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清清
成都文理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 610401
抗战军兴,大批省外人士内迁四川,四川由此成了其日常生活与休闲旅游的活动中心,这当中,以峨眉山之吸引力最大,迁入川省之外人“早已久仰峨眉山的大名,所以到了四川,差不多都要到峨眉山一游[1]。”随着峨眉山游客暴增,客观上促进了峨眉山旅游交通的发展,也推动了峨眉山食宿业的兴起。
抗战时期,出入峨眉山的旅游路线,以乐山、成都、重庆为中转,水陆皆有,可供时人选择路线和交通工具尚属灵活。
由成都至峨眉山。从成都汽车南站出发,途经双流、新津、彭山、眉山,最后抵乐山,整个行程“搭八时开行之蓉乐公路快车,一人一坐,勉称舒适,车行颇快,中途尚少耽误。一百六十公里,狂奔八小时即到[2]。”到了乐山后,再由乐山至峨眉。又有三条路可走,水路约一百里,系逆行,颇为危险,因此,少有人走水道;陆路有二:“一取道苏稽符文镇到峨眉县凡八十里,代步只有肩舆,大半日时间可到,舆资约二元;一则取道于马路,由嘉定至夹江七十里,可搭汽车车费二元再由夹江至峨眉县五十里,乘黄包车,车费八角,时间三四小时,即到达,故往来旅客,大都取道马路也[3]。” 1938年,字林西报记者W. Lewisohn曾自驾汽车由成都至峨眉山,沿途“有公路可通,路以碎石铺筑,至为优美”,据其推测,“此或系二年前蒋委员长曾留居山上数月之故。惟沿途所经桥梁,均系木制,松裂多孔隙,为状至险[4]”。
由重庆赴峨眉。有水陆两途可选,“(一)水道,由渝上轮三日可抵乐山及峨眉。(二)陆道,由渝到永川经荣昌隆昌。……则由隆昌乘舆经牛耳渡大山铺抵自流井,又经荣县而至嘉定。由渝到嘉定陆道计八百里,又嘉定到峨眉县八十里,路资至少需洋二十元。若由渝到成都,汽车二日可到,需费二十元,由成都到峨眉半日可到,需洋十一元。共计三十一元[5]。”
及至1945年往来,峨眉山的旅游交通已较为完善。去程由重庆出发,经成都、峨眉、峨山,回程经嘉定、宜宾至重庆。其中,重庆至成都计450里,特快汽车票价93150元。二日准达。成都至峨眉县,计150里,热季有专车驶行,普通车票价23700元。一日可达。峨眉县至嘉定,计110里。乘滑竿较为简洁,一日准达。嘉定至宜宾,热季有小轮行驶,一日可达,票价上舱27500元。宜宾至重庆,轮船直达,需时二三日,票价房舱82400元[6]。
峨眉山之路径素来以险峻著称,游客攀登多选乘滑竿或者背子。根据时人的体验,从事滑竿和背子的人皆属当地农民,他们平时在家种地,及至旅游旺季或有人预订才从事此工作。其中,“滑竿为简便之肩舆,通常以二人肩之,用竹竿及竹块缚成”,“揹子则为木制,以一人负之”,“游客乘滑竿或揹子上山,如遇巉险之处,仍以步行为宜。然如遇年老之游客,惮于山行者,则可于县城动身时,雇力夫三人或四人共抬一滑竿,则亦可不行一步,安然至顶。揹子除载人外,多属负物之用,惟每揹不得过六十斤。遇重则行迟,并虞其颠踬也。游客如雇用力夫过多,则例有夫头随行。夫头专司管理夫役及照料行李之责,不负肩抬及携带行李等事。计每十名夫役以上应用夫头一名,二十名以上者二名,余类推[7]。”
虽有夫头随行,管理这些人,却常有游客受其敲诈。时任国防最高委员会之吴景洲等三人,雇滑竿登山,当时县政府对于滑竿即有规定价格,以防舆夫敲诈,但因当时县城刚发生火灾,政府无暇顾及,故舆夫未遵规定之价,最终,“三日程,每日人九十元,以余(吴景洲)身重用三人,赵李二君则两人”,之后赵李二君亦改用三人,“余所乘滑竿之舆人,以赵李二君身较余轻,而亦改用三人,意不满。乃由一最少年者发难,谓‘不可胜任’,求增一人”,“彼意在增价,或多得一人,便游息耳,呶呶不休,故作倾斜之状,以相恫脅[8]。”
更令人惊异的是,还有女性从事此种体力工作。1937年,几位初中毕业的女学生游峨眉,至抬轿不至的地方,一行人束手无策,不知如何上山,此时,“来了几个拳粗臂大,筋强力壮的女人,一齐向我们要求:‘先生,要上山吗?我们揹你,五角钱一位。’”起初,几位女学生甚为怀疑,经过交涉,最终同意让她们背上山[9]。
抗战时期,旅客由重庆、成都或者乐山搭乘交通至峨眉时,已是下午或者傍晚,当天往往难以直接攀爬峨眉山,需次日一早启程爬山,因而,当日多借宿于峨眉县城。据《峨眉导游》显示,1937年,峨眉县城共有五家旅馆,分别是东正街之集贤旅馆,育贤街之育贤街,北正街之乾元旅馆,江西街之義利旅馆,南正街之泰源官栈,价格大体在二角上下[10]。
峨眉山因山高路长,游客来回至少需要三日,方可游完,因此,尚须在山中留宿数夜。“山上是没有旅店的,峨眉旅行社在清音阁庙里有个招待所,其他全是在庙里寄宿” 。据统计,峨眉山各寺庙的容客量(如表1)。
表1 峨眉山各寺庙的容客量
尽管,峨眉山上少有专营住宿的旅馆,到抗战时期,因游人骤增,峨眉寺庙的“房间同旅馆一样的编有号数,也分上中下三等,小和尚就等于旅馆里的茶房,买手纸、鸡蛋、泡茶、倒夜壶,一叫就来[11]。”俨然成一种商业化的运作模式。
山中各寺住宿条件又存在差别。时人游览峨眉山,多旅居清音阁、九老洞、洗象池、华严顶、洪椿坪等寺庙。清音阁“环境优雅,食宿便利,旅行社房舍整洁,置有沙发,每餐有腊肉鲜鸡,餐宿各取千元,与成都当时物价相比,尚相因半数。惟上面寺楼设置较差,为便利四方朝山之男女居士休息之所。”九老洞“全庙里非常精致,干净得很,陈设也非常的好,设备也多,仅仅棉被絮一项,就有两百多牀,有些好的客房,都不知了沙发,而且特别请了很好的厨子,专门烧菜,所以九老洞的菜蔬,是全山出名的,达官贵人,很多在这里休息或是避暑”。洗象池“食宿齐备,客堂布置精雅……堂侧新建楼房数间,设置精雅……新房新床新盖,宜于安寝,但仍像连夜一样,虽无臭虫蚊子,而跳蚤扰人,却未例外。”华严顶“为峨山上下之食宿站,有服务处,有和尚饮食,荤素俱备。”洪椿坪“布置非常整洁,屋里虽然已经没有人住,但是沙发、书桌、床、一切东西,都仍然安放得很好[12]。”
抗战初期,峨眉县城饭店数量有限。据统计,可供选择之饭店总计六家,分别是县正街之嘉宾、鹤轩、春记面馆、香积饭馆,江西街之三峨饭馆,东正街之安乐馆,价格为五仙至三角不等。不过,在1943年6月,峨眉县城发生大火,“全县城付之一炬,城里不晓得到那年才可恢复!?”
此外,山中各寺之饮食又有各自的特色。游人可根据各自喜好而选择,“以备暑计则宜住九老洞,洗象池,华严顶,因其气候适宜,设备亦佳也;若欲临高瞰远应住金顶,卧云庵,接引殿,洗象池,华严顶;山上素食最佳者推九老洞,面点则以龙门精舍为美。荤食只有清音阁招待所,报国寺外之饭店中等处,其他有面点无菜饭[13]。”
经过峨眉政府的整顿,寺中饮食皆有规定。大体而言,寺中“伙食分为三等。较大之寺宇,价皆一律,如次:上饭(每餐每人)一元,(每人二餐一宿)二元;中饭五角,一元;力夫三千文,三角。以上各寺膳宿费,亦非一成不易者,盖寺宇之大小不同,招待互异,故游客给资亦有差等也。”不过,“如果你是朝山烧香的居士,那吗,另外就要你出功果,功果的多少,自然由你个人的发心,但是少了,和尚还是要求你增添的[14]。”
峨眉山全山寺庙的食宿价格,亦根据寺庙不同高度而略有差异。具体而言,“第一段,由保宁寺至纯阳殿一餐二角,一餐一宿四角,二餐一宿六角。第二段,由大峨寺至清音阁一餐二角五仙,余照上推算。第三段,由大路白龙寺至莲花寺,由小路牛心寺至遇仙寺,一餐三角,余照推算。第四段,由洗象池至金顶及万佛顶一餐四角,余照推算。”及至抗战时期,其食宿费涨价不少,“寺中均系素食,住宿以人数计算。其价目有悬牌定价者,有随客付给者,南门外招待所,及清音阁招待所则系荤食,住宿则以房间计算,且有一定价目。各列于后:各寺院一餐一宿价约二十二元,另食一餐约十二元,未悬牌定价者可照此付给金顶登运输不便,应多付一二元。峨山招待所双铺房间,价八元至十元菜饭每客十一二元。”总体而言,“清音阁以下的价格,要比城里贵三分之一,清音阁到华严顶洪椿坪这一带,要比城里贵二分之一,九老洞洗象池以上的十里路以内,比城里要贵三分之二,山顶一带,要贵一倍,因为山上的东西,全是由山下运上去的。
抗日战争为峨眉山旅游业的兴起带来大批游客,客观上推动了峨眉山旅游交通与食宿设施之建设,是峨眉山近代旅游业兴起之表征。但是,峨眉山既有的服务设施并不能完全满足日益增长的游客需求,导致饮食环境、住宿条件差强人意,这实际上暴露了峨眉山游客容量与实际承载量之间未能平衡的关系。可见,抗日战争,既是推动峨眉山旅游业发展的机遇,也是制约峨眉山旅游业发展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