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地球物理研究所老所长、著名地球物理学家顾功叙院士——写在顾功叙院士逝世30周年之际＊

肖春艳

（中国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北京 100081）

2022年1月14日是国际著名地球物理学家、我国勘探地球物理事业的奠基人与开拓者之一、也是地震预报研究的开创者之一顾功叙先生逝世30周年纪念日。1992年的今天，让人尊敬爱戴的、德高望重的地球物理研究所名誉所长顾功叙先生因病与世长辞。顾老虽然已离开我们整整30年了，但是他崇高的品德风范、高瞻远瞩的学术思想以及事业上的杰出功绩，至今依然被我们所铭记，并以崇敬的心情深切缅怀他。

1 贡献卓越、光辉闪耀的人生历程

顾功叙先生（图1）1908年6月25日出生于浙江嘉善。1929年毕业于上海大同大学物理系，在浙江大学物理系任助教。1934年通过清华大学留美预备班选拔，赴美国科罗拉多州矿业学院留学，两年后获地球物理勘探专业硕士学位，毕业后就职于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38年回国，应聘在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任研究员。1950年4月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成立，被任命为副所长、研究员。1952年借调至新成立的地质部工作，历任地质矿产司副司长兼物探室主任、勘探局副局长、总工程师、物探所所长等职务。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他创办多期地球物理勘探训练班，为我国培养出了第一批地球物理探矿人才。他领导开展了大规模的物探工作，为国民经济建设所需的石油及矿产资源勘察做出重大贡献，特别是他参与领导的“大庆油田发现过程中地球科学工作”曾荣获国家发明集体一等奖。1969年离开地质部重回地球物理研究所，积极推动我国地震预报研究事业。1955年选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195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一直连续当选为第一至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1979年参与发起创建中国地震学会，并创办《地震学报》，且任第一届学会理事长、名誉理事长，《地震学报》多年主编、名誉主编[1]。

图1 顾功叙 （1908—1992）Fig. 1 Gu Gongxu （1908—1992）

2 陪同周恩来总理视察邢台地震现场

1966年3月河北邢台地区相继发生6.8级和7.2级强烈地震，人民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这两次强震震撼了首都北京，党中央、国务院十分重视抗震救灾及震情监测工作。顾功叙先生在震后第一时间即带队奔赴地震现场，全身心投入到领导和组织地震现场考察和余震监测预报工作中去。作为地球所的所领导和专家，他陪同周恩来总理、李先念副总理深入地震监测工作一线，看望慰问地震科技工作者们，这给了大家极大的工作鼓舞，增添了不畏艰难困苦的工作干劲。周总理对地震工作作出了重要指示，指出“地震预报是个科学难题，要抓住邢台地震现场不放，去突破这个科学难题”。从此以后，顾老开始把主要精力转向地震成因及其预报这一世界科学难题的研究探索工作中。这张广为流传的周总理视察邢台地震工作的照片里（图2），顾老就陪伴在周总理身后，这张珍贵的照片让时间永远定格在了56年前邢台地震现场的那一瞬间。

3 客观科学地认识地震预报研究工作

到20世纪80年代，我国地震预报已经经历了十多年的探索与实践，顾功叙先生认真总结世界各国地震预报研究的经验和教训，他认为地震预报难度很大，迄今为止还看不到任何可行的科学途径去准确预报地震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强度，短期内也不可能出现重大突破。他指出“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从现象到现象预报地震的方法，显然不应再继续采用，必须从研究地震发生过程的本质出发，实事求是地探索其与地震前兆之间的内在联系，开展严格的基础研究”。他还指出研究地震前兆如果不请求物理学，是不会出好成果的。空谈物理学，就会变成清谈、假定与猜测的玄学。物理学是一门讲求精确、讲求实验验证、靠证据说话的科学。他综合国内外文献，提出并总结归纳了11类地震前兆的可能物理根据和相关问题，如地震活动性图象、地震波速变化、地电阻率变化、重力地磁变化等[2]。地球科学要到现场搞观测实验，是顾功叙先生一贯的思想。他多次反复强调“地震工作者应多在震区开展实验性的观测研究，深入研究震源本质，以弄清各种前兆现象的真实性，以寻找各次大地震前后所显示的可用来推测震情趋势的规律性东西，这对提高震情会商效果必然有好处。”[3]他的这些观点蕴含着科学探索真理，在当时情况下尤显难能可贵。

图2 周总理视察邢台地震工作Fig. 2 Premier Zhou inspected the Xingtai earthquake work

1989年顾老在一次地球物理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中有一段话很有预见性，他说：“不论古今中外，人们对待地震事件的态度，无例外，在地震发生后的时期及其后一段时间内，都要求地震科学应在地震之前作出预报，并迫切寄厚望于地震学家进行研究。但是过了这段时期，当灾情趋于缓和，破坏修复，地震的恐慌事件就逐渐被遗忘而不再警惕，对于研究地震及其预报的心情也就随之消失……。”[4]这番坦诚之言，足以表明顾老对学科发展趋势把握之准，他对地震科学基础研究和地震预报持之以恒攻关寄予的殷切希望。

4 耄耋之年笔耕不辍，著书立说贡献毕生智慧

1988年6月，在地球所为顾功叙先生庆贺八十寿辰之际，顾老有感而发赋诗两首：

（一）

一生庸碌无所创，

何来祝寿与表扬。

但愿后辈多作为，

后浪定比前浪强。

（二）

人生总有终了日，

八十高龄争九十。

写书立论传后代，

免受马公当面斥。

这两首小诗充分抒发了顾老80年生命历程中经历风风雨雨后的人生感慨，更彰显了他谦逊谦和的境界及对科学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

1984年顾老年事已高，退居二线任中国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名誉所长。之后，虽他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但还是坚持每日去所里上班，不是参加学术会议、指导科技人员攻关，就是积极参与筹划重要科研项目，或接待会见外宾，或到图书馆查阅文献、审改地震学报文章、伏案著书立说等等，每天依然那么兢兢业业地工作，竟然如年轻人一样不知倦怠，令人钦佩不已。

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迅速发展和科技水平的提高，地球物理勘探技术在我国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为能更好满足地球物理勘探事业发展的需要，迫切需要编写一部完整系统的地球物理勘探著作。自八十年代初开始，经过深思熟虑，顾老决定克服各种困难撰写《地球物理勘探基础》一书，其宗旨在于总结提高，把自己一生的经验尽力写出来留传给后代，为祖国地球物理勘探事业的兴旺发达贡献力量。在他牵头组织下，综合地球物理勘探领域多位专家参与书稿编写工作。经过整整8年时光，由顾老负责主编完成的近60万字的《地球物理勘探基础》于1990年正式出版发行，为地球物理勘探事业增添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顾老从1966年邢台地震开始，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关注国内外地震预报研究的经验教训。他敢于迎难而上，结合我国大规模开展地震预报研究30多年的发展历程，考虑把国内外地震预报研究的经验教训，自己对地震预报基本问题、原理和进展方面的认识写出来，为后人铺路搭桥。顾老用他生命中最后3年时光向地震预报科学难题冲刺，在1992年撰写成30余万字的《地震预报》一书初稿。但遗憾的是，因种种原因，该书稿未能最终交付出版印刷发行。

5 光明磊落、坦诚正直、和蔼可亲是顾老一生的真实写照

地球物理研究所所内外凡是与顾老密切相处过或因工作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顾老从来都是一位实事求是、光明磊落、坦诚正直、敢于直言不讳的领导和科学家。对于一切不符合科研工作规律和不符合国家政策的事，不论哪一级领导，哪怕是局领导，他都敢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意见。他曾在某次会上尖锐的发言“毛主席、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不是一贯倡导实事求是、讲实话吗！我作为一个领导者、一个共产党员，讲实话难道不是最起码的要求，是自己的本份吗！”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到，有什么意见他讲话极少忌惮。比如1980年他参加国家地震局制定规划的全国局长会议上，他针对局长报告的讨论稿，一针见血地指出报告偏向一个行政性的报告，缺乏科研内容，为局长会准备的7个征求意见的问题，全是行政性的东西。他建议“地震系统必须有一个科学规划，不是行政管理的规划；党政领导着重保证规划的执行，让懂行人来制定规划。”[5]

顾老是一位严谨求实、诲人不倦的严师。退休老专家冯锐在一篇追忆缅怀顾功叙先生的文章中写到，当年他撰写论文时得到了顾功叙先生认真细致的指导，在文章署名时，顾老明确要求不能把他的名字加上，他指出：“学术论文的署名要有原则，不许庸俗。必须对研究成果做出实质性贡献和起到重要作用的才能当作者，他要读过全文，赞同结论，承担责任。致谢的人名也不能随便写，一定要有具体的贡献。大家都不要挂虚名。”[6]

6 科学探索无止境，一片丹心为报国

顾功叙先生始终站在时代的前沿，站在科学技术的前沿，始终牢记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家的责任、共产党员的责任、人民代表的责任、中国公民的责任。他的足迹踏遍祖国各地和世界许多国家，他付出的心血、做出的贡献，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评价，得到了世界各国学者的广泛赞誉[7]。毛泽东主席在《纪念白求恩》有一段话论述白求恩毫无自私自利的精神“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而顾功叙先生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9月主持召开的科学家座谈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中强调的，科学成就离不开精神支撑，科学家精神是科技工作者在长期科学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是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要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科学家所散发出的优秀精神品质，以科学家精神来支撑和推动科技工作者投入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伟大事业中去。

顾功叙院士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永远怀念顾老！

致谢

王培德研究员、肖承邺研究员、冯锐研究员、欧阳飚研究员、蒋长胜研究员、黄静主任对本文的撰写完成提供了相关资料或给予思路指导，一并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