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东方 中日韩漫画产业的缘起与融合

2022-01-26 04:49王焱
中国报道 2022年1期
关键词:韩三国中日韩悟空

王焱

2021年12月27日,以“逐梦在东方”为主题的“悟空杯”中日韩青少年漫画大赛2020颁奖典礼在北京举办。中国作品《枕中记》、日本作品《照子同学》、韩国作品《游戏玩家》这三部作品,从3600多份投稿作品中脱颖而出,斩获最高奖项“悟空奖”。中日韩三国所在的东亚,正是目前世界上现代漫画产业最繁荣的地区,从“悟空杯”众多获奖作品中,我们也可以一窥中日韩三国漫画广泛交流、相互促进发展的历史进程。

“悟空杯”中日韩青少年漫画大赛是李克强总理于2019年12月召开的第八次中日韩三国领导人会议上首次倡议的,旨在促进三国文化交流,增进青少年间的友谊。

大赛于2020年7月启动,在全球疫情反复的背景下,原本设想的获奖者三国互訪的计划不得不取消。颁奖典礼也几经推迟。在各方不懈努力之下,在即将跨入2022年之际,中日韩三国举办方代表、嘉宾和获奖者们以跨国视频连线方式完成了颁奖与交流。主办方表示,今后将进一步支持中日韩三国青少年漫画人才的培育,推动三国文创产业合作。日本朝日新闻、韩国中央日报等日韩主流媒体对活动做了积极报道。在全日本新闻网(ANN)的新闻视频留言区,多位读者表示,期待通过“悟空杯”中日韩青少年漫画大赛发掘新的天才作者。

“悟空杯”中日韩青少年漫画大赛全部获奖作品在大赛官方线上展厅可以欣赏。《枕中记》以精美的淡彩中式画风,演绎了唐代同名小说“黄粱一梦”的故事;《照子同学》纯熟运用经典日式黑白线绘画法,把读者带入一段发生在高中校园里的青春喜剧;《游戏玩家》采用韩国流行的“彩色条漫”样式,虚构一个沉迷电子游戏的青年穿越到游戏世界里冒险求生的传奇。

来自中日韩三国的大奖作品虽然各有特色,但都属于以多格分镜叙事的现代漫画。备受当代青少年喜爱的现代漫画是如何在中日韩三国发展壮大的,三国漫画产业又有各自怎样的特色和布局?要了解这个话题,得先从日本开始说起。

1945年二战结束之后,已经采用分格叙事的美国漫画进入日本。此时日本漫画界的主流还是套路固定的传统四格漫画,盗版美国漫画和各种粗糙的山寨作品一度成为孩子们的主要读物。

1946年,时年 18岁的手冢治虫接到了一份根据漫画脚本作画的工作。此时,已经有过四格漫画连载经验的手冢治虫决定借机创作一部新式作品。他在分格叙事的基础上,大胆运用分镜手法,让静止的画面产生“动起来”的感觉,添加拟声词表现场景声音,让漫画阅读有了电影般体验。这部名为《新宝岛》的作品于次年付印出版,以40万册的销量震撼了日本出版界,奠定了日本现代漫画的基础。此后,手冢治虫的灵感一发不可收,陆续创作出《森林大帝》《铁臂阿童木》《火鸟》等大量经典作品,被日本誉为“漫画之神”。他的成功鼓舞了当时许多日本青少年走上现代漫画的创作之路。

中日韩青少年漫画人才培育计划启动。

日本战后首批婴儿潮的孩子们在上世纪50年代逐渐长大,也推动了漫画市场的繁荣。1960年代,《周刊少年Jump》等专门连载现代漫画的周刊陆续出现,漫画阅读日常化。1980年代,车田正美、鸟山明、高桥留美子等新一代作者将日本漫画带入了全盛期。1990年代中期,《周刊少年Jump》甚至创下650万册的发行量。漫画从低俗浅薄的读物,变成日本国民引以为傲的文化名片,实现了对西方的漫画文化逆输出,也影响到中韩这两个邻国。

韩国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成立了韩国漫画家协会,通过租书屋普及了漫画阅读。但在上世纪80年代,本土市场依然受到日本漫画的强烈冲击。1998年韩国成立漫画映像振兴院,专门指导和支援本土漫画产业的发展。面对日本漫画的竞争,韩国漫画业者对内容策划、制作、分销、消费各个环节都做了细致分工,在产出速度和规模上,压倒个人作者加少量助手的传统作坊模式。技术上,韩国漫画业者甚至比中国更激进地拥抱移动阅读。此次“悟空杯”公布的韩国优秀作品,叙事类漫画基本全是“彩色条漫”。

由于国内市场狭小,韩国尤其重视鼓励本国漫画和漫画平台向海外市场输出。2016年,韩国互联网巨头 Kakao在日本市场上线了网络漫画应用软件Piccoma,一方面重金购买日本漫画版权,用免费吸引最初的用户,一方面从韩国漫画中筛选适合日本读者口味的作品译制后连载。到2020年时,Piccoma几乎占领了日本数字漫画市场的半壁江山。当年用户充值金额达到约24亿元人民币,其中四到五成收入来自平台内的韩国漫画。不少中国漫画也通过Piccoma进入日本市场。

中日韩三国同属东北亚的“汉字文化圈”,三国民众间有着深厚的文化亲近感。在观看彼此的漫画、动画及影视作品时,很容易生出亲切熟悉的感觉。就漫画而言,比起美式漫画常见的靠投胎或奇遇一举成为超级英雄的模式,日本漫画惯用的主角登场时能力偏弱,靠自身努力和伙伴的帮助逐渐成长变强、最后“逆天改命”的套路更合乎中国读者的胃口。

上世纪90年代初,全盛期的日本漫画大举进入中国,轻松碾压了本已式微的连环画和同时期进入的美欧漫画,迅速成为学生们竞相传阅的课外读物。1994年,各类日本漫画在华年销售量已达上亿册。日本漫画的冲击,让许多中国青少年萌发创作漫画的想法,市场上也陆续出现《北京卡通》等本土漫画期刊。颜开、姚非拉、夏达等中国第一批现代漫画家在这个时期怀揣梦想登上舞台。

中国作品《枕中记》、日本作品《照子同学》、韩国作品《游戏玩家》从3600 多份投稿作品中脱颖而出,斩获最高奖项“悟空奖”。

中国作品《枕中记》、日本作品《照子同学》、韩国作品《游戏玩家》从3600 多份投稿作品中脱颖而出,斩获最高奖项“悟空奖”。

然而年轻作者们普遍阅历尚浅,缺乏创作经验,市场情况并不理想。上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中国本土漫画产业进入低谷。虽然《漫友》等新一代本土漫画期刊重整旗鼓,积极学习日本漫画产业模式,然而,日本漫画先发优势已经确立,整体市场形势难以改变。

进入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末期,漫画期刊《知音漫客》改变了游戏规则。与以往效法日本漫画不断追求复杂分镜的做法相反,《知音漫客》力求分镜简洁,甚至放弃了日本漫画崇尚用复杂的黑白线条和网纹来代表不同色彩的做法,改为电脑上色的全彩漫画。这些在日漫爱好者眼中离经叛道的行为,降低了制作门槛,配合薄利多销的策略,迅速收获了一批从小就习惯看彩色影像的95后读者。其于2009年开始连载的作品《偷星九月天》单行本累计销量在2012年时达到2500万册,作者以上千万元的版税年收入,创下中国漫画界暴富神话,振奋了广大的漫画从业者们。

最近10年以来,网络平台逐渐取代纸媒成为中国漫画发布和阅读的聚集地,进而又出现专门迎合手机竖屏阅读习惯的漫画平台。起初,美工将基于A4纸创作的漫画按格拆分,重新排列成竖条状。随后一些作者开始专门创作针对手机閱读的“条漫”。“条漫”打破了旧的漫画分镜方式,所有分镜都向下连贯,给手机用户以流畅的体验。2010年代后半期,移动支付的普及加快了付费阅读习惯的养成,资本界也掀起对包括漫画在内各类内容产品的投资潮。2020年中国在线漫画市场规模从2015年时的0.7亿元增长到33.5亿元,增长了约47倍。中国本土漫画创作搭乘移动互联网快车进入高速发展期。

2017年,首届中国漫画产业峰会提出了“亚洲漫画”的概念,指出在中日韩移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大背景下,三国的漫画作品未来可能会逐渐趋同演化,形成有三国区域特征、区别于美欧漫画审美的“亚洲漫画”。这一提法虽然还有待商榷之处,但像Piccoma那样,一个国家的在线漫画平台同时大量连载中日韩三国作品的做法,已经在中日韩成为主流。三国漫画产业的区域一体化,也在资本运作下逐步推进。

腾讯于2012年就以4亿元人民币完成对Piccoma的韩国母公司Kakao的投资,成为第二大股东。2021年双方联合出资上线了名为PODO的在线漫画应用。同年,腾讯向拥有丰富动漫资源的日本角川集团投资约17亿元人民币,成为其第三大股东,而其第二大股东就是韩国Kakao。还是同年,腾讯与韩国最大本土应用软件商城one store共同参与了中国最大在线漫画平台快看APP的巨额融资。三国资本在漫画产业正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至于中日韩三国各企业间在漫画创作、版权交易、动画改编、人才培育等方方面面的合作更已经是寻常事。随着今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正式生效,可以想见,中日韩三国在漫画产业的合作还会得到进一步提升。

“悟空杯”中日韩青少年漫画大赛2020最高奖项“悟空奖”的日本获奖作者长桥(長橋さくら)在颁奖典礼上通过视频发表获奖感言时表示,她通过参赛,意识到自己的漫画也会被中韩以及其他广大海外读者阅读,决心今后将以更广阔的视野来创作。打造“亚洲漫画”概念的目标或许还比较宏大和遥远,但对中日韩三国的青年漫画家们来说,今后中日韩三个国家范围内读者的喜好已经会是他们创作时需要认真考虑的要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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