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兆银
我的父亲出生在长江之畔的一个乡村,他到上海来发展,先是在一家旅馆里摆张桌子刻图章谋生,后来在杨浦区开店营业。父亲靠一把刻字刀,养活了全家大小,还买了房产。他从小农村到大城市打拼几十年,养成了不少习惯,其中就有节俭。
2008年,85岁的父亲从江浦路搬到包头南路新居。他爱吃面条,发觉新居附近的面条比原来买的每斤要贵1毛钱,于是,他每个星期有四五天坐公交车回到江浦路,就是为了买两斤面条。我对他说,為了省1毛线,赔上路上时间和车票,不合算。他笑着说,坐公交车有免费的老人交通卡;在家里没事做,出来逛逛看看真开心。
父亲告诉我,江浦路那家店卖的切面不仅便宜,而且新鲜,他是看着老板现做的。“你一个人住不方便,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吧,这样买面条的事我们全包了。”我说。“我只要能够自理,就一个人生活,自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买面条也是我喜欢做的事。”他坚决地说。
父亲为了每斤面条节省1毛钱,每周四五天往返于包头南路和江浦路之间,持续4年,直到89岁辞世。按照父亲的遗嘱,每个儿女都分到现金4万元。我看着4万元感慨万千,这其中有父亲买面条省下的N个1毛钱……
还有一件往事,上世纪80年代末我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经济上有了困难。父亲对我说,我和你姆妈商量了,每个月补贴你20元。我坚决不要,父亲说:“不要也得要,有困难自己人不帮忙谁帮忙?”那时父亲已经退休,被一家刻字店返聘。于是,他每个月有一个晚上8点钟左右,骑自行车从杨浦区江浦路赶到静安区大田路我的家,把装着钱的信封递给我,然后欢喜地把睡着的孙子抱起来亲了亲,就骑着自行车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一串车铃声。
如今,我到店里或者上网买面条的时候,常常会想起父亲,那是一份永远不能兑现的思念。
(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