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 屹
那年父亲来信说他独在黄鹤楼
饮酒,一个人登楼捉住一只影子。
我在黄葛树下读来信,想到父亲一定是在
黄鹤楼走走停停,而恰好就有一处石桌
为他摆下小袋花生、几段还不稀罕以后
要被称名长久的鸭脖。父亲在信中只
一笔带过那天是他生日。我费劲地掰手指
又为精确列出一通减法竖式:那天他46岁。
父亲不忘落款名字、日期,而我愿父亲并末
陡然想起,又重重写下:记得感冒要治咳嗽要治。
我捻着空无中半截丝线,第一次受到惊吓。
这世间每一条道路都在天空的
时光之箭下,树荫沙沙响,但不会瞬目
接住更多箭镞。此时如有摇曳名字,
使我从一支铅笔的木质刻纹上读到:小鱼儿
使我想起,我和它在黑礁底部共同结识到
一朵流云。小时候我们呆在一起指端就会
握有重叠的流沙和倾倒下来的山青色密篦。
唯有不同,那时我已提早被取了一个名字
据说是为从万物无名中慢慢叫出自己。
耗费整整一个下午,我在江水中捕捉它。
它们叫一群小鱼儿,它们穿透流水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