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旅行

组诗 田鼠

梦中的旅行

酝酿一场旅行，一人一车

车载音乐不要太吵

哪儿人少就去哪儿

最好与世隔绝

在人迹罕至的草原，搭顶帐篷

遇上狼群，就与之搏斗。输了

就用血肉喂养它们

森林也不错，但是要有

溶洞，洞门口有一条小溪

溪水里有一群鲫鱼

下雨时，看它们逆流而上

找一座海岛，不必太大

有淡水就行。沿着海岸步行

一圈又一圈，走着走着就老了

哦，大漠！神往已久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细沙下面，埋着

密密麻麻的骸骨

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给后世的考古学家留一道难题

出发前，要做很多准备

最重要的是，把一个女人的名字

刻在肚脐眼下三指的地方

哀牢山的风

像一个怨妇，哀牢山的风

哭了大半夜。哭声

从我的耳畔轻轻划过，飘散在这个

名叫安龙堡的小集镇，日出时

戛然而止。有些心事

只属于黑夜

雷平阳说：除了三十来只鸡，白天

村子里见不到活物，土鸡蛋

散落在屋檐下、草丛中。我想

入夜后，哀牢山的风一定会

轻抚它们脆弱的外壳。有些抚慰

只发生在黑夜

死去的男人，乘着哀牢山的风

去往另一个世界；活着的女人

伸出双手，抓不住男人的背影

活着的男人，乘着哀牢山的风

去往山外的世界；活着的女人

盼望着远方的男人回来

帮忙抬隔壁老人的棺材

放生

无论是渔夫还是看客

查干湖冬捕时，少有人注意到

那个佝偻的老妇人

当收获按吨计量时，小鱼

和小人物一样不起眼，被遗弃

在俗世一样坚硬的冰面上

她将它们一条条捡起

放进泡沫箱，就像拾起

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尊严

众声喧哗掩盖了她的诵经声

未定的惊魂们得以重返家园

我不忍心告诉她：终有一天

它们会长成大鱼，免不了

成为强者的美味佳肴

明白了吗？宿命

四匹马拉动的捕鱼绞盘

跟她手里的转经筒一样

转动了上千年

一个逆时针

一个顺时针

子非鱼

人在湖上走

鱼在湖里游

隔着厚厚的冰层

彼此相安无事

两千多年过去了

没人解开过惠子的困惑

在查干湖，鱼同样不懂

人的快乐

1999米长的大网破冰而入

伴随着捕鱼者的劳动号子

和游客们的阵阵欢呼

成吨成吨的鱼自投罗网

光洁的冰面上，鱼之乐

在挣扎跳跃中变得僵硬

鱼儿们死不瞑目

一只仰望苍天

一只俯视家园

立春

他们说今天立春了

我浑然不觉

他们还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我没看出希望在哪里

在这被称为春城的谋生地

在高低错落的楼房间

我每天开车走同一条路

上班做同一件事情

面带同一种微笑

不问农事二十年了

春天成了一个符号

是立是废都一个样

就像那一串串熟悉的名字

烙在心里，不曾忘记

至于名字的所指

早已模糊成了一张

相同的明信片

夜深人静

夜深与人静是两码事

比如此刻，子时已过

万籁俱寂，我却想着

远在天堂的父亲是否缺衣少食

身在杭州的母亲、妹子和外甥

是否一切安好

枕边发出细微鼾声的爱人

有没有受到委屈

在农村吃杀猪饭的儿子

会不会摔伤膝盖

刚才一起喝酒的兄弟姐妹们

能不能安然入睡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

在这个险象环生的世界

都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转移

所以，夜深人静

不得不融为一体

降温

突如其来的寒风，带走了昨晚

热热闹闹的烧烤架

老天降温

往往只需要一次睡眠

而我对你的爱

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炉

在无尽的岁月中

有一双无形的手

恰到好处地往里面添柴

哪怕用去一辈子的时间

也降不了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