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斌
当中国重返联合国的消息传到蒋介石耳中时,正在花园散步的蒋介石泪流满面,连为自己戴上帽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直接将帽子掉到了地上。对蒋介石来说,他上一次这般失态还是1964年中国大陆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
1971年10月25日深夜,联合国大会第1976次会议作出第2758号决议:“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代表为中国在联合国组织的唯一合法代表并立即把蒋介石的代表从在联合国组织及其所属一切机构中非法占据的席位上驱逐出去。”
台湾当局“外交部长”周书楷一行退出会场。而这些“外交官”最担心的事情是回到台北后,会被蒋介石如何对待。
蒋介石的心理准备
1971年11月2日,周书楷一行飞抵台北。差不多一个月后,“代表团”成员向蒋介石亲自汇报时,惊讶地发现蒋介石看上去态度平静,甚至声称自己“已预作退会的心理准备”。
蒋介石真的看开了?其实不然。
周书楷这些人并不知道,当中华人民共和国重返联合国的消息传到蒋介石耳中的时候,正在花园散步的蒋介石泪流满面,连为自己戴上帽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直接将帽子掉到了地上。对蒋介石来说,他上一次这般失态还是1964年中国大陆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蒋介石大受震撼,迅速约见中情局台北站站长克莱因,在会面时他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
不过要说蒋介石对此没有丝毫准备,倒也未必。
实际上在1951年,台湾驻美“大使”兼“驻联合国代表”蒋廷黻就已经请示过蒋介石,若是大陆趁朝鲜战争之威重返联合国,那么他们这些“中华民国”驻联合国的“外交人员”,究竟应持怎样的态度。蒋介石毫不犹豫,立刻便作出了抉择:“我们复国基础有二——在国际上,法律地位的凭借,则为联合国;在内政上,则为复兴的基地台湾。这两个基础,皆甚重要,但其根本,還是在台湾。如两者不可得兼,则我宁可放弃联合国,而确保台湾。这是我政府到了最后不得已时之唯一政策。”
对蒋介石来说,联合国作为二战后国际社会的重要舞台,乃是他博取外国承认的重要战场,当然马虎不得。但台湾地方虽小,却是最后一块能够承载其权力的实体所在,为此他甚至可以放弃自己在联合国的一切。所以他是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
因此,联合国中的“中国代表权”问题,始终是蒋介石的一块心病。他一方面在嘴上立场坚定,高喊“汉贼不两立”的口号,在与各国尤其是美国交往的过程中表现得寸步不让;而另一方面,则不时以默许、暗示等方式对台湾当局的“外交官”们进行遥控,以求在实际操作中能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
1971年7月15日19时45分,美国总统尼克松在没有提前通知台湾当局的情况下突然发表全国讲话,表示“我已派我的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博士,在其最近的世界之旅中前往北京”,同时他将“在适当的时间访问中国”。
据说蒋介石闻讯后当场失态,破口大骂尼克松。而也就在尼克松发表全国讲话的这一天,阿尔巴尼亚等23个国家联袂而至,向第26届联大提交了“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合法席位、并驱逐蒋介石政府代表”的提案。
7月19日,美国国务卿威廉·罗杰斯会见了台湾“驻美大使”沈剑虹,指出“如用双重代表案而不与中共安理会席次,而仍由台湾保持之,亦难获通过”,因此希望台湾审时度势,好自为之;23日,美国“驻台大使”马康卫面见蒋经国,不断劝诱其放弃安理会席位。
蒋介石很快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中华民国”愿意接受美方的一切条件,但希望美国帮助“中华民国”尽量留在安理会内。沈剑虹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台湾愿意策略性让步,是因为评估中共不会依此‘双重代表’的模式来加入联合国。但台湾对外不会公开表示支持‘双重代表权’案。”
8月2日,美国正式声明,表示支持“双重代表案”。两天后,新华社对美国的行径进行了批判,表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9日,周恩来公开表示:“如果两个中国的局势在联合国内出现的话,中共将断然不会接受联合国之席位。”
中共为此发表措辞如此严厉的声明,在蒋介石的意料之中,这也让原本异常焦虑的台湾当局“外交官”们忽然放松了下来,他们相信与美国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私下密约了。然而峰回路转,由于在联署“双重代表案”过程中许多国家都对美国没有明确指出安理会席位到底要给谁,因此不堪其扰的尼克松竟然在9月16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表态:“我们允许且将投票让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入联合国,自然,这也表示给他们安理会的席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在紧张激烈地策划着联署“双重代表案”的美国和台湾当局之间忽然多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双方彼此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9月18日,台湾“总统府”秘书长黄少谷致电台湾当局驻联合国代表团,表示大家应作最坏的打算,若“驱蒋”提案有望通过,“则不惜推手,决不受辱”。而10月5日,基辛格再度出访中国的消息让分歧重重的美“台”双方再度陷入互相攻讦的状况之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台湾当局在联合国里的日子,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末日的丧钟
自联合国成立以来,台湾当局的“外交官”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在联大会议上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怕英美友人听不懂自己的语言,所以台湾当局历任派驻联合国的代表基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以此为荣。1950年,作为中国政府特派代表的伍修权率团参加联大会议时曾辛辣地讽刺过国民党代表:“我怀疑这个发言的人不是中国人,因为伟大的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中国人民的语言他都不会讲。”
20多年的卑躬屈膝,依然迎来了末日的丧钟。在最后的日子里,台湾当局“驻联合国代表团”施展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每日穿梭于联合国总部大厦的各个房间之中,一遍又一遍地估算着票数。然而由于美、蒋对外宣传口径不一,加上尼克松访华消息带来的冲击,这些“外交官”所做的努力,最终全都化为了乌有。
1971年10月25日的深夜,联合国大厦里掌声雷动。而以周书楷为首的“中华民国外交官”们却泪洒街头,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国家人文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