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乔
许多事,看起来是偶然之举,其中总是心灵的某种飞溅,甚至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我喜欢摄影一样,最初是出于搞新闻的需要,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我爱观察的缘由。小的时候,我时常会对着一棵草一枚树叶发呆。确实是发呆,因为脑子里是空空的,没有想象,没有诉说,只是木木地看着。记忆中,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我三天两头就躺在草地或麦垛上,把目光丢给天空,内心与天空一样纯净。有时被父母训斥后,我也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比如河边,比如树下,比如田埂上,不管在什么地方,一定要眼前有景物,再不就是空旷辽阔。后来岁数大了些,我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想成眼前的一条鱼或者一棵树,甚至是忙碌或悠闲的蚂蚁。我一直坚定地认为,世上万事都是有生命有语言有灵魂的,包括那些沉默且坚硬的石头。
待操持摄影几年后,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取景、构图和按下快门的时间之所以很快,是因为我在端起相机前,要拍的图景和由此带来的感觉,已经清晰于心里。我不拍照片的时候,或者眼前的影像与我期待的有所差别时,我会想,要是光线好些,或者角度好些,或者景物的造型及背景怎么怎么样,就能拍出一张好照片了。也就是说,我的心象与实景吻合时,我才拍照片。万物皆有我心象,摄影,只是以科技手段定格我内心的某种情绪或节奏,由幻至实。相同的是,心象与光影,都有无法可言说的那部分。
可以说到写诗了。写诗,之于我确实是一个意外。然而换个角度看,我与诗的际遇一直是在等合适的时间。我知道,我的生命需要诗,如同每个人其实都需要诗一样。从第一首诗开始,我就特别钟情“画面感”。把一切的情感和精神寄予天地万物之象,从心灵之意到意境之旨,让诗拥有更多的“可书写”“不可尽言”。是的,我在写诗时,脑子里浮现的不是词语,而是大自然的某个画面和表情。如果说与大自然对视,是我自童年而来的喜好,那么成年后我凝望大自然,则多了份中国哲学的“道”。阴阳相拥,虚实互为,人间生活,依道而行,而道又与大自然相生相依。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云:“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苏轼论唐朝大诗人兼画家王维画作《蓝田烟雨图》上的题跋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画同源,当然更是一种生活观和精神观。这样的诗,有时看似与现实无关,但其间的关系更为密切,只是有所隐约和含蓄。我们生活着,现实投影在内心,诗人经过转化后,再反射出一幅幅画。与现实相比,这些画是虚的,但内核却是人生之实。
在写诗的最初时间里,也就两年左右,我是为了写诗而写诗。当然,这其中还有一见如故的激情。这样的激情,与诗意关系不大,更多的只与“写”相关。当时,我就知道这样的时段不会太长,所以我也就放任了。我认为,我现在写诗的状态,是真正的“诗状态”。我不会横冲直撞地狂写,也不会成天陷于写或诗中,写诗,成为我的疗养方式。这样的疗养,有时是以诗修补我的生活之憾,有时是以诗针灸我的伤或痛,有时诗如一壶酒或一杯茶,引领我暂时抽离生活。
是的,我在写诗,其实是在写的过程中与自己对话,与生命交流。我以写的行为和诗的出现,来修养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