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友华
車一路向西,行驶在高架上。偏西的太阳像大圆球似的迎面滚来。坐在后排的女儿,侧着脸,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自从女儿进入初中,便住校学习。我所能管的仅剩些接接送送,平时的学习情况,只能从班主任老师时不时发布的群消息中窥得一二。每周五下午心切切地去接,周日下午又不舍地送她返校。最近两个月,我和女儿言语间只剩下一问一答,她能用一字,绝不拿一词作答,最好的状态,也只不过是变换一下“嗯、哦、好”这三字的音调而已。
期中考试,女儿的数学成绩下滑得厉害,我的焦虑和不安,泉涌般地从心底各个地方生出。我本想找一个数学老师,待她周六在家时,好好地帮她补一补缺漏,提高一下。可女儿还没听我讲完,就以学校作业太多为由拒绝,此事只好作罢。
此处才生涟漪,它处又现波澜。近些日子,我竟发现她书架上的书多了不少,多是些漫画、推理小说之类。问她:“哪来这些书?”答:“借的。”“不是学校的作业多吗?有时间看这些书,怎么就没时间补补数学?”答:“翻翻。”这种不屑一顾、叛逆式的回答,似是将你置于炭火上一样,让你尖叫,让你乱跳。
女儿,你懂我吗?从幼儿园到小学,你都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似个小尾巴,甩都甩不掉;像一株向日葵,我转到哪,你就转到哪。可现在为什么躲着我的眼神,避开我的话题,不解我的用心?
车平稳地驶向学校门口,我的心却一路颠簸。女儿下车,背上书包,没有说话,我们相互挥了一下手。我站在栏杆外,目送着她驮着晚霞的背影进入校园,心里的期望又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熬过三个星期的忐忑,暑假就到了。我和女儿之间,她无风,我也无浪。我没敢问她期末考试发挥得怎样,担心激起她心中酝酿已久的超强台风。
每年暑假,我们一家总要回老家看看。女儿幼时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自小很是黏奶奶。乡下小桥流水,鸡鸣狗吠,烟火味十足。车到村口,女儿就跳下车,一路小跑,穿堂,冲进老屋的厨房,见到奶奶,顿时一脸的灿烂。祖孙组合烧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乡下的傍晚,天空格外美丽,晚霞着一身艳红的披风,在远处起伏的山丘上缓缓而行。女儿提议,晚餐后,到屋后坡地上走一走。难得女儿主动向我靠近,我欣然应允。
穿过一片小树林,便见坡地上一大片向日葵,一垄一垄,一张张圆圆的脸,在晚霞的余晖下放射着金色的光芒,花盘竟是一个方向的动作,似是有人发过号令一样。女儿在垄沟间穿行着,摸摸这株,逗逗那株。见此,我打开手机,忙着帮她拍照。她嫌我照片拍得阴暗,浪费了这一地的美景,抢过手机,右手搂着我的脖子,将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上。父女俩一年多来最亲近的一次画面就这样被定格了。我趁机取笑她:“你的漫画书里的图画没有咱俩这张实景照片美吧?那些推理小说,我到现在也没理解其中的逻辑。”“那些书,倒是可以解解压呀。”然后,女儿开始跟我讲很多之前从没跟我说过的,那些漫画书里的有趣故事,那些小说里有趣的情节,以及她从书里领悟到的道理。她指着垄边上的一株向日葵说:“看,这株成熟的花盘,方向就是不一样,我有我的方向。”
心若向阳,便是美好!回家的路上,我紧紧挽着女儿的手。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