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学科关联对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审视与思辨

2022-01-18 09:14:19张亚文王艳琼刘诗卉王楚裕
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共性关联伦理

张亚文,王艳琼,刘诗卉,王楚裕

(广西师范大学 体育与健康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体育哲学是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产物,是体育人文社会学中极具反思性的研究领域,在当代中国体育事业发展过程中起着思想先导和理论引领的重要作用[1]。近年来,伴随我国体育事业的快速发展,学界围绕体育哲学面临的时代命题展开具体研究,其中对于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学者们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体育哲学元素挖掘[2]、体育的本体探源[3]、隐匿于身体哲学、游戏哲学等因素中的体育哲学线索找寻[4],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方式[5]等展开研究,在这一领域不断凝结新成果。分而研之虽取得一定的进展,但时至今日,体育哲学的定位依然模糊不清(如体育哲学究竟是哲学理论分析的对象,还是一个拥有完整理论体系的学科),那么对体育学与哲学之间交互构造的研究就非常必要。学科关联是一种解构性的视角,能够从体育学与哲学的共性学科因素中找到体育哲学存在的合法性。基于此,从学科关联视角审视与思辨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尝试为进一步推进体育哲学研究做出些许思考。

1 学科关联的逻辑起点与释义

“学科”一词指的是学问或知识主体的特定分支,如历史学、哲学,同时也是一种复杂的知识系统结构和学术制度。就其属性而言,成熟的学科具有内在与外在两种属性,学科的建构过程就是学科从知识体系向学术制度转化的过程,也是学科属性形成的过程[6]。“学科关联”是在知识受馈与回馈的基础上,学科门类之间的交叉、互补与融合[7]。体育学是一门有着理论交叉的学科,经历了从对身体运动指导手段到一门综合性学科的建构历程。在此过程中,心理学、生理学、社会学、史学、哲学等均被纳入体育学的“工具箱”中,使部门学科理论与体育学产生良好的关联效应。以此论之,体育哲学是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将体育以学科形态而非社会文化现象与哲学关联。因此,体育哲学一名二指,兼有客观实在(身体性)和主体思维(思辨性)两义。

若从学科关联视角管窥体育哲学,并参详与其有类似构成方式的历史哲学(其旨在直接思考人类的过去,反思人类对自身过去的思考,研究对象、内容和目的皆是历史而非哲学),由此来看,关联后的体育哲学,哲学是方法、视野和手段,体育则是对象、内容和目的。因此,从学科关联的角度研究体育哲学,所实现的既是对体育哲学的考镜源流,又是体育哲学研究方法的一次实践应用。

2 基于学科关联对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审视

2.1 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共性

“哲学有一种牵涉一切的宏观意味,其研究结论往往以超越时空的形式存在。当哲学与人类特定活动领域,如政治、经济、宗教、游戏发生关系时,就孕育出以各领域命名的部门哲学,如政治哲学、经济哲学、宗教哲学、游戏哲学等。[8]”若按照哲学分类的规则和视点,在一级分类中,依据关涉领域,哲学被分为形上学、现实哲学、精神哲学,形上学以概念世界为领域,现实哲学以现实世界为领域,精神哲学以精神世界为领域。在二级分类中,依据考察对象,现实哲学被细分为自然哲学、历史哲学、身体哲学、政治哲学、经济哲学等依托现实世界存在的哲学类型,精神哲学被分为逻辑学、伦理哲学、语言哲学、生命哲学、宗教哲学、游戏哲学、元哲学等[9]。以历史哲学为例,“历史”相当于研究对象,“哲学”则指向一种认知形式,致力于学科知识之间的一致性[10],同样于生命哲学研究生命、身体哲学研究身体、伦理哲学研究道德等,由此可见,哲学蕴含着丰富的学科因素。

体育学历史内涵丰富,同样蕴含着丰富的学科因素。身体之在是生命现象的始基,二者以与体育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形态出现于体育各学科中[11],体现学科的向善向真。在体育史研究中,从宫廷壁画、史书记载、遗址挖掘以及献祭等公共活动场景表明,体育与宗教结缘,其很早就已纳入宗教活动体系,成为维系人类情感的纽带[12]。对于竞技与游戏,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提到阿溪里斯为庆祝帕特罗克洛斯而举办无害的竞技比赛,将赛会当做游戏,体育项目(角力、奔跑、赛车、掷铁饼、掷标)作为游艺[13]。黑格尔更是直接将游戏视作竞技,他认为游戏是更高等的正经。在古希腊世界,游戏与竞技是同等概念,在今天我们依然能从游戏规则中找到体育启示。对于更具实践性的体育暴力与伦理问题,更多则圈定于竞技领域,如竞技现象中的兴奋剂问题、运动员道德问题、性别与种族平等,道德与法律共建成为体育伦理体系构建的途径[14]。

基于体育学与哲学学科因素的共性分析,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是体育学与哲学的共性学科因素。在知识受馈向度,生命哲学、身体哲学、游戏哲学、宗教哲学与伦理哲学都暗含体育启示,是体育哲学的理论来源;在知识回馈向度,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是二者共同的研究对象。另外,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也是人之维度,人是体育学与哲学命题中的“阿基米德点”,对人之维度的探索,是弥补人的缺陷、完善人的行为、塑造人的品格,从而实现人之全面发展的价值目标。因此,学科因素共性、理论来源共性、研究视点共性与人之维度使得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成为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学理依据。

2.2 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依据

2.2.1 “生命”共性因素的关联

在哲学视野中,中国哲学体系以生命哲学为基础,把宇宙看作有生命的机体,如《周易》所弘扬的“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生生而有条理”是一种有秩序、有条理的生命观,把生生不息的阴阳二气交织成有节奏的生命体。西方哲学把宇宙看作是机械的物质场所,任意加以利用、改造和征服,从而对生命的认识也是建立在“物质”的概念之上,力求超越一般的生命体,如柏格森哲学所表现的是具有超越性、征服性的生命体,在柏格森看来生命本身是一个相反却又互相补充的矛盾体,即能量积累和能量释放[15],正是因为能量的积累才有生命的延续、能量的释放导致生命的延展。

体育运动中对生命的关注体现在“情韵”与“活力”的结合。体育运动起始就是对生命力的唤醒——引起神经系统和各种感觉器官的强烈共鸣。在跑跳投等一系列动作的刺激下,生命体不再是冰冷的抽象存在,而是“情韵”与“活力”相结合的鲜活存在,体育则成为贯穿于生命始终且连续不断地产生韵律与奇迹的基本元素。由于体育通达内心的功用,让我们对生命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基于此,体育本身就是一种哲学,其反思过程一贯且原初,直接通达生命本身。生命的交叉、互补与融合构成了体育哲学生命观的真正本质,生命的研究需要思维的引导,思维的研究则需要生命的支撑,丧失生命的哲学思想便流于虚空,缺少思维指引的生命则无应对外物、延续自身的能力。因此,“生命”成为关联体育学与哲学的共性学科因素。

2.2.2 “身体”共性因素的关联

身体是我们最为熟悉又陌生的关注对象。在哲学视野中,传统哲学拒绝将身体视为承载知识的场所和获得思想的中介,竭力抹杀它的存在,目的是想超越身体,将之纳入心灵的理想化范畴,最终获得对它的操纵。将身体作为哲学研究的主体是叔本华和尼采以降的后期现代哲学[16],集中体现在从意识现象学到身体现象学的巨大转变。其中叔本华在《意志与表象的世界》提到,能认识任何事物而本身不被任何其他事物所认识的即为主体,主体是一切的现象,而身体是肉体与精神的结合体,是主体的直接对象。尼采也认为感觉和思想只不过是一项工具,而隐藏在背后的往往就是被人们所忽略的身体,身体本身便超越感觉和思想,是自我的具体实践。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著作中提出了身体主体的理论假设,他从作为意识经验基础的身体出发,强调身体是生命力量的供给者,而不只是科学研究的客体,身体是所有感知经验的出发点。他还将“身体”概念定义为既是名词又是动词的性质,做为名词的“身体”意为“身之体”,作为动词的“身体”意为“身之于体”,揭示了身体存在的特殊性[17]。另外,在体育运动中始终伴随着身体的强健与衰弱,从古希腊竞技场到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身体将人类文化与历史线索都深刻的印于其中,挖掘身体的历史,将会发现体育运动的历史线索。体育运动的目的是身体的回归,通过体育运动来探索身体的神秘习惯,也只有在体育运动中才能建构身体的意义,因而身体是体育价值意义的根本承载者。因此,转向关注身体视野的人类应关注体育运动的历史路径,发觉体育中的身体与哲学中的身体关系,寻找依存与历史长河中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线索。

2.2.3 “游戏”共性因素的关联

游戏恰似哲学研究的支点,撬动了无数哲学议题的研究。从古希腊到近代以来,游戏只是人们思维中的断片,从康德开始,游戏作为哲学话题才真正进入哲学理论思维视域[18]。在游戏哲学视域,对游戏的主体、游戏的存在方式、游戏的表现对象做诠释学的考察时,却不断触及到体育的本质问题。如伽达默尔“游戏的超越”、海德格尔“游戏的大道”、德里达“游戏的解构”等游戏哲学理论,对游戏本体的追问便是对其存在方式的追问,这启示人们对体育本体的认识也要从追问体育的存在方式开始,即形成体育本体的游戏观,这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体育本体研究的视野[19]。在Suits游戏哲学理论中,视运动的本质为游戏,游戏与运动之间若条件满足(条件:其一是技能游戏、其二涉及身体机能、其三参与群体、其四是群体稳定),游戏即可转换为运动[20]。另外,Suits从本体论的角度解释游戏的重要性,游戏是人的存在方式,通过游戏可以实现人的自我价值。

体育哲学对游戏的执著,是本质主义哲学思维的惯性使然,即探寻本质的逻辑起点。从感性经验的角度来看,体育运动与游戏存在着某种类似,二者均是人类生命冲动的象征。从理性关照的角度来看,游戏哲学深切回应“理解体育如何可能”这一命题。因此,无论是从人类感性经验的角度还是理性关照的角度,游戏的回归成为体育哲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从先哲们的游戏论断中寻找出潜藏的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线索。

2.2.4 “宗教”共性因素的关联

在宗教哲学体系中,哲学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基于思辨,宗教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基于信仰,哲学理论在宗教信仰中得以成熟,二者相辅相成。如西方哲学体系中柏拉图开创的本体论在宗教神学的辩护和论证过程中弥补自身缺陷,后经亚里士多德的发展逐渐走向成熟。中世纪时期,基督教由于多神论的存在,导致教义理论危机的出现,想要有效地宣扬教义,使教义忠于理性,必须求助于哲学来证明教义的合理性,哲学在此时已然变成了捍卫信仰的斗争武器[21]。黑格尔在界定哲学与宗教的关系时,所采取的方法就是将宗教真理上升为哲学原则,在这一方法的指导下,黑格尔从基督教神学核心理念中总结出主客同一关系的辩证法[22]。东方哲学体系中,“天人合一”既带有宗教神秘主义主观论调,又充满着宇宙与人性的辩证统一,将天的意志转化为具体的哲学原则。然而,哲学重视思辨,宗教重视“行”,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哲学通过思考“行”有助于对宗教信仰的理解。体育运动作为人的生命再生产的实现形式,最初是以构成人的基本生活方式——“行”表现出来。对应原始群居的社会形态,原始人为了提高生存能力而进行奔跑、跳跃、攀登、投掷等肢体活动,并掌握简单的行动技能,另外由于对世界产生未知性因素而进行的巫舞等均为原始的体育形式。

当人从自然意义的原始群居共处过渡到部落、氏族再到大范围内的国家时,人便获得某种社会性质,原始的体育形式不再是简单的手舞足蹈、目的也不再是单纯的为了获得身体的快感,而是经过系统的删减和预演的规范化,体育功能也在娱乐的基础之上发展出祭祀、礼仪、教育、健身等,体育功能随之丰富多彩,原始自发的体育活动朝着合乎“人的发展方向”前进。原始时代的体育活动具有某种神圣性,为体现宗教信仰的“行”必然会伴随着场面宏大的体育活动,其一宗教舞蹈的产生,人们幻想以特定的动作来影响和控制自然现象,这种经常性、高激情的舞蹈,客观上实践着体育的行为,又体现出对宗教的信仰。其二娱神慰神的祭祀体育活动,例古奥林匹克运动会等,其在程度上已然超越宗教舞蹈,在形式上表现为“宗教信仰”,在内容上不仅仅是取悦于神,而是为了获取人的身体自由。随着哲学宗教观的转变,体育在宗教层面的工具意义削弱,于人层面的价值意义显现,奥运火炬也不再是神的意志的传递,却更是将体育精神的象征向全世界传播,至此完成了体育主体从神向人的转变。基于上述理解,人无疑因“行”而“在”又与“行”同“在”,二者相互交融的文化衍生实为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理论依据。

2.2.5 “伦理”共性因素的关联

伦理关系是人类社会最早意识到的一种基本社会关系,它是支配人类社会运转的外部力量[23]。东西方哲学于“伦理”都有聚焦点,从东西方哲学的立场来看,西方哲学的出现与一种对自然的惊奇感有很密切的关系,或是对上帝产生一种绝对的敬畏感而出现的,而中华民族所出现的哲学形态是对人的全面反思。因此,杜维明从比较哲学的角度讲述中国哲学,尤其儒家哲学是一种 “伦理哲学”。《中庸》注:“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易传》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所讲均是“纯亦不已”的人格正是“于穆不已”的天道的见证与体现[24]。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道德—伦理”哲学思想体系是走进黑格尔伦理道德哲学深处的学术钥匙,其秉持着以追求“美与和谐”的古希腊政治伦理秩序的哲学向往,建构现代性的精神伦理结构,为人类寻求合乎理性的道德追求和伦理生活[25]。

东西方伦理哲学思想体系对体育的影响体现在人的生物性和社会性上,无论是对人身心健康的塑造还是对人的社会化改造都蕴含了德行要求[26]。“仁义谦让”“中庸和谐”“智勇报国”的儒家伦理哲学思想体系是我国体育伦理得以形成的思想源泉。如古代骑马射箭等传统体育活动中也被赋予了浓厚的儒家伦理教化意蕴,射而不中的礼射活动成为君子“反求诸己”的德性修养活动,以及培养强烈的爱国爱民精神和保家卫国的民族信仰,成为儒家体育伦理思想的精髓。同样,在西方伦理哲学体系得以完善的过程中,自然主义伦理思想[27]、骑士精神伦理思想、中世纪的宗教伦理思想以及资产阶级的人文主义伦理思想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了体育伦理的基本概念和学科视域。基于此,“以身为度”的身体行为规范、“为仁由己”的身体伦理教化和“利用安身”的身体处世智慧蕴含着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线索[28]。

2.3 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融合

上述分析提出,“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等是体育学与哲学共有的学科因素,正是这些共性学科因素使得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最终逐渐融合成整体的体育哲学。那么,体育学与哲学究竟是如何形成你作用于我、我作用于你这样一个彼此互渗互动的整体局面的,需要进一步分析。

2.3.1 “生命”共性因素的关联融合促使体育哲学生命观的形成

体育学与哲学“生命”共性因素的关联促使体育哲学生命观的形成。“生命”于体育学与哲学之中既有各自的关注焦点,又有着不同层面的交叉融合。具体来说,生命哲学是剖析生命存在的重要学问,主要探讨人的生命本质、价值、意义和关怀等问题[29]。如关于生命本质的研究认为,人的生命本质是一个既古老又常新的哲学命题,随着历史社会的变化而变化[30]。“人”是一个与动物等其它生命体相对的概念,这个概念说明了人之为人的本质以及人的特殊地位[31]。也即是说,人的本质应该是一种总体性的存在,“人”将社会性与个性、生物性与属人性等相统一[32];关于生命价值的研究认为,人的生命价值成就了人基础性的人格尊严,人生没有既定的意义和范式,生命的价值在于不断地创造和提供可能[33]。相较于生命哲学形而上的思考,体育学对于“生命”的探究偏向于形而下的实践,如运动人体科学、学校体育学等对生命机理的探究。由此来看,形而上的思考和形而下的实践是研究生命的不同层面,但无法窥得生命的全部,生命的研究需要思维的引导,思维的研究则需要生命实践的支撑。因此,形而上和形而下的结合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即是说,形而上的思考和形而下的实践的辩证统一要求体育学与哲学实现“生命”共性因素的关联,由此促使一种新的生命观的形成——体育哲学生命观。体育哲学生命观的真正本质揭示出人是一种实践性的生命存在,生命的意义来源于实践,但又区别和高于实践,体育哲学生命观呈现出的生命既是严肃的又是鲜活的。

2.3.2 “身体”共性因素的关联融合促使体育哲学身体观的形成

体育学与哲学“身体”共性因素的关联促使体育哲学身体观的形成。身体一直以来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哲学话题,古代哲学认为,身体是一个物质构成物,是与灵魂相对的肉体。在笛卡尔看来,身体与心灵是构成人的一部分,相较于心灵,身体是一个被动的存在,与心灵直接对立。而梅洛—庞蒂则认为,身心并非对立,身体是一个鲜活的主体,由此开启了身体哲学的现代时态[34]。身体哲学的当代意义在于将人的生活过程与生命存在意义作为自我反思的哲学目标,还在于其思维方式的转向,即哲学不再将概念、哲理等作为致思目标,也不以概况生活、主宰生活作为行动目标,而是直接受现实生活所规定,拉近哲学与人的生活关系的密切程度,哲学开始为人的现实生活作辩护,并给予生命生活无比的关切[35]。正是身体哲学的这种转向,才提供了哲学视野中的身体与体育学视野中的身体(即思辨的身体与实践的身体)直接对话的可能,二者对话的结果便是体育哲学身体观的形成。具体来说,体育哲学身体观的独特性体现在:1)身体是感性的对象性活动。在人的生活世界里,人的能动活动创造人的生命体验和自我实现,在整个创造过程中,身体是真实可感的切实存在,这种存在集中表现为对生命个性的尊重。2)身体在实践活动中实现感性与理性、理性与非理性的统一。即是说,身体在实践活动中不断地自我扬弃,通过感性实践活动和自我能动创造,促成新的“自我”的诞生,充分体现出身体作为生命存在的丰富性、真实性和多样性。3)在实践活动中,人的身体有不同的呈现形式,如有作为自然本质的肉身身体、作为类本质的感性身体、作为社会本质的社会身体。在体育实践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过程中,实现整体身体能力的全面发展,即体育与肉身身体的充分发展、体育与感性身体的自由发展、体育与社会身体的协调发展[36]。

2.3.3 “游戏”共性因素的关联融合促使体育哲学游戏观的形成

体育学与哲学“游戏”共性因素的关联促使体育哲学游戏观的形成。游戏是生物的本能,但不止于一种普通的生理现象,而是与某种品质和精神相关联,它象征的是一种生活方式。游戏哲学认为,人们选择游戏,是将琐碎的日常生活悬置起来,因而游戏是人类最本真的生活方式。在哲学视域中,游戏意味着人与物齐、人与己和,不断地赋予人生活的真正意义,挖掘人性的本质[37]。实际上,体育与游戏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从感性经验的角度来看,体育运动与游戏存在着某种类似,二者均是人类生命冲动的象征,是实现人与物齐、人与己和这一生活目标的共同场域;从理性关照的角度来看,游戏哲学深切回应“理解体育如何可能”这一命题,游戏成为理解体育的另一种视角。由此来看,“游戏”共性因素关联体育学与哲学,二者在共同场域中交融构造促使体育哲学游戏观的形成。体育哲学游戏观并不是游戏与体育的简单叠加,而是最大可能的发挥其再生产的意义。具体来说,体育哲学游戏观为我们提供理解“体育之于人们生活”的全新视角。前面提到,体育与游戏有着众多相似之处,游戏是一种生活方式,这是否意味着体育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这无疑对我们理解体育的本质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无论是学校体育、大众体育、还是竞技体育,由于主体不同,故而引发不同的体育本体观,若从体育哲学游戏观的视角来看,便能从不同主体中探析体育的固有属性。体育哲学游戏观能够让我们回归体育本身,让体育向我们诉说而不是我们去解释体育。由此看来,体育的本质是在为我们提供一种生活方式,在体育实践场域中人与物齐、人与己和的生活目标是体育行为与人的生命存在相互作用的结果。

2.3.4 “宗教”共性因素的关联融合促使体育哲学宗教观的形成

体育学与哲学“宗教”共性因素的关联促使体育哲学宗教观的形成。在学科建构层面,宗教哲学是以宗教和哲学为基础建构起来的独立学科,必然会涉及宗教和哲学各自的内容、思想和学理,尤其是这些方面所构成的相互关系[38]。作为一个学科,宗教哲学能够将宗教与哲学中所包含的思想内容整合成众多可能性关系,使其具有一定的规范功能和指向功能。如此可从两个方面理解宗教哲学,其一,对某一宗教派系内所展开的哲学思考;其二,对独立的宗教现象进行的哲学研究。两个方面导向两种学术研究取向,其一,若在某一宗教派系内展开哲学研究,是基于信仰的立场而进行的论证,可以称之为“宗教的哲学”;其二,对独立的宗教现象进行的哲学研究称为“宗教哲学”,二者的不同在于后者摒弃某一宗教立场,是对“诸宗教”所进行研究,具有学术立场。在此意义上,涉及体育、宗教与哲学元素的研究必然也会指向新的研究领域——体育哲学宗教观,从体育哲学的视角研究体育领域的宗教问题。另外从体育的缘起(尤其是众多民俗体育活动)来看,体育与宗教有着密切的联系,原始宗教元素,如图腾崇拜、祭祀仪式依然能够在当下社会的体育仪式中窥得,由此来看,“宗教”共性因素关联体育学与哲学,在学术共同体推动下成为体育哲学研究的重要理论依据。体育哲学独立的学术意义在于对有关体育现象的哲学思考,其中对于“宗教”现象的研究促使体育哲学宗教观的形成,这种独特的宗教观对于理解体育领域内的宗教现象、体育与宗教交互构造以及社会意义的再生产具有重要作用。

2.3.5 “伦理”共性因素的关联融合促使体育哲学伦理观的形成

体育学与哲学“伦理”共性因素的关联促使体育哲学伦理观的形成。伦理关系是人类社会最早意识到的一种基本社会关系,它是支配人类社会运转的外部力量,伦理哲学正是引导、规训与处理这种关系的学科。体育是一种社会性、群体性活动,体育实践场域中必然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力量交织,要让各种力量按照一定的规则运行、交融和碰撞就需要伦理关系加以规训。在现实需求、学科建构、研究旨趣与取向等共同作用下,促使体育哲学伦理观的形成,体育哲学伦理观则是以一种成熟的理论形态来引导体育场域中伦理关系的建构。

综上,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是体育学与哲学共有的学科因素,这些共性学科因素使得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促使体育哲学生命观、身体观、宗教观、游戏观以及伦理观的形成,最终共同指向完整的体育哲学。从体育哲学的发展历程来看,这些学科因素也成为贯穿其中的重要线索与脉络。纵观体育哲学的建构过程,体育哲学形成以形上学、知识论和价值论为主的研究范畴,且呈现出从形上学到价值论转移的动态趋势[39,40]。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80年代是体育哲学酝酿形成时期,这一阶段对体育哲学的研究多为一些理念性的阐述,学术研究的立足点在形上学,如对于体育的形而上学式概念界定、通过游戏理解体育的本质、生命意义等是体育哲学研究的主流任务。80年代以后,随着现代体育的推广普及、学术研究取向与研究范畴的扩展,体育哲学的知识域不断扩展,“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等均成为体育哲学研究话题。尤其是随着价值论研究的崛起,寻求体育中存在的价值、道德、伦理等成为关注的热点[41]。如上变化不断地巩固体育哲学作为一个富有成果的学术研究领域的独立地位。

3 基于学科关联对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思辨

上述分析提出,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是体育学与哲学共有的学科因素,正是这些共性学科因素使得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促使体育哲学生命观、身体观、宗教观、游戏观以及伦理观的形成,最终共同指向完整的体育哲学。对于体育学与哲学关联共性、关联依据、关联融合的分析过程,也是探赜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的历史过程。以学科关联的方式梳理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既是从学科层面对体育哲学的考镜源流,又是方法层面的再创造——即新的体育哲学研究方法的尝试。

3.1 从学科层面反思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

体育学与哲学是两个不同的学科体系,体育学更多面向人类的身体活动,哲学更多面向人类的心灵活动,由此可见,思辨性的哲学与实践性的体育学从诞生起就有着天然性的隔阂,正因为如此,新近的体育哲学从诞生起就面临着各种质疑[5]。在这一态势下,哲学更多地提供了理论支援,体育则成为被哲学理论解释的对象,体育哲学研究往往被人们认为是一种“解释性”的工作,即用深刻而广博的哲学理论解释体育现象、总结体育规律。

出现上述现象的原因在于人们仅仅将体育视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而非一门有着理论交叉的学科——体育学,导致新近的体育哲学作为体育学的重要分支却并未给予体育以正确的地位,使体育成为被哲学解释的对象。基于此,以学科关联的方式梳理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所做的便是从学科层面对体育哲学的考镜源流。具体而言,作为学科的体育学与哲学应处于同一对话平台,体育是以学科形态而非社会文化现象出现。从学科关联的视角来看,应将“体育”转换成“体育学”,使其与哲学处于同一对话平台,将体育以学科形态而非社会文化现象与哲学关联。也即是说,只有从学科层面出发,才能分析体育学与哲学的共性学科因素以及学科因素间的交互构造,进而才有体育哲学的学术因素,如体育哲学生命观、体育哲学身体观、体育哲学游戏观等学科因素的形成,正是这些学术因素最后共同指向完整的体育哲学。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学科是一个变动不居的概念,不同社会情景下学科因素会有一个增量变化的过程。因此,体育学与哲学的共性学科因素就不止“生命、身体、游戏、宗教与伦理,随着社会情景的变化还会有新的共性学科因素出现。

3.2 从方法层面反思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

体育哲学是体育学与哲学学科关联的结果,两种学术话语究竟是如何形成你作用于我、我作用于你这样一个彼此互渗互动的整体局面的,就需要依靠特定的研究方法去解构。基于此,“学科关联”即可作为研究方法探赜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的过程。作为研究方法的“学科关联”学界已有探究,学者高强[5]对体育学与哲学的关联方式进行研究,认为体育学与哲学存在两种关联方式:1)古典时代的直接关联,哲学理论直接参与体育学;2)现当代的间接关联,哲学理论用以解析体育现象,上述研究可以说是对体育哲学思想史的一次追溯。借鉴此项研究,本研究认为学科关联不仅仅限于关联方式的研究,应有更深的研究,诸如学科关联共性、关联依据、关联融合。基于学科关联对体育学与哲学关联共性、关联依据、关联融合的分析,所实现的既是对体育哲学的考镜源流,又是体育哲学研究方法的一次实践应用。

具体来说,以“学科关联”的方法研究体育哲学,有助于:1)建构体育哲学思想史。体育哲学的成型需要借助哲学理论与自身思想史的建构,其中,自身思想史的建构是体育哲学摆脱母学科扶持的关键;2)引导体育哲学学术学科的建立和学术思维的形成。体育学与哲学共性学科因素交互构造期即是体育哲学学科形成的史前时期,这一时期还未形成学科意义上的体育哲学,相较于学术研究方面,也多为一些理念性的阐述,较少具有深度的体育哲学思想,但该时期思想论述引导制度建立的契机是无可替代的。因此,以学科关联的方式考辩体育学与哲学的交互构造过程,既能理解学术学科的建立以及学术思维的形成,也能为体育哲学的合法性提供论据;3)明晰体育学与哲学的关系。从学科的表达式来看:第一,“哲学”表示研究的方法,“体育”表示研究的内容和作用,“体育哲学”则是以学科关联方式来研究体育问题,重点关注的是体育;第二,“体育”作为处理方式来讲,则“体育哲学”主要以体育的方式来处理哲学问题。体现在概念上,前者是“体育哲学”,哲学是方法,体育是对象、内容和目的。后者则是“体育的哲学”,体育是方法,哲学是对象、内容和目的。若参详部门哲学的构成,以历史哲学为例,“历史哲学所指向的对象即‘历史’一名二指,兼有客观实在和主体思维两义:历史既可以是人类的过去,又指人类对此的记载和探究即史学”[8]。由此可见,历史哲学的指向很明确,其一直接思考人类的过去,其二反思人类对自身过去的思考,研究对象、内容和目的皆是历史而非哲学。体育哲学与历史哲学都有类似的构成方式,故在体育哲学的表达式中应是“体育哲学”而非“体育的哲学”,相应地哲学是方法、视野和手段,体育则是对象、内容和目的。正如挪威体育学院Gunnar Breivik教授所言,体育哲学(Philosophy of Sport)是一种学科;“体育的哲学”(Philosophies of Sports)是以复数形式表达,意指在不同的体育场境下形成的人类思维[42]。

4 结语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围绕哲学社会科学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为进一步做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指明了方向[43]。根据讲话精神,2020年5月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组织制定《国家“十四五”时期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对新时期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具体部署与规划。在此背景下,探赜体育学与哲学如何得以关联既是明确体育哲学学术定位的需要,也是丰富与发展体育哲学社会科学的需要,更是为夯实哲学社会科学提供体育学支撑的需要。通过分析发现,“生命、身体、游戏、宗教和伦理”等是体育学与哲学关联的共性学科因素,正是这些共性学科因素使得体育学与哲学交互构造,最终逐渐融合成整体的体育哲学。以学科关联的方式进行梳理,既是对体育哲学的考镜源流,又是第三方的再创造——即新的体育哲学研究方法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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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17年5期)2017-02-15 18: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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