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议“盲点”:对格雷厄姆·默多克回应的回应 *

2022-02-03 08:15达拉斯斯麦兹杨嵘均顾佳圆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2022年1期
关键词:盲点默多克资本主义

达拉斯·W. 斯麦兹 /文 杨嵘均 顾佳圆 / 译

有人断言:在对大众传播系统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我完全抛弃了意识形态再生产的问题;并且我未能成功理解欧洲/马克思主义的传统;我的分析不仅没有遵循传统的研究路径,甚至完全摒弃这些传统。由于这些理论上的疏忽,导致我错误地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需要在经济过程理论与意识形态理论这二者间择其一。1即默多克的文章《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盲点:对达拉斯·斯麦兹的回应》的观点。——译者注如果有充分依据证明上述断论的正确性,那么我的论文2即斯麦兹的文章《大众传播系统: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盲点》。——译者注就有理由被当作是欠于考虑并且充满恶作剧意味的产物。我否认这些指责,但同时我也很高兴(正是由于这些指责)我才有机会澄清并在一定程度上发展我的观点。

默多克的批判反映了他的欧洲中心主义、阶级偏见和还原主义倾向,正是这些问题的存在让我论文的出现变得很有必要。默多克的奇怪之处在于,他试图在现实和理论两个层面将《大众传播系统: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盲点》(下文简称《盲点》)一文的框架加以简化,而这篇文章的框架与论文标题中“西方马克思主义”一词的含义紧密关联。我从“在欧洲和大西洋盆地文化中马克思主义理论存在一个盲点”以及“与北美相比,欧洲(包括东欧)国家在大众传媒生产方面存在滞后的现象更容易理解”这两点入手,详细阐述了《盲点》一文的框架。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提出“西方马克思主义”,主要目的是与东方马克思主义相对照,具体而言就是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进行对照。然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并不在我的评价对象之列,当然,这只是说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还无法正确认识到意识产业对其人民产生的全面影响,因为这种意识产业的发展是经由西方资本主义的广告载体——商业化的大众传播媒介推动的。但如果在《盲点》一文中详细论述这些原因,将会不恰当地过度扩展文章的讨论范围。中国的传播理论固然值得中国人自己进行分析。默多克对《盲点》一文论点的评价仅限于欧洲境内,而这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从柏林墙到亚速尔群岛(欧洲最西端)3亚速尔群岛是欧洲最西端隶属于葡萄牙的小岛。——译者注之间。这难道不正是还原论者和欧洲中心主义者的体现吗?来自美洲的马克思主义著作被完全忽视,来自苏联的著作则在默多克的回应中被单独处理,我所参考的框架对世界资本主义秩序的影响也被默多克予以否认。

我是否真的如默多克所说的那样,需要在经济过程理论和意识形态理论之间作出取舍,并选择前者?我是否真的像默多克所指责的那样,简化了大众传播媒介的功能,将大众传播媒介通过“传播”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合法化的这种意识形态功能简化为“实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依赖的经济循环过程”的功能?如果人们这样理解《盲点》一文的观点,那么我承认我的确没有在写作中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广告活动、选举政治候选人、传媒机构以及隐藏在免费午餐和广告信息中的意识形态观点,承担着让受众商品发挥作用的工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我得到的初步结论表明:受众是在家庭环境中为广告商进行工作的,但在家庭环境中,家庭的需求、个人的需求和其他相关需求都必须得到满足。我也阐明了在与家庭环境同时存在的工作环境中,人们是如何在工作中将意识形态的教育工作根植到工作职责说明、职务晋升的可选择方案以及激励性的工资安排方式等举措中。关于意识形态的产生问题,我想说的都可以归结为这些命题:商品和思想一样,其中都包含意识形态的意义。在工作环境中有意识形态作为指导,在家庭环境中人们要进行收支决策,同时还应该考虑到商业信息或大众传播媒介的输出,在受众成为自助行销者以及劳动力再生产这些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在这些环境内部间的相互作用下,人们产生了意识,同时,意识形态也产生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而已。这些命题只是我们试图理解意识形态和意识是如何产生的开端,它们试图说明,意识形态和意识的产生并不是心理学领域所认为的那种脱离日常生活的、无实体的抽象过程,相反,它们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北美的学者们用半个世纪的时间来观察垄断资本主义的企业是如何通过广告和大众传播中的需求管理来支配文化,并产生精神奴役(mind slavery,倾向于意识形态的狭隘视野)。目前那些遵循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的学者们是否对垄断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生产方面进行过研究?如果他们进行了相关研究,那么他们是如何进行分析的?搞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对我们的研究将会产生巨大的帮助。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而言,同时,迫切的现实发展情况也赋予了学者们论证这些问题的责任。当寓言故事中的小男孩大喊着国王没有穿衣服时,他的长辈们就应当去验证一下这个说法的正确与否,当然,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

北美的情况是不是文化垄断的真实范式?或者是像默多克所暗示的那样,西欧是一个特例,它以某种方式固定在19世纪的生产关系中,与垄断资本主义的跨国公司、广告活动、大众营销以及大众传播过程相隔绝?默多克承认我的论断在一定程度是正确的,即北美的情况是典型,但他说,我夸大其词了。有趣的是,他的论点与杰里米·汤斯顿的《作为美国人的传媒》(The Media Are American)1Jeremy Tunstall, The Media Are American,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77.一书中的观点十分相似。的确,北美传媒在世界传媒体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它们是所有权和投资的来源,是产品、技术和组织形式的输出者,也是英语传媒素材的输出者。紧接着,默多克又指出,“欧洲的实际情况显示出了与北美不同的重要差异,这些差异反映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点和关注点上”,而我“未能承认并接受这些差异,从而造成(我)自己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认识)的盲点”。虽然默多克并未指明这些重要差异的具体内容,但他指出我论述中遗漏了三个特别重要的点。这里让我对此问题予以回答。

我认为没有必要论证这一点,即跨国公司与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垄断企业之间通过寡头垄断的形式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了一个跨越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品和服务生产以及销售的网络,这一网络甚至渗透到东欧的“社会主义”经济体中。这些企业对那些曾经由非理性主导的市场进行迅速渗透,这是由于广告活动、广告代理、企业收购、文化影响、积极推销消费品和服务以及巧妙地宣传“信息自由流动”等战略带来的结果。席勒、诺登斯特朗、马特拉特等人1Herbert I Schiller, Mass Communications and American Empire, Boston: Beacon Press, 1971; The Mind Managers, Boston: Beacon Press, 1972; Communication and Cultural Domination, New York: Int. Arts and Sciences Press, 1976; Kaarle Nordenstreng and Tapio Varis, Television Tra★c: A One Way Street? Paris: UNESCO, 1974; Richard J. Barnett and Ronald E. Muller, Global Reach, New York: Simonand Schuster, 1974; A. Mattelart and A.Dorfman, How to Read Donald Duck: Imperialist Ideology in the Disney Comic, NewYork: International General, 1975.都对这一点进行了分析描述,但我并未料到,阅读《盲点》一文的马克思主义者需要让人提醒他们关注这些事实。默多克在他回应的最后证实了他曾试图否定我的观点,即他指责我在《盲点》一文中“过分吹嘘”自己的核心观点。“消费主义的扩张伴随着工业上的冲突和阶级斗争的减弱……”与默多克同病相怜的是,亨利·A. 华莱士(Henry A. Wallace)所在的进步党(Progressive Party)在1948年选举中的可耻失败,这也给关注此事的北美马克思主义者传达了与默多克的分析相类似的信息。但即使西欧的马克思主义者将资产阶级的假设隐含到他们的分析之中,也不能将西欧的发展变成一个特例。

默多克指责我的第一处遗漏是“严重低估了国家在当代资本主义中的重要性和中心地位”。对此,我当然知道最近欧洲和北美的马克思主义者对国家理论的研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一争辩可能确实是上层建筑总体理论阐述的核心。但是,国家理论对问题的讨论只停留在了抽象层面,而非具体层面的分析。从具体层面看,利用商品营销和大众传媒推动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发展,并将民众的精力吸引到这上面来是垄断资本主义传媒机构的日常工作,这样就使得旧式阶级斗争逐步处于消失过程中,取而代之的是默多克用以描述冲突的“人口统计学”特征(但这一点奇怪的地方在于,“人口统计学”的特征正是广告商用来识别他们从传媒机构购买的受众的具体特征)。那么,是否有必要把国家理论和受众商品理论视为两种相互冲突的理论呢?我原以为这两种理论之间是可以互相借鉴的。

诚然,我对我的理论分析如何应用于外围国家或第三世界的经济体这一问题缄口不言。这种沉默并不是因为我的分析只适用于发达的资本主义经济体,正如默多克所说的那样,而是因为我认为这种联系是显而易见的。跨国公司及其联合广告公司、大众传媒节目和技术商贩们无论进入到第三世界或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何处,他们都会将受众当作商品来生产,同时,推销商品和思想的做法也会随之出现。智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很高兴默多克提出了这个问题。席勒和我共同发表了一篇文章,尖锐地指出了在智利人民日常生活中,资本主义跨国公司为了自身利益而进行的不间断的意识产业的活动与阿连德政府不切实际的假设之间存在的矛盾,即一旦基础工业被国有化,民众的支持将使人民团结联盟进入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阶段。对于这一点的分析,我们在智利发生政变以前就指出了,而并非事后诸葛亮。2Herbert I. Schiller and Dallas W. Smythe, Chile: An End to Cultural Colonialism? Society, vol. 9, no. 5, pp. 35-39, p. 61, 1972.我认为尽管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充满了矛盾,但仍具有系统的完整性。我并不认同默多克将其看成一系列分散的结构和问题。

在分析国家问题时,默多克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阶级斗争的问题。默多克认为,我未能在《盲点》一文的框架内阐述这一问题。他是对的,我的确没有。但是我没有阐明的原因并不是我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而是我并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说明这一问题。因此,我在劳动力再生产的问题上,离开了阶级斗争,把阶级斗争放置在了一个令人非常不满意的位置上。默多克观察到,正如他所指出的,“工业上的冲突和阶级斗争的减弱”“伴随着消费主义的扩张”,这与左翼对反文化运动的革命潜力产生的错误认识有很大的关系。北美地区自1945年以来虽然发生了大量的停产罢工事件,但是阶级斗争却很匮乏。巧合的是,工人以及工会的意识形态主要体现在经济方面,即冲突在于分享资本主义的利益。要了解北美的阶级斗争,我们必须从阶级的角度来考察少数群体(黑人、奇卡诺人、波多黎各人、原住民),在这样限定的背景下,阶级斗争有时就是显而易见的了。目前,在1968年之后,欧洲马克思主义者必须面临同样的现象,让我们继续分析意识形态是如何在工人的日常生活中产生的,其中突出的表现是他们作为广告商的“无偿劳动力”的经历。也许通过这样的分析,阶级斗争又会重新活跃起来。

默多克指责我的第二个“遗漏”是,我“把垄断资本主义下的大众传播系统视作相对平稳的、不存在问题的过程”。当然,如果进一步仔细观察大众传播媒介和广告,你会清晰地发现,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权力与利润之间的竞争。垄断公司不断地努力创造“新兴”服务(有线电视起源于20世纪40年代末的美国西部)。地面公共运营商、有线电视公司和推动卫星的航空航天巨头公司之间的竞争就像一场争夺国家利益的拉锯战,这只是一个例子。在软件生产领域,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的斗争刻画了真实的受众商品生产场景。30年来,我一直在研究这些斗争。最近,其他人(威廉·梅洛迪、赫伯特·席勒、曼利·欧文等)也加入了这项工作。但我的《盲点》一文旨在关注理论基础,而并非传媒产业结构和政策。因此,虽然这会把这篇文章夸大到一本书的高度,但我以牺牲细节的真实性为代价强调了它的系统性特征。我认为,尽管这些传媒企业内部之间存在着冲突,但它们宛如一棵棵“树”,聚集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平稳运行的垄断资本主义“丛林”。

我是否低估了传播内容在主导意识形态再生产方面的“独立作用”?我是否为了强调在研究文献中被忽视的大众传媒的主要作用,而低估了它的次要作用?事实上,我过去和现在都不满意自己对传媒“内容”与“广告活动”之间辩证关系的处理。我在这些词的前后加上引号,用以强调它们不是彼此独立存在的。汉弗莱·麦奎因(Humphrey McQueen)独立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要了解澳大利亚的传媒垄断,必须正确处理大众传媒与广告之间的关系:商业大众传媒不是以广告为支撑的新闻和专题;相反,商业大众传媒是广告,它通过传播新闻、专题和娱乐项目,以便为广告商找到受众。假设传媒的主要功能是向受众销售广告产品,那么分析传媒与广告之间的关系就是完全错误的。相反,传媒的工作是把受众卖给广告商。1Humphrey McQueen, Australia's Media Monopolies, Camberwell: Victoria, Australia, 1977, pp. 10-11.

在一个特定的节目、报纸或杂志中,表面上的“广告”和“非广告”内容之间存在风格和内容的融合。两者都必须符合广告商关于娱乐性、知识性和煽动性的标准。默多克强调,我忽略了电影、流行音乐、漫画书和通俗小说。从表面上看,正如默多克所说,向广告商出售受众似乎并不是这些大众传媒存在的主要理由。但是,默多克必须知道,这些“内容”是在它们自身之间以及它们自身和大众传媒之间进行跨界营销的:新闻、明星、歌曲和电影从一种大众传播媒介传递到另一种大众传播媒介,并在那里与广告商的要求进行跨界融合。这个行业的一个公理是:如果传播内容能以一本书或一首歌的形式出售,那么它就会成为商业大众传媒的诱饵。因此,在垄断资本主义体系中,大众传媒表面上具有独立性,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幻象。

有人指责我彻底抛弃了意识形态的再生产问题。实际上,我所抛弃的不过是由国家或政府宣传部门直接操纵的简单模式。我这样做是为了追求一个更现实、更复杂、目前来看更模糊的意识产业生产意识形态的过程。在这方面,进一步考虑受众商品的特征会产生一个具有挑战性却又富有价值的问题,我将以猜谜的形式提出这个问题:何种劳动方式具有下述特点?劳动者一出生就在其中,并且从婴儿时期到养老院时期一直都待在其中;劳动者不知道明天要做的确切工作是什么;工作任务一旦被提出就需要及时完成;最后,人们是否能在劳动中获得薪资?答案是什么?奴隶制吗?是的,这个答案是正确的,那受众呢?从政治经济学角度来看,把一类劳动者(不是对所有受众成员,也不是对所有奴隶)称为精神奴隶,这难道不正确吗?甚至在电视出现之前,资产阶级社会学家保罗·F. 拉扎斯菲尔德(Paul F. Lazarsfeld)和罗伯特·默顿(Robert Merton)就得出结论:大众传媒的受众已经系统性地受到“功能失调的麻醉”的影响。2Paul F. Lazarsfeld and Robert K . Merton, Mass Communications, Popular Taste and Organized Social Action, in L. Bryson (ed.), The Communication of Ideas, New York: Cooper Square Publishers, 1948, 1964.

为了找出论据证明我忽略了传媒内容在再生产关系中的独立作用的论点,默多克说我有一个严重的疏忽。唯物主义的分析首先需要认识到,尽管大众传播已经融入经济基础中,但它同时也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因此它在再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再生产方面发挥着双重作用。我请他参阅我的文章:

如果上述分析梗概是合理的,那么马克思主义理论就将面临着需要被严肃对待的问题。其中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虽然通常认为上层建筑本身并不会参与基础性的生产活动中,但大众传媒既是上层建筑,同时又不可或缺地参与基础性生产的最后阶段。在这个阶段,需求得以产生,并通过消费获得满足。

另外,我后来还提到“……现实所呈现的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主要和决定性’整合的含义”。

对“为什么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会存在大众传播系统的盲点”这一问题的回答超出了我文章的讨论范围,默多克在他回应的最后5页中专门回答了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这个问题应该被提出,也应该被回答。但我的文章的目的是进行初步论证,证明大众传播系统的盲点确实存在。读者对默多克的回应和我的这篇回应,以及可能引起的其他学者们对这个问题的进一步讨论将决定我是否成功了。由于默多克提出了“为什么”的问题,我将在回答这一问题时,主动提供一些接近答案的线索。毫无疑问,默多克提到的因素在盲点的产生中起了一定作用。但我认为,研究中隐含的资产阶级文化概念,例如“科学”“技术”以及按等级划分的官僚科层结构等,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中使用这些概念的大有人在。正是这些先入为主的观念造成了对意识产业和意识形态进行研究的盲点。因此,我们需要通过借鉴中国经验的视角来挑战和重新审视欧洲传统。1Charles Bettelheim, Class Struggle in the USSR. First Period:1917-1923, New York: Monthly review press, 1976.我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归根到底是历史辩证唯物主义和(通过政治经济学进行的)阶级斗争的产物。默多克之所以被称为“文化主义者”,这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遗产,但这些术语在表述方面仍存在一定缺陷。因此,我认为,马克思主义关于垄断资本主义是如何生产意识形态这一问题的理论研究,所运用的是历史的、唯物主义的、辩证的方法,这一方法始终在寻求阶级斗争的实现,并将它所创造的术语反映在阶级斗争过程中的政治、经济和心理等方面。最后,我不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首要义务是阐述“……经典马克思主义中真正未曾触及的理论”。这样的定义带有静态、抽象的意味。我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使用显而易见的、可信的理论工具来分析和预测当代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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