隔种植区分置在庭院的两端。通过种植区来隔离生活区与牲畜区的布局，可以使牲畜活动对生活区的影响降低至最少。但这种做法得视基地周边关系而定，在周边道路关系不允许的情况下，此种做法可能会导致牲畜进出院落的流线穿越生活区，或牲畜进出院落的流线大大加长。

3.2 入口与流线的分离

一般而言，马、牛、羊等牲畜要牵出去放牧，需要进出院落，所以人畜流线的分离是非常必要的。根据调研所获数据，有些民居专门设置了牲畜的院落入口。直通牲畜养殖区，这样的流线是绝对分开的。但有些民居因为周边环境等因素，并未将这两个入口分开，牲畜的进出需要穿越生活区，流线交叉给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

就入口与流线的关系来讲，存在三种情况。一是同一入口，流线交叉。牲畜与人共用同一出入口，且牲畜进出的流线要穿越生活区，这种情况是牲畜对人的生活影响最大的一种。二是同一入口。流线分离。同一入口进出，但仅仅在院门区一处交叉，随后流线绕生活区而行，这种情况下的牲畜对人的影响较小。三是不同入口。一般而言，将人、牲畜的入口分开设置，牲畜进入院落是直接进入牲畜区的，此种情况是不存在流线交叉的。在院落中设置不同的入口，是使牲畜与人隔离的最有效途径。但就目前的调研情况来看，能做到不同入口的院落寥寥，因为这需要借助宅基地两面临路的有利地形。

4 优化策略

4.1 强化农业生产与生活空间的互为因借

第一，大力推行葡萄架遮阳的一体化，以形成系统的民居遮阳空间体系。如前所述，夏季遮阳是南疆民居的重点问题，适于本地生长的葡萄藤具有季节性，能妥善解决仅在夏季遮阳的问题。但目前来看，将之用作夏季室外起居空间遮阳多见（图7～8），而用作建筑的生态表皮遮阳罕见。若能用葡萄架将民居的生活区和牲畜区全覆盖，形成系统的民居遮阳空间体系，将有助于庭院在夏季形成舒适的微气候。

图7 葡萄架为建筑遮阳

图8 庭院作物与人居生活关系的优化示意图

第二，处理好室外起居空间与景观的视线关系，以使生产具有更高的美学附加值。根据建筑室外起居空间的位置，尤其是辟夏以旺这一廊下空间和葡萄架灰空间中床榻的摆放处，调整看向葡萄园视线方向的物品，将葡萄园中的人字架进行有意识的摆置。

第三，艺术化地处理葡萄架，使之错落有致、富于变化。一是处理作为建筑表皮的葡萄架，通过设计架格的疏密、图案纹理、材质表现等，使得葡萄架在冬季无葡萄藤时也能作为建筑的一层艺术表皮存在；二是处理塑造遮阳灰空间的葡萄架，通过架的不同交织方式、高低疏密处理来塑造不同的空间感受；三是处理田中生产性的葡萄架，通过艺术化处理人字架走势等手段，让农作物有园林艺术的美学价值。

第四，活化葡萄园中葡萄架下的空间，高效利用阴凉空间。这一层面的空间活化，有两种途径。一是通过精心布置葡萄园中葡萄架，使起居活动突破生活区，延伸到园中架下，打造喝茶、打牌等游憩空间；二是，将葡萄架下的空间用以养殖小体量的家禽，如当地常见的鸡、鸽子等，充分地利用农作物中的阴凉空间。

4.2 优化养殖生产与人居生活的空间隔离

蓄养的牲畜与人的生活空间如何相互隔离、互不影响，是庭院空间关系中的重要方面。这二者的关系在前文中我们已经探讨过，并且已经知道影响牲畜与人的空间关系的因素有3个，即入口、流线、位置关系。从这3个影响因素着手去优化养殖生产与生活空间的关系，能事半功倍。

第一，应在村落中设置牲畜专用道，以使牲畜有单独入口直通牲畜区，喀什乡村聚落的关系一般为院落沿道路布局，院落后为农田，院落中的生活区一般是临路的（图9）。在这样的聚落布局下，可以通过村民集体协商，将院落与农田的交界处开通一条牲畜专用道。牲畜专用道的开辟，可以使每个院落都拥有牲畜专用的入口，若将牲畜区设置在靠牲畜专用道一侧，不仅可以使牲畜进入院落直接入圈，避免流线穿越生活区，还有助于生活区与牲畜区的位置隔离。此外，牲畜专用道存在还有助于村落中的道路做到人畜分流，使得村落中的人行、车行道路更整洁，从而实现美丽乡村。

图9 增设牲畜专用道示意图

第二，对于牲畜区与生活区相邻的院落现状，通过插入小庭院、更换棚圈区等方式来减小牲畜对人的影响。插入小庭院是指在紧密相邻的牲畜区与生活区之间的那道墙的两边的任意一边再砌一道墙，形成一道狭窄的小庭院，在庭院中种植花草、果树，并在该庭院的对角位置布置出入口，使该庭院能起到一个缓冲隔离层的作用。更换棚圈区是一种改动较大的介入方式，即通过将原来与生活区紧邻的棚圈改到离生活区较远的位置。这种方式与插入小庭院相比，工程量较大，但效果也最显著。

结语

通过对发展庭院经济的院落中生产与生活之间互为因借的空间关系进行探讨，分析庭院作物对居住生活的遮阳、观赏、生态等作用，提出增强两者关系的优化策略：推行葡萄架遮阳一体化；强化种植作物与生活空间的景观关系；艺术化葡萄架的形式；活化院落阴凉空间。对牲畜养殖与生活的现状空间关系进行分析梳理，归纳出入口、流线、区域位置3个影响因素，提炼出9种牲畜与生活空间关系类型，评价了各类型的优劣。并根据乡村实际情况，提出了增设牲畜专用道的策略、插入小庭院或更换棚圈位置的方式来减弱牲畜对人居生活的影响。

资料来源：

图2：据Google Earth地图绘制；文中其余图表皆为作者自绘自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