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15谈起 巨头面临的变局时代

当A15在苹果发布会亮相时，显现出不同寻常的低调意味;等到它真的进入市场，却因为苹果精湛的刀工引发了热议。A15作为iPhone 13系列的心脏，本身只是一款芯片，但其背后牵系联动的商品、市场和利益乃至各大巨头混战，昭示着又一个变局时代的到来。

A15：不太大的惊喜

身为苹果最新一代SoC芯片，A15从最初消息流出到秋季发布会登场，呈现出不同寻常的微妙画风——苹果官方的宣传一反一贯以漂亮数据抢占眼球的风格，重点宣讲相对“友商”是何等优越，却很少谈及A15相对自家前代产品有多少提升。

这对于习惯了此前那种不讲理暴力迭代风格的人来说，自然充满违和感。何况苹果放出的A15优势数据，也多少有点不够劲道：4核GPU版A15的图形性能与“友商竞品”相较有大约30%的提升，5核版本在该项的提升则可达50%。

看上去数据还是挺美的，但“为什么不放出同系列迭代提升数据”的疑问依然萦绕于心，与此同时，这个被苹果不指名道姓拉来陪衬的竞品到底是谁？在大批发表评论的人中，意见一面倒地倾向了骁龙888。

然而，骁龙888可是去年12月就发布的芯片！在主流芯片这一领域，大半年时差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A15可是苹果最新推出的芯片，即使数据上对大半年前的友商产品形成了吊锤，也很难传达出激动人心的情绪，反而处处显得保守，颇有一种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味道。

甚至还有列数据不嫌事大的科技网站翻出了当年A14vs.骁龙888的对比测试，认为A14的性能比骁龙888高41%，A15的优势就按官方数据50%算，实际上只需要在上代A14的基础上完成7%的提升就行了。这个提升幅度确实不太容易让人感到惊喜。

诚然，以上细节并不能证明本代A系芯片就乏善可陈，只是对旁观者而言，未免缺少了鸡血度和吹点，同时也令人不禁揣测：对于A15，苹果自己是否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综合而论，A15在CPU微架构上的進化趋向温和保守，相对更重视GPU的优化提升：譬如将M1GPU内核的FP32 ALU加倍、引入有损可渲染纹理、支持稀疏深度和模板纹理等。此外，16 核神经网络引擎、AI算力等特性也颇为亮眼。但相对于同系列之前的产品，跃升幅度是偏小的。

至于个中缘由，本代产品没有制程升级红利可吃是其一，疫情大环境影响是其二，还有一重原因就更加具体：2019年，芯片公司Nuvia创立，三位创始人均有在苹果公司担任高级架构师的履历，其中CEOGerard Williams Ⅲ担任首席CPU架构师接近十年，亲历从A7到A14的研发设计，外媒认为M1也是他参与设计的手笔之一。日前，Nuvia已被高通斥资14亿美元收购。此外，专注RISC-V架构的初创公司Rivos也吸收了大量出自苹果的高级芯片工程师。不少看法认为，苹果出现技术人才大量流失的局面，对A15的研发造成了非正面影响。

苹果初试好刀法

一旦关注点从芯片本身转到搭载A15的苹果产品上，最具爆炸性的信息莫过于苹果这一波展现出来的精准新刀法。

新芯片统一叫作A15，实际上却存在三种不同配置：A15的完全体只会搭载在iPhone 13 Pro和iPhone 13 Pro Max这两款产品上;iPhone 13和iPhone 13 mini使用的虽然也是A15，但会减少或屏蔽一个GPU核心，从而成为4核GPU的版本;而iPadmini 6，GPU核心数量仍是5个，处理器主频却降到了2.93GHz。

三种模式，精准切割。消息一出引来无数人惊呼——“苹果这是从英特尔学来了挤牙膏，又从英伟达学到了好刀法！”

自从A系列的设计被苹果收归自己手中，这种同一个名字还分上中下马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去年的M1芯片倒是用过这一手，分了7核GPU和8核GPU两种版本。很难说苹果是从自己此前的操作中得到了甜头，还是从英伟达等竞争对手那里学来的经验。

当然，苹果这一波操作并不仅仅为了产品定位的细分，多半也是为成本着想。在席卷全球的芯片荒局势之下，台积电的产能不再如此前稳当，又时不时冒出提价的风声。苹果通过这一波官方主动阉割的操作，就能将良品率未达标芯片中的一部分进行核心屏蔽，作为低配良品拿来使用。这样一来，成本降下去了，良品率也涨上来了。

iPhone 13的初反馈

那么目前，用户对搭载A15的苹果产品感觉如何？

自从亮相以来，iPhone 13系列的各种跑分很快以雨后春笋之势冒出来，结果普遍显示跑分成绩优异，对比安卓旗舰SoC保持着较为稳定的优势。

在跑分之外，不少人选择贴近日常使用场景的方式来进行实测，例如当前主流需求之一的游戏。游戏体验维系于屏幕、处理器、散热、续航等多重因素综合作用之下，对相关因素的依赖度又各有不同，很难有某一款产品能在大多数游戏的前提下对其他产品形成压倒性优势。

不过，由于人称“多层主板”的PCB设计，iPhone13系列的散热问题又一次被拎了出来说事。温度高上去就会被动降频，在某些实测游戏例子中，表现更好的反而是主动降频的iPhone 13 mini和散热面积大一倍的iPad mini 6。

除了游戏，GPU得到重视的另一大因素是ProRes视频格式的应用，对应功能被称为电影效果模式。该模式不但具有高色彩保真、低压缩度的优点，而且可以达成类似电影中“同景焦点切换”的效果，通过虚实变化引导观众视觉。不同于游戏比拼前提下的苹果安卓互有胜负，这一功能目前只有iPhone 13提供，堪称蝎子粑粑独一份。

苹果在发布会上用骁龙888作为参照物的操作虽然令人费解，好在A15上市之后实际反响还是挺给力的。即使将对前景的期待放得更长远一些，A系芯片也有着高通不具备的优势——对系统和生态的强大把控力，而高通身处一对多的安卓阵营，在该领域比苹果麻烦得多。

各巨头的道路

在手机芯片领域，苹果与高通仍旧被视为竞争意义上的对家。然而，自从去年年底苹果在Mac电脑上装载自家M1芯片、和英特尔芯片说拜拜开始，苹果一旦有所动作，英特尔很可能属于最闹心的那一波。

值得关注的是，10月19日凌晨举行的2021年新品发布会上，苹果带来搭载M1X芯片的新款MacBook Pro。而且这场发布会一反A15发布时的相对收敛，宣传词直接叫作“来炸场”，显得高调许多。直到今年年初，英特尔CEO帕特·基辛格上任履新，才释放出“苹果带来持续的竞争快乐”信号，修复双方关系。如今M1X又要来了，不知道正走在漫长复兴路上的巨头英特尔，这一次又将做何感想？

当全球范围内的工业生产仍以国际化为主旋律的时候，巨头们各自经营“拳头产品”是较为常见的景象。大家在环环相扣的复杂产业链上各据要津，通过合作联手达到成本与产能的最优配置。但是，在以“芯片战争”为代表的逆全球化浪潮兴起之后，这种局面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据媒体报道，美国商务部曾宣布“为提高芯片供应链透明度”，限期45天要求台积电、三星、SK海力士等芯片制造商提交一批商业机密文件。美国《时代》周刊直接将台积电称为“美国地缘战略的偏头痛”，也有猜测认为，美国商务部此举不但意在逼迫台积电加快在美建厂，更是催促它加速向美国公司做出更多技术转让。而技术转让的预期受益者，显然也包括芯片生产工艺落后了至少两代、却已经宣布要新修芯片厂的英特尔。

竞合局面面临巨变

大环境的变化，必然对巨头之间合作抑或竞争的关系产生相当影响。在过去若干年内，我们看到AMD原本被英特尔压着打了若干年、却在和台积电联手之后突飞猛进，四年架构三更新，7nm制程的锐龙、霄龙纷纷出台，反过来压了英特尔一筹。

AMD CEO苏姿丰曾经在Hot Chips大会上表示，芯片效能的提升六成来自制程工艺的进步，大概真是经验之谈。

我们看到苹果在用M1替换掉英特尔芯片之后仍然持续发力，如今M1X也已经只剩一门之隔。订单被收回去只是后果之一，一旦其他厂商有样学样搞自研芯片，抛弃英特尔的x86，这才是更大的风险所在。我们甚至还看到，连一贯深耕GPU的英伟达，都开始发布自己的处理器了！

自然，英特尔也谋划着把代工厂业务捡回来，这就是“IDM 2.0”计划。这个计划的首批客户包括高通，基辛格甚至还喊话歡迎苹果来下单。看来竞争和合作本来就是随时可变的，毕竟当初英特尔也不是没给苹果做过基带芯片。

与此同时，对于即将降临的Alder Lake和Sapphire Rapids系列产品，英特尔也抱有充足的信心。其CEO近期接受采访时，曾经专门谈到经常与英特尔一同出镜的三个“A企”：AMD、Apple和Arm。他表示过去几年里竞争对手做得不错，尤其是AMD的出色工作无人否认，但现在英特尔回来了，这也就代表着他们备受瞩目的时代已经结束。

写在最后：

在我看来，A15本身对高通的冲击还是有限，以之为引子，跳出手机双雄格局来看整个芯片产业的变化，特别有借鉴意义。如今看似依旧坚固的传统竞争格局冰面之下，春水已经汩汩流动，每个厂商都在寻求破局，同样也如履薄冰。大势之下，前十年呼风唤雨的Fabless在缺芯背景下手中的话语权不免从指缝中滑落，而Foundry一片盛世繁华之下，难免也有隐忧，反观之前为工厂而买单的IDM，却在渐渐竞合中挽回大局。

如今同时拥有自有手机和PC芯片的苹果，或许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自有生态基础上发展闭环硬件，苹果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了，在M1 芯片的进展上，看好声音不少，唱衰也不少，总体来看是在一个不适合的时间点选择了一个激进的竞争策略，受外在因素影响太大。苹果的矛盾心理，同样也体现在众多Fabless厂商的收缩战略之上，反而I DM却在一片颓势中高歌猛进。这个风向，或许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