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元骊
以农业为基础的国家运转,主要依赖于所征收的“皇粮国税”(包括现钱、实物和劳动)为运行基本保障,故“催科”在宋代极为重要。包伟民指出,“催征赋税实为基层管理的首要任务”,
包伟民:《近古乡村基层催税单位演变的历史逻辑》,《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第1期。]如何做到足额乃至超额征收,同时保证百姓维持基本生存且总体稳定,既是朝廷所关心操切之国家大事,也是村民在无法公开抵抗的前提下,与官府明暗博弈求生的重要一环。在年复一年“催科”中,县令、书吏、甲头、户长、大小保长、村民百姓等主动或被动参与其中,发生了既雷同又相异的“智斗与血斗”。彼此时为对手,时为盟友,合纵连横,斗而不破,乡村社会秩序在动态中保持“走钢丝绳”般的瞬时稳定。一轮“催科”,一轮扰动,打破平衡再建立起新平衡。对朝廷和百姓,都是棘手且难以处理又不得不处理的事务,严重影响日常生活秩序。学术界已有的研究,从宏观到微观均极为丰硕,精审详明,见解高迈。[对学术研究进展的综括性介绍,参见廖寅:《走向细化:宋代的乡村组织与乡村治理》,《清华大学学报》,2021年第3期。]在前贤大作基础上,本文则将视角转入乡村百姓中间,分析“催科”对乡民百姓造成的具体影响,通过对催科过程的讨论来观察宋代乡村社会内部“微”秩序的建构过程,探析乡村社会秩序中由“催科”而致的扰动与平衡动态情形。
一、“吏卒下乡”:乡村纷扰之最
“催科”是宋代州县级衙门必须完成的首要任务,“官司催科,急于星火”,[(宋)陈次升:《谠论集》卷二《仁民》,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北京出版社影印本,2012年,第427册第343页。]搅动乡村社会,也搅动官场,这是权力延伸并在乡村展现行使的过程。“为邑有催科抚字之责”,[(宋)岳珂撰,朗润点校:《愧郯录》卷九《作邑之制》,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115页。]是县令两大首要工作。抚字流于形式,并无指标考核。为国聚敛方是首责,“一州一路之间无不以财用为先”,[(宋)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四,绍兴二十六年八月辛未条,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325页。]为令者“惴惴惟财赋是念”,[《宋史》卷一七四《食货上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4216頁。]催科才是真正要完成并有考核指标的刚性任务,“今之作县,莫不以催科为先务”。[(宋)胡太初撰:《昼帘绪论·催科篇》,(宋)李元弼等撰,闫建飞等点校:《宋代官箴书五种》,中华书局2019年版,第181页。]不擅长于此道,只能“旋踵以不职获罪而去”,[(宋)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一,绍兴二十六年二月甲戌条,第3266页。]在提拔路上遭遇重创。“能催科敛散者为贤”;不能者为不贤,“从而谴黜之”,[(宋)晁说之:《嵩山文集》卷一《元符三年应诏封事》,《四部丛刊续编》本,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第30页。]本能就驱使基层“一有上司催科之榜,则宣之扬之……惟恐其不张皇”。[(宋)方逢辰:《蛟峰集》外集卷二《淳民以横敛上蛟峰先生书》,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86册,线装书局2004年版,第739页。]
办好催科,是县令当得下去的前提。不过官员难能亲身收取,总要分派任务。或指定乡里头目,或派人下乡催征,不同官员有不同策略。刘克庄反对下乡,“通天下使都保耆长催科,岂有须用吏卒下乡之理”,甚至很激动地表示:“当职平生无意仕宦,决不以浮议辄差专人”,[(宋)刘克庄撰,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二《饶州申备鄱阳县催科事》,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7510页。]可见“公人下乡恐吓”[(宋)陈傅良:《止斋先生文集》卷四四《桂阳军告谕百姓榜文》,《丛书集成续编》第104册,上海书店1994年版,第945页。]已是操作习风。差人下乡更符合官场习惯,也更容易及早完成任务。
乡里社会秩序,本应“一狗不夜吠,民不见吏”。但吏卒下乡,则“动是三、五十人……所过之处,鸡犬皆空,无异盗贼”。[(明)张四维辑,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宋辽金元史研究室点校:《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责罚巡尉下乡》,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28页。]郡县吏“操符帖下县,要(腰)带刀,手执棒,张气使酒,往来闾里中,咄辱老人,呵禁妇女”。[(宋)佚名:《新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二《择守令下》,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宋庆元三年书隐斋刻本,2005年,第5页a。]其飞扬跋扈之态,已跃然纸上。基层官吏之嚣张,高宗也深有体会:“官司寻常将人吏枷锢,令下乡催科,奸吏以此为名,愈更搔扰。”[(清)徐松辑,刘琳等笺校:《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三之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7602页。]不过催科之源,正是大一统权力体系。下级只有执行义务,即使认识到“差人下乡催促,恐生搔扰”,[(宋)李元弼撰:《作邑自箴》卷八《知县事牓》,(宋)李元弼等撰,闫建飞等点校:《宋代官箴书五种》,第50页。]执行中仍然“州差典级下县,甚则差州官,县差县尉下乡,甚则知县亲往……动辄数十人”。虽然可以批评守令者“无复有一分爱民之心”,[(宋)蔡戡:《定斋集》卷五《论州县科扰之弊札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57册第610页。]但其背后国家运转难题,实为无解。乡村中则无有宁日,经常被骚扰。
基层治理头绪万千,事务繁杂,操作难度极大。在完成上级交办任务的同时,官吏自身利益也不能少。乡书等人“每遇乡民收割,辄至乡村乞麦乞谷”。[(明)张四维辑,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宋辽金元史研究室点校:《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劝谕事件于后》,第13页。]当然,官吏贪求的责任,也并不如宋代士大夫那样认为全归于“吏”自身的道德缺陷。县令也“以催科为名,侵扰下户……斗升尺寸之余,比屋诛求,殆无遗者”,而百姓无力对抗,只因“一履公门,其费数倍,罪责且及人”。[(宋)蔡戡:《定斋集》卷四《乞戒谕守令恤民札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57册第607页。]有着合法伤害权的基层官员,把手中权力放大到极致。普通百姓,虽然可以采取“拖欠告状”策略,但官员应对方式就是加大暴力程度,百姓难以逃避,则“鱼贯被追,甚者杖责械系,暴于炎天烈日之中”。[(宋)刘克庄撰,辛更儒笺校:《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二《贵池县申吕孝纯诉池口立都巡催科事》,第7508页。]
从朝廷到县令乃至各级催科之员,所有人都被绑在同一运行链条上。这个链条发动,将国家权力延伸至乡间。百姓则身不由己,不得不服从链条驱动。官吏下乡催科,是其得以启动并惯性自主运行的重要环节。
二、“不免词诉”:社会生活失序
国家力量无远弗届,但是乡民自有抵抗之道。在承认必须完纳“皇粮国税”基本原则的前提下,催科之际,明暗推搪,以争执具体比例、方式为主,而不是全盘拒绝。地方官甚至认为百姓不纳,让其觉得有一种“坐视县令之受煎烹”的感受。[(宋)陈著:《本堂集》卷七○《嵊县催科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85册第356页。]而从各级官府角度来看,完成催科任务是首要选项,至于如何完成,上级则视而不见,以完成为最终目的。部分“名公”强调遵循法定原则,但是显而易见,大多数县令还是“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流血被体”。[《宋史》卷二七七《姚坦传》,第9418页。]完成催科是首位任务,处理妥当,不引起大规模反抗就是重要成绩,打人伤人均属次要问题。县令蹇雄催科“巡卒四扰于乡落”,百姓反抗愈烈,达到了“不受官司约束”的程度。上级虽然不支持蹇雄,但也只是说“乡民尚有未安之心,则县令无复可留之理”,[(宋)黄震:《黄氏日钞》卷七六《按新城县令蹇雄申省状》,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708册第772页。]提请罢免,而未伤及其丝毫。
官府权力除直接扰及乡村外,催税头目选派亦触动乡村社会内部秩序。建隆初期催税头目选用里正,后换户长,后又改为保正副、大小保长,建炎以后又换回户长、甲头、甲首等。[(宋)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卷一七《保正长》,中华书局编辑部编:《宋元方志丛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7419页。]本“以催科责户长”,但乡里之间“役讼日繁矣”。[(宋)程珌:《程端明公洺水集》卷一○《开化张氏义役田记》,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71册,第95页。]选户长“最为难事,寻常人户当差役之际,不问当否,例须词诉。……州县人吏,得以夤缘卖弄,尤为百姓之害”。[(宋)汪应辰:《文定集》卷一三《与邵提举书》,新文丰出版有限股份公司编辑部编著:《丛书集成新编》第63册,新文丰出版有限股份公司1985年版,第630页。]户长催科不易,“人户受害,莫甚于户长”。[(宋)黄幹:《勉斋集》卷二九《申提举司乞约束破坏义役》,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68册第323页。]又改换甲头催科,“夏、秋二税,轮差甲头二名催科,自高至下,依次而差”,若干年以后,就輪到了下户催科。下户能力有限,“一甲内不下三五户系逃移,一半系贫乏”,无法完成。而再差上户,则又“不免词诉”,[(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食货一四之二九,第6280页。]再换回户长催科。而户长难为,“破家者相踵。……户长号为小役而难。……以催科督迫之扰,顷刻不得免也”,改换思路又是换成甲首,“责以拘催……无争役之讼,无执役之扰,官民两便”。[(宋)陈元晋:《渔墅类稿》卷一《乞差甲首催科札子》,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78册,第48页。]但官府显然低估了百姓智计,差甲首“弊幸尤多,有嘱者税额虽多,乃与分为三数引,而常为甲下户矣。无嘱者税额虽少,乃与最少下户同引,而常为甲首矣”。[(宋)胡太初撰:《昼帘绪论·催科篇》,(宋)李元弼等撰,闫建飞等点校:《宋代官箴书五种》,第181页。]百姓明暗抵抗而使政策摇摆,对乡里秩序造成了巨大扰动。
“徽之歙县催科素难”,[(宋)真德秀:《政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706册第451页。]这是时人的感慨,不过这不仅是歙之一县,几乎所有县均如此。催科对百姓来说,是难以应付的苦楚;对执行其事的基层头目来说,是身心俱疲的苦事。毕竟催科“往往破家竭产,用是良民惮役,争讼嚣然”,[(宋)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七《处州义役》,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54页。]无论面对何种情况,争执肯定是乡民的第一反应。“自来轮差保长,虽县令公平,亦须指决论讼,数日方定”,或者就是看贿赂多少。改差甲头,也是“指决论讼之繁,受贿纳赂之弊,必又甚于前日”。[(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五之七七,第7842页。]百姓或推脱,或逃亡,导致“催科无人供纳,或其家丁壮既去,老弱独留”,只好“多纠未成丁人……追扰不能安居”。[(宋)佚名撰,孔学辑校:《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六一,淳熙十一年五月丙午条,中华书局2019年版,第1401页。]乡里“能人”则“每月以钱赂司吏,名曰帐脚,覆护不催。或以一半租钱,私付司吏,遂不复责之全纳”。[(宋)陈淳:《北溪大全集》卷四六《上傅寺丞论学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68册第866页。]反过来“善良下户,先具催数,或多科尺寸,逼令输纳”。[(宋)胡太初撰:《昼帘绪论·催科篇》,(宋)李元弼等撰,闫建飞等点校:《宋代官箴书五种》,第181页。]
在宋代乡村社会的日常生活当中,“催科峻急而农民怨”。[《宋史》卷三八九《尤袤传》,第11925页。]在县令、吏人、催科头目、百姓彼此冲突中,乡村社会生活出现了短时失序的局面,当然,从两宋整体历史看,尚未达到临界点进而转换为全局性暴乱或者武装冲突。官吏与百姓,百姓与百姓,在互相试探中维持并不断调整着彼此的既定边界,形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三、“力所不办”:百姓日常之苦
赋役数目一旦确定,无可逃避。但由谁来完成,则大有玄机。县官、书吏、催税头目、百姓都各思策略,寻找自身利益。“乡司以差役为利,解子以追催为利,案吏贴司以缴引为利,杖直之徒以呈比为利”,[(宋)黄幹:《勉斋集》卷二九《申提举司乞约束破坏义役》,第323页。]每个环节都渴望分一杯羹。县令催科宽,书吏则游说“宽则人玩而弗输”,导致“必转而为严。及彼得赂,则催科迟滞,而彼亦不问矣”。[(宋)佚名撰:《州县提纲》卷一《吏言勿信》,(宋)李元弼等撰,闫建飞等点校:《宋代官箴书五种》,第104页。]县令若“急于催科,必欲足其常数”,[(宋)蔡戡:《定斋集》卷一一《馆职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57册第686页。]到催税头目和乡民身上,则“催科之吏已呼于门”。[(宋)熊克:《皇朝中兴纪事本末》卷二一,绍兴二年五月丙戌条,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年版,第455页。]乡民“幸兹一稔……逼于催科之严,反以收成为患”。[(宋)李焘撰,上海师大古籍所、华东师大古籍所点校:《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元祐五年九月乙丑条,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0765页。]乡民既要完纳赋税,又要承担催科。安排甲头,又“力所不办,又无以偿补”。农忙之时,“一人出外催科,一人负担赍粮,叫呼趋走”,耽误农时,所谓“失一岁之计”。当时匡算,大致“一都计之,则废农业者六十人;自一县一州一路以往,则数十万家不得服田力穑矣”。乡野村夫既不熟悉官僚运转机制,也没有能力应对官吏,更无能力强制乡民,重重压力之下,只能自己“破产填备”。[(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食货一四之一八,第6274页。]虽是绍兴年间甲头之苦,但足为两宋乡间实况代表。
地方官员“迫于州郡期会军兵粮食之故”,还要额外“预借”,“郡县之政,最害民者莫甚于预借。……是名曰借,而终无还期”,且新官不理旧账,“前官既借,后官必不肯承”。[(元)佚名撰,汪圣铎点校:《宋史全文》卷二六下,淳熙五年二月戊辰条,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2213页。]淳祐八年(1248)陈求鲁说,“今之州县,有借淳祐十四年者矣”,[《宋史》卷一七四《食货上二》,第4221页。]形成了“以预借为当然”[(宋)真德秀:《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一七《申南安知县梁三聘札》,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76册,第64页。]的状态。小民还要承受“税上加税”的额外负担,“州县纳租加耗无定法,吏缘侵渔为奸,洪州秋苗十七万石,而耗至二万八千”,[(宋)程俱:《北山小集》卷三四《延康殿学士中大夫提举杭州洞霄宫信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正奉大夫王公行状》,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33册,第600页。]“州县……米有零至一勺一杪者,亦收一升”。[(宋)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八,绍兴五年四月辛未条,第1707页。]上级压力传导下来,县官还采取各种诡计手法,对上户,则“敦请赴县,待以酒殽而科借之”。对中下户,则“不与未钞,故已纳税赋,勒令再纳”。[(宋)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二,绍兴二十一年正月癸巳条,第3063页。]最下细民,也不放过,强征丁钱。入老者不除,或已除再籍,勒令出钱。若有“交易未曾关割”的情况,就“钱业俱追,则两家俱纳”,[(宋)华岳:《翠微先生北征录》卷一《平戎十策》,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78册,第257页。]导致结果就是百姓“破家竭产,不得自存”。[(宋)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二,绍兴二十一年正月癸巳条,第3063页。]
从州县角度看,自身资源极少,又要完成几乎不可能按儒家原则完成的全部上级任务,只能变通。时人早已认识到“欲宽民,在宽县催,欲宽县催,在宽使府户部,欲宽使府户部,则在朝廷”,[(宋)陈著:《本堂集》卷五四《申诸司乞宽催科札状》,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185册第269页。]但朝廷之需,一日不可缓,“催科”无可逃避。一县之内,从县令到百姓,没有人不在其中煎熬。县令要完成催科任務,以之求得自身考评成绩。书吏既非纯粹坏人亦非道德高尚之徒,只在权力运行缝隙中,寻找自己利益所在。百姓同样也不是划一整体,内部利益分化非常严重,每个人都投入全副精力,“避先趋后,舍重取轻”,[(宋)朱熹撰,郭齐、尹波编注:《朱熹文集编年评注》卷二一《论差役利害状》,福建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120页。
*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古代中国乡村治理与社会秩序研究”(18ZDA171)的阶段性成果。]采用各种方式来维护自身利益。从整体看,越是弱势群体,抵抗能力就越差,被剥夺比例就越高。乡村社会秩序在朝廷、官府、百姓围绕“催科”而展开的博弈当中,摇摆而维持着大体平衡。本文即试图在权力链条的边角地带,聚焦虽然身为历史主体,却无法发声的沉默之民,关注宋代最普通人群的日常生活。以局部现象,透视观察县下社会日常运转,分析乡村整体运行模式,理解基层权力体系的运作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