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有雾的日子,霜就下了,像撒了一层薄薄的盐,风变得生硬了,给热乎乎的脸来点儿刺激。
霜打过的青菜,如浆洗过的衣服,摸起来有种板挺的感觉,太阳一晒,就柔软了,那绿啊,愈发翠碧,在菜的每一条经络里流动。扯一把洗净,沥水,过油一炒,吃起来没有青涩气,格外鲜甜可口。
乡下的柿子树丢弃一切琐碎,枝桠疏朗交错,衬着高远的天空。黑褐色的枝头高高地挑着几枚火红的柿子,宛如老太太头上扎的几朵红花。我吃过霜打的柿子,轻轻咬一个小口,放在嘴边美美地一吸,一股清凉的汁液便流进嘴里。
落霜时节,我和朋友王胖子去看枫叶。漫山遍野的红枫迎霜摇曳,王胖子拿着相机狂拍不止,说想盖一间小茅屋,终老于斯。我在丝丝凉意中俯拾一两片落叶,闭目沉思,觉得自己和自然融为一体了。
“碧瓦新霜侵晓梦”,在清凉的月光里,霜落在屋瓦顶上。瓦上的霜,像薄薄铺了一层白粉,却不能完全遮盖住瓦楞的黑。中年的我,搬一张椅,沏一杯茶,坐在院内看月光。
无论是风景还是人,在霜的映衬下,都异常的优美、抒情。戴望舒在《霜花》中写道:“九月的霜花,十月的霜花,雾的娇女,开到我鬓边来。”
霜落下来了,那么浅浅的一层。我从家乡的石桥走过,把霜踩成一个个脚印,一个接着一个向前延伸。那些石桥上的霜,也被鸡们鸭们踩过,被放牛的山娃子踩过,可能也被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早早起行的旅人踩过。
清晨,寒风中,一个菜农挑着一担菜在卖,菜上,头发上,眉毛上都挂满了霜。我一个人站在一侧,看他拉开嗓子吆喝着,霜也跟着动。人活着,都那么不易,只要坚持下去,就像霜,它背后一定潜伏着一程又一程的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