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麒全
李卡(1922-1949),化州长岐镇双牌村人。原名李均海,又名亦池,永乾,绰号“古怪李”,那是因为他在演唱《古怪歌》时,表演幽默、风趣而得此名。
李卡从小就爱读书。上私塾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教室门口等先生来开门。每遇到喜欢的书,便手不释卷,一气读罢方休。后来,父母没有钱供他上学,他便去求祖父接济。起初祖父不肯给钱,李卡便一次、两次、三次地去跪求祖父,终于感动了祖父,给他学费继续上学。李卡很珍惜这机会,勤奋刻苦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1939年,李卡考上梅菉中学。当时虽已国共合作,但国民党顽固派仍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方针,在学校里禁止学生阅读进步书刊。李卡在地下党的影响和培养教育下,积极追求进步。他最先报名参加党组织的秘密读书小组,利用晚上自修后或节假日时间偷偷读马列、《新华日报》《大众哲学》《西行漫记》等进步书刊。当时看这些书刊若被发现是要被开除或坐牢,但他不怕,与进步的同学一起研究、讨论,从中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思想进步很快。李卡积极投入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在学校他参与编辑和印发秘密刊物《激流》,经常写稿,抒发自己的爱憎。为扩大影响,他和党员、进步同学自筹资金到梅中附近村庄办民校宣传革命真理,传播革命火种。他们自编课本,办墙报,演进步戏,教唱革命歌曲,利用多种形式宣传、组织、发动群众,动员群众投身抗日,他们虽然辛苦,但内心很高兴。节假日回到家乡,也向家乡学校的师生和群众宣讲抗日的重大意义,号召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团结抗日,保家卫国。在他们的教育与鼓舞下,家乡有不少青年走上革命道路。
1941年春,梅菉中学的反动校长推行法西斯教育,不许学生抗日,不准学生看进步书刊;无故开除学生,迫害进步师生,引起广大革命师生的愤慨。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全校举行了一次反法西斯教育的总罢课。李卡被选为代表,与反动当局进行面对面的说理斗争,表现得很坚强。反动当局为平息学潮,被迫撤换了该校校长,并答应给予学生一些民主权利。罢课胜利了,但李卡、李一鸣、叶翘森等六位学生代表却被开除了学籍。他对前来安慰的同学说:“我们的行动使学校当局惧怕了,他们失败了,我们打了胜仗,战斗还在继续。”一席话增强了同学们的革命斗志。
1942年,李卡转到粤北乳源县知用中学读高中,继续进行抗日宣传活动。他在学校组织了读书会,并借友人开书店之机秘密出售革命书籍。他创办了《播种》墙报,刊登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罪行的文章,号召同学们团结一致,积极参加抗日活动。
抗战胜利后,李卡考上广东国民大学新闻系,同时担任广州《建国日报》记者,用“李卡”、“徐雪”、“上下大夫”、“吼夫子”等笔名,在该报副刊和香港《华商报》先后发表了上百篇诗歌、杂文、通讯等,以笔杆为武器揭露国民党打内战,杀害人民的罪行,热情讴歌革命,鼓励人们去争取胜利。国民党反动派派出特务四处追捕他,李卡得知消息后不得不离开广州,回到家乡。
在家乡,他仍然写诗、演讲、演话剧,为报纸写文章……每件事都干得很出色。在他的教育与影响下,他的家人也走上了革命道路。大弟参加了革命队伍,大妹常为同志们送信,照顾来往同志食宿,掩护同志脱险。他父亲是个医生,经常冒险为同志们治病,曾被叛徒出卖,抓去蹲了几个月的监狱。他的家成了地下联络站,一家人为了革命事业作出了不少贡献。
后经广州地下学联的安排,李卡被送到香港达德学院学习。1947年春,党将他派往翁源县粤赣先遣支队,先后担任文化教员、支队司令部参谋。同年7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8年春,他被调往曲(江)南游击大队,先后任武工队队长、曲南区工委会副书记、主任等职。他带领同志们在翁源、曲江一带开展游击活动,打击国民党和地方反动武装自卫队。
当时曲江的沙溪和翁源的铁场是地主反动武装的据点,这些反动武装经常出来勒索民财,强派苛捐杂税,迫害百姓,扬言要踏平凡垌。为了解救群众,李卡带领十多名武工队员活跃在凡垌山区,机智地与敌人周旋。武工队虽然人少,武器残旧,但李卡很注意做战士的政治思想工作,常用生动感人的事例对战士进行革命教育,因此战士们革命热情极高,战斗力很强,加上李卡指挥作战有方,经常出奇不意地袭击敌人,把敌人搞得晕头转向,坐卧不安。特别是智炸敌炮楼,取得铁场一役胜利后,武工队名声更加大振,队伍不断扩大。连续几次胜仗,“古怪李”成了敌人感到神秘而可怕的传奇式人物,一提到“古怪李”,敌人便胆颤心惊。有一次,沙溪自卫队到凡垌抢粮,李卡刚好从外地回到凡垌,隔着山沟望见敌人的队伍蜿蜒而来。他立即拔出驳壳枪大声高喊:“一班从左边上,二班从右边合围,三班跟我冲呀!”走在前面的敌兵远远听见,以为遭到游击队伏击,立即转头拔腿飞跑,边跑边叫:“‘古怪李来了!‘古怪李来了!”敌人的后续部队听说遇上了“古怪李”,也吓得跟着向后奔逃。
李卡还很注意在敌人中做分化瓦解工作。他经常突然出现在乡、保长面前,明以事理,晓以大义,一些乡、保长接受教育,改变与我为敌的态度,使游击区的地盘不断扩大。李卡在这一带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1949年1月14日晚上,李卡和梁坤在沙溪宝山村一带活动。夜深了他俩在张屋的禾草房里睡了,连日的劳累使他俩睡得很熟,当他们惊醒时,草房已被自卫队包围了。李卡立即将文件撕毁,塞进嘴里。敌人见状,举枪打向李卡前胸,李卡被捕。
自卫队頭子抓到了李卡立即进行审讯,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敌人把木棒捆在李卡脚上,剥去衣服,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想借此动摇李卡的意志,但李卡丝毫没有屈服。
敌人把李卡从沙溪押往曲江县,途中李卡不断向围观的群众宣讲党的方针、政策,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祸国殃民的罪行;宣传解放军爱民为国的事迹,驳斥反动派对共产党的造谣污蔑,告诉人们胜利很快就要到来了。许多人深受教育,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目光。有的人低声说:“他讲得对,将来是共产党的世界!”自卫队头子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命令把群众赶走,将木棍塞进李卡嘴中不准他说话。敌人怕他逃走,又给他带上二十多斤重的镣铐,派一个排长带着一个班的士兵监押着他。
李卡被关押到韶关芙蓉山监狱,难友们得知他是共产党,是“古怪李”,对他非常热情,时时关怀和帮助他。在狱中,他团结难友,与敌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狱中的环境和条件很差,100多人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粪便臭气、烟气、湿气和浓厚的汗酸气笼罩室内,每人每餐只给两小碗掺沙的粗米饭,没菜,半饥半饱。但李卡却很乐观,他谈笑风生,给难友讲革命故事,鼓励大家坚持就是胜利。李卡身体很瘦弱,胸部又受伤,亲人们给他买的一点补药他舍不得吃,送给别的病友。
在狱中,李卡坚持写日记,给朋友写信。通过日记、信件抒发热爱党、热爱人民、热爱革命事业的真挚感情。并借以痛斥国民党反动派:
“滚开吧,你既不滚开又不投降,我们有权命令,太阳消灭你!
他对革命充满必胜的信心:“黑夜的魔鬼赶不走我们的好梦,天快亮了,你看东边,红光起处就是太阳出来了。”
他在给朋友的遗书中写道:“我们这一代就是施肥的一代,用自己的血灌溉快将实现的乐园,让后代享受人类应有一切幸福……。我走了,太阳我带不走,你跟着它呀!永远地跟着它呀!”给同志们安慰和鼓励。
敌人为得到李卡的口供,对他严刑拷打,但都是徒劳无功,又采取利诱。一天,敌人提审李卡,两个身着西装、挂着司令部证章的法官,看样子是敌总队部的参谋。一个高个子法官对李卡说:“我以前到过陕北,也做过共产党的工作,因感到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才又回到国民党这里来了。你可以像我一样,我们可以做个同事嘛!”
李卡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叛徒,无耻!要杀就杀,我决不当叛徒!”
每次审讯,李卡都以事实给敌人以无情的揭露和辛辣的讽刺,弄得敌人狼狈不堪,无计可施。
1949年9月,解放军百万雄师已渡过长江,国民党反动派预感到末日已到,决定对李卡下毒手。
9月4日中午,从罗沙港口,风度中路到旧飞机场,沿路两旁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因为人们知道,敌人要枪杀的政治犯是“古怪李”。
李卡和梁坤被四个刽子手押着走在中间。在凶恶的敌人面前,他俩大义凛然,面不改色,视死如归。李卡看了看路旁的人群,用洪亮的声音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蒋介石”、“国民党的日子就要完了!全国就要解放了”、“中国共产党万岁”他一次次呼喊着这些口号,百步以外都可清楚地听到。接着又高唱《国际歌》。
敌人妄想叫李卡跪下,他昂头不理,敌人用力把他按下,一松手他马上站起来,再按倒,再站起来。弄到敌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只好使劲地把他按住,不敢松手。罪恶的枪声响了,两个匪兵来不及躲开,溅了不少烈士的血。
李卡,这位年仅27岁的共产主义战士,把生命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狱中最后的遗书
朋友:
当白色的恐怖正在蔓延着,死亡之魔在狂吼的时候,这不是一个凶信,而是一个喜兆,你接到应该为此而快乐,因为任何魔力明知是消灭不了我们,而自己的心正在发慌,又故意装出残酷的面子,干尽伤天害理的事。
我走了,以后再不会见到我的笔迹,也许你为此而难过。
我们这一代就是施肥的一代,用自己的血灌溉快将实现的乐园,让人类享受人类应有的一切幸福,这就是我们一代的任务,是光荣不过的事业,死就是为了这,而生者亦有生的努力方向。几多英雄勇士为此而流血,抛出自己的头颅,我不过是大海中一滴水,平原的一株草,大海无干旱之日,烈火也无烧尽野草之时。
我走了,太陽我带不走,你跟着它呀!永远地跟着它呀!
朋友,努力!天一亮,你就会看见太阳的微笑。
愿你
幸福愉快
卡留笔
旧历闰七月初三
注:此信是李卡在1949年8月25日写于狱中,由同狱故友的母亲秘密带出。当时,李卡预感敌人要下毒手了,但对前途仍充满必胜的信心。朋友指徐云和李卡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