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亚红
(作者单位:河北传媒学院)
使用与满足理论在传播研究发展史上产生过重要的影响,该理论把受众看作是有特定需求的个人,把他们的媒介接触活动看作是基于特定需求动机来使用媒介,从而使这些需求得到满足的过程。1974年,伊莱休·卡茨在著作《个人对大众传播的使用》中首次提出了使用与满足理论,他将将媒介接触行为概括为一个“社会因素+心理因素—媒介期待—媒介接触—需求满足”的因果连锁过程,提出了使用与满足过程的基本模式[1]。
国内相关学术文章对慢直播的概念阐释还尚未给出定论。就慢直播现在呈现的特征来说,它区别于以往的传统直播形式,是对传统直播的延续与补充。慢直播通常以固定的镜头全方位地呈现原生态的内容,没有主持人和解说词的引导,没有任何策划剪辑的痕迹,主要特征为全程直播、节奏缓慢、持续时间长、不受外界干扰等,希望能够引起受众的共享、共鸣和共情。
最早的慢直播可追溯到国外,挪威广播公司于2009年拍摄的纪录片《卑尔根铁路:分分秒秒》,完整地记录了一列火车从挪威首都奥斯陆到卑尔根7个小时的旅程。而我国的慢直播则起步较晚,最初的慢直播内容是以旅游观光为切口打开的。早在2013年,央视网与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合作开办了iPanda熊猫频道,24小时全程直播大熊猫的生活。2018年,云南、青海也紧接着出现了“游云南”客户端和“鸟岛慢直播”。“鸟岛慢直播”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全天候直播青岛湖候鸟的生活状态,利用8个机位覆盖全岛,而受众可以通过手机根据自己需求切换画面。随着慢直播的不断创新与发展,2018年央视新闻频道推出了《博鳌亚洲论坛开幕式特别报道》,独辟蹊径地在会议报道中运用慢直播元素。
2020年1月27日晚,央视频开启了《疫情24小时》直播端口,对火神山医院的建造过程进行24小时实时直播,在直播第一天就引来上百万网民的观看。截至2月4日,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的建设过程累计观看人次超过1亿。
受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受众对公共信息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慢直播开始受到关注。因新冠肺炎疫情,受众不得不居家隔离,长此以往难免滋生出孤独感与抑郁感,手机成为人们了解外界的重要工具。在此社会环境下,慢直播受到了千万网民的追捧,其可以满足受众求知和窥探的需求,满足受众的精神和社交需求,对于稳定受众情绪和积极引导社会舆论具有重要意义。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央视频利用5G对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设进行了24小时不间断直播,不仅为受众及时、准确地提供了了解疫情的小窗口,也为全国各地的受众提供了交流互动的空间。之后,浙江省杭州市红十字会还通过慢直播的形式让网友监督物资入库、清点、配送的全过程。随着网民激烈的讨论和数百亿“云监工”的出现,慢直播已然成为网民互动交流的新场域和大众参与社会公共事务的主阵地。
美国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西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副教授舒跃育认为,疫情以及由此带来的连锁社会反应,直接打破了人民心理上的安全感[2]。而央视频利用5G对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的慢直播,可以让受众及时了解到医院建设的进展程度。同时,人们将抗疫的信心寄托于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造,亲身关注着医院的一砖一瓦的建造,这对人们来说也是增强自己内心安全感的过程。
慢直播给人们创造了一个长时间的、不间断的、不被干扰的感情互动场域,为受众提供了较自由、轻松的感情宣泄窗口。全天候温暖的陪伴受众,满足了马斯洛需求理论中人们的尊重与爱的需求,既消解了受众的负面情绪,又营造了温暖的情感氛围,让人们浮躁不安的心灵仿佛找到了栖息的地方。同时,5G的成熟实现了高效率、低时延、超高清的传播效果,给观众带来“在场”的深度参与感;而移动端的普及,让受众在有网络的情况中可以随时随地进出场,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受众的安全与感情需求。
慢直播全程24小时不间断的实时直播,既给受众提供了沉浸在场之感,又打破了不同圈层的多级传播,使得来自不同社会背景地域的人们在直播间各抒己见,打造了良好的舆论谈话场。同时,慢直播也改变了信息传播的传统路径,改变了传统的“先经过意见领袖,再传播给大众”的传输路径。也不再是像传统媒体那样主动地给受众传递信息,而是给受众自主权去思考和探索直播内容。
慢直播的评论区也出现了新现象,“云监工”上下班交接打卡,给施工机器起了昵称,在微博上建立相关超话社区。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大众的娱乐化互动需求,央视频还推出了助力榜,鼓励受众进行打榜,为挖掘机天团助力。其中,“叉酱”人气最高,满足了受众的好奇欲。此外,央视频还将此次慢直播素材整理起来制作成了数据可视化新闻,并推出创意海报,满足了受众对于直播内容的其他需求。
在技术赋权下,慢直播在人们因疫情困于物理空间之际,实现了全民跨越时空的虚拟“在场”与“见证”[3]。长时陪伴成为民众情感的寄托,沉浸感可以强化情绪,互动聚集了情感,形成了抗疫的“集体记忆”[4]。
在面临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情况下,慢直播为全民深度参与抗疫行动架起了一座桥梁,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全民参与抗疫的集体记忆激起了受众的共同情感。从使用与满足理论角度来看,“雷神山”“火神山”慢直播满足了受众的情感需求,央视频对其进行24小时的全程记录,本身就达到了抚慰人心的效果。此外,慢直播构成的集体凝视,火柴的燃烧、毛衣的编织、工地的施工等习以为常的小事都成为人民集体凝视的对象,在受众的心里赋予了其特殊的含义,这种参与感和陪伴感为全国人民构建了属于中国抗疫的集体记忆与民族情感。
在观看直播之余,受众不断在弹幕上进行互动,“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等字眼简单地表达了大家对抗疫工作人员的致敬与崇拜,同时借此抒发了自己的情感。对机器的打榜助力等也寓意着人们希望能够早日战胜疫情,表达了人们美好的祝愿,缓解了整个社会紧张不安的气氛,为慢直播增加了人情味和趣味性。
网络时代,个人参与方式的增加和参与度的提高,改变了自上而下的监督模式。喻国明基于传播技术的革命提出了新的模式——共景监狱。与“全景监狱”相对,“共景监狱”是一种围观结构,是众人对个体展开的凝视和控制[5]。
几千万的“云监工”同时在线打卡,一度掀起了直播间的网络监督热潮。慢直播下的人、事、物都被客观真实地记录下来,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被发觉和洞察,不自觉地构成了全民监督的盛大场面。一个被3 000万网友同时围观的火神山工人“打架”事件引起了热烈的社会反响,经过几千万“云监工”在屏幕之后的讨论与发声,该事件很快就得到了顺利解决,这也在无形之中满足了受众的知情权与监督权,同时启发了媒体工作者要在慢直播中提供一种全新的舆论监督制度,即全面监督。
慢直播赋予了受众更多的知情权与监督权,开创了媒体应对社会公共事务和突发应急事务的新模式;同时,也为受众提供了深度参与公共事务的渠道,尽可能地满足每个受众的知情权与监督权,这就使得慢直播视域下全民监督越来越得到媒体和大众的双重认可,推动了自身的发展。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慢直播以一种温暖的陪伴式社交消解了受众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为受众情绪的宣泄提供了窗口,无形之中构建了属于我国人民抗疫的集体记忆,激发了大众的集体情感,通过弹幕实时互动表达了受众对抗疫之战必胜的决心。在如此特殊的社会环境下,慢直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媒介作用。但也有学者提出,在疫情之后社会重新恢复高速运转的背景下,慢直播应如何继续发挥自身特质,满足受众的媒介需求,是值得深思和探索的。
慢直播应继续寻找更加完善的技术支持,以受众思维为主线,创新满足受众需求的信息传播形式,争取让其成为网民了解新动态的方式之一。例如,2020年4月15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频5G新媒体平台联合中国电信,依托“5G+云网”技术推出了“珠峰十二时辰”系列直播,首次向全国观众呈现了珠穆朗玛峰24小时的实时变化,吸引了大量网友的观看。
未来,慢直播可以不受限制地让网民观赏自然风光、参与社会公共事件,进而引发受众的讨论,制造热点话题,发挥出自身强大的社会影响力。
现如今,慢直播所涉及的领域还比较少,但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所进行的慢直播尝试已日趋成熟,受到了广大受众的喜爱。慢直播要想在激烈的媒体竞争中焕发出新活力,就要积极探索全新领域,满足受众的媒介需求,从而唤起受众的民族认同感。
首先,在选题上,慢直播可尝试中国本土文化,从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发挥自身优势,弥补其他媒介的不足。例如,可对民风民俗、传统手工艺等进行慢直播。刺绣、扎染、雕刻等传统手工艺近年来受到众多网友的喜欢,通过慢直播可以让受众仿佛经历过,深度沉浸其中,从而唤起受众的文化记忆,激发受众的民族文化自豪感。
其次,慢直播因独特的特质,可以真实、无时间限制、完整、全面地展现直播内容的变化,最大限度地满足受众的观赏心理。例如,在旅游观光、生活体验等小众领域,可以慢直播南极极光的美丽变化、直播地点的风土人情等;也可以在旅游高峰期,运用慢直播实现全国各地网民的“云观赏”,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受众通过屏幕就可以满足自身的好奇心。
再次,慢直播也应构建完整配套的用户思维,打造成熟的“慢直播+”产业链,贴近实际地满足受众的各种需求。例如,制订“慢直播+阳光政务”计划,将一部分需求切实落到实地;同时,也要格外注意慢直播对舆论风向的引导和全民监督机制的完善,真正做到以用户思维打造慢直播生态圈。
对于大多数受众来说,直播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不同年代的受众对此理解也不尽相同。最初的直播往往与电视互相捆绑;对于网生代的“90后”,直播可能就是单纯指淘宝购物中的一次网络直播;而在2020年初,慢直播以区别于以往传统直播的模式火爆出圈,并持久地提高自身的影响力。追溯我国的慢直播发展历程,从最初的旅游观光式慢直播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对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监工式慢直播,我国的慢直播逐渐突破壁垒,真正做到了从小圈到大圈、从大圈到未来的圈层辐射。
慢直播这种新型直播形态并不只是特定时段的特定产物,受众依然会有强烈的观看需求,希望可以在慢直播中获得多向互动的存在感和情感构建的认同感。同时,在5G和数字媒介技术的加持下,慢直播将是主流媒体从技术层面开拓的一片新领域。慢直播虽然并没有完全颠覆传统视频直播的形态,但现象级的慢直播为媒体提供了这一创新范式。在未来,慢直播要更加着眼于特定的受众群体及其心理需求,凭借自身的独特优势,积极拓展多场景应用、多内容覆盖、多技术加持,扩大慢直播覆盖的传播领域。
虽然慢直播在我国的发展尚且处于初级阶段,但新冠肺炎疫情时期医院建设的慢直播的火爆,深深地启发了我国对于慢直播的探索。本文从使用与满足的视角出发,对受众在慢直播下的心理需求进行了分析和概括,并提出了未来对慢直播的展望。但是,慢直播还有诸多功能未被开发出来,笔者相信随着慢直播的进一步发展,未来可以多维度地满足受众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