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海(广东)
一种小精灵一样的鸟,它吃春天的花蜜。
远离人,见人走近就会飞走。
所以,我们对它所知甚少。只远远看见它多在树的枝头,很少到地上草丛中来觅食。
它的羽毛借得蓝天和太阳的色彩,眩目的亮丽挑逗了这个季节所有鸟儿们的想象力。
它与我们人保持的距离,恰好留给了美。
这是一种羽毛艳丽的鸦类鸟。
它与人们印象中带来不祥之兆的黑乌鸦迥然不同。它的嘴和脚都是红色的,头部戴着黑色羽冠,身上穿着淡蓝色或紫蓝色羽毛的长裙,裙子上还点缀着白色的斑纹。特别是它长长的尾羽更像曳地长裙,颇有点华丽而高贵的古典风格。
这样的装扮和气质,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位唐朝的公主,玉真或者太平。但这种鸟雌雄相似,只是雄鸟的羽色还更鲜亮一些。我们还能从古老的《山海经》中找到它飞翔的身影,原来它是环绕在西王母身边的青鸟。
当然,这些关于红嘴蓝鹊的描述只是我们人的一些看法,或者是从网络中很容易查到的资料,与一只真实的红嘴蓝鹊并没有多少关系。
当你在山谷溪流边,听到它嘹亮的鸣叫,那哨音让丛林显得格外寂静,让晴空更加明亮而悠远,这时候,你会用一种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呢?
而且,你可能会从它的优雅和美丽的外表判断它会有一种相应的温婉性情,那你就错了,那是因为你从未见过它猎食时的凶悍而产生的误判。如果,你亲眼目睹它闯入别的鸟巢抢走一只雏鸟作为食物,或者从空中突然向一只松鼠俯冲,瞬间就将它啄死并变成口中美味……如果,你进入它的领地靠近它的幼雏,它会凶猛地向你飞扑而来……对此,你又会如何描述和评判?
其实,我们对于一只红嘴蓝鹊的认知,只是把美丽、高贵这些人类的词汇套用在了它的身上,它却活在我们的经验之外。至于红嘴蓝鹊在它的山林河湖之中,不断把林中的果实和动物变成食物,同时它自己也正成为更凶悍的猛禽野兽的食物——那都是自然发生的事。
为什么出现了这么多的红蜻蜓?是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的征兆吗?那是初夏傍晚时分,空气闷热而潮湿,空旷的山谷瞬间成了红蜻蜓的领地。
这些蜻蜓不同于往常的轻盈、灵动,它们似乎有些紧张和焦虑,急速地上下飞舞,像在寻找一个去向或者出口。近处的,能够看清它们鲜红的头部、身子和透明的翅膀在风中扑动着;远处的,是一群又一群旋转着的黑色小点点……
蜻蜓们像是听到了什么预言或者神秘的喑示,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下子聚集到这个小小的山谷中。它们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成群结队在空中飞来飞去,绕着一个又一个圈子。这时候,你感觉到的蜻蜓已不是往日的蜻蜓,更不同于童年记忆中立于初开的荷花上的那只蜻蜓。它们不再是一只一只的,更像一种集体无意识或者盲目的情绪。
我和你也是红蜻蜓吗?我们也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吗?在这个傍晚,在无数红蜻蜓的飞动形成的一种气场中,我从一开始的怀疑、惶恐中渐渐稳住心神。确实,一场雷雨就要来了,黑色的云脚越来越低,空气越来越闷热潮湿。而红蜻蜓依然按照它们的队形和节奏在飞舞着,一个圈又一个圈,在风中形成了一个个漩涡,好像要把所有飞翔的动物吸附进去。由此,我感到了一种淡定,甚至质疑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是不是一种错觉。
我们真的遇到过那么多红蜻蜓吗?一场暴雨说来就来,雷霆万钧,急雨如瀑。红蜻蜓们瞬间不见了。在雨后的水池边,你发现一只死去的红蜻蜓。于是,我们担忧更多红蜻蜓的命运,它们都躲避到了哪里?
野鸽子咕咕咕的叫声穿过记忆。那时候,野鸽子叫,故乡的麦子就熟了。
去年,在岭南的一个荷塘边,我再次听到野鸽子的叫声,感觉那么亲切。远远近近的叫声呼应着,像儿时的小伙伴唤着彼此的乳名。
我把旅途的行囊和疲劳放下,在咕咕咕的叫声里感到久违的宁静。
午后的旷野,人影晃动。我从野鸽子时断时续的叫声里,慢慢听出一种辽远而迷蒙的意味。
荷花害羞地含苞欲放,一只红蜻蜓上下飞舞。我就坐在它们旁边,静静地出神发呆,似乎忘记了时间。一个下午既短暂又漫长,夜幕不知不觉垂落下来。
那天夜里,我在梦中循着咕咕咕的叫声,去寻觅野鸽子,却一直没有找到。
至今,我也没有遇到过一只野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