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丹
(作者单位:广西艺术学院)
符号的传统定义是“以物代物”,定义比较清晰,但仍有不达之意。首先符号的英译中,无论“quid”还是“thing”都不属于一物,而应当是“一个事物”(an entity),它可能是一首诗歌,是一支舞蹈,是一只水杯,是一个梦,是一部电影,并非指一物而是指事物[1]。符号其实是载体的感知与这个感知携带的意义之间的关系,“符号载体”这个术语过于累赘,在一般讨论中,甚至在符号学的论述中,为了方便,常常把“符号载体”直接称作“符号”。电影符号学作为现代电影研究中的重要理论之一,对于研究电影无疑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虽然电影使用其特有的各类镜头对人们的社会生活与客观事物进行呈现,但其中所蕴含的镜头语言并非自然语言,而是更有隐喻或明喻的艺术语言,也正因如此,电影拥有了丰富的审美情感价值,才能和观众产生共鸣。当观众作为参与者与电影产生情感共鸣时,电影的艺术价值能够得到一个完全的升华[2]。
《中国医生》根据2020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真实事件改编,讲述了中国各地的白衣逆行者在这场战役中纷纷挺身而出、争分夺秒、日夜奋战在武汉前线,守护国人生命安全的震撼故事。该片将叙事背景设定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武汉金银潭医院,故事主角以院长张定宇和中西医结合医院呼吸与重症医学科主任张继先为原型,武汉封城期间,他们率领全院医护人员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与人民群众及国家紧密配合,日夜不分,将生死置之度外,最终打赢了这场艰难的生命之战。电影一上映就迎来了观影热潮,传递出了导演对于医护人员的高度赞扬、对集体主义的肯定及那颗澎湃的爱国心。电影对各种视觉符号和听觉符号的使用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借助符号的阐释,在故事化结构背后,展现出被艺术创作所赋予的具有鲜明特征的中国式爱国情感。
人物符号作为电影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元素,以其自带的象征意义成为电影中被完整表达的主体,导演会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深意投射到人物身上,通过人物来映射整个剧情的发展与变化。人物符号作为一种表达意义的安排,构成了比叙事化文本更深一层次的结构。在《中国医生》这部影片中,每个角色都各有其符号及相对应的内蕴与外延意义,完成了国家形象与国家精神的无声构建。该影片塑造的许多人物形象鲜活而完整,他们在抗疫的过程中给观众带来许多感动,同时又唤醒了观众对于自身经历的记忆,产生了被伟大祖国所引领的情感共鸣。
院长张定宇作为电影中被着重刻画的人物,在新冠肺炎疫情来源不明、医疗物资短缺、大部分人都选择逃离的情况下,发起动员大会,并一力承担起接收超额病人的责任,将众多急需救治的患者收治在院内,从而引发了矛盾,这是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这一情节初步突显了一个倔强而心怀大义,但又果断独行的抗疫英雄形象,观众能够在这样一位老院长的身上窥见新冠肺炎疫情来临初期,许多迅敏果断的英雄形象缩影。同时,张定宇身受渐冻症的折磨,却一步未退,坚守岗位,这样的形象正是英雄二字的无声表达。电影结尾处,他与夫人的日常视频又描摹出他普通人的一面,当人们惊讶地发现英雄也是普通人,也会被伤痛折磨,也与夫人情深意笃时,这一形象就被塑造得更加立体,谱写出了一曲英雄赞歌。
全体医护人员的形象在后期逐渐丰满起来,详细解构了“抗疫英雄,白衣天使”这一符号。具体来说,在患者们由于各种突发症状死亡率高居不下,医院的治疗陷入了困境时,经过专家会诊之后,治疗的瓶颈突破,故事从而走向高潮。其中既有脾气暴躁又不失柔情的传染病学专家,有刚刚毕业就不得不面临考验的实习医生,也有会因为脸上满是口罩勒痕而沮丧的爱美小姑娘。可以说,影片还原人物,聚焦事件,打破了人们对于医护人员的刻板印象,将医生与护士的形象从一个抽象化的名词中抽离出来,用呈现普通人生活的方式进行刻画,使这些形象贴近大众,仿若就在你我身边。如文婷无暇照顾家人,小羊的医疗技术尚未过关,广州陶医生出发前要吃烧鹅,性格十分傲娇,但这些“普通”医护人员的毫不退缩,将治病救人的职业操守放在第一位,彰显出了生命至上、举国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学、命运与共的伟大抗疫精神。
影片虽然以《中国医生》为名,但并不仅仅是一部关于医生的故事,还是一本全民抗疫日记,其中有悲痛中同意捐献遗体作医学解剖之用的逝者家属、主动返回医院做后勤保障的保洁阿姨、感染后自觉在家里隔离的年轻夫妇、为维持生计也为帮助隔离居民而坚持跑腿送货的外卖员和对家人的工作给予最大支持和理解的医护家属。电影镜头多次以航拍视角掠过寂静的街道,大多数人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一直坚守隔离政策、暂停生产活动,为全国抗疫取得阶段性胜利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这不是一场单打独斗的战争,而是全国人民共同完成的一场集体抗疫,是英雄国家的一张完美抗疫答卷,观众能够从自己的过往经历中或是身边寻找到影片中国家形象的影子,从而产生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认同,拥有鲜明的爱国情感。
传播学中将符号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非语言符号中的重要表达之一就是画面语言,而道具符号则作为画面语言中的重要因素而存在,属于画面语言中的一部分,承载了画面叙事的部分功能,所以导演会选择恰当的道具符号语言来帮助影片推进叙事,使剧情更加饱满,起到了体现人物性格、烘托氛围、暗示结局走向等作用。同时,道具的物象符号可以与场景共同构成独特的场域,用于表意。道具作为电影中的符号化事物,常常在其本身的意义之外,承担起了情感表达和主题升华的责任,不同的道具会营造出不同层次的意境,这样的意境使得电影具有的表现性更为丰富深刻,而某些标志性的道具能够更好地辅助观众认识到导演在表意之外的深意。在该影片中,道具符号的搭建展现了一副全民抗疫的精神画卷,通过道具将观众拉入电影的精神世界,使剧情更加饱满。
具体来说,口罩作为本篇中贯穿全局的道具,不仅出现在医护人员的身上,更出现在普通民众的身上,在长久的医护工作之后,文婷摘下口罩,露出布满印痕的面庞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成为一道直入人心的刺点。抗疫工作的艰辛,尽数体现在一张人们都曾见过的面庞之上,这是当下社会中医护个体在这场抗疫之战中的坚韧与不屈精神的具象化缩影。口罩符号的多次运用,证明它有自己的存在价值。在完成防疫任务之后,人们纷纷取下口罩,走向街头,此时口罩又成为春暖花开、战胜新冠肺炎疫情的标志性道具。
在该片中,医护人员被包裹在厚重的防护服下,防护服成为这一集体的标志。电影以急促的鼓点声和医院里忙碌的脚步声开场,镜头伴随着急诊室抢救人员的跑动剧烈地晃动,与医护人员厚重的防护服相辅相成,营造出紧张而迅速的抢救场景,将医护人员刻不容缓的救援行动以开门见山的方式表达出来。他们穿着防护服奋斗整天,甚至不敢吃饭、喝水、上厕所,只能穿着防护服挺过一整天,心酸之外,何尝不是白衣天使们不畏生死、共赴国难集体精神的呈现?后来,医院开放,病人蜂拥而入,撞倒了护士,撕坏了防护服,文婷拿着喇叭站在桌子上说:“我可以救你们,但也会找你们算账。”被撕坏的防护服,是病人们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恐惧与焦灼,也是医护人员在工作中遭遇各种困难的象征。
防护服后的文字是表现医护人员内心情感的道具符号,医护人员作为主力军,在片中是一个矛盾的表达体。矛盾点在于医护人员既有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勇敢,又有退缩与胆怯的时刻,这种勇敢与胆怯的矛盾十分生动地刻画出了作为普通人的医护人员的形象。防护服上有医护人员的名字,有平安健康之类的美好祝福,有对自己偶像的真切告白,既是奋战前线的标志,又包含了医护人员对生活的热爱及小情趣。这体现出他们在一往无前冲锋的同时,也有对平安归来的渴望,对病魔的胆怯,但在战胜这种胆怯之后的勇敢、悲壮之余,又增添了温情,其在艰苦的工作环境中仍然满怀希望,积极向上,这是集体坚定、集体团结、集体协作精神的最佳呈现。
影片中,镜头多次展现空荡荡的街道与空荡荡的高楼大厦,原本热闹欢欣的道具符号变得冰冷而充满秩序,让观众感受到泱泱大国内在的高度集体主义精神,绝不后退、奉献己身、舍己为人、家国为重。影片中不仅仅有医生们的鞠躬尽瘁,普通的群众也在尽己所能贡献自己的力量,如为维持生计,也为帮助隔离居民而坚持跑腿送货的外卖员,还有对家人的工作给予最大支持和理解的医护家属。这些符号同样是中国精神的表达,这些情感滚烫而炙热,不仅激发了群众昂扬斗志,同样感动了无数人[3]。
语言作为人类专属的一种交流工具,不仅是电影中人物性格及形象的表现符号,同时也能够传达人与人之间各种深厚的情感。正如贾磊磊在其《电影语言学导论》一书的序言中所说:“一种艺术的创造,实质上就是一种语言的创造,一种表达人类精神活动的媒介形式的创造。”台词符号是剧中人物形象的最终载体,同样也是人物形象思维和性格的外现,能够更好地塑造人物的个性,推动情节的发展。同时,不同的环境、氛围对应本片中不同的台词符号,有各自不同的意境表达,将电影的主旨与力量由浅至深推向高潮。
“医生连插管都不敢”“这家小医院真的不行”“ICU都能停电”“医务能力能不能搞得定啊?”这是群众不耐烦的指责和质疑,观众能够从这些文字台词中体会到群众的恐慌与焦虑。可见,医护人员要承受的不仅有来自病魔的压力,同时还有群众的不理解和慌乱焦虑,医疗环境较差等,种种困难被呈现在观众面前。
“我最看不上那些遇到点挫折,就丧失斗志,灰头土脸的样子”,这是院长张定宇的台词,其中坚韧不拔的力量感扑面而来。袁泉饰演的重症科医生文婷,在病人们恐慌时举着话筒向无助的群众大喊:“你们都想活,我们都想救!”台词中有着独属于这位医生的特征,具有鲜明的个性化。文婷这一负责认真的形象在这样简短有力的台词中被刻画出来,其用语言来安抚人们的焦虑和恐慌,温和而有力量,将医者仁心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作为一个个体,她面对群体的病患是无力的、渺小的,但是她的力量却不渺小,作为一名医护人员,她在病魔面前无疑是最有力量的,她对于病患的爱护之心也是无可置疑的,这是个人力量最好的诠释。
“为了保护我们的城市,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亲人,同志们!责无旁贷!”简短有力的台词,是集体力量的具象化,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民族英雄。抗疫期间,医院、警察、军队、交通、卫生等城市服务人员勇当先锋敢于牺牲,一城有难,举国支援!何其有幸,生于华夏,国之有召,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台词语言可以更加直接地将人物的精神世界传递给观众,影片中曾不断出现“武汉加油”这一集体性台词,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声声“武汉加油”不仅是武汉人的期望,也是全国人民共同的期望。通过镜头呈现千家万户普通平凡的家庭,用语言和镜头双重符号来共同突显这一集体力量爆发时的群体呐喊,这类强烈的情感渲染用台词的方式直接感动了观众,能够让观众在一瞬间代入影片,观众与电影里的角色开始贴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影片中的人,每个人都在无声呐喊“武汉加油”,与影片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影片把对群体的刻画和关怀情感附加在影片的台词符号元素中,观众在观看影片时能够从角色的台词中体会到影片传递的情感。具体来说,该片中的“国家力量”并没有作为一个刻板形象被塑造,相反,影片用客观公正的描述来塑造当下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国家的每一次发声都显得尤为有力。“国家可以把家底都拿出来,就要把病人一个一个救活”,尤其能够突显出国家力量的强大,给人民群众以强大的国家安全感。观众作为影片情感传达的接受者,将过往的认知经历与影片联系在一起,能够形成独特的审美体验,从而产生了强烈的爱国情感共鸣[4]。
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本质依然是传递社会价值,《中国医生》中的符号元素都是在为叙事铺垫,不同符号在电影中的运用,大力宣传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弘扬爱国主义作出了贡献。《中国医生》作为一部主旋律电影,并没有脱离现实,而是立足于现实生活,用多元化的符号表达了对医护人员的崇高敬意,展示了国家力量的强大[5]。另外,影片中的各类人物符号与台词符号体现了中国作为大国的担当,同时向观众展现了医生与患者、同事与同事之间,从不信任、有冲突到与对方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责任与担当。其中,影片所塑造的不完美医护人员形象更加贴近真实的生活,如《中国医生》塑造了张定宇、文婷、陶峻等值得被人尊敬的医生形象,也塑造了外卖小哥、失去父母的少女、小卖部老板等普通民众的形象,在故事情节逐渐展开的过程中给予了医护人员深深敬意。同时,电影用大量具有象征意义的中国符号将影片中的情感与观众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以小见大,触动了观众的心弦,引发了观众的情感记忆,激发了观众对于国家的深切热爱和对于现实生活的感恩与珍视,而这正是影片所要传达的美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