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哲(河南)
湖水盛大,月亮放牧着一群星星。
天地空寂。
身着黑衣,已显苍老的筋骨,在一条漫长的路上,哼着谣曲,不紧不慢地行走。
它与黑夜达成默契。
咳嗽声时而抖落一粒星辰。
一段段洁白,一缕缕柔软,一股股暖意,像雪上蹦跳的阳光,不管不顾地,从它的体内抽出。
它的韧劲,像岁月一样绵长。
纺车,赋予我太多的联想,像一座经年燃烧柴草筋骨的茅屋,像酷暑拼力为鸟儿庇荫的古槐,更像是在暖阳的河岸,放牧着一群幸福的小鸭。
小鸭们转动着头颅,啄食着时光波纹上闪光的颗粒。
纺车,独处一角,和流淌的岁月有重复不尽的洁白话语。有它与长夜灯光互为转换的情愫。
纺车,一结识母亲,就表达着母亲的性别,就呼出母亲的气息,流淌着母亲的血液。
我的梦,夜夜在纺车的谣曲里打滚。
纺车,纺着白云,纺着自己一生的白。
我写下的小诗,有浓浓的白。
我们的童年,是野性雕出来的。
没有固定的方向,行踪飘忽不定。时而被玉泉河拉去,与小鱼小虾闹出点小情趣;时而攀上大槐树爷爷的胳膊,偷袭蝉鸣,摁灭蝉鸣燃烧的大火;时而让沟沿掩护小“阴谋”,潜入中午熟睡的瓜田,和瓜匠爷合编一个小故事。
无论你野在何处,家门口都汹涌着一种喊声。
最野的是夜晚。熟知儿童心理的月亮,专门为我们布置了星星的朦胧与迷幻。顽皮的小星星邀约,我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白胡子爷爷的石碾旁。
我们一个个像被注射了兴奋剂,玩刀鸡,挤脓胞,杀羊羔,藏猫猫。追呀,笑呀,闹呀,被快乐击中了穴位。我们像一窝闹腾的小麻雀,人间的烦恼、纠结、忧愁……都是远方的浮尘,落不到我们身上。
夜晚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小,小得像星星的呼吸。
这时,夜空里喊声蓬勃,时高时低,时浓时稀,时而绵长,时而悠远。我们的耳朵里故作竖起一道石墙,但那墙体蓬松,穿过的是幸福。
那是娘的呼唤。是娘的急切,是娘的声音拧成的绳,像江河拽回浪花,像天空拽回云朵,月亮拽回星星……
岁月悠悠,娘的喊声像一汪诉说不尽牵挂的甘泉,融进一棵野草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