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晶心
2018年,35岁的娜塔莎带着两个女儿远赴美国求学。初到美国,撂下课本多年的娜塔莎不仅要应对自己的学业,要照顾两个女儿的生活和学业,还要学习开车。在美国不会开车,就相当于没有腿。
那段日子,娜塔莎过得相当辛苦。更糟糕的事情是孩子生病了。那一次,先是小女儿发烧,娜塔莎心慌意乱。在国内熟悉情况,可以半夜去挂急诊,在美国只能等到天亮。孩子病了,娜塔莎必须请假在家照顾,因此缺了好多课,有的作业是根据课堂讨论写报告,漏掉就没办法补。娜塔莎对小女儿说:“囡啊,你不能再生病了,再生病妈妈就要挂科留级了,好惨好丢人哦,妈妈从来没有留过级。”小女儿把头缩到被子里,幽幽地说:“那我再生病时,你把饭煮好就去上课吧,我自己在家,不会哭的。”结果,小女儿话还没说完就哭了。一旁的大女儿马上说:“别哭,姐姐请假陪你,姐姐不会留级的。”娜塔莎听了心里好暖,可是没几天大女儿也生病了。
这段慌乱的时间过去之后,娜塔莎写下了《守护》:“你要守护一个家/爱它胜过爱世界/你要像七月的树一样盛大/要有光/你要站在那里/像人类最好的样子/不可逃跑,不要害怕。” 这首诗既是她的心声,也是她对自己的勉励。
娜塔莎大学毕业于兰州大学历史系,但是爱好文学,业余时间写公众号,既写自己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也把给女儿们讲的睡前童话放上来,得到很多读者的喜爱。一次机缘巧合,她加进了一个孩子學习诗歌的群,群里的家长们发的都是孩子们创作的诗歌。娜塔莎也把两个女儿的童言稚语整理了发上来,孩子的语言是浑然天成的诗歌。发着发着,娜塔莎的兴趣上来了,自己也开始写,写好了就发到群里分享,竟得到群友们的热烈肯定。
到了美国后,娜塔莎接着写,她写《博物馆》,写《电影院》,写《阁楼》,写日常的《琐碎》:“每个清早/我展开琐碎的生活/像展开一个工具包/我有起子、扳手、螺丝刀/用以对付各种坚硬的辛苦/在我很忙的时候/我会忽然想起夏天的暴雨/连同那些细软的狂风/温柔的/电闪雷鸣。”
有时候,她觉得过得异常艰难,就写:“被困在一小片人世,在世界的另一头做饭洗碗。”有时候,她又充满信心:“认认真真做一件事,就会有洁白干净的双手和人生。”
2019年3月,娜塔莎给女儿们讲的睡前童话《安娜与鸢尾花》被编辑慧眼看中,正式出版了。她的诗又被另一位编辑朋友看中,决定要为她出诗集,鼓励她继续写下去。娜塔莎很开心自己的写作得到认可。每天哪怕再累,作业再多,她都要争取给自己留出写诗的时间。
诗越写越多,她的恐惧感,那种什么都不会的糟糕感觉,渐渐就淡了。她的功课几乎门门是A,也学会了开车。女儿们的英语也越来越流畅,在学校里结识了很多的朋友。她和女儿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
先生一直是她坚强的后盾。2021年初,娜塔莎的先生到德国工作,11月,娜塔莎携带两个女儿转至德国,一家三口终于团聚,欢天喜地。娜塔莎专门为先生写下了一篇《看见》:“有那么多年/我们站在眼前却彼此看不见/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婚姻,两个孩子/细细碎碎的柴米油盐/直到相隔半个地球/才知彼此的怀抱是唯一的家园/多么好,我们拥有/一个婚姻,两个孩子/细细碎碎的柴米油盐。”
2022年来临,娜塔莎会继续以诗记录生活,她未必要成为什么作家,但诗歌是她在异乡奋斗岁月里的心灵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