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磊, 杨潍熙, 邓媚莎
(1.西南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 重庆 400715;2.西南大学 教育学部, 重庆 400715)
2020年12月8日,教育部在给全国政协委员提出的《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的复函中提到,要通过加强体育教师队伍配备、加强学校体育制度顶层设计、开展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等多项措施来培养学生的“阳刚之气”[1]。该回复引起了社会各界关于青少年“阳刚之气”的大讨论。事实上,类似话题在21世纪初就已经出现,但此次讨论牵涉到社会角色观念和青年思想意识,因此引发了更深层次的回响。在传统社会,男性阳刚、女性温婉是公众对于性别形象的刻板认识。现代社会平等意识深入人心,青少年勇于追求个性。近年来,随着消费主义的泛起,娱乐圈有意打造“少长咸宜”的“国民偶像”,性别的文化边界逐渐变得模糊。在遵循传统的人群眼中,部分男性青少年开始出现“行为上的女性化”,如举止扭捏、性格优柔、有小脾气等。这也引发了公众对青少年“阳刚之气”的忧虑,人们担心缺乏“阳刚之气”会阻碍青少年健全人格的养成,甚至会对社会风尚产生消极影响。也有学者认为,对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的担忧乃是一种性别偏见。从教育视角来看,真正值得担忧的是“阳刚之气”争议背后日益凸显的中小学生身心健康问题。研究者应在新时代背景下深入思考“阳刚之气”的历史由来和当代价值,深入反思其与中小学生身心健康问题的内在关联,进而探索自立自强、创新担当等宝贵品质的培育路径。
加强培养青少年“阳刚之气”的提案和复函之所以引起社会各界的讨论,关键在于人们对此概念的理解不一。持批评意见的一方认为提倡“阳刚之气”隐含性别歧视,是男性话语霸权的强化。教育部在2021年2月3日的回复中澄清了这个关键问题,认为培养“阳刚之气”并无男女之分,而是关乎品格涵养。[2]由此可见,对“阳刚之气”的争论已经从性别特征深入到文化和教育层面。因此,笔者拟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及社会发展实践角度对“阳刚之气”的丰富内蕴进行溯源和探究。
从概念起源来看,“阳刚之气”可以追溯到先秦经典。《易经》认为,世界万物的发展变化皆是由阴阳两种原力作用而成,这两种力量相反相成,在纠缠交织中排列出多种变化,衍生出四象、八卦,然后进一步演化出世界万事万物。“阳”的力量不断累积形成“乾”卦,“阴”的力量则累积成“坤”卦,二者相交则演化成“震”“巽”“坎”“离”“艮”“兑”等卦象。“乾”卦为“阳极”,从其卦符卦象和爻辞的释义中皆可窥见“阳刚之气”的基本特质。“乾,阳物也”,意指事物的刚健属性,代表世界积极向上、旺盛生长的一面。[3]“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刚健有力、生生不息不仅是世界运行之道,更是君子立身之本,所谓“君子终日乾乾,夕若惕,无咎”[4]6。何为“气”?“气”最初运用于中国古代的中医学。《国语》云:“若血气强固,将寿宠得没,虽寿而没,不为无殃。”[5]《黄帝内经》云:“人有精、气、津液、血、脉,余意以为一气耳。”[6]“气”是生命必不可缺的构成要素。孟子云:“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7]“气”乃身心的整合。[8]由此可见,中华民族自古就崇尚自强不息、发奋有为,这种强健的人格特征可以视作“阳刚之气”的概念起源。
从文化传承来看,“阳刚之气”是儒家“君子”人格的核心要义。“君子”在中国社会有着最普遍的人格认同,其基本内涵和价值追求就是一种恢宏阳刚的境界。[9]《论语》对“君子”多达一百余次的阐释细致刻画了这种内外兼修、积极强健的人格。君子外在形象谦和有礼,但内在品质却刚毅坚卓。所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10]“文”指后天被修饰过的,代表经过了文化教育、学习社会礼仪规范后的状态;“质”指人原始朴素的本质,即本性中蕴含的原始刚性,是一股先天生命之力。在孟子那里,“君子”人格的“阳刚之气”更加凸显。“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君子(或曰“大丈夫”)善于在艰难困苦环境中磨炼坚定意志,以浩然之气养其精神。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乃广大刚强的精神气。[11]两千年来,“君子”一直是国人高度认同的理想人格,其共同之处集中体现为自强不息、正直刚毅、坚韧进取的“阳刚之气”,这种气质深深扎根于社会实践当中,构成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蕴。
从社会发展来看,“阳刚之气”具有超越性别和时代的价值内涵。从先秦时期“大哉乾元”的自强不息,[4]3到中古时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2]的道义担当,再到近现代“少年强则中国强”的救国理想,“阳刚之气”展现为中华民族一以贯之的文化性格。虽然在农耕文明和冷兵器时代,男性因为生理优势拥有更多展示阳刚之气的契机,但女性也毫不逊色。花木兰替父从军、梁红玉擂鼓抗金等民间喜闻乐见的故事,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慷慨悲歌,秋瑾“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的革命壮志,都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女性的责任担当和献身精神。尤其是近代,中国处于大一统的社会格局里,造就了国民外圆内方的人格,既有深刻的集体意识和凝聚力,又兼具批判精神和道德良知。[13]正因为如此,每逢民族危亡之际,便会涌现出毁家纾难、捐躯报国的志士。一言以蔽之,刚毅坚韧的精神品质早已注入中华各族人民的血液和骨髓里,不论男女,且跨越时代。
综上所述,“阳刚之气”的实质是一种强健不息的人格气质。人类早期生活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恶劣的生存条件迫使人以硬朗、粗犷甚至野蛮的方式艰难求生,因此形成了以父权为主导的权力格局,“阳刚之气”窄化为对男性气质的褒扬。及至后工业时代,人工智能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促进了平等意识和民主精神的发展,公众对性别气质的审美倾向发生了重大变化,二元对立的性别逻辑被打破。青年人追求个性化意识,女性主义思潮再次涌现,但传统观念仍旧在延续,由此便出现了诸多争论。
在“阳刚之气”大讨论的反方看来,几位提案委员的意见和网络媒体的推波助澜并不能反映整个青少年群体的真实面貌。笔者认为:一方面,这种观点与其反对的观点一样具有先验式判断特质;另一方面,此次关于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的话题并不仅仅是由性别形象所引发的,其背后还有着深刻的社会问题。
梳理相关文献可以得知,“阳刚之气”的大讨论反映了三种具有代表性的公众心理,这三种观点不仅仅反映了代际间与性别的差异,实际上更代表了不同社会背景与文化逻辑的差异。
其一,基于传统文化立场和男性气质的视角进行批判,认为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已成为社会普遍现象。“阳刚之气”作为传统性别观念中的理想男性形象与应然男性气质,其缺失必须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国家与社会应站在提升民族素质、增强国际竞争力的战略高度去认识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的问题并加以应对,[14]家庭和学校也要达成共识,加大对青少年的刚毅教育、独立教育等,协同培养青少年的“阳刚之气”[15]。
其二,从工业社会价值多元化的视角,指出对“阳刚之气”的气质追求来源于人类初创时代应对严酷的自然环境条件下的生存要求,已不再是现代社会的唯一诉求。[16]在后工业时代,随着职业内容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智力性和情感性的个体特质更显时代价值,[17]性别界限不再泾渭分明,中性化潮流逐渐成为两性的身体符号表征。传统的性别角色理论忽视了社会对男女气质的定义与再生产,一元性别角色期待的背后实质上是权力与物质的不平等;况且,不同情境下会产生不同的性别角色,因此男性气概及其表现趋势也应该是多种多样的。[18]当下社会在男性气质方面展开的争论,反映了一种比较明显的性别审美代沟,其背后所隐含的是不同时代的意识形态差异。[19]
其三,关注政治威权在后现代工业社会中的话语弱化,指出商业伦理对文化传统的消解。新的性别身体在脱离了政治伦理的规训之后,又面临着陷入商业伦理规训的危险,其工具主义本质并未获得彻底消解,对于这种新的异化趋势也应该保持适度的警惕。[19]
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的繁荣促进了经济的腾飞,但资本的扩张也促使了消费主义的萌发,这是一个毋庸讳言的事实。消费主义的实质是人们从追求产品的使用价值到注重产品背后所代表的符号价值,即消费意向和价值取向被商品所赋予的特定意义所影响。消费主义容易导致青少年将娱乐化作为对待生活的主要态度,沉溺于即刻的感官体验,执着于借助物质消费的刺激来安抚现实生活的焦虑,最终放弃价值追求、怯于面对挫折。[19]如此一来,以“个性”之名行“消费”之实、以柔弱之态代勇者之姿的现象便司空见惯,这也是导致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的主要因素。
消费主义善于制造群体对立和商业噱头来引导公众的个性心理和消费欲望,并在信息社会中形成所谓的“流量经济”。资本所有者喜欢引诱消费者以物品所传达的符号意义来对自己进行群体归类,并以此来实现自身的价值认同,从而直接导致部分年轻人被媒体标榜的“精致生活”所绑架,陷入超前消费、透支消费的泥沼难以自拔。在社交平台上,经常可以看到商家、网红不断向大众传达通过消费物品来制造生活“仪式感”,“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精英标配——星巴克”等消费话术充斥网络空间,节俭、朴素等无法鼓励消费的品质被污名化。这种消费至上、及时行乐的观念对青少年的正确价值观形成极为不利。根据新华网发布的相关数据显示,“95后”最向往的职业前一二名是网红或主播,近八成小学生的职业理想是成为一名网红,[20]这与曾经儿童对军人、警察、医生、科学家的崇拜形成了鲜明对比。此外,消费主义还消解了性别的社会化差异。消费能力与商业价值成为衡量个体社会价值的标准,在利益最大化的价值诉求下,资本开始了对性别审美的普遍重塑,荧幕上的男性角色妆容精致、行为矫揉造作,“阴柔”和“中性风”凭借广告、娱乐节目和选秀活动呈现在最广阔的受众面前,深刻影响了青少年的性别气质和审美价值。
消费主义和功利主义与强国复兴的时代使命相冲突,这种强烈的冲突改变了社会大众的心态,进而作用于青少年的身心发展。有数据显示,中国儿童青少年体能指标和活动量都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由此可见,“阳刚之气”缺失的背后,实则是越来越严重的中小学生身心健康问题。
从家庭视角来看,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是因为家庭结构变化带来的教育缺位。在传统社会中,婚姻一旦形成便比较稳固,而且一般情况下以父系为中心。改革开放加速了我国的现代化进程,也影响了人们的家庭观念,使性别平等观念逐渐深入人心,女性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逐步提升。一方面,女性平等参与社会生产,拥有了独立的经济地位;另一方面,家庭政治主体从纵向子代家庭传承向横向的夫妻共享转型,女性追求更加平等的家庭权力结构模式。[21]出于各种因素,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不当言行和缺位现象屡见不鲜,这对子女抚养和家庭和谐都造成了不利影响。数据显示,我国家庭的解体和重组越来越频繁,并且女性在破裂家庭中占据离婚主动权,[22]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逐渐淡化。调查显示,在儿童1~5岁期间,父亲承担起儿童教养责任的家庭不到20%,母亲单方照料儿童高达44.4%。[23]在儿童性别角色的发展过程中,父亲职责的缺位会使其难以形成自信、进取等阳刚气质。[24]尤其是在青少年时期的社会化教育上,父职缺位更容易造成他们心理上的脆弱性、依赖性与社会化障碍,更容易产生焦虑、情绪失控等问题。[25]
从学校视角看,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是应试教育带来的系统性问题。应试教育体系的教育目标、内容、方法及评价彼此关联且环环相扣,在“升学”“分数至上”等功利化的目标与评价导向下,知识传输与智力教育俨然成为学校教育的核心内容,应试的重要性被无限制地放大。除了德育还在常规性进行,体育、美育与劳动教育等课程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但事实上,体育、美育和劳动教育不仅可以培养青少年的良好习惯,更有利于其陶冶情操、增强意志力。应试教育大行其道,体育和劳动教育被挤压,必然影响中小学生的体质乃至心理健康。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中国居民营养与慢性病状况报告(2020年)》,我国6~17岁、6岁以下儿童青少年超重肥胖率分别达到19%和10.4%,青少年的体质健康问题越来越突出。[26]根据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2020年发布的数据,我国青年群体的抑郁检出率为24.6%,其中轻度抑郁的检出率为17.2%,高出2009年0.4个百分点;重度抑郁为7.4%。抑郁症已成为导致青少年群体疾病和残疾的重要原因之一,严重影响着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阻碍其健全人格的养成。[27]一言以蔽之,“优选劣汰”的应试教育和选拔机制加重了青少年的学习负担和精神压力,压抑了其个性发展,导致其身心都出现较为普遍的健康问题。
从社会角度看,青少年“阳刚之气”缺失是城市化进程带来的社会性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的城镇化进入快速发展期,大量年轻人离开家乡前往城市。城市工作节奏更快、生活成本更高,再加上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独生子女家庭越来越普遍。从传统的“四代同堂”到现代的“三口之家”,规模的缩小让家庭生活更加内聚,孩子在获得更多的资源的同时也背负起更大的负担。在中国的伦理传统中,多代同堂的家庭成员根据长幼顺序养成身份意识和集体自觉,敬祖尊长是不容置疑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28]在多子女家庭中,协同合作也是义务和本能,大家彼此分享物质资源和精神关爱。而在城市化进程中,家庭规模越来越小,交往范围越来越窄,青少年的合作意识和社会责任意识难以得到有效培养。一方面,不断下降的人口出生率让下一代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过度的保护和溺爱使得他们抗挫败能力薄弱;另一方面,持续走高的社会期待也让下一代集“万千瞩目于一身”,背负了更大的压力与期待。
“阳刚之气”超越性别界限,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和精神动力,教育界有必要也有义务从战略高度去关注如何养成当代青少年的“阳刚之气”。鉴于教育主体的多元性和教育过程的复杂性,需建立综合连贯的教育模式,政府引路子、学校有担当、家庭负责任、社会共行动,协同培育新时代青少年的“阳刚之气”。
教育的一个核心功能是实现社会资源的再分配,应试教育在我国长期存在的主要理由则是保障机会公平。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的教育资源极度稀缺,加之庞大的人口基数、浓厚的科举文化和落后的经济水平,应试教育成为现实情境下的必然选择。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的义务教育全面铺开,高等教育也逐步普及,目前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实现从量的增长向质的提升转变。事实上,应试教育的价值日渐减弱,但却因为观念惯性、制度惰性以及利益结构等问题一直延续。在新时代背景下,一方面新生人口持续下降,另一方面拔尖创新人才以及高级职业技能人才都存在巨大缺口,应试教育已经成为阻碍中国教育乃至社会深度改革的一大障碍。为此,未来教育应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构建以人为本的发展型育人体系。
首先,以国家政策与方针为指导,严格落实政府出台的教育政策精神。“双减”等政策反复强调,必须扭转应试教育的唯分数导向,净化学校教育环境,遏制资本对基础教育的侵蚀。一是要树立教育改革辩证思维,构建多维人才的评价标准,发挥好教育评价指挥棒的作用,为提高教育治理能力和水平、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建立科学完善的教育评价体系。[29]二是要以学生为中心,遵循学生身心发展规律,关注学生身心健康,创设和谐愉快又充满积极挑战的学习氛围,适当为学生减轻负担。三是要切实推动“五育融合”,创造性地落实和推进体育、美育和劳动教育,自主探索和创新教育模式和方法,培养学生运动锻炼、劳动创造的良好习惯,强健其体魄,坚定其意志,健全其人格。
其次,以马克思的全面发展理论为指引,深化学校教育方式和内容的全面改革。一是强调形成和谐平等的师生关系,尊重教师的主导性,发挥学生的主体性,激发和调动师生的积极性与自觉能动性。学校应当从制度建设、资源供给和评价体系上深化改革,引导师生积极开展启发式、合作式、情境式教学合作模式,保障教育者的创造意识和创新能力,挖掘受教育者的先天禀赋和发展潜力。二是构建德智体美劳教育内容体系,对浅表、散乱、割裂的教育内容进行系统整合,构建“一育引领,诸育融合”的新型教育内容体系。具体到“阳刚之气”的培养,可以以体育为主导进行身体练习与意志锻炼,同时通过智育从认知层面进行剖析与界定,通过德育从情感道德层面激起共鸣与认同,通过美育引起青少年对健康美、精神美、民族美的切身感受,以劳动教育培养青少年的社会生活和职业规划能力。
再次,以人本理念为基础,深入推进学校教育评价体系向多元动态变革。考试、招生和教育评价制度是影响基础教育发展的关键因素,其改革是必要且紧迫的。宏观上,可对国家教育评价改革进行试点,弱化评价的选拔功能,加强对青少年综合能力的培养,凸显评价的分类引导和支持激励功能,尤其要强调对道德品质、实践技能和创新能力的考核。中观上,则需要改革学校教学和管理模式,进一步缓解由升学率带来的学校、教师、家长和学生的紧张压力,为学校开展除智育以外的其他育人活动增加时间与扩展空间,为学生全面发展提供机会。微观上,推进学校教育全面积极的内部评价改革。一方面,评价指标从过去的强调学业成绩、入学率、毕业率和辍学率这些统计硬指标,转向在此基础上加入社会环境、学校氛围等软环境的指标,[30]以及道德、审美、体质等方面的评价指标,以此扭转片面化的评价格局,消解以往偏重量化、等级评价的倾向,强化教育评价的激励和引导功能。
最后,学校要主动加强与社会的联系,牵头制定社会实践方案,协同扩展现代教育场域,构建多主体参与的、全方位保障的教育生态。一是要拓展中小学校社会实践基地,积极开展社会实践活动,推动学生走入社会、了解社会、融入社会,培养学生社会责任感。譬如在教育部高度重视劳动教育的大环境下,学校与各农场、工厂或其他企业建立良好合作关系,开展各类社会实践活动或组织主题研学旅行,[31]安排学生进行社会实践活动、公益劳动以及志愿服务,培养学生爱劳动、乐劳动的劳动精神,增强其社会服务意识,促进青少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二是要开展服务社会教育,与社会企业、社会媒体、社区等各方面合作,为学校教育提供辅助保障,助力素质教育发展,构建良好和谐的社会氛围。
家庭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2015年10月,教育部印发《关于加强家庭教育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出家庭教育要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美德;要求进一步明确家长在家庭教育中的主体责任,充分发挥学校在家庭教育中的指导作用,加快形成家庭教育社会支持网络,推动家庭、学校、社会密切配合,共同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32]
针对当前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问题,我国的家庭教育体系应当从以下四个方面着力完善。其一,爱教结合、宽严相济,在规则和管束中培养孩子自主能力与独立精神,培育孩子自信、乐观、积极向上的品质。其二,注重共享意识和责任担当精神的培养,合理运用奖励机制鼓励分享行为的发生,可借鉴卢梭的“自然惩罚法则”让子女学会承担错误产生的后果,增强其责任感和担当意识。其三,当前青少年耐挫力低下,心理健康问题突出,家庭教育应当适时开展挫折教育,培养其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多方努力实现“父位回归”。家庭是性别社会化的第一场所,“父位回归”可以给儿童树立性别角色定位的重要参照对象,使他们的心理安全感、社会参与感、自信自立能力得以健康发展。
以上目标只靠家庭自身难以实现,需要各教育主体的通力合作。首先,政府需加大家庭教育指导力度,专款资助公办学校购买服务,为父母提供教育指导和心理咨询,并根据家长学习态度实施奖励,对切实提升家庭教育能力的父母进行物质和精神奖励;同时提倡家庭教育责任的双性别化,建立为教育兜底的公共政策。譬如美国历来重视家长参与对青少年儿童健康成长的重要影响,先是于1965年在“开端计划”(Head Start)中首次提出“让家长与儿童一起参加活动,并为其提供适当的社会服务”的原则;随后又出台了《福利改革法》等政策来保障和促进父母参与子女教养,明确规定了婚姻、家庭和父母的责任。[33]其次,政府要支持加强青少年儿童的校内校外活动场所、设施和公共空间的建设,提升各级各类学校对体育和劳动教育的重视程度和实施力度,同时推进城市公共设施的改造;通过完善政策支持、扩大服务供给、推动监管服务,为广大青少年儿童创造积极向上、有益身心的学校小环境和社会大环境。再次,政府与社会各界要进一步加强对大众文化传媒的价值引领与制度监管,为青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创造一个风清气正的环境。最后,从内外两条途径重新定位父亲的角色认知,让父亲清晰认知和切实履行自己在子女教育方面的家庭地位与社会职责。政府出台相关政策,与学校合作制定相关政策帮助父亲回归家庭。譬如2021年湖北省某小学设置的“爸爸接送日”就是一个很好的尝试,该校将每月8日、18日、28日设为“爸爸接送日”,要求爸爸必须在这些天接送孩子,此举有利于父亲角色在家庭教育中的回归与舒张。此外,公共媒介尤其是主流媒体也需要持续宣传男性在养育子女方面所取得的个体价值与社会成就,通过正向舆论引导男性主动承担家庭教育责任,并将子女的健康发展和性格完善作为自我实现的关键要素。
“阳刚之气”体现了拼搏进取、自强不息、责任担当等宝贵品质,这些精神品质是维系中华民族在艰苦环境中生存与发展的根和魂,并随着历史的推进被赋予新的时代意义,成为社会主流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健康阳光的大众审美受到了消费主义的侵染,影响到下一代的身心健康,关于青少年“阳刚之气”的争论应该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以社会主流价值观为引领,重塑具有“阳刚之气”的大众审美,是培养青少年健全人格的必要举措。
青少年的审美倾向反映了社会公众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判断,培养“阳刚之气”、弘扬中华文化传统,离不开恪守正道的公共传媒。媒体要正确引导社会舆论,澄清“阳刚之气”的内在意蕴与文化价值。首先,媒体工作者应调整自身格局,肩负好社会责任,在娱乐综艺节目、报刊、影视作品、网络平台多向青少年展现“阳刚之美”,引导青少年准确、全面认识与理解中华传统文化人格与优良精神品质。其次,面对资本市场的冲击,政府更要督导公共传媒使其肩负起社会责任,引导青少年注重自身内在涵养、精神品质的培养,成长为有家国情怀、勇担社会责任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最后,学校和家庭也有权利、有义务通力合作,共同监督公共传媒、影视作品的价值导向和艺术水准,并主动为媒体和平台提供积极素材。譬如近年来我国青少年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勇于担当、勇往直前,以及奥运健儿在全球体育舞台上奋力拼搏、为国争光等都充分展现了青少年刚强坚毅、阳光坚韧的优秀品质,值得赞扬和传播。
总而言之,“阳刚之气”不仅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内涵之一,同时也凝结着新时代教育者的真诚愿望。培养广大青少年的阳刚之气,是传达时代精神、适应时代需要的必然要求,是为国家谋发展、为人民做奉献的题中应有之义,更是正视和解决当前中小学生身心健康问题的必行之路。根据党和政府的教育方针,遵循教育基本规律,“阳刚之气”的培养应该有原则、有界限,并不一味强调刚性、刚强式的教育理念和教育风格,也需要给予青少年柔美的、柔性的关注与爱护,兼而有之才能使青少年养成健全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