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荣对钱德明来华初期科学研究的影响*

2022-01-01 03:59□龙
国际汉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日食科学院观测

□龙 云

钱德明(Joseph-Marie Amiot,1718 — 1793)是18 世纪法国著名汉学家,也是启蒙时代来华耶稣会士的代表人物。1750 年,他抵达中国,在华生活凡40 余年,翻译、著述甚丰,曾经寄回法国大批书信。钱德明对中国文化怀着炽热的情感,毕生致力于向西方世界传递正面、积极、美好的中国形象,在中西文化大辩论中针锋相对地批判各种有关中国的成见和负面言论。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狄德罗(Denis Diderot,1713 — 1784)等人是通过阅读钱德明的作品建构起自己的中国形象,进而在知识界产生广泛影响,形成崇华的学术思潮。钱德明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可谓贡献卓越。

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1765 年可以说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年份。这一年,法国在华耶稣会士与国务秘书贝尔坦(Henri Bertin,1720 — 1792)开启数十年的持续通讯,他们“在寄出论文和书信的同时,通常附上小玩意、漆器、艺术品、文学作品,以及趣味盎然的科学、军事、农业乃至医学报告,以帮助(西方)更准确地了解中国。”aJacques Silvestre, Henri Bertin, dans le sillage de la Chine. Paris: Les Belles Lettres, 1970, p. 167.1766 年9 月22 日,钱德明首次致信贝尔坦,希望得到贝氏的保护,正式加入“文学通讯”行列。b龙云:《钱德明:18 世纪中法间的文化使者》,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年,第241 页。在18 世纪语境中,“文学”可指涉各类文本,尤其是得到上流文化、社会及各皇家科学院认可的作品。广义上讲,诸凡历史、哲学、艺术等文本都可以归于文学范畴。当时,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没有彻底分家。因此,“文学通讯”远非狭义的文学作品,而是指围绕科学、历史、文化、政治、社会问题展开的学术交流和讨论。得益于贝尔坦的支持,部分耶稣会士的书信独立成书刊行,或被纳入丛书《中国杂纂》(Mémoires concernant les Chinois)中。在这个过程中,贝尔坦“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历史、政治制度、艺术、科学和文明在法国的传播”cSilvestre, op.cit., p. 157.。

从1765 年开始,钱德明进入丰产期,他在儒学、历史、音乐、舞蹈、兵法、诗歌等方面取得了广泛的收获。钱德明在“文学通讯”中的作用也最为突出,正因为这种特殊的通信关系,其作品在法国大量刊行,广为人知。然而,对来华耶稣会士,特别是在宫廷服务的传教士来说,科学技术尤其天文学格外重要,“这是中国人政治领域的首要目的,也是政府的核心要务,因为在他们看来,没有历法,对日食无法准确计算,帝国的光辉亦将黯然失色。”aLe P. Amiot, ‘‘lettre du 7 ocbore 1754 au P. De La Tour,’’ Lettres édifiantes et curieuses, publié sous la direction de M. L. Aimé-Martin. Paris: Société du Panthéon littéraire, 1843, Vol. 4, p. 56.鉴于此,本文旨在考察钱德明来华初期的科学研究工作,特别是在科学技术领域的尝试与成绩,探讨宋君荣(Antoine Gaubil,1689 — 1759)对他的指导与相关合作,以及对其学术思想、方法的影响。

一、钱德明在宋君荣指导下的科学研究

从路易十四时期来华的首批“国王数学家”开始,法国耶稣会士一直保持科学研究的传统,钱德明的身份决定了他对这种传统的坚守。耶稣会士来华之后,素来采取适应策略,学习汉语和中国传统文化,加之在科技方面的才能,才会得到清宫皇帝的青睐,从而凭借一技之长在北京立足。这种耶稣会传统可以说代代相传,最早来华的白晋(Joachim Bouvet,1656 — 1730)、李 明(Louis Le Comte,1655 — 1728)、钱 德 明来华后共事的宋君荣和蒋友仁(Michel Benoît,1715 — 1774),无一不是如此。尤其是后两位对钱德明产生过较为深刻的影响。不过必须承认,钱德明在清宫的正式身份是满语和拉丁语翻译b参阅《钱德明:18 世纪中法间的文化使者》,第62 页。,这也说明其长处更多偏向于语言文字,而非科学技术。

钱德明到达北京之时,中国已经禁教,传教士只有以科学研究名义才能在传教会内外有一定自由度。正如宋君荣所说:“皇帝并不热爱宗教。因此,亲王和重臣都躲着我们。我们很少在宫中露面。皇帝需要我们,无非是因为钦天监以及与莫斯科的事务,或者来自西方的精工奇技。”cAntoine Gaubil, ‘‘lettre du 6 novembre 1726 au Père Magnan,’’ Correpondance de Pékin, 1722–1759, publié par Renée Simon.Suisse: Droz, 1970, p. 128.钱德明打算将时间用来研习汉、满语言,风俗,习惯,艺术等内容。在《耶稣会士书简集》(Lettres édifiantes et curieuses)中,钱德明的通信非常少,作为宫廷御用传教士,其宗教活动相对有限,工作更多地在于博得皇帝的好感,而不是接近信众的日常行为。dEmmanuel Davin, ‘‘Un éminent sinologue toulonnais du XVIIIe siècle, le R. P. Amiot, S. J. (1718–1793),’’ Bulletin de l’Accociation Guillaume Budé, 3 (1961), p. 383.

1752年,宋君荣在给天文学家德理尔(Joseph-Nicolas Delisle,1688 — 1768)的信中说:“钱德明神父来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他说决心做好准备,为您寄一些观测记录。”eGaubil, op.cit., p. 647.在初到北京的岁月里,钱德明跟随宋君荣进行天文学观测和物理实验,宋君荣是他在科学实验和观测方面的导师。作为助手,钱德明与其合作完成了初期的科学技术工作。然而,宋君荣很快发现,“钱德明似乎更感兴趣的是中国古代音乐,而不是天文学”fIbid., p. 762.。究其原因,可能正如费赖之(Louis Pfister,1833 — 1891)所说,钱德明是“非常好的音乐家(他会吹横笛,会弹羽管键琴)”gLouis Pfister, Notices biographiques et bibliographiques sur les jésuites de l’ancienne mission de Chine: 1552–1773. Shanghai:Imprimerie de la Mission catholique, 1932, p. 851.。钱德明本身也自谦地说出了内心的打算,“我马马虎虎懂音乐……我希望运用这些小才能让自己被(中国人)接纳”hLe Père Amiot, ‘‘De la musique des Chinois tant anciens que modernes,’’ Mémoire concernant l’histoire, les sciences, les arts, les moeurs, les usages etc. des Chinois. Paris: Chez Nyon l’aîné libraire, 1780, Vol. 6, p. 2.。

1753 年5 月10 日,宋君荣神父进行水星凌日天文观测,为此他从各种书籍中了解到最佳的观测方式,并准备了两副望远镜和一个较好的测微器,并调好时钟,希望完成一次上佳的天文观测。钱德明也进行了观测,但他“开始观测的时候有些延误,只满足于用一副形式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普通望远镜”aGaubil, op.cit., p. 732.。

1756 年9 月2 日, 宋 君 荣 在 给 德 理 尔的 信 中 提 到, 佩 兹 纳 神 父(Esprit Pezenas,1692 — 1776)b佩兹纳神父,法国耶稣会士、天文学家、数学家,曾任马赛天文台台长。给钱德明写信,说道:

将于一月份与其他两名耶稣会士在马赛观测仙女座中天高度,因此邀请钱德明进行相应观测。钱德明并没有观测,而是请鲍友管(Anton Gogeisl,1701 — 1771)和刘松龄(Ferdinand Augustin Hallerstein,1703 — 1774)完成观测,但这两位神父并未将观测结果给钱德明。我将自己的观测结果告知钱德明,如果他认为合适则可转寄给佩兹纳神父。钱德明曾表示想参与某项观测,他说愿意做此类观测活动。cGaubil, op.cit., p. 840.

由此可以看出,虽然钱德明负责撰写法国北京传教会天文台观测记录报告,但据专家推测,他本人似乎对天文观测缺少热情,或者这方面能力不足。dMichel Hermans,‘‘Joseph-Marie Amiot, une figure de la rencontre de l’autre au temps des Lumières,” Les danses reituelles chinoises d’après Joseph-Marie Amiot, Ed. Yves Lenoir, Nicolas Standaert. Bruxelles: Éditions Lessius; Namur: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Namur, 2005, p. 33.

1756 年11 月7 日,宋君荣致信德理尔,介绍了刚刚完成的水星凌日观测结果,并称“钱德明向您问好。他观测了水星接触和脱离日面的全过程。他为佩兹纳神父搜集到观测资料。他说非常希望测量仙女座中天高度。他也希望从事其他观测。他去年收到佩兹纳神父非常有教益的来信,他对此进行了回复。”eGaubil, op.cit., p. 843.德理尔非常关注天文学方面的信息,因此与北京传教士保持密切联系,并收到来自北京耶稣会士的天文观测资料。佩兹纳神父亦将钱德明观测水星凌日的结果转给德理尔,后者在此基础上完成重要报告。这是人类有观测记录以来的第12 次类似天文现象,德理尔根据钱德明等人的观测结果来计算太阳视直径。“通过对比水星运动及凌日时间,德理尔发现太阳视直径并不是哈雷(Edmond Halley,1656 — 1742)天文表给出的32'24",而是钱德明使用2.76 米望远镜观测到的32'0";而宋君荣用4.55 米望远镜观测到的则为32'8"。”f‘‘Du douzième passage de Mercure sur le Soleil, observé en 1756,’’ L’Hisoitre de l’Académie royale des Sciences, avec les 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 pour la même année. Paris: Imprimerie Royale, 1763, p. 83.德理尔撰写的报告指出,据钱德明观测,当地时间9:31'12"水星星体一半进入日面,但他没有记录星体完全进入日面的具体时间;当地时间下午2:54'20"星体接触太阳边缘即将离开日面,当地时间下午2:56'4"水星完全脱离日面,水星用了1'44"才完全跨越太阳边缘;当地时间下午2:55'12”水星中心位置脱离日面,参照水星开始接触日面的时间,水星中心位置在日面共停留5:24'0",当地时间12:13'12"经过日面中心位置。gJoseph-Nicolas Delisle, ‘‘Observations du passage de Mercure sur le disque du Soleil, le 6 novembre 1756,’’ L’Hisoitre de l’Académie royale des Sciences, avec les 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 pour la même année. Paris: Imprimerie Royale, pp. 134–135.宋君荣和钱德明分别提供的观测数据,为德理尔独特的天文计算方法提供了依据,丰富和完善了他构建起来的天文理论体系。

1755 年,钱德明寄出两封有关中国度量衡的信件,由佩兹纳神父分别于1756 年10 月15 日和11 月17 日刊发在《马赛天文台撰数学与物理报告》(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 rédigées à l’Observatoire de Marseille)中,这是钱德明对中国度量衡体系的详细介绍。h参阅钱德明的两封有关度量衡的书信;参阅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 rédigées à l’Observatoire de Marseille. Avignon: chez la Veuve Girard, 1756, Vol. 2, pp. 61–83。法国铭文与美文学院院士小毕欧(Jean-Baptiste Biot,1774 — 1862)在《博学杂志》(Journal des Savants)上撰文介绍了钱德明的两份未刊手稿,其中一件似是在此基础上深入研究的结果。该手稿包含“对中国古代和现代长度、重量、容积单位的描述,同时有准确的对应尺寸。共四开8 页,20 幅图。”aEdouard Biot, ‘‘Notices sur des manuscrits du Père Gaubil et du Père Amiot, par feu Edouard Biot, membre de l’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 Journal des Savants. Paris: chez C. J. Panckoucke, 1850, p. 303.在小毕欧看来,当时中国与欧洲之间已经开启全新的贸易关系,钱德明的手稿具有特殊的意义,对法国贸易代表也更有价值,可以帮助人们对比中法度量衡单位。bIbid., p. 305.

1757 年,宋君荣称已经完成多次太阳或其他恒星中天高度的观测工作,尽管每次都进行了比较准确的观测,而且对仪器也进行了校准,但仍有很多观测数据互不一致。他担心这是由于天气冷热变化导致的不同折射反应现象。怎么解决北京这种气候条件下的独特问题?鉴于蒋友仁忙于乾隆圆明园的事务而无暇顾及,宋君荣本人年事已高也力不从心,钱德明(在这种情况下)表示,他可以考察北京地区测算中天高度时遇到的折射问题。cGaubil, op.cit., p. 849.除了这些天文观测活动之外,钱德明还进行了持续的气象观测工作。

二、钱德明在北京的气象观测

1757 年,因为宋君荣年事已高,钱德明接过接力棒,负责北京传教会的气象观测和记录工作。他后来将观测报告寄给贝尔坦,贝尔坦转给法兰西科学院院士查理·梅斯耶(Charles Messier,1730 — 1817)。经过整理之后,该报告于1774 年刊发在《科学院数学与物理报告集》(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中。气象观测起止时间为1757 年1 月1 日至1762 年12 月31 日。钱德明称,气压表打造得很精致;他使用的是列氏温度计,冰点和沸点之间有80 个刻度单位。气象观测资料以表格形式呈现:第一列为日期;第二列和第三列是早晚温度,钱德明没有标注具体时间,估计是日出时的观测记录,正如宋君荣之前的做法一样,下午观测时间是3 点;第四列和第五列是早晚气压值;第六列和第七列是风向、风力资料;第八列是大气状况和其他现象,以及磁偏角的变化等,磁磁偏角始终处于南偏西2°到2.5°。

钱德明连续六年观测记录的完整气象资料具有重要价值,对于今天研究气候变迁更是宝贵的第一手材料。资料表明:六年间,1762 年11 月20 日下午3 点观测到最高气压973.52 百帕,南风,晴朗,5 摄氏度。1761 年8 月20 日早上观测到最低气压922.06 百帕,下午无风,24.68 摄氏度。最高值和最低值之差为51.46 百帕。六年间平均气压为944.66 百帕,与巴黎的气压值相当。六年最高温度为1760 年6 月25 日下午3 点42.81 摄氏度,南偏西风,多云,下午风燥热,气压934.64 百帕。1762 年1 月12 日早上最低气温零下15.63 摄氏度,西北风,气压956.65 百帕,最高温度与最低温度差为58.44 摄氏度。北京以南风为主,六年间共计观测到1477 次,然后是北风,计599 次,随后是东北风、东南风、西北风、东风、西风、西南风。总的来看,5 月到9 月这五个月里气压低于948.19 百帕,一年中其他月份几乎都高于该值,平均气压为944.66 百帕。dCharles Messier, ‘‘Observations météorologiques, faites à Pékin, par le P. Amiot, jésuite, pendant six annés, depuis le 1er janvier 1757 jusqu’au 31 décembre 1762,’’ Mémoires de mathématique et de physique, présentés à l’Académie royale des sciences,par divers savants, et lus dans ses Amssemblées. Paris: Imprimerie Royale, 1774, Vol. 6, pp. 519–601; L. Cotte, Traité de Météorologie. Paris: Imprimerie Royale, 1774, pp. 609–612.

如果将这些气象资料与法国当地气象资料对比,可以帮助了解气候的差异,北京虽然维度比巴黎更靠南9 度,但是北京冬天更冷,气象数据也更趋稳定。北京雨水更丰富,据韩国英(Pierre-Martial Cibot,1727 — 1780)1761 年10 月20 日信件:“1761 年夏天总降雨量达1624 毫米,有些省份被洪水淹没,成千上万的人因此丧生,城市陷入洪水之中。”eIbid., p. 529.钱德明还提到,与巴黎相比,北京刮风的天气更多,而且风级更大。他还记录了降雪量、雷雨次数,这类气象资料具有重要意义。

梅斯耶发现,从长时段气候变化来看,钱德明观测到的温度比之前宋君荣观测到的温度有明显下降。宋君荣记录了1743 年北京酷暑的情况:“1743 年7 月,北京的老人们都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热的天气。”“从7 月14 日到25 日,在北京城内和近郊,据官员们清点,共有11 400 人因酷热而丧生,主要是穷人和匠人,大量条件不错的富人未统计在内。”aGaubil, op.cit., p. 625.

梅斯耶对钱德明的气象观测资料进行了评价:“这些观测资料是独一无二的,不论是其完整的连贯性,还是具体的细节。我觉得应该将其完整地呈现出来,以便加以对比,并从中得出相应的结论。”bMessier, op.cit., p. 531.在梅斯耶整理出版气象观测资料之后,贝尔坦给北京的钱德明寄了三本样书。cLe Père Amiot, lettre du 28 septembre 1777, Institut de France, Manuscrits. 1515.

三、钱德明与欧洲科学院的联系

1739 年,圣彼得堡科学院任命宋君荣为院士;1751 年,他被任命为英国皇家科学院外籍院士。同时,他也成为法兰西科学院和法兰西铭文与美文学院院士。dPaul Demiéville, ‘‘Préface,’’ Correspondance de Pékin, p. viii.钱德明到达北京之前,宋君荣已经是欧洲三大科学院院士,并与这几家科学院保持密切联系,这种学术人脉关系也直接让钱德明受益。

早年,宋君荣对钱德明进行引荐,在1751年10 月30 日寄给英国皇家科学院秘书莫蒂梅(Cromwelle Mortimer,1702 — 1752)的 信 中 写道:“钱德明神父刚刚来到这里,他给我几首中国曲谱,我这里寄给您,诚如您期望的那样。神父还告诉我,他想学习所有与中国音乐相关的内容。如果这样,您还会收到类似的新内容。”eGaubil, op.cit., p. 614; Hermans, op.cit., p. 27.同年11 月6 日,宋君荣在致莫蒂梅的信中指出,中国歌曲已经从北京寄往澳门。fGaubil, op.cit., p. 64; Hermans, op.cit., p. 2.11 月18 日,他又重申此事。gGaubil, op.cit., p. 65; Hermans, op.cit., p. 27.1753 年11 月23 日,在致英国皇家科学院继任秘书托马斯·博奇(Thomas Birch,1705 — 1766)信中称,钱德明寄出了十首中国曲子。hGaubil, op.cit., p. 67; Hermans, op.cit., p. 27.这些曲谱于1753 年3 月1 日抵达英国皇家科学院,目前手稿亦收藏于此。i据誊录员,宋君荣1751 年10 月30 日和11 月6 日的信件收悉,包含以欧洲方式记谱的中国歌曲。目前手稿保存在英国皇家科学院:The Royal Society: Lettres et papers II (L.& P. II. 422): 1741–1806, no 422。参阅The Royal Society (Londres):Journal Book Copy, Vol. 21, fos 281–283。参阅Hermans,op.cit., p. 27。这十首曲子包括《柳叶锦》等,钱德明在《论中国现代音乐》(De la musique moderne des Chinois)j该手稿收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音乐部,Rés. Vmb. Ms. 14。手稿写作日期未定,约1751 — 1760 年写成。该手稿的部分内容刊发在Journal Étranger, 7 (1761), pp. 5–49。参阅Hermans, op.cit., p. 29;参阅Standaert, op.cit., p. 291。手稿中再次谈及。在宋君荣的推动下,钱德明开始翻译李光地的《古乐经传》,之后将译文寄给德拉杜尔神父(Simon de la Tour,1697 — 1766),让其转交铭文与美文学院秘书布甘维尔(Jean-Pierre de Bougainville,1722 — 1763)。该手稿已佚,但其中关于古代舞蹈的译文刊发于《外国杂志》(Journal étranger)。kHermans, op.cit., p. 30; Journal Étranger, 10 (1761), pp. 5–36.因为钱德明当时来华时间不长,汉语水平还有限,不足以翻译这样的专业著作,所以他本人20 年后也承认其中有不少错误。lHermans, op.cit., p. 30; Mémoires concernant les Chinois, Vol. 6, p. 13.然而,在翻译李光地的作品之后,钱德明在1754年和1763 年之间还寄给德拉杜尔一些音乐补编,由于布甘维尔1763 年去世,钱德明与德拉杜尔神父的通信也随之中断。后来,德拉杜尔神父去了贝藏松,耶稣会士也被解散,1763 年之后通信就此中断。mHermans, op.cit., p. 31.

在宋君荣的引导下,钱德明和圣彼得堡科学院进行了联系。宋君荣于1755 年4 月30 日致信圣彼得堡科学院克拉曾斯坦(Christian Gottlieb Kratzenstein,1723 — 1795) 和 利 赫 曼(Georg Wilhelm Richmann,1711 — 1753),首先感谢两位教授关于电的介绍文章,并且说中国人2670 年以来一直了解地磁的存在,1500 年以来已经注意到磁偏角现象。钱德明对电很感兴趣,他还做了相关实验。aGaubil, op.cit., p. 314.然而这期间,前者已经于1753 年被任命为哥本哈根大学实验物理教授,后者于1753 年在雷电观测中遭雷击身亡。1756 年12 月,圣彼得堡科学院查哈博士(Ernst Zeiher,1720 — 1784)接过联系工作并致信钱德明,希望与他继续保持通信:

我们科学院感谢您就钟表摆长、磁偏角、电以及其他类似事务的精彩观测和实验。我们请求您继续与我们保持通讯。它想真心地告诉您多么重视您的函件,我也非常庆幸能够向您自荐。……我非常开心地阅读了您的观测报告,您的磁偏角观测工作让我们非常惊奇,因为各地的结果变化那么大。b法国国家图书馆,西方手稿本部,Fonds Bréquigny 1。

但是他们之间的通信不久也中断了,查哈于1764年成为维滕贝格数学教授。加之1760 年到1775年之间,圣彼得堡和北京之间的陆路非常不可靠,联系时断时续。cGaubil, op.cit., p. 36.据推测,因为圣彼得堡没有回音,钱德明可能放弃了通信联系。

您告诉我关于各个季节气压变化的准确和特别的来信,我斗胆简单地告诉您本次通讯时想到的体系,这是我20 年前多少告诉过圣彼得堡科学院的内容。当时的科学院院长拉祖莫夫斯基(Kirill Rasumowski,1728 — 1803)作为联络人,他已经去世或者去了别地,这是他交代过我的工作,等我的书信寄到之后直到今日都没有任何回复。于是我相信,该体系非常虚幻,或者压根站不住脚,不足以引起物理学家的关注。dLe Père Amiot, ‘‘lettre du 15 novembre 1784,’’ Mémoires concernant les Chinois. Paris: Chez Nyon, 1786, Vol. 2, p. 569.

钱德明大致解释了自己的体系:

我们周遭的大气不是真正的原因,只不过是次要原因,其本身又从属于一个普遍的缘由,也就是说充溢空间的普遍因素,这个因素会对气压表汞柱产生作用。而且按比例对海水产生作用,这个普遍元素随着季节的变化对气压表汞柱产生影响,正如其在海洋上产生影响一样,但这种作用不知不觉,并非真实可感,正如在地中海的海水上发挥作用一样。eIbid., p. 570.

钱德明通过详细的实验和解释来证明这个体系,但以前的书信已经荡然无存,他认为俄罗斯物理学家可能觉得他在信口开河,压根就没有回复,从此他就不再关心这个科学问题。

之后,钱德明的作品被刊发在圣彼得堡科学院的报告集中,f据物理学家弗朗索瓦·阿皮努斯(Francois-Ulrich-Théodore Aepinus,1724—1802),北京传教士1755 年提交给圣彼得堡科学院有关电的实验报告。参阅Novi commentrarri Academiae scientiarum imperialis petropolitanae pro annis 1758 et 1759.Saint-Pétersbourg: Académie des Sciences, 1761, Vol. 7, pp. 277–302。而且对都灵大学实验物理教授贝卡利亚(Giambatista Beccaria,1716 — 1781)产生过具体作用。另外,钱德明还进行过一些大气观测实验,其结果被圣彼得堡气象物理学家和哲学教授布莱恩(Joseph-Adam Braun,1712 — 1768)刊发在圣彼得堡科学院报告集中。gHermans, op.cit., p. 37; L.-A. Braun, ‘‘Observations meterologicae ab anno MDCCLIX ad annum MDCCLIV Petropoli factae,animadvernisiobus illustratae et consectariis,’’ Novi Commentarii (1754–1755), Vol. 5, 1760, pp. 373–399。其中第392 — 395页写道:“Accepit nempe Academia a R. P. Missionariis Galliis Pekini versantibus, observatuines quasdam, 1755, inter quas et Barometricae et Thermomericacae occurrnunt, quae Pekini ab iis factae sunt, potissimum a R. P. Amiot Societatis Iesu.”另外,圣彼得堡科学院还刊发了北京传教士提供的月象观测、水星观测、北极星观测、天琴座观测、御夫座观测等天文观测结果。hHermans, op.cit., p. 37; “ Observations astronomicae Pekini habitae a RR. PP. Gallis S. I.,” Novi commentarii (1754–1755), Vol. 5,pp. 473–480.

四、宋君荣对钱德明的学术影响

宋君荣是18 世纪欧洲伟大的汉学家,是建立法国汉学的耶稣会士杰出代表,其汉语和满语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关注的领域非常宽泛,包括历史、典籍、语言、文学、风俗、天文学和地理学等。aDemiéville, op.cit., pp. vii–viii.他去世后,钱德明在书信中称“他属于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这类人”。他如同“一座鲜活的图书馆”,只要咨询他绝不会无功而返,他对中国各朝各代的历史事件和人物了如指掌。bLe Père Amiot, “Lettre sur le Père Gaubil à M. Delisle,” Correspondance de Pékin, pp. 1–2.从信中可以看出钱德明对宋君荣的尊重和钦佩心情。来华近十年间,钱德明一直在宋君荣的指导下学习语言、文化,并具体参与科学观察和实验,学习正确的研究方法,可以说他们之间是耶稣会内部的师徒关系。对钱德明来说,宋君荣的去世犹如“失去一位导师”。cHermans, op.cit., p. 34.虽然他们共同从事科学研究不到十年时间,但是对钱德明后来的整个学术生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作为弟子的钱德明身上有意无意地传承着宋君荣的学术精神,在后面的研究工作中延续着导师的学术生命,并身体力行地推动汉学研究的深入发展。继宋君荣之后,钱德明本人也成为18 世纪后半期最杰出的汉学家。

中国历史纪年问题曾经在传教士之间及在欧洲引起广泛讨论。总的来说,“历史学派”采用相对科学、客观的批评方法,倾向于认同中国上古历史,他们认真研读典籍以寻求证据,再借助天文和数学手段加以验证。与之相反,索隐派则倾向于认为,中国经书中并没有实证的历史之源,他们在中国典籍上同样用功甚勤,但目的在于从中国上古人物身上发现《旧约》的踪影。d《钱德明:18 世纪中法间的文化使者》,第76 页。在《中国纪年论》(Traité de la chronologie chinoise)中,宋君荣偏重从史书中钩沉天文资料,再辅之以科学佐证手段,以强化中国纪年的可信度和说服力。钱德明从宋君荣那里继承科学研究方法,以建立自己的中国纪年体系。

在《中国通史编年摘要》(Abrégé chronologiquede l’histoire universelle de l’empire chinois)中,钱德明认为黄帝前六十年属于存疑时代,从黄帝六十一年开始为具有确切纪年的信史时代。伏羲建国在公元前3462 年,即诺亚大洪水之后254年。钱德明主张采用七十子译本来调和中国历史与《圣经》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圣经》直面中国历史纪年时遭遇的尴尬:“即使中国人坚信黄帝六十一年至伏羲时代之历史真实可靠,也不可能推导出让基督徒或合格的天主教徒难以接受的结论。”e同上,第79 页。三代纪年的两个分歧在于颛顼时代的“五星连珠”和尧时代的冬至观测。钱德明强调指出,《资治通鉴纲目前编》只言及颛顼变天文历算,以寅月为正月,而五星连珠则为后世注释家所加,后世附会的天象自然不具权威性。同样,尧时冬至点也为后世附会,不足为证。关于这两个天文记载,钱德明参考了宋君荣《中国天文史》(Histoire abrégée de l’astronomie chinoise) 中 的论证,认为中国权威的经书和正史均没有提及这两个天文现象,故不能据此推导出或支持或反对中国纪年的结论。f同上,第81 — 82 页。另一个天文现象是“仲康日食”,弗雷莱(Nicolas Fréret,1688 — 1749)推算出公元前2007 年9 月24 日发生日食之说流传较广,而宋君荣推算的结果则为公元前2155 年10月12 日。钱德明支持宋君荣的观点,认为要证明此次日食的准确性,一是需要界定仲康统治时间,二是需要证明该时期内发生过本次日食。由此得出最后结论:“仲康五年,日食发生于前2155 年10 月12 日7 时30 分14 秒,……跟《书经》记载完全相符,即季秋月初一日。该日食符合《书经》中记载的情形。这不可能是焚书之后重新整理古籍时反推出来的日食,因此这次划时代的日食值得相信。”值得注意的是,宋君荣在推导结论时持有一定的怀疑,对结论并未完全肯定。钱德明则认为宋君荣虽然保留意见,但恰恰体现出严谨的科学精神和开放的学术态度,这并不影响结论的准确性。钱德明试图消除各种质疑以及宋君荣的保留态度,进而论证和强化中国历史的可信度,在与《御纂历代三元甲子编年万年书》(Table chronologique de tous les souverains)相符的时间框架内确切地回溯到更早的日期。a《钱德明:18 世纪中法间的文化使者》,第82 — 83 页。显然,这种解读方式受到来华耶稣会传统的影响,钱德明吸收了前辈研究成果,尤其是宋君荣用天文佐证历史的方法和结论,基本上沿用了“历史学派”的路数,然而在“历史学派”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在《由载籍证明中国之远古》(Antiquité des Chinois prouvée par les monuments)中,钱德明认为《春秋》中记载的大部分日食已被欧洲天文学家核实,可见《春秋》并非凭空杜撰,基本可以定为信史。随后,他罗列出《春秋》记载的历次日食,并推算出对应时间。在附表中,他列出36次日食,第一次日食发生在隐公三年,最后一次日食发生在定公十五年,即公元前495 年(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为了凸显采用材料的真实性,钱德明先抄录相关中文记载,再附上法文释文。在确定720 年日食之后,他借助《诗经》中的记载继续回溯。《诗经·小雅》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根据推算,西安地区能够观测到公元前776 年9 月6 日日食,而周幽王时期该季节并无其他可见日食,因此《诗经》所载当为本次日食。确定本次日食之后,钱德明转向《书经》以求证天文现象。他认为,《书经》记载羲和因“仲康日食”被斩首的故事,一定是想反映古代天文观测的严肃性,因此这次事件不可能为后世附会。经推算,公元前2155 年10 月12日日食符合《书经》所载条件和相关假设,他在这里同样采信了宋君荣推算的结果。钱德明继续回溯年代,通过天文方法来验证《万年书》,他发现史书中记载有颛顼时期的“五星连珠”。钱德明依据《万年书》所列年表,得出颛顼在位时间在公元前2513 至公元前2435 年之间,经推算发现公元前2449 年恰巧出现过“五星连珠”。因此,钱德明认为这是通过科学手段验证的最接近黄帝时期的年代。如果说钱德明在《中国通史编年摘要》中为了驳斥卡西尼(Jean-Dominique Cassini,1625 — 1712)缩短中国历史的论断而将“五星连珠”指为后世附会的话,那么数年后在撰写《由载籍证明中国之远古》时,为了进一步通过天文记载回溯中国历史和证明其悠久性,他已经完全改变了态度,认为这一天文现象不可能为后世附会。钱德明参考并征引宋君荣的研究成果,完全采纳了宋君荣对仲康日食的断代时间。《中国纪年论》迟至1814 年才出版问世,钱德明的著作多少掩盖了宋君荣的光芒。b同上,第90 — 93 页。

中国纪年问题曾经引起教内教外广泛的争论,因为它关系到“调和中国历史与圣经历史”的核心问题。索隐派声称在中国古代历史中发现了《圣经》传说的相关痕迹,并以这种比附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宋君荣对此坚决反对,认为索隐派的做法没有依据,何况中国人也很难接受。cGaubil, op.cit., pp. 241–242.在致弗雷莱的信中,他写道:

您称我们的好几位传教士为索隐派,我尤其高兴;在欧洲,对中国人的研究越深,就越能体会到这种说法的兴味。索隐派的体系是站不住脚的。我们提倡这种做法就会冒传教事业失败的风险。我们的上司已经采取了很好的策略,以避免索隐派带来的危害,它已经让某些传教士浪费了时间。其实他们原本可以把时间花在能力相当的工作上,如编撰汉语字典或翻译书籍等。dIbid., pp. 363–364.

受宋君荣耳濡目染并被他的观点所影响,钱德明在书信中也多次谈到自己的态度。钱德明将索隐派称为“易经派”,认为他们发挥奇思妙想,把《易经》视为一本充满先知与预言的书,里面可以找到很多圣教的痕迹。易经派的目的就是为了构建自己的体系,以证明中国人是犹太人的后裔,中国人引以为傲的知识来自犹太故地。eLe Père Amiot, ‘‘Antiquité des Chinois prouvée par les monuments,’’ Mémoires concernant les Chinois, Vol. 2, 1777, p. 26.同时代在华耶稣会士高类思(Aloys Ko,1733 — 1790?)和韩国英谈论中国历史时与钱德明的观点截然不同,钱德明认为这是由此前外省传教士的作品编撰而成,而且作者的理解也不到位。aLe Père Amiot, lettre du 29 septembre 1777, Institut de France, Manuscrits 1515.他们虽然也说中国经书言及夏、商两代,但关于王朝长短、君王代系和在位时间的说法“根本不可靠”,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模糊性”。bPP. Ko et Cibot, ‘‘Essai sur l’antiquité des Chinois,” Mémoires concernant les Chinois, 1776, Vol. 1, pp. 6–7。此文以高类思的名义发表。据考证,这其实是高类思、杨德望(Étienne Yang, 1733—1798)和韩国英的合作成果,参阅Joseph Dehergne,“Une grande collection,” Bulletin de l’E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 Tome 72, 1983, p. 270。钱德明对这部著作也进行了批判:

以高神父名义发表的《中国上古史》(Essai sur l’Antiquité des Chinois)让 那 些 能阅读法文的中国人蒙羞,只要他们具有本国文学的良好启蒙。他们尤其不会原谅,居然让他们的先贤以拉比的身份言说,那些最受尊重的古典作者演变为最鄙陋的宗教信徒。我寄出的是他们民族普遍接受的载籍,可以缓解因为阅读被狂热冲昏头脑的高神父异想天开的作品带来的毒害作用。我们应该根据一个民族自己的情感,或者自然赋予它的情感来评判这个民族。cLe Père Amiot, lettre du 18 septembre 1778 à M. Bertin, Insittut de France, Manuscrits 1515.

五、结 语

在1765 年之前来华的早期岁月里,钱德明将主要精力用在学习汉、满语言和文化上面,还在尝试和探索具体的研究领域。在这个阶段,宋君荣是他的主要导师,指导他进行了一些科学研究和实验工作。在宋君荣的指导下,钱德明相继完成了科学实验和观测任务,如水星凌日观测、连续六年的气象观测、大气观测实验等,并将观测结果寄送到西方,并得以刊发。此外,宋君荣还利用自己的学术关系,将钱德明引荐给欧洲主要科学院,如圣彼得堡科学院、英国皇家科学院和法兰西科学院以及法兰西铭文与美文学院等。然而,宋君荣很快发现,钱德明的兴趣不在于科学技术研究和实验,而在中国古今音乐方面,于是鼓励他尝试翻译早期音乐著作。比较遗憾的是,钱德明想利用音乐打动中国人的方法似乎没有太多效果,主张通过音乐来接触文人和官僚的想法也流于失败。另外,宋君荣严谨的科学态度和求实的学术方法,对钱德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钱德明后期的作品中都能感受到他早期来自宋君荣的影响,不管是依靠天文学计算并论证中国悠久的历史,还是对索引派的反对态度,都能看出导师宋君荣的影子。

总之,在钱德明来华的初期岁月里,其科学研究的成果并不显赫,大多不为人知,甚至默默无闻。我们必须看到,这是他来华的初期岁月,他对语言文化的掌握还差强人意,他对中国文化的兴趣还处于磨合期,他本人也还在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向。1765 年贝尔坦介入“文学通讯”给钱德明提供了契机,他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和领域,随之也进入创作、翻译的高产期和学术研究的收获期。正是在这后面的日子里,钱德明进一步赢得了广泛的声誉,在“文学”领域进一步发挥特长,终于成为18 世纪后半期最博学的汉学家和最具代表性的来华耶稣会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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