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美琪
(山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詹姆斯·奥康纳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系统阐述了“第二重矛盾”理论,表达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生态问题的强烈不满。在其著作《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以下简称《自然的理由》)中,奥康纳以全新的视角和维度阐明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对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固有的结构性矛盾与他所发现的生产条件矛盾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与揭示,对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带来的生态危机作了详细阐述,他关于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理论使我们更加清晰地看到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真实性和不可避免性,深化了我们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规律及其本质的认识,有助于我们以更加长远的眼光看待资本主义社会未来发展趋势和命运。
20世纪90年代初,伴随着苏联的解体,社会主义阵营在竞争力上受到很大损失,资本主义获得快速发展,意识形态的斗争以更加缓和隐蔽的方式渗透,各国之间的经济和贸易联系越发频繁,经济全球化已经成为不可阻挡的世界潮流。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和文化理念的扩张,资本全球流通、全球生产造成的废物代谢和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在全球范围内频频出现。在20世纪出现的其他主流理论并没有使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问题有所改善,反而出现了经济危机、生态危机等一系列棘手的连锁问题。奥康纳将解决生态问题的视野放到马克思主义理论上,重新解构和建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与生态学联系起来,运用马克思主义原理和主要观点分析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的原因,主张拓宽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视角,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的文化维度和自然维度,在“文化”“自然”与历史唯物主义多重视阈下思考生态问题。在奥康纳看来,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研究资本主义的危机时不能仅仅局限在经济危机上,而应看到与其相关的社会、生态等方面的影响,要看到它们之间的相互渗透和相互交叉,因而奥康纳提出了资本主义双重危机理论。
第一重危机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奥康纳最先重构的是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论述,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尖锐化的结果,主要表现就是资本主义社会消费不足,人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与生产的无限扩大之间的矛盾产生的生产过剩,但是这种生产过剩不是绝对的过剩,而是相对公民有限购买力的过剩。奥康纳认为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仅仅是从技术的维度规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样就导致了“技术决定论”的理论倾向,没有看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主观维度。奥康纳在承认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同时,还认为马克思仅观察到社会内部各因素之间的相互矛盾,恰恰忽略了不同团体组织生产与有限自然环境、资源之间的对立与冲突,在他看来,“文化”和“自然”在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是缺失的,他试图建立人类历史和自然界的生态关系。
奥康纳在分析经济危机的过程中,用生产关系的多样性取代马克思恩格斯构想的实现共产主义,表现出奥康纳对经济危机和生态问题等一系列困境持有改良的想法。奥康纳以大量的事实为依据,阐述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力、生产关系对生产条件的破坏和损害不仅造成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同时也是经济危机问题难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得到解决的原因。奥康纳指出:“资本的自我扩张逻辑是反生态的、反城市规划的与反社会的。”[1]394奥康纳认为马克思阐明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从生产方式内部,从交换价值、抽象劳动、利润和生产过程方面讨论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而走向社会主义的可能。资本主义通过加大对工人的剥削和提高劳动生产率等方式获得更多的利润,但同时也造成了工人们消费能力不足,导致生产过剩引起经济危机。
第二重危机是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奥康纳尝试拓展马克思主义传统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理论,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同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最终导致资本的生产不足和以成本危机为特征的经济危机,是造成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双重危机的最大原因。关于第一重危机和第二重危机阐述的侧重点,奥康纳指出,“第一重矛盾是从需求的层面对资本构成冲击”,“第二重矛盾是从成本的层面对资本构成冲击的”[2]。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条件已经被政治化了,外在自然界本身具有的政治身份及主体性处于缺失的状态。奥康纳通过分析马克思的“生产条件”概念说明形成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的过程,并深刻地指出资本积累的过程本身就是危机积累的过程,阐明了资本积累与生态危机有必然联系。在他看来,资本积累和由此造成的全球发展不平衡是双重危机存在的重要原因,深刻理解并阐释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理论必须要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的资本积累和经济危机理论基础之上。他认为马克思的生产条件有三种类型,分别是社会生产的个人条件、公共条件、自然条件。自然资源、公共基础设备、商品的生产空间并非是实际的商品,而是虚拟的,因为它们的产生不是为了出售和流通。目前,有中国学者对奥康纳的第二重危机提出质疑:“以放弃生产关系的矛盾分析线索为代价而走向对生产条件的危机线索的关注,是否标志了对马克思当年所坚持的那种本质矛盾观的放弃,并走向对一种经验现象层面的矛盾观的坚持?”[3]这也证明了奥康纳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方法阐述理论问题时存在不够清晰、不够深入的缺陷。
奥康纳的第二重危机理论建立在第一重危机理论的基础之上。第二重矛盾之所以会产生生态危机,主要原因是资本增殖的本性。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的存在是为了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资本必须持续扩张,而资本的无限扩张与自然界有限度发展循环之间形成了鲜明的矛盾,自然界发展的节奏和周期远远跟不上资本运作的节奏和周期,资本运作需要从环境和资源中获取生产资料,长此以往,资本积累与资源之间形成恶性循环,从而造成资源的过度开采和环境污染,形成严重的生态危机。奥康纳认为,当世界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彼此加强,世界经济参与到全球化中,资本积累主要是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在工人工作和生产中增加新的技术设备或者提高技术投入来实现对劳动者的压榨以降低生产成本。为了提高企业生产的利润率,追逐利润最大化的企业增加了对自然资源和能源的开发和利用。它们会以各种方式不断从自然资源和能源中寻找压榨的可能性,这必然就会破坏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与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之间互动的经济模式下,资本的运作将科学技术、高效的企业运作与对雇佣工人的剥削结合起来,从而在获取最大利润的同时将生态问题转移。“联合的发展意味着污染的出口以及危险性产品的出口”[1]317,资本积累依赖于投资的扩大,生产规模的扩展,需要更加有效率的生产设备和产业工人,而这必然会造成欠发达国家和地区资源的巨大浪费和环境的持续污染。通过以上分析,奥康纳得出,资本主义生产在本质上是与自然环境的保护背道而驰的,资本主义生产越发达,自然资源和环境的承载压力就被迫加大,因此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方式在本质上是反生态的。
奥康纳探索了生态学与社会主义结合在一起的可能性,将生态社会主义作为解决资本主义双重危机的一个重要选择。在奥康纳提出的生态社会主义中,生态问题是合理并且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他把人类社会理解为生态性的生存社会,强化人们的生态意识和生态觉悟。生态社会主义将合法地对待生产手段、生产对象信息等要素,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摒弃;同时生态社会主义废弃了商品意识,不再把土地、劳动力商品化,而是作为人类共享的生存资源;在生态社会主义中人们更加重视使用价值而轻视交换价值,重视生产经济轻视商品经济;人们以社会经济平等、和睦以及社会公正为特征构建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以求真正实现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的平等协调发展。
在奥康纳看来,由于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存在理论缺陷和空场,马克思主义者忽视了资本主义生产与其生产条件,即自然条件之间的关系,同时对生态理论问题研究不足,因此要用生态学改造历史唯物主义,建构生态学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可以用历史唯物主义修正开启生态领域,反对将历史唯物主义与生态学对立起来。
奥康纳首先分析了西方社会主义者历史性探索及其存在的问题。他们认为经济危机通常采取两种措施。一是主张“分配性正义”,“要求社会更为平等地分配财富和收入”[4]。在奥康纳看来,“分配性正义”是资产阶级奉行的正义。“分配性正义”是只适用于资本主义发展而不适合全人类解放的一种社会正义。而“生产性正义”追求人类的现实发展,以可持续生存的可能性和可行性为思考对象,以构建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社会和谐为目标。二是提高生产率和生产水平,扩大劳动规模,为更高的平等创造经济条件。同时,奥康纳对生态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认为生态学与社会主义结合的可能性、必然性存在于世界资本主义矛盾本身和生态问题的世界性。奥康纳的理念所追求的是使交换价值附属于使用价值,使抽象劳动附属于具体劳动,以实现按照需要而不是按照利润来组织生产。在奥康纳看来,社会主义是一种追求无限制增长的生产主义的意识形态,是一场生产发展的全球性联合。而生态主义只注重社会和自然的关系,忽视了社会生产关系和社会权力关系,视野则是倾向于“地方性行动”。当社会主义和生态运动将“全球性行动”和“地方性行动”结合起来时,两者不仅不是相互矛盾的,而且还是互补的。奥康纳等生态社会主义者认为,资本主义对工人的生态剥削和利用其他国家发展而付出的生态代价,应该通过扬弃官僚化管理方式的形式消除其造成的拥有自然资源的不平等和生态贫困等问题,使社会主义走向生态可持续发展道路。
资本在国家的帮助下通常会采用两种一般性的方式来改变自身的条件以解决危机:一种是在生产力条件方面的变化,另一种是条件再生产的社会关系方面的变化。而这两种变化是以资本的内部或者资本与资本之间、资本与国家之间新的协作形式为前提的。因此,资本主义的双重危机在本质上提出了一种可能,奥康纳从而提出了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型的构想,即生态社会主义。奥康纳指出,生态学与地方主义相联系,强调地方和区域生态系统的整体性;社会主义则与国家性、国际性相联系,强调的是经济“分配性正义”和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在经济全球化趋势下,各地域之间的联系和依赖程度增强,并且地方性的区域问题与国际经济的总体性紧密关联。生态问题不仅是经济问题、社会问题和地区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和世界性问题。因此,奥康纳认为:“社会主义需要生态学”,“生态学需要社会主义”[1]432。但是他强调生产资料不能归国家所有,而应采取社会化的形式。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具有明显的国际主义特征,奥康纳这一思想主要来自于对苏联解体的思考以及看到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国际性。因此,他呼吁绿色主义者要实现地方性与全球性的结合,最终达到“既是全球性地又是地方性地思考和行动”[1]476。
在论证生态学和社会学必然结合的基础上,奥康纳进一步对生态社会主义进行了探讨。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20世纪90年代的解体,不仅使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遭到致命的打击,而且使对资本主义进行生态改良的生态马克思主义遭受了重大挫折。奥康纳认为,当今急切需要做的是沿着马克思的理论路径充分阐释社会主义与生态学的合理内涵,“我们需要社会主义至少是由于应该使生产的社会关系变得清晰起来,终结市场的统治和商品拜物教,并结束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而我们需要生态学则至少是由于应该使社会生产力变得清晰起来,并终结对地球的毁坏和使之消失”[5],力图清晰阐释社会主义和生态学两者结合的可能性。在这样的背景下,奥康纳继承和发展了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原则,围绕如何解决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通过生态社会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之间进行比较,构建出一种具有马克思主义特色的生态社会主义。
奥康纳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将传统社会主义与生态社会主义进行了比较。第一,在概论区别上,传统社会主义主要对资本主义交换价值进行批判,生态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使用价值包括地点、劳动过程中的特定任务、个体等的统一性进行定性的批判。传统社会主义关注资本的生产与流通,而生态社会主义更加关注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条件。奥康纳指出,传统社会主义劳动力的使用价值就是它能生产出比再生产它自身所需的价值更多的价值,而生态社会主义中劳动力的使用价值更加关注它具有某种特定种类的具体劳动能力。第二,在危机理论上,传统社会主义关注资本周转量的断裂,解决办法是赤字开支、降低利息率等;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关注资本周转和生产条件的质的断裂,解决办法是从能源政策和教育政策上入手。第三,在生产资料的国有化和社会化问题上,在传统社会主义中,国有化成为交换价值、财富与收入再分配的标准,国有化不以生产或具体劳动的特定资料或对象为前提;生态社会主义中,社会化以特定的土地使用、技术、劳动者的技能以及所生产出来的使用价值为前提。第四,在社会运动和社会主义的问题上,传统社会主义轻视具体劳动,奥康纳认为恩格斯是技术决定论,在探讨经济剥削时,没有重视产业工人的分工和劳动者的专业化,在由上而下的经济计划与工人对工业的控制之间难以取得平衡;生态社会主义中重视具体劳动的问题,批判技术决定论,扬弃了自上而下的计划与工人对工业的控制;批判精英统治,结束对土著居民的生态剥削和政治压迫。因此,生态社会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既是对资本主义的一种批判,也会是对传统社会主义的一种批判。
习近平指出:“对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新成果,我们要密切关注和研究,有分析、有鉴别,既不能采取一概排斥的态度,也不能搞全盘照搬。”[6]67因此,我们应关注当代世界马克思主义思潮,充分认识国外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为新时代走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道路提供有益借鉴。但是奥康纳也存在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理解不够准确、深入的问题。在《自然的理由》一书中,奥康纳对他所认为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理论不足进行了批判并试图进行重构,但在批判时“奥康纳没有注意区分经典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思想)与马克思、恩格斯以后的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思想,导致了他把对技术决定论、经济决定论者的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混同于对马克思本人的批判。”[7]奥康纳试图通过重构历史唯物主义以提升对生态环境的阐释力。虽然他的双重危机理论分析的是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矛盾和危机,但是其理论对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生态文明建设依然具有重要的价值意义。中国作为世界第一大发展中国家,生产力发展进步与生态环境的保护面临着诸多矛盾,如何在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提供满足人民生活需要的“绿水青山”是我们当下应当重点思考的问题。
尽管奥康纳生态社会主义的阐述并没有特别详细,但是他对资本主义制度诸多弊端的批判,使更多的人关注社会主义运动,开始以更加公正的态度看待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制度。奥康纳通过分析资本主义的生态可持续发展的不可能性,说明资本主义制度本质上是反生态的。他在《自然的理由》中讲到:“生态社会主义在多大程度上构成对资本主义的一种批判,那么它也就在多大程度上构成对传统社会主义的一种批判。”[1]529奥康纳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和方向为后人研究生态问题提供了方向,他主张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以生态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制度,试图从根本上克服和解决资本主义的生态危机。这种新型的社会模式规避了生态主义完全以自然为中心的社会发展思路,又与资本主义发展模式相对立,体现了生态社会主义学者对未来社会生态环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发展路径的憧憬与向往。但是,奥康纳“建构的生态社会主义的蓝图具有一定的乌托邦的性质,缺少切实可行的方案”[8],“他并没有揭示走向生态社会主义的具体途径,以及未来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具体社会运行机制,他还停留在对生态社会主义社会一般规定性的考察上”[9],其理论观点的缺陷还表现在关于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领导力量方面,他认为由于经济条件的改善,未来工人阶级不再是革命的主体,而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精华就是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重要阐述,奥康纳的构想并不符合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作为社会发展领导地位的论述。而且,在社会经济发展问题上,他主张小规模的技术和分散化生产,不符合马克思对经济发展客观规律的论断。虽然他阐释生态社会主义的新理念有发展的理论缺陷,但是他对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更好地关注和解决生态问题的论述,以及加强社会主义国家在建设中对生态问题的关注,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借鉴。
毋庸置疑,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人类面临着日益严峻的生态问题,世界各国在生态环境问题上构成了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各国在参与经济全球化的同时也应该致力实现环境治理的全球化,共同治理生态问题,实现经济、社会、生态的可持续发展。在全球化时代,生态问题最终一定都是全球问题,需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共同治理,共担责任。奥康纳在分析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生态问题时曾指出,现实社会主义国家的环境问题从本质上来说并不在于社会主义制度本身,而主要在于其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导致其偏离社会主义。二战以后,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表现出了强烈的经济增长愿望,这些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本身“先天不足”,要突破资本主义制度的包围,必须通过经济建设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实力。需要看到的是,社会主义制度无法避免生态问题,但是它与生态危机没有必然关系。从理论上说,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都是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上,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的利益,生产资料由社会占有,代替了资产阶级中拥有巨额资产的少数人穷奢极欲的挥霍,为全社会节省出大量的生产资料和产品,促进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从现实层面上看,社会主义国家确实存在着生态问题,但是这一问题只是社会主义国家在国家发展中政策上的认识偏差,生态问题与社会主义制度并不存在必然联系。
奥康纳基于大量事例,通过详尽的分析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造成国家环境污染、民生问题得不到良好治理的罪魁祸首是资本主义积累。资产阶级的贪婪、资本的逐利性和资本主义的自我扩张在生产和利益的维度上没有严格的限制。资本主义进入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积累需要大量地开发资源,消耗巨大的能源作为支撑,因发达国家的有限资源不能充分满足资本积累的需要,欠发达国家成为发达国家资源剥削的首要对象,对资源和能源的过度开发蔓延到承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转移企业所在的国家,于是形成了不平衡发展的二元对立结构。而这些不发达的国家处在不平衡的二元对立结构中的弱势地位,这就使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肆意攫取和剥削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资源,同时排放的污染物直接造成欠发达国家地区的污染,这就是资本主义进入全球时代,造成全球性生态危机的内在原因。由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购买经济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自然资源和能源时花费较少的资本,因而加快了资本积累的循环速度,从而使能源的开发和利用速度加快,加速了资源和环境的破坏,形成不良的开采循环利用规律,最终导致生态危机问题全面爆发。
我们应该看到全球性生态危机的资本主义根源,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不变,全球性的生态危机不可能真正解决。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不断扩张的代价是自然条件的破坏”[10]。在当前全球生态治理的争论中,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往往从自身利益出发,将生态危机的原因归结为发展中国家资源和环境的过度开发和利用,使发展中国家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承担着更多的环境治理责任,沉重的经济负担和治理成本使发展中国家在实现自身经济发展的道路上异常艰难。奥康纳指出:“对社会主义国家环境问题的任何真正的解释都必须被置放在自20世纪早期以来主要的西方国家对社会主义所发动的政治—经济—军事—意识形态斗争的语境之中”[1]419,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自诞生以来就遭遇西方发达国家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颠覆和渗透,因此必须发展本国经济,让人民从经济上看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捍卫国家主权。
社会主义生态问题不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必然结果,而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政党在特定阶段所秉持的经济至上的发展理念及其粗放式发展方式造成的人与自然不和谐的关系。正如奥康纳所说,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环境破坏的原因和影响又是不一样的”[1]409。同时,社会主义国家出现生态问题也与国家资本的流动有关,社会主义国家从资本主义国家引进资本、技术、生产系统和管理制度,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把自己融入世界性的资本主义市场,承接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转移,发展本国经济。从这一方面来看,社会主义国家的生态问题是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国家的衍生性影响。首先,资本主义国家向社会主义国家大量输出资本和技术,从其本质来看是在消耗社会主义国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同时将资源消耗产生的污染滞留在不发达的国家。其次,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形成的对资本和物质非理性追求伴随着经济全球化过程深刻影响着经济落后国家人们的思想观念,致使有人追捧金钱至上、享乐主义,追求奢靡的生活方式,扭曲了经济落后国家人民的价值观,造成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从社会主义的实践来看,社会主义制度首先建立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列宁曾指出,社会主义就是要创造“高于资本主义的劳动生产率”[11],但是任何社会制度的发展不能无视“自然的界限”和“增长的极限”,社会主义也不例外。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应该遵循历史发展规律,在不破坏生态环境底线的基础上促进经济发展。因此,解决社会主义国家的生态问题,需要协调经济理性与生态理性的关系,需要思考科学技术进步与经济发展、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摒弃以物质占有多少衡量尊卑贵贱的资产阶级社会价值观,树立生态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观念。
奥康纳提出生态社会主义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独特阐释,在理论目标和分析方法上与马克思主义具有一致性。从国际上来看,备受期待的“里约热内卢峰会”“约翰内斯堡”“哥本哈根峰会”等一系列为解决人类环境问题的国际会议均没有取得人们预期的结果,这些问题已经充分说明,资本主义制度不能解决生态问题,生态危机的本质并不是单纯地反映人与自然之间的价值关系,更反映了人和人之间在生态资源上的利益矛盾问题。资本主义制度和资产阶级的本性决定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解决生态问题只是妄想,这为我们清醒地认识资本主义制度,发展社会主义,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具有重要的意义。
虽然奥康纳提出的生态社会主义主张与马克思恩格斯所主张的科学社会主义有所区别,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其对当今社会主义建设的启示意义。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应该吸收生态社会主义中对中国生态环境治理有益的思想,将生态社会主义批判性地纳入理论视野中,借鉴其对国家治理和环境保护有益的思路。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观察资本主义国家在工业社会早期为发展生产力、发展国家经济所造成的环境污染和生态危机问题。同时,也要厘清在当代全球治理中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应该承担的责任,构建与自身发展利益相一致的生态文明理论。我们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概念的引用对我国解决生态问题具有启示作用,并不是说要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传统社会主义进行改造,而是强调在坚定社会主义道路、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前提下,更加关注和重视生态问题。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到国家发展总体布局之中,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12],党的十九大把“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3]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强调建设美丽中国,追求经济社会的绿色发展,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下中国共产党对发展经济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战略考量。生态兴则文明兴,传统工业发展模式带来巨大的生态环境创伤,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竭泽而渔的发展方式将逐步让位于“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社会发展思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6]393,美好的自然环境是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必须把生态文明建设摆在全局工作的突出地位”[6]394,国家生态文明建设应避免走工业文明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道路,而应该坚持边发展边治理、走有高度生态环境保护自觉意识的经济发展道路。可持续发展中,经济是基础,生态可持续是条件,社会可持续是目的。只有良好的生态环境才能为经济发展创造持续不断的经济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