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特加两度拍板与台“断交”

冯璐

丹尼尔·奥尔特加·萨阿韦德拉

当地时间12月9日，中美洲国家尼加拉瓜发表声明：与台湾地区断绝“外交关系”，承认一个中国原则。次日上午，中国同尼加拉瓜政府代表团在天津举行会谈，签署两国恢复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

这是时隔36年之后，尼加拉瓜重新恢复与中国的大使级外交关系。两国建交是在1985年。

值得关注的是，尼加拉瓜政府两次宣布与台湾“断交”，都正值尼加拉瓜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萨阿韦德拉（下文称奥尔特加）执政期间。他年少时就是左翼游击战士，青年时代推翻美国扶持的右翼独裁者索摩查，被称为“活着的最著名的游击战士”。1984年，他当选总统，就职后很快就与台湾“断交”了。此次他再次做出“断交”决定，恰逢美国举办所谓 “民主峰会”期间。分析称，奥尔特加此举不仅打脸蔡英文当局，更精准打击了美国在全球的影响力。奥尔特加本人则表示，与中国复交加强了尼加拉瓜在各领域的国际关系，“中国会让我们的经济变得强大”。

两国复交后，迅速展开抗疫合作。目前，中国向尼加拉瓜捐赠的100万剂国药新冠疫苗中的第一批（20万剂）已运抵该国首都。

随着尼中复交，该国成为世界上第181个承认和支持一个中国原则的国家。目前，台湾地区仅剩下瑙鲁、帕劳、洪都拉斯等14个所谓的“邦交国”了。中国外交部部长助理华春莹发推文称：“181 VS 14：这就是国际社会人心所向，这就是历史大势所趋。”

“尼加拉瓜共和国政府声明，承认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唯一代表全中国的合法政府，台湾地区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尼加拉瓜共和国政府今天与台湾‘断交’，不再有任何接触或官方联系。”当地时间12月9日下午，尼加拉瓜外长丹尼斯·蒙卡达·科林德莱斯通过电视台发表了这一声明。

对此，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12月10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说：“尼方不设任何前提同中国复交，站在历史正确一边，我们对此表示高度赞赏。”

逆潮流而动的台湾当局则表示“深感痛心与遗憾”。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曾在2017年“访问”尼加拉瓜，形容双方“宛如姊妹”。不久前，蔡英文“接见”尼加拉瓜新任“驻台大使”李蜜娜时还大言不惭：“虽2020年饱受疫情袭扰，台湾与尼加拉瓜仍保持密切交流，也期待彼此未来能继续在国际舞台上相互扶持，使‘双边关系’进一步发展。”结果刚套完近乎，她就被一纸“断交”声明打了脸。

尼加拉瓜上次和台湾“断交”，是在36年前，当时的尼加拉瓜总统也是奥尔特加。他1984年首次当选总统，很快就承认一个中国原则并与台湾“断交”。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尼加拉瓜正式建交。不过，他的5年任期结束时，在1990年的大选中败给了全国反对派联盟的候选人。新政府背信弃义，尼台“复交”。中国政府随即宣布中止与尼外交关系。

2006年，奥尔特加重振旗鼓，于当年的大选中胜出，此后又在2011年、2016年连任。在此期间，中尼两国虽并无正式外交关系，但奥尔特加所属的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下文称桑解阵）与中国共产党一直有党际交往。“我重新执政后，尼加拉瓜不断加深与中国的关系，并重新将与中国的关系提到重要的议程上。”奥尔特加曾说。受国内外因素多方影响，奥尔特加难以立即和台湾“断交”，但对华态度一直尚可，曾在新疆、香港、西藏等事务上表态支持中国。在过去近30年间，他多次拒绝台当局的访台邀请。

直到近期，在美国制裁尼加拉瓜的刺激下，奥尔特加再次做出与台湾“断交”、同中国复交的决定。

奥尔特加1945年出生于尼加拉瓜。当时的尼加拉瓜深陷贫困、混乱的深淵——索摩查家族自1936年起对尼进行长达43年的独裁统治，不仅对民众进行敲骨吸髓式掠夺，还残暴镇压进步势力。

奥尔特加的父母都是民族独立斗争的坚定支持者。在奥尔特加襁褓时代，他的母亲曾被独裁政府投进监狱，有时一整天都被迫站立，忍饥挨饿。他的两个哥哥中有一个因反抗当局而牺牲。有着如此家庭背景的奥尔特加，长大后自然对索摩查当局深感不满，15岁就加入反对索摩查家族腐败独裁统治的左翼政党桑解阵。

2021年12月9日，尼加拉瓜外交部长丹尼斯· 蒙卡达· 科林德莱斯（中）发表声明，宣布尼加拉瓜政府与中国台湾地区断绝“外交关系”。

找到组织的奥尔特加很快就干了件“大事”——和伙伴持枪冲进“美洲银行”一家分行，为桑解阵拿到一笔“启动资金”。他能即兴演讲数小时不知疲倦，还开办具有革命倾向的报纸《学生》并担任主编。也正因如此，西方媒体称之为“天生的革命家”。

战斗之余，奥尔特加还有创作诗歌的习惯。23岁时，他遭索摩查政府逮捕，被关押在首都马那瓜荒凉的郊区。在那里，他写下了一首诗《我从未见过迷你裙流行时的马那瓜》。由这首诗牵线，狱中的奥尔特加迎来了一名未曾谋面的来访者——诗人罗萨里奥·穆里略。穿鲜艳外套、戴嬉皮士风格首饰的罗萨里奥给奥尔特加的生活带去一抹亮色。就这样，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因热衷于参加爱国革命活动，奥尔特加多次被当局逮捕，在狱中备受折磨，甚至受到“秘密处决”的恐吓。罗萨里奥则常去探望他。后来两人结为夫妻，陆续生育了8名子女。

直到1974年，奥尔特加才脱离牢狱环境。他前往“拉美革命大后方”古巴，学习革命经验。在那里，他与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结缘，私交甚笃，并深受社会主义思想的熏陶。4年后，他又辗转来到哥斯达黎加，在那里指挥反索摩查斗争。在冷战大背景下，他得到了苏联和古巴的支持。

1979年，34岁的奥尔特加领导桑解阵，推翻了美国扶持的索摩查家族独裁统治，随后加入5人组成的国家重建委员会。他1984年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参加同年11月举行的总统大选，并以63%的多数票获胜。

1985年1月，40岁的奥尔特加走马上任，实施了一系列得到大众支持的社会经济政策，包括矿产资源国有化、“耕者有其田”的土地改革政策、改善工人工作条件、彻底消灭文盲等。同年12月7日，中国与尼加拉瓜建交。奥尔特加很快以总统身份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还前往天安门广场，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圈。

5年任期将满时，奥尔特加再次参选总统，但在1990年2月的大选中败给了全国反对派联盟的候选人。即便如此，奥尔特加在桑解阵内部地位依旧很牢固。1991年、1998年和2002年，他接连当选桑解阵总书记，1994年9月还当选国民议会桑地诺派议会主席。

在曾担任奥尔特加副手的拉米雷斯眼中，奥尔特加 “孤独、坚忍”。从1996年起，奥尔特加数次以反对党候选人身份参加总统选举，但一直未能如愿。直到2006年，奥尔特加脱下上世纪80年代的那一身绿色军装，代之以休闲衬衫和牛仔裤，在英国“甲壳虫”乐队名曲《给和平一个机会》的竞选歌曲中赢得大选。奥尔特加终于东山再起，重新执政至今。近15年的连续执政，也使得奥尔特加成为中美洲地区在位最久的国家领导人。

左图：1985年，奥尔特加宣誓就任总统。右图：从左到右依次为尼加拉瓜总统奥尔特加、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伊朗前总统内贾德。查韦斯曾大力援助奥尔特加，向其所在的桑解阵提供廉价汽油。

作为拉美左翼政治家，奥尔特加和美国长期不睦。他一直反对的索摩查家族，就是在美国支持下，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美国政府则一直把奥尔特加视为“危险的左翼分子”。

1979年，索摩查家族统治被推翻后，美国政府对以桑解阵为核心的民族复兴临时政府十分敌视，更害怕尼加拉瓜成为第二个古巴，为此采取了一系列颠覆和破坏行动，但未能得逞。奥尔特加1984年一上台，就取消了美国人在尼加拉瓜的一切特权。这招致美国的政治封锁和经济制裁。但奥尔特加对此不屑一顾，继续执行独立自主的政策。为此，美国暗中扶持尼右翼组织，伺机卷土重来。美国的经济制裁，再加上经济改革未能成功，尼左翼政权陷入内外交困。这才造成奥尔特加1990年落败，并在主流政坛沉寂多年。

不过，他一直暗中蓄力，伺机重返总统宝座。2006年，拉美兴起左派崛起浪潮。在当年的尼加拉瓜大选中，美国时任驻尼大使保罗·特里韦利直言不讳地劝选民不要支持奥尔特加，“如果他当选，会影响美国的经济援助，破坏投资者信心”。然而，这种赤裸裸的干涉内政，并未能挡住奥尔特加的再次上位。

奥尔特加执政这些年，美国总想把他赶下台。2018年，尼政府推出社会保障改革措施，引起部分民众不满。美国以为时机到了，公开扶持尼反政府势力，引发尼持续的政治危机。奥尔特加谴责美国挑起骚乱，美国则说尼加拉瓜“缺乏民主”。

今年11月的尼加拉瓜总统大选中，奥尔特加再次连任。美国通过各种渠道资助尼反对派候选人，失败后又说奥尔特加舞弊。美国总统拜登以大选缺乏“民主合法性”为由，对该国所有“民选官员”实施旅行禁令，还鼓动美洲国家组织内的一些国家拒不承认尼选举的合法性。

2021年11月7日，奥尔特加和妻子罗萨里奥在尼加拉瓜首都举行的新一轮总统竞选活动中现身。

奥尔特加则要求民众在和平与恐怖主义之间做出选择，还针锋相对地回击道：“这些国家想成为尼加拉瓜‘最高选举委员会的负责人’”“‘帝国主义美国佬’干预尼加拉瓜选举”“部分反对派人士是国家的叛徒，这些人想让美国佬入侵尼加拉瓜”。

拜登进一步威胁，要对尼加拉瓜强化制裁。这不但没有令奥尔特加屈服，反而直接刺激两国关系迅速恶化。最终，尼加拉瓜退出了美洲国家组织，奥尔特加还决绝、强硬地与台湾“断交”。有分析称，此举是美国总统拜登始料未及的——这不啻于和美国彻底决裂。曾长期在拉美工作的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吴志华分析：“尼加拉瓜、委内瑞拉、古巴是坚定维护国家尊严和主权，坚决抵制美国霸权主义的盟友，因此也成为美国政府眼中的加勒比地区‘社会主义三角’，不断遭到美国及其盟国的干预、打压和制裁。尼加拉瓜与台湾‘断交’，其实是尼加拉瓜政府反制美国打压，捍卫国家主权和自决的一个举措。”

随着尼加拉瓜与台湾“断交”，台当局仅剩14个所谓“邦交国”，分别为瑙鲁、帕劳、图瓦卢、马绍尔群岛、伯利兹、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危地马拉、海地、洪都拉斯、巴拉圭、圣卢西亚、圣基茨和尼维斯、斯威士兰、梵蒂岡。

上世纪80年代，台湾地区用“金元外交”收买了30余个“邦交国”。其中，中美洲七国是台湾“重金”经营地区。

“中美洲曾是台湾在世界上最后一个‘邦交国连成片’的地区。”吴志华介绍说。2007年，哥斯达黎加成为新世纪第一个同中国建交的中美洲国家，此后，巴拿马、多米尼加、萨尔瓦多相继与台湾“断交”。即便是美国出面劝阻，也都没能改变这些国家的决心。

中美洲一直被美国视为自家的“后院”。由于美国的经济掠夺，该地区经济增长缓慢，沦为全球最不发达地区之一。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加速遣返中美洲移民，加剧了这些国家和美国之间的矛盾。

而国际地位不断上升的中国，成为这些贫困国家眼中强大的经济合作伙伴。事实证明，和中国建交也的确推动了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获得积极成效。“目前，中国已成为拉美国家第二大贸易伙伴，通过基础设施建设和进口原材料等经贸往来，给拉美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和福祉。”吴志华说。

这种趋势越来越强劲，台湾“邦交”空间也会越来越小。分析人士称，在世界大势和发展潮流上，拉美国家的判断会逐渐清晰。看到邻国与中国关系的快速发展和取得的丰硕成果，仍与台湾保持“邦交”的拉美国家中，就有越来越多的民众和工商企业人士期盼祖国与中国建立正常的国家关系，在此基础上开展各领域合作，不愿再受所谓台湾“邦交”关系的牵制。

事实上，在此次建交以前，有中国企业想要投资兴建尼加拉瓜跨洋运河项目，虽然最后没成，但已让尼加拉瓜意识到这类合作可以促进两国关系。尼加拉瓜政府一些官员也早已在不同场合有意与中国企业接触，欢迎中国企业到尼创业投资。

吴志华认为，尼加拉瓜与台湾“断交”不仅击碎了台湾在中美洲“邦交板块”，而且有助于这一趋势的进一步发展，因为这是民心所向，也是国际社会绝大多数国家的共识。

在此前的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过去四年都替台湾发声的海地罕见地未发言挺台。近段时间刚刚当选洪都拉斯总统的奥玛拉·卡斯特罗也一度透露与台湾“断交”、与中国建交的想法。尽管美国急忙派官员做洪都拉斯新政府的工作，还许诺提供经济援助，但在吴志华等专家看来，尼加拉瓜与台湾“断交”，必然促使其北方邻国洪都拉斯进一步反思其与台湾关系，让其看到摆脱美国控制的希望，与中国建交只是时间早晚问题。随着整个拉美“友邦”与台“断交”进入倒计时，我国在中美洲地区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得以稳定和巩固，对于频繁挑衅的美国也是一个有力的回击。

丹尼尔·奥尔特加·萨阿韦德拉

1945年生，1963年加入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1984年当选尼加拉瓜总统，就任后与台湾“断交”，1990年竞选失利，2006年再次当选总统，连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