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秋又回。每一个秋天与上一个秋天有什么不同?我似乎说不出来。是树?是叶子?是房子?是人?是街道?是车辆?车流?车速?还是每一棵摇头晃脑的小草,变得调皮又任性?50岁以后,我突然发现,年过半百,半百即知天命,天命的秋天,一定要知道,到底与上一个秋天,或者无数个上一个秋天,有什么不同吗?
秋天真的不一样,就像诗歌。
我所钟爱的诗歌,一首又一首,都不一样。同样是写煤,“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不一样,千古没有雷同,也不会有雷同!同样是写春天,“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不一样,我们哪里还会见得心口相传的诗歌,哪里有这样的意境和感受?同样是写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当然不一样,世间再无骆宾王,实际上就是骆宾王再写,也不会一样,艺术的天敌是重复,艺术的真谛在创新,所以,只有不一样,才能创造出不朽名篇。
在我看来,诗要像秋天不一样!但不一样并不是标新立异,并不是没有标准。好诗都是相通的,必须有几个一样。第一就是要有新意。每一首诗要出新、出奇,关键要出意境,要写出人人心里有,但又说不清道不明、表达不出来的东西,所谓“道人所未道”,又所谓“道人所想道”。苏东坡之所以成为一代文豪,“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诗酒趁年华”“腹有诗书气自华”……哪一首、哪一句不都是做到了这一点?第二就是要有内涵。每读一首诗,我们总是要寻找内涵,就是说作品必须有多重的意境美、思想美和哲理美,要有深度。诗句所营造的所有意象都要为中心意象服务,能够让艺术的触须延伸到多重方向,激起人情感的共鸣。张力,张力,诗歌的张力,是每一个成功的诗人必须下功夫寻找的。第三就是要有反复锤炼的语言。有思想内核的诗是好诗,但好诗离不开优美语言的支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看似口语化,但读来朗朗上口,语言精炼而优美,给读者以诗意的熏陶和想象的巨大空间,所以千古流传。
一样的是规律和发现,不一样的是真理和哲思。
别指望任何人的提示。就像问故乡的兄弟,你问他另一位兄弟是否回去过,他会神经兮兮的回答,每一天这大路上都有无数的人回去。就像伸手抓一缕秋风,其实,你除了眼前的金黄看得见摸得着,你捕捉到的秋风,一瞬间就从指缝间溜走了,什么都不会一样。人不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诗也不一样,写自己的所思、所悟、所想,写出能让读者清晰地辨识、调动读者想象空间、让读者记住的诗歌,写一两个灵动的句子,让诗的眼睛始终像灯一样照亮追寻诗意的每一个人,这就够了。
周启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曾任中国煤矿作家协会副主席,参加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在《诗刊》《人民日报》等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出版诗集《鸽子飛过》《红藤》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