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游戏：构建学前教育新生态

□袁 青

（安吉幼儿教育研究中心，浙江安吉 313300）

优质普惠是学前教育发展的总目标。2021 年，在第十个全国学前教育宣传月活动举行之际，我国学前教育的工作重点已转向高质量发展。二十多年前，湖州市安吉县就将学前教育高质量发展根植于美丽乡村建设中，借力“新农村”建设等推动机制，以公办为主导，镇村共同建设“镇村一体”幼儿园，同时将课程改革与事业发展同步推进，追求让县域内每个幼儿都享有公平、高质量的发展机会，让每一个教师都以成为幼儿教师为荣，让每一个家庭都在养育子女的过程中成为乡村教育生态的共同体。在课程改革上，“安吉游戏”发挥了课程领导力的积极作用，促成了信任、尊重、平等的课程改革共同体，掀起了一场以“让游戏点亮儿童的生命”为信念的游戏革命。在二十余年的探索中，安吉幼教人坚定不移地落实国家的学前教育改革要求，落实“以游戏为基本活动”的要求，把游戏的自主权还给儿童，让儿童在自主、自由的游戏中获得经验、形成想法、表达见解、变通观念、拥抱变化、迎接挑战，使儿童各方面的潜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展。这场游戏革命有两个核心，即儿童的“真游戏”和教师的“放手与退后”，两者相辅相成。“真游戏”的实施和教师“最大程度的放手，最小程度的介入”解放了儿童，去除了教育生态中各环节的形式化内容，带来了儿童的发展与教师的成长，保持了课程改革的活力，推动了课程改革实践不断靠近当代社会发展的新要求、新内涵。同时，这场游戏革命将幼儿教育的改革根植于社区、乡村的整体规划中，让学前教育改革与学前教育事业发展同步推进。安吉县每一个幼儿，都能享受到均衡、普惠、优质的学前教育，并跨出区域、园际公平，真正实现了教育的人际公平。

一、权利回归，践行真游戏——幼儿真发展

游戏是儿童的天性，但儿童游戏的权利长期以来却没有得到基本保证。在不断追问“为什么”的过程中，“放手游戏，发现儿童”成为安吉幼教人追寻学前教育真谛的逻辑起点，也成为一批批安吉幼教人构建全新儿童观的重要实践。二十多年前，作为安吉县学前教育行政干部的程学琴主任，面对幼儿园“无游戏”幼儿不快乐、家长不认可、教师不自信，幼儿园“假游戏”幼儿不投入、家长不参与、教师不懂儿童的情况，开始有计划地对各年龄段成人进行访谈，让他们回忆自己童年时期的游戏，讲述童年最快乐的往事。在访谈中，程学琴主任听到不同年龄段的人讲述令他们难忘的童年游戏，这些游戏都没有成人干预，大多发生在户外，自己和伙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些真切朴实的游戏回忆让她逐渐感悟到游戏的真谛和价值，它根植于人的一生且有重要影响。于是，程主任向全县幼儿园教师发出“让自由的游戏点亮儿童的生命”的号召。

为了把游戏的权利彻底还给儿童，安吉幼教人将访谈中得到的朴实道理和学术上认为的反映游戏本质的六个特征转化为实践要求，玩什么、怎么玩、与谁玩、在哪里玩，都由幼儿自己定。同时提出将“闭住嘴、管住手、睁大眼、竖起耳”作为教师改变习惯性做法时自我督促和反思的要求。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却扎扎实实地保障了“真游戏”不会走样，幼儿园游戏不被异化。在“真游戏”中儿童的游戏不受外在目标控制，完全由幼儿发起并决定游戏的过程；儿童游戏时自由自主，有很高的选择自由度；儿童在游戏中表现已有经验，力所能及；儿童的游戏注重过程体验，不在意结果如何；儿童的游戏是假想的、非正式的，不受评价的制约；儿童在游戏中获得积极情感体验，充满安全感、胜任感、成就感。

在不断反思与实践“真游戏”的过程中，安吉县也基于本地的实际情况构建起低成本、高质量推动每所幼儿园游戏实践的环境创设和游戏材料投放的原则。在环境上注重自然野趣、开放互通，将自然元素中蕴含的知识经验、地理变化中蕴含的规律道理、互通使用中蕴含的问题解决机会最大程度地还给儿童。在材料投放上注重低结构、可移动、可组合，种类多样，数量充足，打破了成人投射在高结构玩具上的对3～6 岁儿童能力低估的普遍现象，把创造的机会和空间留给幼儿，把发展的机会和空间留给幼儿自己创设。在此基础上，根据幼儿游戏中构建经验的需要，又提出游戏时间充足且连续的原则，相信儿童在游戏中有持续、深度的思考和学习。游戏空间与时间的建立，是将教育质量寓于幼儿园环境之中，为“真游戏”奠定了基础。

经过不断的行动，园长和教师从内心慢慢树立起了正确的儿童观，每所幼儿园都大刀阔斧地改变以往高控游戏的状况。放手后，教师们在观察儿童游戏、回忆自己童年游戏的过程中，发现了“了不起的儿童”。他们发现儿童在游戏中对玩法的创新是自己无法企及的，每个儿童都是游戏高手，从而由衷地认识到儿童是主动的、有能力的学习者，儿童是值得被爱、被尊重、被崇拜的。教师发现：在“真游戏”中，儿童不仅自然发展了各种能力，还建构起大量朴素的知识概念；儿童在游戏中不仅展现了深刻的思维过程，还获得了丰富的情感体验；教师过去花大量精力教授的内容，儿童在游戏中都已获得；儿童在游戏中表现出来的假设、验证、迁移和应用经验与知识的能力，大大超越了教师对儿童能力的原有认知；儿童在游戏中全情投入的深度学习效果，远远超越优秀教师的直接教授。在这个过程中，园长和教师们树立起了“‘真游戏’就是真学习，也是每一个儿童的权利”的理念，真正走上了理解儿童的康庄大道。

二、放手退后，破除旧观念——教师真成长

对儿童在游戏与生活中学习的研究，让安吉幼教人重新思考师幼关系，重新定位教师的角色，重新思考教育的目的和手段。对儿童在游戏与生活中的学习发现越多、认识越深，大家越认识到自己的已知与儿童的潜能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这一步行动使园长和教师建立起“儿童在前、教师在后”的教育观，认识到要向儿童学习，重新定位教育的内容和手段。儿童在游戏中发现世界，教师在放手游戏和观察游戏的过程中发现儿童，教师和儿童共同学习、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安吉县将课程改革和教师成长紧密结合、分步实施，将观察与解读儿童的能力作为教师的核心素养，将游戏作为培养这一核心素养的重要途径。大家用最大程度的自由和最小程度的干预来实现“解放儿童”的目标，开启一场把游戏的权利还给儿童的“真游戏”革命，并不断寻找幼儿园教师的专业定位。在“真游戏”阶段，安吉幼教人经历了三大步，分别是：放手游戏，发现儿童，改变儿童观；看懂游戏，理解儿童，改变教育观；回应游戏，追随儿童，改变课程观。

对“真游戏”的深刻认识以及对教师专业成长规律的探索，成为安吉县幼儿园师幼共同成长的不竭动力。对儿童的学习、师幼关系和教师角色的重新定义，带来了对教师日常教学工作的重新定义。教师一天的教学工作主要有三类：一是观察——发现儿童的发现；二是倾听——记录儿童的心声；三是对话——个别对话和集体对话。这些工作的目的是获取儿童学习与发展的信息，支持儿童的发展。以上在“真游戏”阶段迈出的三大步也是教师成长的三个阶段。园长、教师逐步更新了对儿童、儿童学习、环境价值、教师角色、教育生态的认知，教师从被动转为主动，不断在反思自己和研究儿童中挑战自我，获得专业自信，进而达到更高的专业发展水平。在这三大步中，每一位园长、教师都全程参与课程建构，理解每个行动的原因，用实践探索问题的答案，从而成为课程的真正领导者和建设者。正是这三大步让我们悟到了教育的真谛，自下而上地建构了“安吉游戏”，明白了研究儿童、理解儿童才是教师的专业基本功。安吉幼教人陆续突破了形式主义和功利主义，回归了真游戏、真教研、真教育，最终收获了教师的真成长。

三、质量提升，构建新生态——家长真支持

这场游戏革命的力量源泉是成人对儿童的不断发现——发现了不起的儿童，由此转变传统观念，认同并支持将游戏权利回归儿童的教育实践。幼儿园在实践“安吉游戏”的过程中，将与之关联的成人联动起来，就能建立一个由家庭、幼儿园、社区、政府乃至全社会组成的共同支持儿童真游戏的教育生态，这是安吉幼儿教育革命的最终目标。一个积极稳定的生态，一个育儿友好型的共同体，才能使幼儿游戏的权利持久得到保障。

然而，建立教育生态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转变传统的观念需要应对种种挑战。将工作重点仅仅放在教师发现儿童之上是远远不够的，生态系统的建立是多种合力的结果。如果没有儿童家长的支持，任何学前教育改革都必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因此，安吉幼教人一开始就提出让家长成为游戏革命的“同盟军”，但是改变家长的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理解家长的担忧和需要的同时，幼儿园通过邀请家长参与观察儿童的游戏，组织家长体验儿童的游戏和多种反思活动，让家长在实地观察和亲身体验中理解游戏的独特价值。与城区相比，农村幼儿园的家长工作在提升农村学前教育质量中显得更为关键。针对农村父母务工忙、农村祖父母受教育程度参差不齐、农村家庭教育资源弱、家长与幼儿缺乏沟通等情况，幼儿园通过更频繁、更个别化地与家长交流幼儿的游戏情况，指导家长从游戏入手与幼儿建立沟通的话题和亲密的关系，慢慢地，家长不仅认同了幼儿园的游戏，认识到幼儿的潜力和自己的重要价值，还成为幼儿园课程改革的坚定支持者。

在二十多年的实践中，政府也充分履行行政职能，积极建设县域内学前教育生态，以政策的力量推动教育资源均衡配置，并借力“新农村”建设的契机，推动幼教改革与县域社会经济发展并进，形成了以公办为主导、镇村共同建设的办园体制，创设了“镇村一体”的管理机制。在实现镇村均衡发展的基础上，安吉县又借助教育部一、二、三期“学前教育行动计划”，将学前教育事业发展纳入乡镇教育工作年度考核中，以推进幼儿园建设的提档升级。乡镇党委、政府纷纷把学前教育事业发展放到当地社会事业中的突出位置来规划和落实。在“学前教育行动计划”的实施下，安吉县各幼儿园的环境质量获得大幅度提升，教师待遇提高也有了切实有效的政策保障，县、乡镇工作与幼儿园的发展紧密结合，学前教育生态机制在行政推进下初步形成。

在二十年的实践中，安吉幼教人不断提升课程领导力，发挥课程的力量，推动学前教育从基本均衡向优质均衡迈进，与家庭、社区共建良性的学前教育生态。在这个教育生态中，每个人的角色都发生了转变：行政干部不仅仅是单一的行政指令下达者，同时也是专业引领者和课程领导者；园长和教师也从按部就班的课程实施者转变为追随幼儿的课程建设者；家长也从儿童成长过程中的陪伴者变成幼儿园课程改革坚定的支持者。“安吉游戏”经过二十多年的反思性实践，为全县学前教育发展创建了幼有善育、城乡优质均衡发展的积极局面，也为当前全国各地乡村振兴与建设教育友好型社会贡献了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