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朱赢椿：虫子提醒我，每天要活在觉醒当中

本刊记者：刘秋香

参与提问：长沙市岳麓区实验小学1718班、1720班学生

编者按：这是一次由本刊记者和长沙市岳麓区实验小学的学生们一起完成的采访。这些学生读完《虫子旁》后提出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恰好为此次采访提供了很好的视角。

朱赢椿

装帧设计师、作家、艺术家。著有《虫子旁》《虫子本》《虫子书》等。

朱修齐（1718 班）：看完《虫子旁》后，我也想去拍蚊子的照片，可每次还没拍就吓跑了它，您是怎么拍到那么多精彩的照片的？

朱赢椿：因为我每天心里都装着这件事情呀！我对虫子的记录已经形成习惯，持续了十来年。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拍到虫子，邂逅需要一些机遇。

当然，有的时候也要用点小技巧——尾随，或者拿东西挡一下，甚至把虫子放到一个盒子里。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注意不要伤害虫子，要心怀善意。拍蚊子确实有难度。

王子涵（1718 班）：有没有虫子咬您？您不害怕吗？我小时候被毛毛虫弄得全身好痒，后来就害怕虫子了。

朱赢椿：我在乡村长大，小时候就接触很多虫子，也被马蜂蜇过，被刺蛾刺过，被蜈蚣咬过，所以面对虫子不会有太大的恐惧。这可能是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我跟虫子的亲近感在很小的时候就建立了。

肖妍洋（1718 班）:有时我们的教室里会飞进蜜蜂，大家就乱成一锅粥了。朱老师，请问要怎么办呢？

朱赢椿：最重要的是去了解，而不是一味地躲避。你可以试着去了解蜜蜂。比如蜂巢，那种规整的菱形结构会让你对它心生敬意。

不要提到虫子就一味地害怕，去了解它们的技能，其中有很多技能是人类可望而不可及的，比如视力、弹跳力、方向感。事实上，虫子也是人类反思自身的一面镜子。

《十几岁》：其实您观察、记录和书写的虫子，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

朱赢椿：我倡导在日常生活中观察，这种观察能够持续。看自然不一定要去名山大川。路上的一只蚂蚁，花丛中的一只蝴蝶，石头缝里的一只蜗牛，都值得我们去观察、记录。

彭榀程（1718 班）:到了冬天，是不是什么虫子都没有了呢？

朱赢椿：其实还是有的，在墙缝里、石头间、草的下面、树皮里面，你随时都可以看到。我在春、夏、秋做的记录比较多，冬天的时候，我就不管它们，但我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它们在过冬呢。

吴子禾（1720 班）：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沉下心来观虫、写虫？

朱赢椿：其实是到城市工作很久之后。那段时间，总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丢了，然后就想到了自然，想到童年时跟自然很亲近，到城市后离自然远了。但稍一留心，就会发现自然还是在身边的，小时候在乡间看到的那些虫子，城市里也有。

《十几岁》：您的同事们对虫子是什么样的态度？

朱赢椿：不可能像我这样着迷，但这么多年我们也有了默契——我们这里是不能杀死虫子的。在工作室看到蜈蚣，大家会用垃圾篓把它运出去。我们工作室的角落里全是蜘蛛网，打扫卫生的阿姨也知道我们这里是不能破坏蜘蛛网的。

虫子已经成为我们的邻居，大家相处得还算愉快。

《十几岁》：您对虫子的观察持续了十来年，在这个过程中，您有什么样的思考？

朱赢椿：简单说，就是发现了人的局限性，唤起自己对自然的敬畏心，对弱小事物的同情。很多人看到蚂蚁爬到自己桌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把它摁死。但其实蚂蚁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它根本就不知道人的世界，它只是无意中来到。想到这里，你的心情是不是可以缓和一点？是不是可以把它轻轻地运到外面去？

《十几岁》：具体来说，这样的发现对您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朱赢椿:心态平和了。有一天看到一个蜉蝣在门口蜕皮，蜉蝣朝生暮死，生命这么短暂，但为了这短暂的生命，它要在水里度过很长的时间。还有蝉，夏日的时候叫得很欢，但它也就存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此前它却要在地下蛰伏三五年。

这些生命提醒我们去思考，每一天到底怎么样去生活？人还是要活在觉醒当中，活在当下。很多人在说这个话，也确实是真理！对我来说，现在特别怕浪费时间，一定要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并享受做事的过程。

《十几岁》：您在随园书坊的门口竖了块牌子“慢”，您所追求 “慢”的状态，与您强调的“活在当下”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朱赢椿：“慢”不是慵懒懈怠，而是从容淡定，是内心充盈，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做事情。珍惜当下也不是要抓取什么。今天下午你什么都不做，看着太阳西下，内心很宁静，被大自然的景观陶醉，这也是你的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