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楼
北京体育大学,北京 100089
宋明理学是儒学的一种历史形态,其对儒学的复兴在时间上持续到明清,影响直至当代。它是中国当时有抱负有思想的学术群体面对现实的社会问题和外来佛教与本土道教文化挑战的一种积极回应,力求解决当时中国社会极为严重的道德危机和信仰危机。当下中国武术也面临如此困境,一方面武术受到社会上部分人的误解,存在着偏见;另一方面又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表现形式过分西化,发展空间受到极大挤压。故我们可以以宋明理学为镜,并结合当下具体情况分析武术出现的危机,并提出相应对策,从而促进武术的发展,提高中国文化的竞争力。
思辨性是宋明理学的一个显著特点,原因在于受到了佛教哲学思辨性的刺激,当时的一些知识分子主张援佛入儒、以儒包佛,从而对抗佛教文化的冲击,同时又批判地吸收玄学和道教、道家的宇宙生成、万物化生的理论,并以儒家的伦理道德为核心,最终形成思辨、圆滑的哲学体系。用这种批判的吸收完善自身的方法是武术需要借鉴的,武术已经由古时候的生存技能变成了现今的一项体育运动,自然需要用当今体育的形式来体现自身的体育属性,学习其训练理念、方法、手段、竞赛规程等,但是又不能完全以西方为标准。现今竞技武术的操舞化已经很严重了,相比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很多技法在套路比赛中很难见到,套路内容也变得千篇一律,这正是以进奥运为目标从而全方位(包括表现形式、竞赛规则等)迎合西方竞赛标准造成的局面。从思辨的理学视角分析,对于武术当下的发展,应当是援西入武、以武包西的,通过西方的先进形式完善自己,同时确保以自身文化为核心,适应当下社会建设新时代文化强国的需要,形成民族化的、现代化的武术运动。
理学强调的是一种义理之学,无论是理学的宇宙论、本体论还是知识论,都不能简简单单的与西方哲学相比较,因为其思维对象不是自然与万物,而是伦理与道德,理学家更强调儒学是一种关乎个体安生立命的为己之学。那么,基于中西方语境差异,中西方的体育自然也不尽相同。武术是一项注重内外兼修的运动,包含忠孝为首、和而不同、群先后己、心专身恒、体悟互成、身心和合、天人合一等伦理道德内容,这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理学的影响,而西方体育更多的是通过对身体极限的开发与挖掘而实现快、高、强目标的运动方式,我们追求一种“莺飞鱼跃”的活泼境界,他们追求“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这样对比下来,二者显然是不能放在一个笼子里的。因此,如果武术在发展的过程中核心思想变了,由统一变成了对立,由和合变成了矛盾,那么武术就不再是原来的武术了。或许,武术根本不需要进奥运,进奥运也未必是武术走出去的最有影响力的方式,因为我们不能把西方的认同当作武术走出去的标志,我们应当根据当下时代发展的需要,批判地继承武术所蕴含的伦理道德,将其发展成为国内备受欢迎,老少皆喜的一项运动,并以此为坚实基础,逐渐将其推向世界,以武术项目为载体,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和竞争力。
“无极而太极”是《太极图说》中的首句,朱熹解释为“无极”是形而上的,即无形的;“太极”则是表明“无极”的客观实在性,即无形而有理。但依照“自无极而为太极”则可看成“有生于无”的道家思想表达,太极由于不同的动、静变化从而产生了阴、阳,阴阳的交互变化又产生了五行(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的凝聚又产生了万物和人,人得宇宙之秀气而最灵,周敦颐提出“立人极”,这里的“立”指建立、确立,包括圣人为人世所建立和人的自我确立两层含义;而“极”则是指人类的最高道德标准——中正仁义,为此,周敦颐认为要“主静”“无欲”,最终趋向于天人合一,这与武术是息息相关的,甚至可以说极大推动了武术的发展。一方面,“以静养生”的观点丰富了传统养生的思想,这为现代武术逐渐发展出完善、科学的健身养生武术立下了基础。首先是“宜时”,五行在时间上的排布构成了四时,养生与四时密切相关,例如春分应忌大寒大热,服益阳之品佐滋阴之物,以保阴阳平衡,冬至运动至微汗,而勿多泄气;其次是“节欲”,饮食、声色、男女等都要做到适度;最后是“养德”,习武先习德,养生亦需先养德。另一方面,传统武术中的武德不论其有多少表现形式,意境有多浪漫深远,最终都可归结到中正仁义上来。未习武,先习德,是武德中的日常道德,要求人心怀仁义,心地善良,尊师重道;点到为止,以德服人,是武德中的习武道德,要求人常怀慈悲之心,不争强好斗;心系家国,胸怀天下,是武德中的侠义道德,要求习武之人当匡扶正义,利国利民,无私奉献。这些不同层次的武德将理学中的中正仁义体现的淋漓尽致。而如今,随着西方体育占领主导地位,“主静”的传统养生体育,注重德行、强调仁义、重视礼节的民族传统体育发展空间受到挤压,取而代之的是公平竞争、强调平等的一系列运动项目。当然,这里没有抨击西方体育不好的意思,只是西方体育影响力的不断扩大,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文化入侵。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作为传统体育的武术必然要成为文化的载体发挥作用。因此,结合当下社会的实际情况将理学的思想再度与武术项目结合,形成一个具有高度民族文化代表性的体育运动,既有利于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又有利于树立起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
2.2.1 理气关系
《二程集》中,“有理则有气,有气则有数。鬼神者,数也。数者,气之用也。”也就是说,气是由理产生的,而阴阳二气的不断变化产生了万事万物,这一点与武术中拳种的理论相类似,可能拳种的形成发展也受到了理学极大的影响。任何一个拳种都有其拳理,例如,太极拳拳理“缠绕螺旋、柔中寓刚、避实击虚、以意行气”;咏春拳拳理“守中用中、来留去送、甩手直冲”等,由这些拳理衍生出“上下、前后、左右、虚实、柔刚、跳跌”等阴阳相随之式,进而产生星罗棋布、千变万化的招式。理学中,理是不可见的,因见阴阳而后知,虽理气一致而理终为主,“气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终为主”,理是形而上的,在逻辑上是在前的,这与武术之理极为相似。武术中,最初的拳理是不可见的,必须通过一招一式才能看出它的拳理,因而拳理与招式是相通的,有招式的地方就一定有拳理,但必须以拳理为主,否则招式就失去原有本意,不能算是武术动作。运动员过分追求动作美观、套路演练水平,因而丧失了武术原有的技击性,这正是我们武术发展当下所面临的一个难题。
2.2.2 理一分殊
理一分殊是程颐对张载的《西铭》中伦理思想概括所得,理一即是本原的理只有一个,分殊则是指现实之万理,说明时间万事万物虽有差别,但都受到同一个本体的支配,朱熹在《永嘉证道歌》中说到:“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即“月印万川”。现如今,武术随着时代需求的发展,已经出现多种形式,如重视竞技的竞技武术、注重实战和文化的传统武术、注重健康的养生康复武术等,其不离月印万川之理,根据理学的观点,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武术,其并非武术本体的一部分或一方面,而是武术本体的全部。例如,竞技武术把武术的本质“技击”作为其在竞技比赛中的具体应用,而健身武术则是把“技击”作为健康养生中的应用,根本来说都是同一个技击。因此,对于任何一种武术的表现形式,都不能脱离其本质——技击,这是武术迎合社会需要的发展过程中要时刻注意的问题。
2.3.1 格物致知
宋明理学的认识论并非是对宇宙世界万物进行观察探究的认识论,而是以人的伦理性和道德性之存在为焦点的道德认识论,对于道德修养的过程,二程和朱熹强调《大学》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顺序,因此,“格物致知”的理论于二程和朱熹的理学而言是具有十分重要地位的。《补传》有云:“所谓致知在格物者......在即物而穷其理也”。换言之格物也就是至物,与事物进行接触然后穷究其道理。这一点与武术的关联其实非常便于理解,无非是练习武术、发展武术需要通过自身参与实践,穷其道理,再回归到实践中,进而达到自身练习或发展武术的目的。
“理一分殊”的理本论为认识论提供了深度和广度,即世间万事万物之理都有共性,明一物,其他可以类推。因此,格物要求认识的深度、致知要求认识的广度,这样一来其与武术的关联便有了新的方向。武术的内容体系非常庞大,光是有记载的拳种就多达一百多种,现在,又出现竞技武术、健身武术、养生武术等,我们不可能将其全部学会,更不可能将武术整个内容体系全部推向世界,因此,对于武术的练习我们要注重对某一方面钻研的深度,当充分的“至物并穷理”后,对于武术的其他内容可以“类推”,达到虽未尝学,但一点就通。同理,关于武术走出去的问题,我们也应当注重某一拳种或者某一种武术形式推广的深度,不必面面俱到,以此来促进武术的发展。
(1)结合宋明理学的思辨性,通过西方的体育运动形式完善武术自身体系,并始终坚持以自身文化为中心,形成适应社会需要的新武术。
(2)批判得继承理学中的伦理道德,保持自身特色,以国内群体为基础,循序渐进推广武术,提高民众的文化认同感。
(3)回顾宋明理学中哲学思想与武术相结合,对抗外来文化的入侵,并以武术为载体,发展民族文化,使武术与文化两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
(4)把握好对竞技武术美观性追求的程度,确保不丧失武术的技击性。
(5)对待任何一种武术形式,都要明确其是武术本体在某方面的全部体现,不可脱离武术本体。
(6)注重对武术某一拳种或某一形式的练习钻研和推广深度,不必刻意追求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