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针灸经络研究所(上海,200030) 刘立公 黄琴峰 胡冬裴
瘟疫是中医对多种急性、流行性传染病的总称,有时还与时令季节相关。我们利用本所编制的“古代针灸临床文献信息库”和“中国现代针灸信息数据库”,对瘟疫的古今相关针灸文献进行检索,并加以人工筛选,共获得古代文献91条,合221穴次,现代文献168篇,合730穴次。古代文献,包括秦汉时期的《黄帝内经》至民国前期的针灸著作共计135种,收集了涉及瘟、瘟疫、瘟热、时气、时病、时疫、时症、岁热时行、天行、寒暑温疫、寒暑诸毒、寒暑疫毒、瘴疠、五尸、疫喉等描述字样的内容。现代文献,包括1949年以来的74种科技期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病名,收集了涉及针灸治疗鼠疫、非典型性肺炎、艾滋病、脊髓灰质炎、禽流感、麻疹、流行性出血热、乙型脑炎、流行脑脊髓膜炎、百日咳、白喉、猩红热、流行性感冒、流行性腮腺炎、风疹、传染性结膜炎、麻风病、手足口病等疾病的相关内容(对于肺结核、病毒性肝炎、细菌性痢疾、霍乱、疟疾、狂犬病、破伤风,笔者曾作专门论述,故本文不再讨论)。经统计,涉及瘟疫的针灸文献,古代共91条,合计221穴次,现代共168篇,合计730穴次。将古今文献的统计结果相对照,可列出表1~表3(表1和表2中的数字为文献中出现的常用穴次,表3中为所用穴次)。
根据表1~表3,可对瘟疫的古今针灸治疗特点作以下比较分析。
表1 治疗瘟疫常用穴位的古今对照 (穴次)
表2 治疗瘟疫常用取穴部位的古今对照 (穴次)
表3 瘟疫所用穴位治疗方法的古今对照 (穴次)
1.古今均取头面部穴
瘟疫常涉及头面部的疾病和症状,因此在古、今文献中治疗该类病证所用头面部穴位分别为49穴次、174穴次,均列各部之首,分占各自总穴次的24.62%、23.84%,古今所占百分比相近。其中古代常涉及危重、昏迷以及头部症状,而现代还常涉及腮腺炎、结膜炎等。就穴位而言,古今均取百会、太阳,这是相同的。古代还取水沟、金津玉液、印堂等以醒脑开窍,现代则取风池、翳风、颊车、角孙、耳尖等以疏通面部经气,这是不同的。如唐代《杂证方书第五种》记载:“头上百会一穴,主治头痛,目眩,天行……宜灸一七乃至三七壮。”清代《针法穴道记》载:“瘟疫痧症,霍乱转筋,头疼目眩,全身板滞,周转不灵:印堂穴(见血即止),两太阳穴(见血即止)……金针穴玉液穴(出血为要)。”东晋《肘后备急方》曰:“五尸……上爪其鼻人中,又爪其心下一寸,多其壮数,取差。”
现代治疗流行性病毒性结膜炎,喻喜春[1]592取百会、太阳、耳背静脉、攒竹等,用三棱针点刺出血;李玉环等[2]点刺耳尖出血。治疗重症手足口病合并吞咽障碍,金玉晶等[3]取风府、风池、哑门、颈夹脊、廉泉、夹廉泉等,用针刺小幅度提插捻转手法。治疗流行性腮腺炎,陈爱群[4]针刺颊车、翳风等,用泻法;李小林[5]用灯芯草点灸角孙。
2.古今均取上背部穴
瘟疫常表现出热象,背为阳,大椎为诸阳之会,故可用大椎以清热。瘟疫又涉及心、肺、肝、脾,这些脏腑之气亦输注于上背部背俞穴。在古、今文献中治疗瘟疫选用上背部穴分别为15穴次、105穴次,分列各部的第三、第二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6.79%、14.38%。可见,现代比古代更重视上背部穴,原因可能是受到了神经学说的影响。就穴位而言,古今均取大椎,这是相同的;现代还取肺俞、膈俞、肝俞、脾俞等,古代取之不多,这是不同的。如清代《串雅外篇》载:“灸大椎穴,此法治天行病。”现代王昌友[6]治疗流行性感冒,针刺大椎,行透天凉手法;王健等[7]治疗小儿手足口病,针刺大椎、肺俞、心俞、膈俞等,用泻法;刘继明[8]治疗艾滋病,针刺肺俞、肝俞、脾俞、肾俞等。
3.古今均取胸腹部穴
疫毒之气可伤及脏腑,而脏腑藏于胸腹内,胸腹部任脉具补虚救急之功,临床多取胸腹部穴。在古、今文献中,小腹部穴分别为14穴次、32穴次,分列各部第四、第七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6.33%、4.38%;胸脘部穴分别为26穴次、14穴次,分列各部的第二、第十二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11.76%、1.92%,可见,古代比现代更重视胸腹部穴(现代胸脘部未被列入常用部位),这可能是古代面对危重急症更多的缘故。就穴位而言,古今均取中脘、关元、气海,这是相同的;古代还取巨阙、阴交,现代则取神阙、天突等,这是相似的。
如清代《续名医类案》载:“治瘴法,宜温中固下,升降阴阳,及灸中脘、气海、三里。”《针法穴道记》治疗“瘟疫痧症,霍乱转筋,头疼目眩,全身板滞,周转不灵……丹田四面各一寸,针二分,见血即止”。其中“丹田四面各一寸”即包括关元、阴交。《外台秘要》言:“天行病”,取巨阙,“灸三十壮”。现代周楣声等[9]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取上脘、中脘、下脘、巨阙等,采用熏灸法及火针疗法;杨骏等[10]治疗小儿手足口病,取关元、气海等,用周氏点灸笔隔药纸点灸;宋文娟[11]治疗风疹,取神阙,连续拔罐加按摩3次;周建伟[12]治疗白喉毒素致喉神经麻痹,针刺天突、廉泉。
4.古今均取末端部穴
疫疠邪毒侵入人体后往往被正气驱逐至人体远端,而肢体远端神经末梢丰富,常用于急救。因此,在古、今文献中末端部选穴分别为48穴次、116穴次,分占各自总穴次的21.72%、15.89%,皆高于各自各部的第二位,可见古代比现代更重视末端部穴,可能是古代面对危重急症更多的缘故。就穴位而言,古今均取少商、百会、太阳,这是相同的;古代还取印堂、十宣,现代则取涌泉、商阳,这是不同的。此外,古代还取口部穴位水沟、金津玉液等,而现代取之不多。上述穴位中,百会、太阳、印堂、水沟、金津玉液的案例已在前面“古今均取头面部穴”段落中介绍了,此处再补充其他案例。
如清代《疫喉浅论》记载:“倘症势迅速,喉关肿闭,汤水难下……必当先刺少商穴出血,以泄蓄热。”《痧惊合璧》治疗“因暑热时疫,恶毒之气攻于里,则为痰喘,为血瘀,昏迷沉重,不省人事……刺指头毒血二十针”,其中“指头”当指十宣。现代南郑县人民卫生院[13]治疗小儿流行性乙脑,刺少商、十宣等出血;叶虹[14]治疗流行性感冒,冯洽民等[15]治疗猩红热,均点刺少商、商阳出血;王松荣[16]治疗急性结膜炎,针刺陷谷透涌泉,用透天凉手法。
5.古今均取关节部穴
在关节部位,经脉、血管多呈转折状,致使邪毒积滞,因此治疗瘟疫多取关节部穴,在古、今文献中分别为47穴次、192穴次,分占各自总穴次的 21.27%、26.30%,分别高于各自各部的第二、第一位,这又显示现代比古代更重视关节部穴,可能与现代广泛选取合谷等穴有关。就穴位而言,古今均取曲池、尺泽、合谷,这是相同的;古代又取委中、神门、后溪、曲泽,现代则取四缝、列缺、太冲,这是相似的。
如清代《针灸逢源》记载:“瘟疫六七日不解,以致热入血室,发黄身如烟熏,目如金色,口燥而热结,砭刺曲池出恶血,或用锋针刺肘中曲泽之大络,使邪毒随恶血而出,极效。”《鼠疫汇编》治疗鼠疫“忽手足抽搐,不省人事,面目周身皆赤……急用大针刺两手足拘处(注:尺泽穴所在的肘部和委中穴所在的腘部),约半分深,捻出毒血,其人必醒”。民国《针灸实验集》载:“受流行性感冒,腹痛如绞,津液缺乏……神门补,合谷泻。”《玉龙赋》载:“时疫痎疟寻后溪。”
现代治疗流行性乙型脑炎患儿,盛灿若[17]针大椎、曲池、合谷、委中等,罗广明[18]点刺尺泽出血加拔罐;治疗百日咳,何家敏等[19]针刺四缝,挤出少量血液或黏液;治疗流行性腮腺炎,杨兆惠[20]用灯火灸列缺;治疗“天行赤眼”,喻喜春[1]取照海、太冲等刺络拔罐。
6.古今均取病变局部穴
1.古今均用刺血
瘟疫患者体内的邪毒猖獗,治当驱邪外出,故在瘟疫的古、今文献中涉及刺血者分别为76穴次、87穴次,分列古、今诸法的第一、第三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34.39%、11.92%,可见古代比现代采用刺血疗法更多。民国《针灸实验集》载:“鼠疫盛行,沿门阖户,传染极速……大概此症口鼻出血者多危,腹疼吐泻者次之,发疮者最轻,以其毒从外泄也……刺法列左,十二井穴、尺泽、委中、大阳,各刺出血。”即疫病发疮显示其邪在表,病较易治,腹痛吐泻显示邪至脏腑,病情次之,至口鼻出血,则显示邪入血分,可能与现代医学中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相关,此时病情危重,当予刺血,以上可供现代临床参考。关于刺血的取穴,古今均多取末端部穴、关节部穴和病变局部穴,以逐邪排瘀。对于刺血的方法,兹作以下讨论。
其一,古今均用刺络拔罐。即在皮肤上刺络后再加拔罐,造成负压,使血液易被吸出。如清代《时疫核标蛇症治法》治疗鼠疫,“刺之深浅,则视核之软硬。软者刺浅即见血,硬者则非深不见也。如用筒吸其血而血出太微,可再刺数下,仍用筒吸之”。现代陈子富[22]治疗百日咳,取大椎,行点刺拔罐。
其二,古今均用挑刺法。挑刺乃浅刺皮肤,挑断纤维,放出少量血液或组织液。如清代《痧胀玉衡》言:“其时疫病大作,患者胸腹稍满,生白毛如羊,日死人数千,竟不知所名,有海昌明经李君见之,曰:‘此痧也。’挑之以针,血出,病随手愈。”(此处“羊毛”即痧点)现代杨秀芬等[23]治疗腮腺炎,取肩井、肩髃、大椎、肩部阿是穴,用挑针出血法。
其三,古人要求出血量大,这是除邪务尽之意。如《针灸集成》载:“虾蟆瘟……瘟热大炽,咽肿闭塞,口噤不语,不食,颔下也肿……急以三棱针,贯刺头额上当阳血络及太阳血路,多出恶血,继以绸系其肩下臑上,即针刺左右尺泽大小血络及委中血络,并弃血如粪,则不日而饮水,神效。”上述“多出恶血”“弃血如粪”,均显示出血量大。
为增大出血量,古人用绳带将肢体扎紧,使局部血管内压力增高,血管暴露,或先用手拍打刺血部位,使血管充盈,或用手顺着血管将血液捋抹至刺血处,使血液集中,再予针刺。如《疫喉浅论》云:“喉痹肿闭,汤药难下者,急取病人两臂,捋数十次,使血聚大指上,以发绳扎住拇指,针刺指甲里侧少商穴出血。”“疫痧闷伏,隐而不见,皮肤紫黑,极危极恶之证也……用三指拍曲池穴,下部委中穴、阳交穴,拍出紫块,刺出黑血。”
其四,古代在鼻内放血。因鼻腔内血管丰富,刺之容易出血,古人亦于此放血。如《续名医类案》治疗“瘴”疾:“江南溪有溪毒,病发时如重伤寒,识之者,取小笔管内鼻中,以指弹之三五下,即出黑血,良久即愈。”
其五,现代常用三棱针点刺。此法痛苦较小。如顾天培[24]治疗小儿百日咳,取四缝,点刺挤出黏液;程涛等[25]治疗流行性出血性结膜炎,取少商,点刺出血;武健[26]治疗流行性腮腺炎,取耳尖或少商,点刺放血。上述点刺的出血量不多,与古代“弃血如粪”明显不同。
2.古今均用针刺
针刺可激发体内潜在的生理功能,对机体产生良性的调节作用,因此在本病的古、今文献中针刺分别为49穴次、428穴次,分占古、今诸法的第二、第一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22.17%、58.63%。可见今人比古人采用针刺更多,这可能是现代针具得到改进,又受神经学说影响的缘故。关于针刺的取穴,除取病症局部穴位以外,古今临床还常取四肢部特定穴。
如清代《时疫核标蛇症治法》治疗鼠疫,“刺核时,须视其形之长圆,长者刺其头,圆者刺其中”。民国《针灸治疗实验集》治疗“鼠疫盛行……百会针二分,涌泉针五分,大椎针五分,中脘针一寸”。
在现代报道中,纯用针刺者达68条之多,内容十分丰富。经归纳分析,有以下特点。
其一,重视针刺手法。对于本病,现代常采用手法操作,包括补泻手法,并设法使“气至病所”。如杨颖等[27]治疗EV71型重症手足口病合并吞咽困难,针刺天突向喉结方向行小幅度高频率捻转补法,廉泉向舌根方向行提插手法,风池向外上方斜刺,风府向下斜刺,崇骨向廉泉透刺;武丙南等[28]治疗麻风合并神经病变,根据神经分布取穴,按虚实施予针刺补法(弱、浅、兴奋性)或泻法(强、重、抑制性);杨兆勤[29]治疗流行性腮腺炎,取率谷,沿皮向耳尖直刺1.5寸,使针感直达患部,配合针刺合谷,使针感上传。
因本病以实证为多,故现代多用泻法。如张润民[30]治疗风疹,针刺百会,行中强刺激捻转泻法;曹志刚[31]治疗流行性腮腺炎,针刺合谷、痄灵(胸锁乳突肌后缘,与廉泉、天突连线中点相平处)、颊车、翳风等,用透天凉泻法。
对于本病并发神志症状或日久病沉者,现代多用强刺激,以醒脑起沉。如盛燮荪[32]治疗麻疹逆险并发神志症状,用针强刺激涌泉;张琼林等[33]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呃逆症,取公孙,行大幅度针刺提插捻转强刺激。
其二,集中刺激患部。现代在病变局部予以集中刺激,以祛邪毒。如郭转[34]运用背三针治疗脊髓灰质炎,用6~8寸的26号针分别从长强进针透命门,从命门进针透至阳,从至阳进针透大椎,行提插手法。因本案病在脊髓,故用长针透刺法,集中刺激督脉。又如井辉明等[35]治疗腮腺炎,以耳垂为中心,用4~6根毫针呈扇形分布,每针间隔1寸,均垂直进针1寸,行捻转泻法。该案为腮腺病变,故以多针刺激腮腺。
其三,留针久暂有别。现代对于小儿一般不予留针,成人则予以留针,病重或病沉者更当延长留针时间,甚至可达数天之久。如李彦毕等[36]治疗小儿手足口病,针刺曲池、大椎、合谷、天枢、血海、肺俞、心俞等,用泻法,不留针;盛燮荪[32]治疗麻疹逆险并发神志症状,针人中,久留针,甚至可达24小时;许心华[37]治疗乙型脑炎并发症,针刺丰隆,并予留针12小时至7天。
其四,讲究针刺时机。田海燕[38]治疗流行性腮腺炎,针刺腮腺穴(耳垂下腮腺肿大最高点硬结处)0.8~1.5寸,提插捻转2~3次迅速出针,出血2~3毫升。但田氏认为,在患病3天后方可开始治疗,过早针刺可导致邪毒扩散。这一观点较为少见,值得注意。
3.古今均用艾灸
艾灸可温阳补气,帮助机体战胜邪毒,因此在本病的古、今文献中出现次数分别为40穴次、120穴次,分列古、今诸法之第三、第二位,分占各自总穴次的18.10%、16.44%,古今百分比相近。如清代《时疫辨》载:“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岁,仲春,阴寒霍乱之症……羊城一郡,伤人数万口,惟有先用艾灸一法,百发百中。”灸法又有预防瘟疫感染的作用。如唐代《备急千金要方》云:“凡人吴蜀地游官,体上常须三两处灸之,勿令疮暂差,则瘴疠温疟毒气不能著人也,故吴蜀多行灸法。”
关于艾灸治疗本病的取穴,古今均取胸腹部和头面部穴,现代还取背部穴,这与上述刺血取末端穴、关节部穴明显不同。艾灸的常用方法有直接灸、艾条灸等。此外,古今还采用了以下方法。
其一,古今均用火针温针法。如民国《金针百日通》载:“伤寒瘟疫,邪之传里,结实为殃者……余以火治之火针,或以温治之温针,刺其在腹所之结实病积,其病有不宣而散者。”现代周楣声等[9]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取大椎、三阴交、至阳、百会、阳陵泉、膈俞、血愁、列缺、照海等,采用熏灸法及火针疗法;盛燮荪[32]治疗麻疹逆险并发心衰,取足三里,用温针灸。
其二,古今均用隔物灸。如清代《辨证求真》治疗鼠疫“身上手足有起形如痰核者,立将铜钱一个,放在患处,用蒜头擂烂,以艾灸之,散其毒气”。现代吴耀持[39]介绍巴西医生治疗艾滋病,取气海用隔附子饼灸,取神阙用隔盐灸。
其三,古今均用“实按灸”。古代采用“太乙神针”灸,即在穴位上铺就数层布或纸,将艾绒与药物卷成的艾条点燃后按在布或纸上施灸。如清代《太乙离火感应神针》取气海治疗“凝滞若痞,山岚瘴疠”,取足三里治“一切时行疟痢,霍乱吐泻”;《育麟益寿万应神针》取百劳穴治疗“凡伤风伤寒,瘟疫时气”。
而现代杨骏等[10]治疗小儿手足口病,取大椎、肺俞、曲池、尺泽、关元、气海等,用周氏点灸笔施隔药纸点灸;黄彪等[40]治疗风疹,取风疹局部,施隔纸实按灸法。这些“实按灸”法,与古代“太乙神针”相似。
其四,古人采用熨法与熏蒸疗法。熨法与熏蒸,虽不燃艾,但也属热疗范畴,与灸法有相似之处。如唐代《外台秘要》载:“近效主天行后两胁胀满方,熬盐熨之。”清代《串雅外篇》治疗“天行病”,“支太医桃叶熏:水二石,煮桃叶,取七斗,安床箦下,厚被盖卧床上,乘热熏之,少时当雨汗,汗遍去汤,速粉之”。这些在现代少见报道。
其五,现代采用药线点灸、灯火灸与火柴灸。三法均是对穴位作瞬时的直接点灸,但相对其他直接灸法,温度略低,操作迅速,痛苦较小,不留疤痕,故适用于面部穴或儿童身上,其中用药线者,还有药物的治疗作用。如治疗流行性感冒,陈攀等[41]取大椎、曲池、合谷、风池、太阳、头维、攒竹、背八穴,用壮医药线点;治疗流行性腮腺炎,欧阳伟[1]457取角孙、曲池、合谷,用灯草灸法,朱寅圣[42]则仅取患侧角孙,用“火柴灸”,每次施灸7根火柴。这些在古代均未见记载。
其六,现代对灸法进行实验研究。如唐照亮[43]、宋小鸽等[44]对感染流行性出血热病毒大鼠进行艾灸,取“肾俞”,结果显示,儿茶酚胺、5-羟色胺、前列腺素得到改善,神经内分泌和代谢的紊乱得以纠正,巨噬细胞吞噬功能得到增强,红细胞免疫吸附活性和抗体的产生亦得以增多。可见艾灸可以改善机体免疫功能,抵抗细菌、病毒的侵犯,这些研究在古代是没有的。
4.古今均用刮法
刮法是用器具在经络穴位的皮肤上进行刮动,使微血管破裂,排出微血栓,改善微循环障碍的方法,适用于瘀血阻滞者。古代刮法所取部位包括背部、前胸、四肢部的相关经络穴位,以及病变局部等。如清代《疫喉浅论》载:“疫痧闷伏,隐而不见,皮肤紫黑,极危极恶之证也,速用油钱刮两肩井穴,两臂臑穴,胸前紫宫穴、膻中穴、中庭穴、中脘穴,背后两膏肓穴、两肾俞穴、两白环穴,均刮出红晕斑起为度。”“疫喉刺法……或患者畏用针刺,可取熟开水一碗,倾豆油些许于水面,着一人取古铜钱一枚,蘸豆油,向患者项外肿处刮之,如刮痧一般,刮至皮肤红晕斑起为度,亦能泄热消肿。”上述“疫喉”为古代感受时行疫疠之气而引起的急性传染性喉病,与现代白喉等病相关。
现代周楣声等[9]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取大椎、至阳、膈俞、背部压痛点等穴,采用刮法;童来芹等[45]治疗红眼病,翻开患者上下眼皮,用消毒过的铜钱,在上下眼皮表面溃疡或疱疹红点处用刮法。这些可谓是对古代刮法的继承。
5.古今均用按摩
按摩是医者将肢体之力作用于患者穴位上,以舒筋活血,调整患者的病理状态,古今均用之。如1894年6月3日《申报》的《港疫续纪》报道:一人因鼠疫“几仆于地,其家人当即扶起,以冷水从头至足浇之,遍体搓挪,随浇随搓,搓至红色,觉热渐退,而核渐消,顷刻痊愈。嗣有馆师之侄亦染是症,如法治之,亦即痊愈”。现代治疗百日咳,陶辛耕[46]将手指按于天突穴上,当病儿吸气时,手指迅速向里向下按入,呼气时随即放松,如此一按一松,反复进行40~60次。
6.古今均用外敷
在针刺或刺血后,古今还外敷清热解毒等药。如清代《辨证求真》治疗鼠疫“身上手足有起形如痰核者……如毒盛,用银针挑破,以安宫牛黄丸敷口”。《时疫核标蛇症治法》治疗鼠疫,在刺血后“用熊胆开好酒搽之,留刺日不搽,使核之毒气从此泄出也。再用敷核散搽之,干则再搽,务令常湿乃妙”。“敷核散”含雄黄、生南星、生川芎、川连、硼砂、生军、大戟、神砂、硫磺、青黛、麝香等。现代治疗流行性腮腺炎,杨景柱[47]取患部外敷青黛(用鸡蛋清调),杨秀芬等[23]则在患部外敷蟾蜍墨,陈爱群[48]外敷痄腮清痛膏。
此外,清代《针法穴道记》治疗“时症”,“新得头疼,用三棱针针印堂穴,见血即止,针完,以太阳膏贴针眼,避风为要”。此处贴膏药是为了防止风寒侵入针眼。现代杨士达等[48]治疗白喉带菌者,取经渠、大椎、百劳,用蒜泥外敷,使皮肤发泡,从而激发自身免疫力,抵抗细菌、病毒的攻击,这在古代未见记载。
7.现代采用的其他方法
拔罐 如盛燮荪[32]治疗麻疹逆险并发肺炎者,浅刺风门、肺俞加拔罐;叶虹[14]治疗流行性感冒,针刺大椎,针上加拔罐,留针罐5 min;张丽民[49]治疗百日咳样咳嗽综合征,取肺俞与脾俞,行走罐法;黄彪等[40]治疗风疹,取神阙,用闪罐法;王会来等[50]治疗百日咳,针后拔水罐,罐中含维生素K 5 mL。
穴位注射 如羊金山[51]治疗百日咳,取双侧尺泽,注入链霉素水剂与注射用水的混合液,每穴注入链霉素5~10万单位;张琼林等[33]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呃逆症,取公孙,注入阿托品0.5 mg或维生素B1100 mg;李莉[52]治疗出血热少尿期,取肾夹脊、次髎、足三里、三阴交、阴陵泉、关元、中极,注入维生素B1、B12、B6,穴位和药物均交替选用;高宏[53]治疗流行性腮腺炎,取曲池,注入柴胡注射液2 mL;王文等[54]治疗百日咳,取天突、曲池、肺俞、足三里,注入胎盘组织液,每穴0.5 mL;魏稼[55]治疗流行性脑脊髓膜炎,取阴陵泉,注入蒸馏水2 mL。
电针 如刘松江[56]治疗流行性出血热无尿,取肾俞、三阴交,用电针刺激30 min;刘继明[8]治疗艾滋病患者,针补肺俞、肝俞、脾俞、肾俞、中脘、足三里、关元、丰隆、上巨虚等,并通电30 min;鲁亦斌等[57]治疗腮腺炎,取曲池、合谷,用电针治疗15 min。
仪器 如张健等[58]治疗手足口病合并急性弛缓性瘫痪,取肾俞、委中、髀关、血海、足三里、中封,接电针灸治疗仪;李光锦[59]治疗脊髓灰质炎瘫痪型,取瘫痪局部及相关远道穴,用氦氖激光照射。
梅花针 如罗广明[18]治疗小儿乙型脑炎,用梅花针重叩项背部、风池、大椎5 min。
微针系统 ①耳穴。如杨逢伦[60]治疗猩红热咽峡炎,取耳轮三区,用针刺;刘继明[8]治疗艾滋病患者,取耳穴交感、神门、皮质下,用埋针法;薛地成等[61]治疗流行性出血热急性肾功能衰竭,取耳穴肾、膀胱、肾上腺、皮质下、内分泌、交感等,用王不留行籽贴压;葛玉华[62]治疗腮腺炎,取耳尖,用灯草点灸;董明非[63]治疗传染性结膜炎,取耳尖,用三棱针点刺放血。②口针。刘金荣[64]治疗脊髓灰质炎,取口针上、下肢区域,予以针刺。③头针。杨颖等[27]治疗EV71型重症手足口病合并吞咽困难,针刺颞三针、额旁一区等头针穴。
根据上述对古今文献的统计与分析结果,兹提出治疗瘟疫的参考处方如下(无下划线者为古今均用穴,下划波浪线者为古代所用穴,下划直线者为现代所用穴):根据病变和症状的部位,选取相应部位的穴位。例如在头面部可选百会、太阳、水沟、金津玉液、印堂、风池、翳风、颊车、角孙、耳尖等;上背部可选大椎、肺俞、膈俞、肝俞、脾俞等;胸腹部可选中脘、关元、气海、巨阙、阴交、神阙、天突等。在全身诸穴中注意选取末端部穴,如少商、百会、太阳、印堂、水沟、金津玉液、十宣、涌泉、商阳等;关节部穴,如曲池、合谷、委中、神门、后溪、曲泽、四缝、尺泽、列缺等;以及患部穴。统计又显示,古代比现代更重视末端部(含口部)穴,现代比古代更重视上背部穴。
在针灸方法方面,古今相同之处是:均用刺血(包括刺络拔罐和挑刺)、针刺、艾灸(包括火针、温针、隔物灸、“实按灸”)、 刮痧、按摩、外敷清热解毒等药。
古今不同之处是:就刺血而言,古代比现代采用刺血法更多,且要求出血量大,还在鼻内放血;而现代则常用点刺放血,一般出血量较小。就针刺而言,现代比古代采用针刺更多,且重视手法,多用泻法和强刺激,集中刺激患部,讲究针刺时机,根据病情决定留针时间,而如此详细的描述在古代文献中则为少见。就艾灸而言,古人还采用熨法与熏蒸疗法;现代则采用药线点灸、灯火灸与火柴灸,又对灸法进行实验研究。现代还用外敷发泡,以及拔罐、穴位注射、电针、仪器、梅花针、微针系统等方法,这些在古代文献中未见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