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立忠
(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 桂林 541100)
“日本人民的反战活动,是中日两国人民友好合作史上一束瑰丽的奇葩,是世界战争史上一个令人赞佩的奇迹,更是中国共产党对待日本战俘政策的胜利成果。它和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中残酷杀害中国战俘和虐杀、迫害中国劳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这也是教育两国人民和青年正确认识日本侵华战争历史的好教材,是近代中日关系史的重要内容之一。”①此为中日关系史研究学者杨正光先生在为《日本人民的反战斗争》一书所作的序言中所言。《日本人民的反战斗争》,孙金科著,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年。故而,在华日本人民的反战运动,颇为学界、学人关注,搜集整理日本人民反战运动的史料,亦尤为必要。有鉴于此,笔者据所见资料文献,将盐见圣策在桂反战活动之事实,略作一番梳理、介绍。
盐见圣策为日本奈户县人,1913年出生,1935年于大阪外国语学校法语科毕业,初在外务省见习,任欧亚局第二科书记生,后于1936年调往越南,任驻河内日本总领事馆八等书记官。他长于文字,擅法语越文,对越南情形极为熟悉,曾著《越南旅行》一书,创办《越南月报》,自任主笔。其家庭环境优裕,“为一上层智识分子”①关于盐见圣策的介绍,据“桂林行营参谋处”1939年6月编印《对倭作战资料》第3辑之《一个日本俘虏之亲笔感想》。。
1938年12月29日,盐见圣策带着照相机越过中越国境线,在镇南关附近的中国国境内活动时,被中国军队发现而被逮捕。日本外交官从事军事侦探活动被中国军队俘虏,成为当时的新闻,且被人们关注——盐见圣策被捕后没有多久,知名的新闻人夏衍、萨空了就在各自的著作中,提及盐见圣策的事②夏衍所记,见其随笔:《长途(十四):五·边城的雨(四)》(载1939年2月1日桂林《救亡日报》第4版);萨空了所记,见其1939年4月18日日记(载《由香港到新疆》,1943年铅印本)。。
因受日方的蒙蔽欺骗,盐见圣策认为中国军人是残忍的,会虐杀敌方人员。故他被俘后,认为必死无疑,且会死得很惨。若干年后他在自述中讲到:“当我被中国军逮捕的一瞬间,我曾意想到一定会遭中国军的惨杀……我想中国军或者会把我钉钉后,再用火焚烧,或者会割掉我的鼻子和耳朵。”被俘后的一段时间内,他自杀了两次,都因被看管人员发现而制止。对此,他自述:“幻想着可能遭遇的景像又不禁战栗起来,这样一来自杀的决心便更加坚决了”“当时为什么这样想自杀呢?这就是因为我还有这样的念头:‘大日本帝国的官吏,遭敌国逮捕是对不起天皇陛下的’。”③盐见圣策的自述,见其所著《在中国四年》一书(1943年铅印本)的《更生的追忆》一节。可以说,一是认为中国军队必将虐杀被俘的敌人,二是认为被俘后自杀才能效忠日本天皇,这样的原因,让盐见圣策有了自杀的念头与行动。
盐见圣策被俘之后,先由龙州送至南宁,最后于1939年2月初送至“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桂林行营”。当时,著名的日本反战斗士鹿地亘,正在桂林行营参谋处长吴石的帮助下,为筹划建立日本人民反战组织而悉心工作④鹿地亘(1903—1982),日本进步作家、反战活动家、翻译家。早年加入日本共产党和日本无产阶级艺术联盟,从事进步文艺活动。1927年被日本政府逮捕,1935年底获释。1936年1月流亡到上海。1938年3月到武汉,经郭沫若推荐,受聘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政治部第三厅第七处工作。1938年10月武汉失守后,随第三厅人员撤退到桂林。在桂林,鹿地亘在吴石等人的帮助下,创建了日本人民反战组织——“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西南支部”。吴石(1894—1950),福建人,革命烈士。抗战期间的1938年底至1945年4月驻留广西,先后担任“桂林行营”参谋处处长、第四战区参谋长。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下,从1947年春起,开始为我党工作。1949年国民党撤往台湾时,受命赴台,利用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身份,为中共获取一批绝密军事情报。1950年春,因中共台湾省工委遭严重破坏,受牵连被捕,不久被枪杀。出于隐蔽战线斗争的需要,其身份与事迹长期未能披露,直到1973年,在周恩来、叶剑英的的指示下,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其事迹逐渐被公开。吴石支持、帮助鹿地亘反战工作的情况,可见《福建史志》2022年第2期所载《吴石将军抗战时期在广西若干史实》一文。,他设想教育改造日本俘虏,组织觉悟的日俘参加反战活动。当鹿地亘听闻盐见圣策这位“日本间谍、俘虏”被解送桂林,即向吴石要求见其一面。鹿地亘的要求得到了许可,1939年2月8日其日记记:“数天前,我访问吴将军时,说‘我能不能看看这个日本人?’,得到允许。另一位廖先生带我到了拘留所。盐见圣策是个年轻人……在我向他说明这场战争的性质和危害,对他的家庭、对本人的危害,他很快明白了,表示要向中国当局认罪,自己要重新做人。”[1]P138-139⑤鹿地亘著《抗战日记》,1948年,九州评论社出版;鹿地亘在桂林期间的日记,载桂林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印《桂林文史资料·第四十九辑》,2005年,为孙金科、杨定法《日本人民反战运动在桂林》一文的第八部分——《鹿地亘的桂林〈抗战日记〉》,本文所引,均出自该翻译本。应该说,盐见是一个会思考的人,虽然受了日本军国主义的蒙骗,但自己的经历见闻,以及鹿地亘的教育,很快让他反思,有所醒悟,发现原先所受的欺骗。
在鹿地亘的教育下,盐见圣策交待了自己的情况,以及驻河内日本总领事馆从事情报活动的诸多情况。鹿地亘当即告诉他,可以将他的情况向中国当局反映,并让他进一步思考反省。据鹿地亘日记,3月7日“盐见圣策处,送来了交待情况的详细报告。原稿纸80页,报告了在越南的日本人活动的详细情况”[1]P140。还附信一封,表达自己希望加入反侵略阵营的愿望。鹿地亘随后向吴石汇报了盐见圣策的情况。4月28日,盐见圣策又写下了自己被俘后的认识、感想。他说:被俘以后耳闻目见之事实,让自己“反对军阀之内在意识,愈发强烈”。6月5日,他给吴石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被俘半年来,起了很大的变化,深悔自己的过去,同时决心为正义而行动,“希望为中日两民族的解放和真正的东亚和平秩序而打倒日本军阀”,因此请求能得到吴石将军的帮助①盐见圣策写下的感想,被翻译成中文,取名《一日本俘虏之亲笔感想》,登载于1939年6月“桂林行营参谋处”编印的《对倭作战资料》第3辑,他写给吴石将军的信,亦同时刊登。。
在鹿地亘等人的帮助、教育下,盐见圣策一步步地反省、觉悟。经吴石同意,盐见圣策成了由桂林行营参谋处掌握使用的投诚人员。他被俘后近一年,即1939年11月,在鹿地亘领导下,反战的日本人士在桂林筹备成立日本人民反战组织——“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西南支部”时,盐见圣策参与其中的工作。此时,这个昔日的日俘,已被吴石、鹿地亘等认为是抗战队伍的友人与同志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盐见圣策“决定对外公开发表声明”[2]。于是,11月22日,桂林行营举行中外新闻记者招待会,到会的有中央社、国新社、《新华日报》、《大公报》以及桂林各报社、杂志社的记者,还有鹿地亘等人。行营参谋处长吴石代表行营发言,介绍“投诚的日本驻法属越南河内总领事馆书记官盐见圣策”的有关情况。吴石说:“盐见现已成吾人之友而为日本军阀之敌,正向日本国民反战者之途迈进。”[2]他还表达了对争取日本反战力量的重视,他说:“在我们中国,要处置一个军事侦探,那是极小的一件事情,但是,我们能否得到盐见一样的一个反战友人,却是一件大事。”[3]鹿地亘也在招待会上讲话,介绍盐见圣策,并发表自己的感言②鹿地亘的讲话经整理后登载于桂林《救亡日报》1939年11月24日第3版,题名《介绍同志盐见圣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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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会上,盐见圣策谈了一年来在中国的情况与感想(由行营参谋科长廖济寰翻译)。他表示,原来虽在外务省工作,但对中国的了解很不够,对日本入侵中国,因受日本军阀的欺骗宣传,而认为是应当的。现在已彻底了解了日本军阀的宣传是欺骗和虚伪。他指出,日本人民唯有自己觉悟,推翻日本军阀,才能改变自身的命运,他表示:“我个人的力量很微小,但我要尽我的力去做!”[3]
招待会上,盐见宣读了他的声明。在声明中,他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发动对华侵略战争,指出日本军阀还有更大的野心,这将促使日本迈上深渊,故而,自己反对日本军阀。他说:“在我所知的限度内,日本军阀更有侵略安南、菲律宾、暹罗、荷领东印度等南洋各国领域的准备与发动实力的态势……日本或将由此坠入亡国的深渊,因为我是一个酷爱日本的日本人,所以断然反对促使日本于亡国之途的军阀。”[2]
盐见被捕后,日本报纸曾制造种种谣言,或谓盐见系由我军数十人逮捕于安南境内,或谓被逮捕后曾受种种虐待,亦有谓我方以间谍罪将其处死。对此,盐见于声明中言:“我在日本时,对于日本政府的发表与国内的言论机关的报道,曾十分相信,但来中国后,始深知这些完全是荒唐无稽的宣传。此种例证,这不胜枚举,例如我于被捕时日本新闻报道曾谓:‘在法领印度支那境内为越境支那兵30名所包围,违法掳去。’但我之被捕,是因自己误入中国领土内所致,在中国政府方面,是一点也无从非难的合法处置……直到今日还感佩中国军之意外的纪律和礼貌。说是为30名‘支那’兵所包围,实在是令人喷饭的笑话!”[4]盐见揭露日本新闻的欺骗,又云:“为什么以奇想天开的情报,频频地宣传中外?如日本新闻等等所发表的事变死伤数目,完全是乱说,其实他们对于国民毫不负责。尤其我看见来到中国的许多日本将士,身为俘虏,而竟受宽厚之保护,真是惊叹不置。我在中国目击日本飞机专向从空中能明白判别非军事设施的民房和医院等乱掷盲弹,残杀无数无辜的中国良民,烧毁无数的房屋,此不仅认识日本新闻的肆意宣传,而且得到帮助理解日本所谓‘东亚新秩序’的意义的绝好资料……”[4]
盐见以自己的亲历亲见,驳斥、揭露日方的谎言与欺骗。在其长篇声明的最后,他表达了对日本人民觉醒的希望,以及对中日两国民族前途的信心,他说:“我是如上述的觉醒了……决意今后参与正义的人道的行动与生活,此种行动即是为日本人民谋幸福,且为被压迫民族谋解放……第一步我已决心向打倒日本军阀之途迈进……幸而除我而外,更有许多日本将士与我同样觉悟……衷心期望日本内地全体人民,都能与我等同样的觉醒!……最后的附言,我已有许多根据,确证最后胜利是靠中日两民族的提携而属于我们的,谨此声明”。[4]
盐见宣读其声明书后,作一结语称:“余以一国际法上之俘虏,而受国际友人之待遇,衷心感激,实非语文所可形容。”[2]之后,出示其拟就的致日本外务大臣野村吉三郎的辞呈一份,宣布与傀儡的日本政府断绝关系。其翻译成中文的“辞职书”,登载于桂林《救亡日报》等报刊。
盐见圣策公开投诚,发表声明,宣布与日本政府断绝关系,“决心向打倒日本军阀之途迈进”,他的这些行动,得到参加桂林行营记者招待会的中外人士的赞扬、慰勉,他与鹿地亘一样,被参会的记者视为“反侵略的、反日本帝国主义的英勇战士”[3]。盐见圣策的这些行动,也引起了巨大反响,诸多报刊杂志予以报道,其中重庆《大公报》以《敌一外交官之觉悟:盐见声明同情我抗战》为题报道招待会的情况,并刊发盐见圣策三千余字的长篇声明书①盐见圣策的“声明书”,连载于《大公报》1939年11月24日、25日第3版。;中共领导的《救亡日报》则以“本报特写”予以报道——题名《“人民的日本”的胎动:行营参谋处介绍日本友人盐见氏》,并刊发盐见的声明书与辞职书,同时,还配发了“社论”——题名为《盐见的“爆弹声明”》②《“人民的日本”的胎动》一文、盐见圣策《辞职书》,见《救亡日报》1939年11月23日第2版;盐见圣策《声明书》于该报23日第2版、24日第3版连载;《救亡日报》“社论”见1939年11月23日第1版。。
盐见圣策的行动,以事实有力地回击了日本侵略者制造的谎言与欺骗,并且,盐见由一位为日本侵略者服务的官员,转变为一位勇敢、坚定的反侵略者,他的这些行动,代表了日本人民的觉醒,这将给日本侵略者以沉重的打击,给反侵略的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以无比的信心。对此,《救亡日报》刊发的“社论”里称:“日寇的新闻杂志上常爱用‘爆弹’这两个字来形容足以引起问题的声明,那么我们说,昨天盐见圣策在桂林行营所发表的声明,才是对于日寇法西斯军阀政府的真真的‘爆弹声明’。”社论最后说:“从盐见的声明,我们庆幸地已经感到了我们邻邦‘新日本的胎动’,这胎动必然的将以一种不可抑止的力,从中国的前线和后方,传递到日本人民大众的心里……”盐见圣策的行动,确如一颗“爆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觉悟之后的盐见圣策坚定地加入反战阵营,为中国抗战,亦为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而努力工作。
据1940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桂林行营业务纪要》载记,盐见圣策投诚后,于1939年9月底被桂林行营任命为“敌情研究组助理官”,“襄助研究敌情工作”[5]P329,帮助中国抗战。当时,桂林行营“敌情研究组”编辑有《敌情旬刊》[5]P325,桂林行营参谋处编印有《对倭作战资料》。又据《日人反战在西南》一文载记,盐见圣策在桂林行营担任“敌情研究组组员”,“每月领三百余元的薪水,出入完全是自由的”[6]。
盐见圣策还协助教育改造日本俘虏的工作。如1942年7月20日《中央日报》报道:19名日本俘虏解送桂林审讯,经日本反战友人盐见圣策从国际法讲解俘虏之权利,以及中国优待俘虏的实情后,俘虏均甚为安心,详尽供述日军的罪行及计划。报道称,此次审讯“收获其富,所得影响良佳”[7]。
盐见圣策利用各种机会、形式,开展反战宣传:揭露日本军阀对他国及本国人民的谎言欺骗,对他国的图谋与野心,以及其侵略战争的本质与罪行;分析日本内政外交与军事的危机,指出侵略必败,反侵略必胜;阐述日本革命的意义,指明日本人民的前途,呼唤日本人民觉悟起来,为自身的解放投入反战的阵营,打倒日本军阀,推翻军国主义的日本,建设民主制的日本。
1.进行广播宣传
当时,“为了在瓦解敌军方面做些工作”,“广西省立桂林广播无线电台”每周一次向日本侵略军士兵作“一周战况”广播并作劝降讲话,盐见圣策经常被派到广播电台作广播宣传①据温致义《在广西省立桂林广播无线电台的日日夜夜》,魏华龄主编《桂林文史资料·第28辑:桂林抗战文化史料》,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又据1940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桂林行营业务纪要》,盐见圣策“在韶关及桂林作对敌广播多次”[5]P330。
2.公开发表反战文章
觉悟后的盐见圣策,坚决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除公开发表申明书及进行广播演讲宣传外,还公开发表了大量文章。可以说,他是一个勤奋且高产的“写手”。目前笔者查阅所见他的文章,发表报纸上的,有《请看日本掠夺安南的野心》(载1939年12月20日桂林《救亡日报》),《日本侵略安南阴谋之总暴露》(连载于1940年4月21-24日桂林《力报》),《我的祖国被炸!》(载1942年5月1日重庆《大公报》,又载于《文摘月报》1942年第3期),《太平洋战争一周年感言》(载1942年12月8日桂林《广西日报》),《日本人民生活现状》(连载于1943年9月23-25日桂林《大公报》,又载于《天下文章》1944年第2期)等数篇;发表于杂志的则有十数篇之多,列表于下:
文章标题 文章出处 备注危机四伏的日本内政外交 《战时日本》1939年第2卷第5期目前日本对荷印的企图 《现实》1940年第14期 仰山译日本新闻杂志概况 《国力》1941年元旦特刊 丁文朴译当日本被轰炸的时候 《前锋》月刊1941年第7期“新体制”下的日本女性 《广西妇女》1941年第13-14期合刊 胡表毅译我们为什么要推翻天皇制度 《国防周报》1941年第1卷第10期倭还不南侵原因 《半月文摘》(梅县)1941年第12期 李克翰节译
文章标题 文章出处 备注日本军部和重臣 《日本评论》1942年第16卷第1期给谷正之 《半月文萃》1942年第1卷第7期太平洋战争与日本革命 《半月文摘》(梅县)1942年第17期 邱蔼达译日本法西斯对苏联的阴谋 《半月文摘》(梅县)1942年第17期 鲍绍齐译日本内阁机构大改革 《半月文萃》1943年第2卷第5期开罗会议与日本 《自由东方》1944年第1卷第4期
盐见圣策撰著、发表这些文章的主要内容,是对日本侵略他国图谋的分析与揭露,对日本的政治、社会、军事、外交等以及前途的探析、研究,其目的是为了反战,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战,以及谋求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
盐见圣策十分关注时局、关注当时发生的重大事件,并且积极结合时局、世界大事撰写文章。如1941年12月8日,日军偷袭美国海空军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他立即撰成《太平洋战争与日本革命》一文,指出:太平洋战争是日本帝国主义“自掘坟墓的战争”“日本帝国主义目前在准备投身于一次新的冒险——毫无把握,不,完全绝望的战争”,他又指出:“太平洋战争是日本革命的绝好机会。”再如,1942年4月18日下午,日本本土首次遭遇美国空军的轰炸。当天晚上,他在柳州撰写《我的祖国被炸!》一文,声称:美国空军袭击日本本土,这不仅是太平洋战争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是日本“建国二千六百零二年”来的第一次;美国空军的行动,在战术上是一大成功,一是对于日本重要工业地的威胁,二是使日本人民士气的弱化及觉悟,三是宣告日本法西斯的末路;希望美国的“恐怖炸弹”,进一步成为日本人民“觉悟的炸弹”。
盐见圣策受过高等教育,曾任外交官,又勤于且善于观察与思考,因此,他对日本内政外交,以及对时事、时局的观察,是有其识见与洞察力的。故而,他相关的陈述、评论以及观点等,为人注意、被人引用。如中共中央南方局机关报重庆《新华日报》1940年6月22日第1版的“社论”——《粉碎日寇新的阴谋》一文中,在谈到日本对安南的图谋时,即写道:“至于在政治军事侵略方面,日寇在安南间谍网的密布,日寇武官对安南军事机关场所的秘密调查,我们可以从日本反战人民盐见圣策所著的文章中看出一斑。”
3.撰著《在中国四年》一书
《在中国四年》一书颇可一提。该书是盐见圣策于1943年1月在柳州撰著完成①《在中国四年》书前盐见圣策“绪言”后题:“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一月五日盐见圣策于柳江江畔”。另见盐见圣策著《我的祖国被炸!》《日本军部和重臣》《给谷正之》等文后题记有:“写于柳州”。笔者注:1940年4月间,桂林行营撤销后,吴石受命出任第四战区参谋长,直至1945年4月赴重庆任职。桂林行营撤销后,盐见圣策随吴石在第四战区工作,驻留柳州(自1940年1月始,第四战区司令长官部移驻柳州)。,述其1938年底被俘后在中国四年的经历、见闻以及认识与感想。全书28节,主要内容有:讲述他被俘的经历与转变的过程;讲述中国人民的优秀品质,中华民族的抗战精神;讲述日军的暴行、日本俘虏的生活;也讲述他对日本的认识、反思;等等。其中讲述他对中国的观察与认识的,有《没有侵略野心的中国人》《中国人的忍耐心》《心胸博大的中华民族》《向上的中华民族》《年青的中国》《进步的中国妇女》等节,此部分的内容,占该书中相当的篇幅。
盐见圣策在该书中表达了坚定革命的决心。他于《更生的追忆》一节的最后一段写道:“总之……我是另一个革命的盐见圣策了……为着完成自己的使命,是负有‘死重于泰山’的重大任务的。”并附志:“自我觉悟以后,能够在中国从事日本革命工作时起,很多中国朋友都替我顾虑到现在日本的家族而劝我改名,可是我为了启发尚未觉悟的日本人民,和打击日本军阀起见,却婉谢了这个劝告,而仍然使用盐见圣策的本名。”在书后的《我的誓言》中,他表示:为日本革命,为中国抗战,为爱好正义与和平的全世界人民,为世界的和平与人类幸福,自己“决心万死不辞,竭诚工作!”
吴石将军为该书作《序》,赞扬盐见圣策的反战行为,希望日本人民像盐见一样觉醒,其序中写道:“深望日本人民如盐见君者,能接踵继起也。”又云:“国人欲知觉悟后之日本人民如何认识中国者,当首推此书。”可见吴石对这本著作是非常肯定的。盐见圣策撰著《在中国四年》书稿,由黄质灵翻译成中文,1943年1月广西日报社印行。
盐见圣策投诚后,在桂林、柳州从事反战活动数年①抗战时期曾在重庆工作的赵浩生先生,于其回忆录中提及盐见圣策曾在重庆《中央日报》工作,日本投降后被遣送回国——《八十年来家国:赵浩生回忆录》一书中,讲到1948年到日本时,写有:“我在重庆《中央日报》的老同事、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被中国军队俘虏的日本驻越南外交官盐见圣策,日本投降后被遣送回国,我们又在日本重聚。他的老家在奈良,听说我到了东京,特地赶来看我。”(见:《八十年来家国:赵浩生回忆录》,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第89页);又,重庆《中央日报》1945年3月6日第3版载《盐见圣策昨在国际电台播讲,劝告日本人民反战》有:“[中央社讯]新近抵渝之日本反战外交官盐见圣策,四日在国际电台广播……”据此,约在1945年3月,盐见圣策抵重庆从事反战工作。笔者注:赵浩生在其回忆录谈到了盐见圣策被遣送回国后的一些情况,他写道:“谈话中我知道他的弟弟战死在中国,按照日本的习惯,他与弟弟的遗孀结婚。他是个思想反战的外交官,对战争深恶痛绝。婚后他抛弃一切旧业,只顾做一些小买卖,过平凡安定的生活。我祝愿他的反战思想和战时在中国的反战活动,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综览其在桂期间的反战言行,可以看到,其反战意志、决心十分坚定,其反战行动也十分积极、活跃。可以说,这位昔日的日本外交官,坚定地加入反战阵营,成为中国人民的朋友、战友,为反对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为中国的抗战及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做了许多工作,是一位“反侵略的、反日本帝国主义的英勇战士”。可以说,盐见圣策是日人觉醒的一个缩影,也是日本人民反战的一个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