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竹林认证现状与发展趋势

李 堃 胡延杰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林业科技信息研究所 北京 100091)

随着工业化高速发展带来的环境恶化和资源枯竭，国际社会开始探索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道路，在此背景下，国际森林治理探索也开始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1992 年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正式提出森林可持续经营理论。但是在实践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政策失灵问题，非政府组织开始关注如何运用市场工具来促进森林可持续经营和林业可持续发展，森林认证由此兴起和发展。森林认证包括森林经营认证(FM) 和产销监管链认证(CoC)，是由独立的第三方按照既定的标准对森林经营和木材产销监管链进行验证的过程[1]。

目前，除了区域认证体系和各个国家的认证体系之外，国际认证体系中最具影响力的2 个认证体系是:1993 年由非政府组织发起的森林管理委员会(FSC) 体系和2003 年由泛欧洲森林认证体系发展而来的森林认证体系认可计划(PEFC)[2]。截至2020 年，全球开展FSC 与PEFC 认证的森林面积达2.25 亿hm2，约占全球森林面积的5.54%[3]。

竹林作为一种特殊的森林，可持续经营理论同样可运用于竹林的经营管理，竹林认证是提升竹林经营管理水平和竹产品竞争力的有效方式[4]，研究世界竹林认证的发展状况，对促进全球竹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有着切实的现实意义。

1 全球竹林资源以及竹产业发展现状

据统计，世界竹类植物有130 属1 700 种[5]，主要产竹区可分为亚太竹区、美洲竹区和非洲竹区。

亚太竹区的竹林总面积占世界竹林面积的45%，竹种数量占世界竹种总量的80%，是世界竹资源的分布中心。美洲竹区的竹林资源主要分布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拥有560 多个竹种，占全球竹种总数的33%，主要分布在巴西、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墨西哥等国[6]。非洲是世界第3 大竹资源分布区，竹资源量仅次于亚洲和拉丁美洲，竹资源分布范围较小，南起莫桑比克南部，北至苏丹东部，总面积约600 万hm2[7]。欧洲没有原产竹种，北美地区天然分布的竹子也只有几种，现有竹种主要是从竹资源主产区引种而来[6]。

从全球来看，世界竹资源分布不均，世界各地的竹产业发展水平也存在很大差异。从区域来看，亚洲、欧洲、美洲是3 大主要竹产品贸易区。从竹产品出口贸易总额来看，2018 年全球竹制品出口贸易额为29 亿美元，亚洲主导着竹产品的国际市场，出口贸易额占全球出口总额的80%；从进口来看，全球竹制品进口贸易总额为28.6 亿美元，进口额排名前3 的地区分别是北美洲、欧洲和亚洲，分别占据全球竹产品进口总额的37%、34%和24%。

与亚洲和欧美市场相比，南美洲的现代竹产业发展起步较晚，规模和效益有限。从国际市场看，南美洲的竹产品贸易以进口为主，2018 年的进口总额为4 500 万美元；相比而言，南美洲竹产品出口尚未形成规模，2018 年的出口总额仅为200 万美元。目前，南美洲的竹产业正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巴西、厄瓜多尔、秘鲁等国已将竹资源的利用纳入公共政策，展示了竹子在应对气候变化、创造就业、减少贫困等方面的独特作用与贡献[7]。

非洲竹产业发展相对落后，非洲绝大部分竹林尚未开发，已开发经营的竹林也大部分处于退化状态。可以说，非洲竹子的工业化利用尚处在起步阶段。因此，非洲竹制品贸易量在全球竹制品贸易中所占份额较小。2018 年竹制品进、出口额仅分别为2 900 万美元和2 000 万美元[8]。

2 竹林认证情况

2.1 竹林经营(FM) 认证现状

目前国际上的2 大森林认证体系 (FSC 和PEFC)) 都没有制定专门针对竹林认证的标准。国际上对竹林认证的探索和实践，主要是在FSC标准和指标的基础上制定了竹林的可持续经营认证标准，目前已经有哥伦比亚、印度等国借用森林经营认证标准开始了竹林认证实践。作为竹藤产品国际贸易最大消费国、出口国和生产国的中国，目前正在试点本国的竹林认证经营标准，中国森林认证体系(CFCC) 下的竹林认证标准研究和认证试点工作正在稳步推进，并于2014 年发布了第1 版竹林认证标准——《中国森林认证 竹林经营》(LY/T 2275—2014)。

目前，开展竹林经营认证的国际森林认证体系主要是FSC。截至2021 年5 月底，在FSC 官方证书查询网页 (https://info.fsc.org/certificate.php)中，“Organization”栏“Country or Area”选项中选择“ALL”，“Certificate”栏“Certificate Code”选项中选择“ALL-FM/COC”，“Product”栏“Level”项选择“N5 Bamboo and articles of bamboo”进行搜索，共得到50 个记录。其中有些证书目前处于无效状态，表明企业不愿意继续参与后续认证审核或者在年审中存在较为严重的不符合情况。在对共用一个证书编号的联合认证证书进行筛检后得到与竹子相关的有效FSC FM/CoC 证书编号33 个。表明目前通过FSC 竹林经营认证的企业共有33 家，分别来自中国(30 家)、越南(2 家) 和南非(1 家)。

2.2 产销监管链(CoC) 认证现状

竹林认证中的产销监管链认证主要是针对竹制品加工、流通和贸易企业。根据FSC 官网查询到的数据(截至2021 年5 月)，在对共用一个证书编号的联合认证证书进行筛检后，得到与竹子相关的有效FSC-CoC 证书编号1 756 个，说明全球通过竹林产销监管链认证的企业达到1 756 家，主要分布在中国、德国、荷兰、美国等国家。从区域来看，通过FSC-CoC 竹林认证的企业主要集中于亚洲(主要在中国)，有1 450 家，占总量的82.57%；欧洲246 家，占总量的14.01%；其他区域，北美洲49 家，南美洲5 家，大洋洲5 家，非洲1 家。非洲和南美洲虽然竹资源丰富，但竹产业不发达，竹制品企业对认证的了解程度低，参与认证的企业较少。

从认证产品来看，参与认证的产品以毛竹制品为主，主要产品类型为竹制品和竹条制品，占全部认证竹产品的56.08%，其次是竹家具，占18.52% (图1)。

图1 FSC-CoC 认证的竹产品类型Fig.1 Types of FSC-CoC certified bamboo products

3 竹林认证市场发展现状

3.1 认证产品市场扩大

近年来，竹林认证市场发展很快。首先，认证产品市场扩大，FSC 的认知度在欧美发达国家较高，并且正在逐年增加，其中荷兰市场的消费者对FSC 的认知度达到71%，瑞士为69%，其他欧洲国家认知度也接近1/3[3]。其次，世界上一些国家实施的绿色贸易和绿色采购政策也促进了对认证材料的市场需求[10]。例如，FSC 认证受到了奥地利、比利时、丹麦、爱沙尼亚、芬兰、法国、日本、立陶宛等国的支持，认证产品可作为可持续林产品进入这些国家政府公共采购清单。另外，FSC 还得到国际金融组织例如汇丰银行、世界银行等绿色信贷政策的支持。

从企业来说，宜家家居作为全球最大的家具产品经销商，于2013 就要求其竹产品供应商必须通过FSC 认证。明确支持FSC 认证的大型企业还包括欧倍德(OBI)、利乐、Kingfisher 集团、欧莱雅集团等大型零售商；而沃尔玛、百家居、RONA 集团均为支持PEFC 认证的重要客户。

竹林认证和中小竹林企业的发展也得到了非政府组织例如世界自然基金会(WWF) 和雨林联盟(RA) 的大力支持。为推动可信赖的森林认证，在全球范围内遏制非法采伐森林，WWF 创立了全球森林贸易网络 (Global Forest and Trade Network，简称GFTN)，通过对网络内的企业提供技术支持、共同制定行动计划、进行年度审核评估和建立合法企业国内外市场联系等一系列措施，鼓励负责任的林业产业的发展，使成员企业逐步实现合法贸易并最终生产或采购更多FSC 认证产品。

另外一个成功推动FSC 发展的非政府组织是由加拿大Canopy 发起和组织的“Fashion Loved by Forests”(时尚爱森林) 企业联盟，其承诺保护受威胁的原始森林，采购和销售的木纤维来自FSC认证的可持续经营原材料[3]。

3.2 国际竹产品市场规模不断增长

竹子是一种绿色、低碳、速生、易再生、可降解的生物质材料，能替代木材和高耗能的塑料、混凝土、钢材等，在造纸、家具、建筑、纤维生产以及生物加工等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应用。随着对竹材性能的进一步研究，竹子的应用将会更加广泛，潜力巨大。

根据国际竹藤组织公布的贸易报告，近年来国际竹产品市场规模不断增长。在环保浪潮下，美国和欧盟以打击非法木材为对象，相继出台的《雷斯法案修正案》(2008 年正式生效) 和《欧盟新木材法案》(2013 年生效)，以及澳大利亚出台的《禁止非法木材法案》(2012 年生效)，均对进口的木材产品进行严格的合法性调查，使得部分企业寻求以竹代木来降低成本[11]。为应对全球塑料污染及其带来的健康危害，很多企业开始尝试用低碳竹产品替代各类塑料制品。可以说，“以竹代木”“以竹代塑”等倡议大大推动了竹产品市场规模的扩大，促进了对竹林认证的需求[10]。

4 竹林认证面临的挑战

从全球来看，虽然竹林认证已经开始受到人们越来越多的关注，但是相较于传统的森林认证，针对竹林认证的研究和相关项目开展得并不多。竹资源丰富的重点国家对竹林认证还缺乏系统的认识，竹产品认证市场还有待于进一步培育和拓展，加上经济能力和技术能力的限制，以及社会信用水平的制约等，竹林认证在今后的发展过程中还面临许多挑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4.1 缺乏有针对性的竹林认证标准

目前2 大国际森林认证体系FSC 和PEFC 都没有专门针对竹林经营制定认证标准。竹林生长速度快，成材周期短。与森林可持续经营方式存在很大差别，在进行竹林认证时，应考虑到竹林生长发育的特点，才能更好地促进竹林的可持续经营。

4.2 市场需求不足

目前认证产品市场发展还不够完善，还未形成强有力的市场需求。根据FSC 于2019 年开展的全球森林认证产品市场调查结果，目前认证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仅为5%～10%[3]。竹林认证虽然可以给竹林经营者带来经济、社会和生态等方面的多重效益，但是短期内的生态和社会效益并不明显，经济效益也由于认证产品的市场规模不大，大部分地区的竹农从竹林经营中得到的效益并不高，加上较为昂贵的认证成本，导致竹农缺乏开展竹林经营认证的经济驱动力。

4.3 不同认证体系间互认困难

与森林认证体系一样，不同认证体系之间的互认仍是一大难题。虽然不同认证体系之间的竞争可能有好的一面，如促进认证体系的改进和创新，但是更多的是内耗，特别是对不同认证体系自身而言，由于竞争关系，各认证体系可能会由于关注自身的发展而忽视了促进竹林可持续经营的初衷。对参与认证的竹林经营企业及竹产品加工和贸易企业来说，为了满足消费者的不同喜好，企业不得不开展多个体系的认证，不仅大大增加了企业经营的成本，而且对消费者而言，庞杂的认证信息可能会让消费者感到困惑。

4.4 认证成本高

与森林认证类似，开展竹林可持续经营认证的企业，也需要承担直接费用和间接费用。直接费用是指申请认证时所需交付给第三方认证机构的费用，主要包括:森林评估和审核费用，以及后续的年度监督审核费用。间接费用包括企业为了达到通过认证的条件而进行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包括聘请咨询专家、职工培训、装备购买、资料整理等费用。高昂的认证成本不仅会让企业放弃参与认证，而且也不利于认证产品的推广。

5 建议

如上所述，竹林认证是以促进竹林可持续经营为目的的市场机制，但近年来在欧美等环境敏感市场稳步发展的背景下，为了避免竹林认证成为新型的绿色贸易壁垒，同时也为了充分发挥竹林认证对促进竹林可持续经营的影响，针对不同利益相关方，特提出以下建议。

5.1 政府部门

政府是竹林认证的重要利益方，在许多国家的森林认证发展进程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首先，政府应扶持建立竹林认证市场。目前，全球竹林认证工作处于起步阶段，还面临着很多问题。各国政府部门应加大对竹林认证市场的扶持力度，根据本国竹林经营的实际情况，制定符合本国国情、林情、统一完善的国家竹林认证标准，降低企业参与认证的成本，提高企业参与的积极性，并在国家层面促进竹林认证与其他认证体系的互认，提高认证体系的国际认可度。同时，加强与国际组织、企业、行业协会和林业合作社的合作，共同扶持部分林业龙头企业开展认证，充分发挥龙头企业的示范引领作用。

第二，引导绿色消费。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快速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费观念与消费行为正在发生变化，人们越来越推崇环保、低碳、健康、安全的绿色消费理念，而竹产品由于自身的特性更加符合这种消费理念。然而，公众绿色消费观念的形成是一个长期过程，迫切需要政府通过加强全社会的生态环境宣传教育工作，培养公民环境意识，将绿色消费变成每个公民的自觉行动。同时，政府还应充分发挥引领作用，将通过认证的竹产品纳入政府采购清单，直接形成社会需求和购买力，从而引导竹产业的可持续发展。

第三，制定出台配套政策措施。目前，竹产品认证市场还不健全，政策保障措施不足，存在认证机构混乱、信息渠道不畅、认证专业人才不足等问题，政府需要建立独立有效的竹林认证市场监管制度。特别是目前认证市场出现了各种认证机构和咨询机构，认证过程中频繁发生不正当竞争行为，导致认证审核不规范，只重视审核成本，忽视审核质量，认证期过长等都会损害认证的权威性，政府亟需加强对认证机构的监管，以帮助企业降低选择的成本，提高认证质量。同时，政府应建立高效的培训系统，建立专业人才培养机制，定期举办审核员培训班，加强认证机构能力建设。另外，政府还应通过财政、技术和其他政策支持竹林经营企业开展认证，并增加对竹林认证科研项目的投入，为竹林认证的发展提供技术和决策支持。

5.2 竹林经营企业及竹产品加工和贸易企业

企业是开展竹林认证的主体，企业发挥的作用对竹林认证的发展也是至关重要的。

第一，企业应加强与消费者的沟通和交流，提高消费者对认证产品的认知度和接受度。比如针对特定的环境敏感型消费群体进行宣传，利用现有的社交平台，根据各个社交平台特点，结合双碳政策宣传竹林认证的重要性。

第二，建立竹林认证企业供应链战略联盟，认证企业联合起来不仅有利于资源整合也有利于认证市场的开拓。形成认证企业联盟，还可通过减少库存等方式降低企业认证成本，扩大认证产品的品牌效应，增加对认证林产品的市场需求，培育认证产品市场也有利于吸引更多的认证企业加入到联盟中，从而推动竹林认证市场的全面发展。

第三，企业应突出竹林认证的优势，提升认证产品的品牌溢价。特别是应利用第三方认证机构来提高认证产品的信息透明度，以降低消费者在消费决策时的选择成本。

5.3 国际组织

国际组织(包括政府间组织和非政府组织)从森林认证发展之初就一直是森林认证的组织者和推动者。

第一，建立有针对性的、独立的竹林认证标准已经迫在眉睫。世界上2 大主要森林认证体系PEFC 和FSC 都没有专门制定针对竹林可持续经营的标准和指标。由于竹林经营的特殊性，完全依照森林经营认证标准进行竹林认证将会增加额外的认证成本和步骤。因此，建议由国际组织牵头在国际进程和国家框架下提出具体的竹林经营认证的原则和标准，并积极探索更加合理有效的认证模式。

第二，未来竹林认证体系的发展趋势将是多体系共存，但每个体系所拥有的认证市场并不一致，有些企业为了扩大认证产品市场，会选择开展多个体系的认证。非政府组织可以作为主导方，加强体系之间的合作与沟通，避免出现认证标准矛盾现象，同时也推动不同体系之间的互认，以降低企业认证成本。

第三，对主要产竹区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非洲和南美洲是主要的竹产地，但是根据目前FSC 官网查到的数据，热带地区对竹林认证的参与度并不高。一方面，有竹林认证宣传不够的原因；另一方面，虽然非洲和南美洲等地区竹林资源丰富，但是开展竹林认证与该国的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发展形态和对生态的重视程度紧密相关，往往是想开展认证的企业和经营主体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技术支持而无法进行认证。因此，政府间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可以通过设立促进竹林认证的基金会，资助有意向的企业开展竹林认证。

第四，加强竹林认证的国际宣传。由于宣传力度和其他因素，目前国际采购商和消费者对竹林认证产品了解不多，也不了解认证的真正含义，很多人将其与绿色认证相混淆，不愿意支付更高的价格来采购认证产品。鉴于此，建议国际组织基于自身优势，在国际层面开展一些针对性的竹林认证宣传活动和认证产品推介活动，以扩大竹林认证的国际认知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