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绝海中津的怀古诗

2021-12-06 09:13车才良
关键词:姑苏古诗历史

车才良

(井冈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绝海中津(1336-1405),是日本五山文学中具有代表性的诗僧之一,有汉诗文集《蕉坚稿》存世,诗歌数量虽然不多,但却具有丰富的思想内容和较高的艺术水准。对于绝海中津的怀古诗,荫木英雄、俞慰慈和陆越等人进行了研究。荫木英雄在论述绝海汉诗时,是按作品成立时期来分类的,将绝海诗风分为在明时期、山居游历时期和辇寺在住时期等三个时期。荫木将绝海在明时期创作的汉诗按主题分为怀古、望乡和思友,指出形式上以律诗为主,作品中多使用“清”字。①参见蔭木英雄,『中世禅林詩史』,東京:笠間書院,1994:273-279.俞慰慈对绝海的《姑苏台》《多景楼》等诗与其师全室宗泐的同名咏古诗进行了对比分析,列举了与绝海诗《岳王坟》相关的,叶绍翁、赵子昂、徐孟岳、高则诚、高启等人的诗歌,但未进行详细分析比较。②参见愈慰慈,『五山文学の研究』,東京:汲古書店,2004:516-528.陆越则将绝海的《姑苏台》《多景楼》诗歌作为咏史诗来看待,考察的是这些诗歌中的中国文化因素。③参见陆越,绝海中津咏史诗中的中国历史文化,杭州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82-84.前人研究成果中,对绝海怀古诗的界定上存在一定分歧,亦未能对绝海的怀古诗进行整体观照。本文要探讨的怀古诗,包括绝海在明时期凭吊中国历史古迹而创作的诗歌,即荫木在其著作中所论述的怀古主题诗歌,还包括绝海回国后凭吊日本古迹的诗作。之所以将这些作品视为怀古诗,而不是咏史诗或者咏怀诗,主要依据是,这些诗歌的创作触发点是历史遗址、或某一地点,是作者登临目睹古代旧址、古人遗迹而赋诗以追怀往事、寄兴感慨的诗歌作品。④关于怀古诗的定义,参考了如下论著和论文:降大任.古代咏史诗初探[J].晋阳学刊,1982(5);施蛰存.唐诗百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刘学锴.李商隐咏史诗的主要特征及其对古代咏史诗的发展[J].文学遗产,1993(1);赵望秦.唐代咏史组诗考论[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下面结合绝海的生平经历,探讨这些怀古诗的主题内容和艺术表现特点。

一、绝海中津在明时期的游历与怀古诗创作

怀古诗多为凭吊古迹的作品,其触发点是历史遗址,其创作通常以实际事物作为媒介。诗人登临古迹,歌咏与之有关的古人古事,寄兴感慨。在考察怀古诗时,需要对诗人登临古迹遗址的时间、当时所处的境遇等与作品相关的背景有所了解,因为这些都是作品分析必不可少的因素。根据绝海中津年谱和相关资料的记载,参考前人的考证和研究,将绝海中津在明游历的轨迹大致整理如下:

○1368年(日本应安元年,明洪武元年)二月,由博多港乘船,经野古岛后,直接在明州港(今宁波港)登陆。

○入明后,首先参谒了明州府太白山、五山第三的天童禅寺的了道和尚,后前往太湖道场山万寿寺师事清远怀渭,任侍者。

○由绍兴入杭州府,辞退五山第二的灵隐寺的书记之请,后成为天竺山中天竺法净寺全室宗泐的弟子,被任命为藏主。

○1370年(日本应安三年,明洪武三年),拜永安塔,访和靖旧宅、姑苏台。

○1371年(日本应安四年,明洪武四年)登径山,省全室和尚。

○1373年(日本应安六年,明洪武六年),移居南京天界寺,省天界寺季潭宗泐。

○1376年(日本永和二年,明洪武九年)居天界寺,在英武楼谒见明太祖并诗歌唱和。

○暂住于杭州中天竺寺。

○1377年(日本永和三年,明洪武十年)从宁波出发抵达日本博多。

以上记载有史可稽,行程年月也有据可循。

在明期间,绝海还游历了江浙的其他地方,在其诗文中均有体现,但具体时间很难确证。俞慰慈认为,1368年至1373年的六年时间是绝海中津“读万卷书”的时期,他指出:“绝海中津作为藏主,获得了大量阅读文献的机会,做到了所谓的‘读万卷书’,彻底掌握了禅学、汉诗文、书道等中国文化。绝海中津继承了中国诗圣杜甫、李白等人成功的原因之一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秘诀”。[1](P427-428)俞慰慈同时还指出:“绝海中津又在大约四年的时间里实现了‘行万里路’,其行程路线是‘宁波→杭州→钱塘→松江→吴兴→苏州→镇江→南京→天台山→四明山→宁波→归国’”。[1](P427-428)俞氏要说明的是绝海在明前期以读书为主,游历过程大多发生在后期。实际情况未必如此,实际上“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并非割裂开来单独进行的,很多情况下是同时进行的。至于绝海在明游历的时间,学界也有不同看法。例如,丸井宪认为绝海大范围的江南之旅很有可能发生在他在明期间的初期,他根据绝海自己的述怀之语,以及入明后不久就进入湖州而非杭州的事实,推测绝海有可能来到中国不久就游历了杭州以外的地方。[2](50)

由以上可知,绝海在明时主要活动在江浙地区,在杭州居留时间最长,其次是南京。绝海的怀古诗也大多作于其江浙游历时期,诗歌所吟咏的对象多为这些地区的历史遗迹。《蕉坚稿》中宽泛意义上的怀古诗有19首,其中作于在明游历时期的有15首,分别是:《三生石》《期友人不至》《古寺》《宿北山故人房》《冬日怀中峰旧隐》《早发》,以上为五言律诗,七言律诗有《春日寻北山故人》《拜永安塔》《新秋书怀》《岳王坟》《姑苏台》《多景楼》,七言绝句有《永青山废寺》《读杜牧集》《和靖旧宅》。归国后所作的怀古诗有4首:《东营秋月二首》《赤间关》《怀观中不至》《雨后登楼》。

二、绝海中津所作的中国题材怀古诗

在明期间,除了学习禅法以外,绝海全方位接触和学习中国历史文化。参禅之余,他参访所居之地的历史古迹,并赋诗以寄其情。这些怀古诗内容丰富,表达了作者丰富的思想情感。

第一、吊古伤怀,表达对中国历史兴亡之感慨。明洪武三年(1370),绝海凭吊了姑苏台,作了下面这首《姑苏台》(原文为日文繁体,现统一为中文简体,下同):

姑苏台上北风吹,过客登临日暮时。

糜鹿群游华丽尽,江山千里版图移。

忠臣甘受属镂剑,诸将愁看姑蔑旗。

回首长洲古苑外,断烟疎树共凄其。[3](P60)

姑苏台,位于江苏吴县西南之姑苏山上,亦称胥台、姑胥台,是吴王阖闾所造。麋鹿与姑苏台有着密切联系,是姑苏台诗中的常用意象,中国历代有题姑苏台的诗歌不下百余首,其中不少都使用了麋鹿这一意象。根据《史记·淮南衡山列传》载:“臣闻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见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4](P3085)后因以“麋鹿游”比喻繁华之地变为荒凉之所,暗示国家沦亡,绝海诗中的“麋鹿群游”即是表达此意。这种意象在中晚唐时期就多有出现,中晚唐诗人在诗中所着意创造的意象,往往是古时极为繁华豪奢的所在,今日却相当荒冷、寂寞。例如荒台、野草、古墓、麋鹿等,这些意象的共同点是无人问津,以表现悲凉的气氛。绝海诗中“忠臣甘受属镂剑,诸将愁看姑蔑旗。”一联使用了两个典故。忠臣指伍子胥,属镂是剑名。本句言吴越之争中,伍子胥进谏吴王反遭赐死之事。后句指吴王夫差不听忠言终于灭亡之事。前朝废都、旧日营垒,历代宫阙等古迹是最易引发诗人兴亡之感的,诗人们凭吊这些古迹,所兴发的情感也就更为浓厚。绝海登上姑苏台,想起历史上在姑苏台发生的故事,感慨颇多,过去的繁华景象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如此的姑苏台已成为了麋鹿触摸的荒芜之地。对古迹的感悟,对历史的解读,作者最突出的感怀便是王朝盛衰的变迁,表达对物是人非、历史兴替的沉重感慨。在这首诗中,历史兴亡感和盛衰感是诗人的情感内涵。绝海之诗或许受其师季潭宗泐《姑苏台歌》的影响,宗泐《姑苏台歌》云:

姑苏台上麋鹿游,吴江水映西山秋。

馆娃宮树回不见,落日荷华今古愁。

何来豪客增楼橹,醉拥吴姬夜歌舞。

齐云易遂浮云空,鬼火三更照寒雨。[5]

诗首句“姑苏台上麋鹿游”,宗泐以前的诗人也有相似诗句,例如宋代卢襄《姑苏台歌》、元末明初刘基《前有尊酒行》中均有“姑苏台上麋鹿游”诗句。宋代华镇《咏西施》中有“姑苏台榭游麋鹿”,宋代梅尧臣《苏州曹琰虞部浩然堂》中有“姑苏台上麋鹿嚎”的诗句。宗泐有可能是借用了前人诗句。诗中的“馆娃宮”,乃春秋时吴王夫差为西施建造,在今江苏省苏州市西南灵岩山上,灵岩寺即其旧址。吴人呼美女为娃,馆娃宫为美女所居之宫,后借指西施。比较绝海和宗泐的这二首诗,可以看出绝海之诗在诗语和意象的使用上受到宗泐诗歌的影响,比如“麋鹿”意象的使用。特别是情感上,二者都表现了昔日繁华不在的慨叹。

绝海在镇江北固山游历时作有下面这首《多景楼》:

北固高楼拥梵宫,楼前风物古今同。

千年城堑孙刘后,万里盐麻吴蜀通。

京口云开春树绿,海门潮落夕阳红。

英雄一去江山在,白发残僧立晚风。[3](P83)

多景楼在今江苏镇江市北固山上,背对甘露寺,面临长江,登楼望远,景致很多。宋代郡守陈天麟在唐人临江亭故址上修建,楼名取唐代李德裕题诗句“多景悬窗牖”的句意。宋苏轼有《润州甘露寺弹筝》诗:“多景楼上弹神曲,欲断哀弦再三促。”[6](p591)宋书法家米芾称之为天下江山第一楼。绝海登上多景楼,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又联想到在此发生的历史事件和相关的历史人物,特别是三国时代的英雄们,心中充满感慨,一个人站立在晚风中,迟迟不忍离去。诗歌写景和怀古相结合,表达了作者对中国河山的热爱之情,又体现出一种沧桑的历史兴亡感,是一首难得的怀古佳作。程千帆评此诗曰:“感慨沉雄,怀古正格。”[7](P51)值得注意的是,宗泐也曾游历多景楼,并有五言律诗《登多景楼》:

水际一峰出,飞楼倚泬寥。

烟云连北上,风物见南朝。

山势临淮尽,江声入海消。

偶来闲眺客,凭栏兴偏饶。[5]

对比这二首诗,宗泐的为五律、绝海的为七律,在气象和容量上绝海之诗显得更为阔大,二者表达的感情也不一样。“英雄一去江山在,白发残僧立晚风。”抒发的是作为僧人对历史和历史人物的感叹,尤其是绝海作为留学中国的外国僧人的立场和身份,发出的感叹情感更为深沉,更为激越。从诗歌的气象上看,绝海之诗通过时间和空间的对比,体现了更为厚重的历史沧桑感。可以说,绝海此诗比起宗泐之诗,不仅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更为出色。

下面的这首《雨后登楼》,亦有可能为绝海在明游历时所作,诗云:

一天过雨洗新秋,携友同登江上楼。

欲写仲宣千古恨,断烟疏树不堪愁。[3](P171)

诗中所登之楼,不知具体所指。绝海在一次与友人登楼时,想到历史上王粲的故事,便写下此诗。诗中的“仲宣”,即“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此诗由登楼写起,借王粲登楼作赋之事,表达了诗人挥之不去的无尽哀愁。全诗写景与抒情融为一体,用典比较贴切,丝毫没有雕琢痕迹,较好地体现出个人的思想感情。

绝海在明初期居留杭州的时间较多,修行地主要是中天竺寺,与中天竺寺相关的地名在绝海的诗歌中出现较多。下面这首《三生石》为绝海到中天竺寺后不久的创作。

凄凉天竺寺,片石寄巑岏。

千劫空磨尽,三生旧梦残。

云根山气润,野火藓纹干。

二子今何在,临风一感叹。[3](P19)

三生石在杭州中天竺寺后山,为中天竺寺名胜之一。据《稽古略》和袁郊《甘泽谣》,唐代圆观和李源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地。[6](P112)绝海游览三生石,并有感于此则故事,述其感怀,于是便成此诗。最后两句“二子今何在,临风一感叹”中的“二子”指的就是圆观和李源。伫立风中的诗人(即绝海中津本人)表达了对唐代圆观和李源的时间上的追忆,同时关照伫立在三生石面前的自我存在。该诗通过时间和空间上的事物,联系到佛法思想和观念,同时又关照现实存在,思想内涵丰富。

第二、凭吊古迹,表达对中国历史人物的追慕和赞赏。绝海在杭州居留期间,凭吊了位于杭州的明教大师契嵩之墓永安塔、高士林逋的旧宅、爱国英雄岳飞之墓。明洪武三年(1370),绝海拜谒了永安塔,凭吊了林和靖旧宅,并赋诗。《拜永安塔》诗曰:

永安率堵知何处,小朵峰西落日悬。

一径松花山雨后,数声溪鸟石堂前。

上书道契圣明主,辅教言同天地传。

东海后生来吊古,春风漠漠薜萝烟。[3](P53)

永安塔乃明教大师契嵩之墓所塔名。契嵩(1007-1072),字仲灵,藤州镡津李氏子,得法于洞山晓聪禅师。有文才,作《原教篇》十余万言,阐释儒释一贯之旨,以抗韩愈排佛之说。后居永安兰若,著《禅门定祖图传法正宗记》和《辅教篇》,上进仁宗皇帝,帝览之叹赏,诏入大藏,使流通,赐号明教。熙宁四年六月寂,有文集《镡津文集》二十卷、《辅教篇》等存世。明教大师化示于杭州灵隐寺,葬故居永安塔。“上书道契圣明主,辅教言同天地传。”说的是契嵩上书宋仁宗皇帝,反驳韩愈、欧阳修等人的排佛论,主张佛儒一致。他的主张得到皇上的认同和支持,其著作《辅教篇》与天地同存,永远流传后世。此句对契嵩及其作品评价甚高。实际上,绝海对契嵩相当推崇和崇拜,在其诗作中多次言及契嵩及其作品,如《送端介然上京》:“仲灵书奏天颜近,大觉诏归师道尊”,其中的“仲灵”即指契嵩。《文焕章归姑苏》中有语云:“面带烟霞色,囊赍辅教编”也言及契嵩的《辅教篇》。

绝海拜访林和靖旧宅后写下的一首怀古诗是《和靖旧宅》:

雪霁孤山鹤未回,荒凉旧宅数枝梅。

先生高风不可见,得见梅花可矣哉。[3](P150)

和靖旧宅即宋代诗人林逋之旧宅,在杭州孤山。孤山在西湖里湖与外湖之间,因多梅花,一名梅屿,孤山北麓有放鹤亭和梅林。作者于雪后去孤山凭吊林和靖,诗的前两句写实,描写了旧宅的景致,“鹤未回”和“荒凉旧宅”,暗示主人已逝,空余荒凉之景。后两句赞颂了林逋作为隐士的高尚风格,梅花是极具象征性的词汇,生动形象地再现林逋的高士之风。末尾连用两个语气助词抒发了作者的赞叹之情。林逋喜欢种梅,又喜欢养鹤,梅花是其高洁的隐士形象的象征,他自己也多作咏梅之诗。林逋其人其诗受到后代文人的高度赞赏和钦慕,包括苏轼和黄庭坚等著名文人都对其大加赞赏,并有追和之作。身为日本禅僧的绝海中津也是如此,其诗文集《蕉坚稿》中有三首与林逋有关的题画诗。绝海对林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喜爱,对林逋高洁情操的赞赏和仰慕。其原因在于“绝海中津并非趋炎附势之辈,因不满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骄奢,遂直面相谏,结果却遭冷遇。绝海中津即毅然离开京都天龙寺,凛然隐退。林和靖曾看不惯宋真宗大修封禅之事,而以‘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相讽。因此,绝海中津对林和靖乐于林泉、安于淡泊的‘高风’,可能特有体会。”[9](p83)也可以说是林逋的性情、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等契合了绝海的心境的缘故。

绝海在杭州寓居期间凭吊了岳飞墓,有诗《岳王坟》:

深入朱仙临北虏,不知碧血瘗南州。

垅云空暎吴员庙,湖水无期范蠡舟。

四将元勋俄寂寂,两宮归梦谩悠悠。

他年天堑人飞渡,添得英雄万古愁。[3](P80)

岳王坟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之墓,在杭州西湖边栖霞岭下。从全诗结构来看,首联写实,描述岳飞曾深入朱仙镇大破金兵,不料却一腔碧血竟洒在杭州。颔联使用了伍子胥和范蠡两个典故,伍子胥辅佐吴王大破楚国却因佞臣谗害而被吴王赐死,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由于勾践可共患难而难同安乐乃乘扁舟浮于江湖,更名易姓,远离王权。用典非常贴切,增强了感染力。颈联再次回到现实,四位名将的功绩不久销声匿迹,两位被金国虏去的皇帝的归梦也变得遥遥无期。尾联表达了对英雄岳飞身世的感叹。

后世对岳飞的爱国精神和身世遭遇多有咏叹,题咏岳飞墓古迹的诗作众多。以岳王坟或岳王墓为题作诗的,宋代有郑起、林泳、林景熙、韩信同、赵肃远,元代有尹廷高、姚文奂、柯九思、徐孟岳、韩中村、张羽、高明等人。明代有丘浚、刘克修、沈周、陈汝言、顾璘、高启、谢士元、王世贞、邓林、江源、陈寿、陶安、程敏政、谢肃、蔡汝南等人。岳飞冤死后,淳熙六年,谥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后世诗人亦多以鄂王墓或岳武穆王墓为诗题题咏,如宋叶绍翁、陈允平,元胡炳文、赵孟頫、郑元祐等。试看元代赵孟頫的七律《岳鄂王墓》:“鄂王坟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巳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10](P241)诗作者抚今伤昔,表达了自己的一腔幽怨和满怀的愁苦、悲伤之情。再如明代高启的七律《岳王墓》:“大树无枝向北风,千年遗恨泣英雄。班师诏已成三殿,射虏书犹说两宫。每忆上方谁请剑,空嗟高庙自藏弓。栖霞岭上今回首,不见诸陵白雾中。”[11](P1114)此诗诗题亦作《岳王坟》《吊岳王墓》。诗中有力地歌颂、赞美了民族英雄岳飞,表达了对陷害岳飞的朝廷的无比愤懑。诗歌内容相当丰富,既有史事的评说,也有诗人的感慨,但更多的是作者对民族英雄岳飞的崇敬之情。与中国的这些题岳飞诗歌相比,绝海的《岳王坟》诗在诗歌立意上,典故的使用上,在对历史人物和事件的感叹等方面,都丝毫不逊色,可以并读,这体现了绝海在日本五山禅僧中诗才的过人之处。

三、绝海中津所作的日本题材怀古诗

绝海归国后的怀古诗作不多,仅在归国后初期作过怀古诗。如下面《东营秋月》二首:

其一

秋夜关山月,高悬细柳营。

中军严下令,万里肃无声。

寒影旌旗湿,斜光睥睨明。

何人横槊赋?愁杀老书生!

其二

南国秋新霁,东营月正中。

光寒凝列戟,弦上学弯弓。

连海风云惨,振山金鼓雄。

安能永良夜,一照万方同。[3](P35-37)

这二首诗作于日本康历二年(1380),此年九月三日,绝海在云居庵受请甲斐惠林寺,十月八日入寺,讲《法华经》《楞严经》《圆觉经》等。十月中旬后,咏《东营秋月》诗。十一月,写作天锡周寿祭文。东营秋月乃九州日向(今宫崎县)名刹大慈广慧寺八景之一。此寺于文安元年(1444)被列为十刹之临济院寺院。诗歌描绘了军营中的夜月,作者吊古伤今,表达了自己对战事的忧愁。“何人横槊赋?愁杀老书生!”,是谁曾经在马上横戈赋诗?我弔古伤今真愁断了肝肠!“连海风云惨,振山金鼓雄。”凄惨的风云与大海相连,金钲鼙鼓敲得山摇地动,可见战事之激烈、之凄惨、之残酷。“安能永良夜,一照万方同。”如何才能夜夜都是良宵,清辉同把四面八方辉映。表达了作者渴望和平的愿望。

绝海还有下面这首凭吊日本古战场之作,诗曰:

赤间关

风物眼前朝暮愁,寒潮频拍赤城头。

恠岩奇石云中寺,新月斜阳海上舟。

十万义军空寂寂,三千剑客去悠悠。

英雄骨朽干戈地,相忆倚栏看白鸥。[3](P99)

“赤间关”为日本山口县下关之旧称,是日本历史上源平合战的发生地。关于此诗之背景,俞慰慈在该诗的注释中作了详细介绍。①日本元历二年(1185)正月,源氏筑城于长州赤间关,同二月十六日,义经自渡部乘船,到室岛攻平氏,再进攻长门。平氏欲走筑紫,被范赖堵路。三月二十四日义经到赤间关,与平氏合战大胜之。二位尼姑,时子怀抱安德帝跳海,宗盛,其子清宗、时忠等被虏,一门几乎战死,或投海,或走四海。此所谓源氏合战。见兪慰慈,「絶海中津《蕉堅稿》笺注Ⅲ」,『福岡国際大学紀要』NO3,2000:65。诗人游览赤间关遗迹,联想到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源平大战,“十万义军空寂寂,三千剑客去悠悠。”虽然时过境迁,十万义军和三千剑客都已成过往历史,“英雄骨朽干戈地,相忆倚栏看白鸥。”但是,想到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将士,作者仍然不免怀念。整首诗表达了作者对古将士的缅怀和悲悯之情,对给人们带来苦难的战争的痛恨,体现了作为出家人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

四、绝海中津怀古诗主题上的特点

首先,绝海的怀古诗题咏中国历史遗迹多,题咏日本古迹较少,这一点绝海与其他日本五山禅僧有所不同。通过对五山诗僧诗集的调查发现,在绝海中津以前,即便是在中国留学多年的雪村友梅、中岩圆月等人,怀古诗和咏史诗数也不多,而未赴中国留学的虎关师炼、义堂周信等人则更少。虎关师炼的诗集《济北集》中,卷之二唐律中有《登富士山二首》《藤公池婷》《游修禅寺二首》《游山亭》《游山》《中秋泛势海》《行旅所见二首》《景阳偶作》。卷之三律诗中有《早发海路见日出》《景阳十境》《济北六境》《嵯峨三境》《行旅》《行旅所见》《行路富士山》等。从中可以看出,虎关师炼的怀古、咏怀类诗歌,所吟咏的多为日本的古迹,几乎不涉及中国古迹和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雪村友梅的诗集《岷峨集》,卷上有《游南岳寄云溪方丈》《冬日游君山》《岷山歌》,卷下有《秋夜怀友》《过邯郸》《宿少林》《宿柏林寺》等。雪村在元二十余年,足迹遍及中国的大江南北,但吟咏中国古迹的怀古诗却不多。和雪村友梅一样,中岩圆月也曾赴元,并在元居留多年,但是其诗集《东海一沤集》中的中国题材怀古诗却寥寥无几,仅有《金陵怀古》等数首。而题咏日本地名的作品则不少,如《热海》《阿惠岛》《壇浦》等。一度欲留学中国而终生未能如愿的义堂周信,其诗文集《空华集》中,绝大多数诗歌为次韵、赠答以及题画之作,怀古诗较为少见,有《子陵钓台》《梅边怀旧》《拟忆西湖》《拟忆石桥》《题天津桥》等数首。

绝海中津以后的五山禅僧们的怀古诗创作情况亦大抵如此。南禅寺禅僧以心崇传等受后水尾天皇之命编撰、抄写的《翰林五凤集》,是五山文学中唯一的勅撰汉诗集,是五山禅僧诗偈之集大成,收录南北朝至江户初期240位五山禅僧的16000多首汉诗,基本能反映出五山后期诗歌创作情况。《翰林五凤集》卷五十四本朝名区部收录诗歌170余首,从诗题来看,题咏最多的是富士山,这些诗中有不少是题画诗。卷第五十八至卷第六十一为中国人名部,收录题咏中国历史人物和古迹的诗作1000余首,题咏对象上自上古传说中的神农氏、轩辕帝、尧舜,下迄元代的赵孟頫、虞集等历朝历代的著名人物,但是,这其中怀古诗只是其中较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是题画诗,也有很多可能更符合我们所说的咏史诗的特征,是通常所谓的咏史诗。

怀古诗较其他题材诗歌创作难度更大,怀古诗往往集叙史、抒情、议论三者为一体,如果作者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人文素养,不熟悉历史,则很难写出佳作。对于外国作者来说,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由于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和修养,即便身临古迹,也没有很深的感触,无法激起诗兴,故不能出口成诗。当然,像雪村友梅、中岩圆月等人的汉学修养都是很高的,作怀古诗应该不成问题,但五山禅僧中有很大一部分要创作咏史怀古佳作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其次,绝海的怀古诗和中国古代怀古诗有不少共通之处。中国历代怀古诗“以朝代论,怀古对象多为春秋吴国、六朝、隋代、安史之乱、南唐后蜀等,主旋律重在揭示某一历史时段的盛衰规律,从而感伤或痛责君主荒淫,导致国衰祚亡……言下常常饱含叹惋惜憾之忱。”[12](P94)地点多为古代的都城,曾经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的地点,历代帝王与名人的故居、陵墓、祠庙等等。绝海在明期间的怀古诗,所题咏的对象、所吟咏的人物都是中国历代诗人乐于题咏的历史遗迹和人物。在思想情感方面,绝海在诗中所表达的对历史兴亡的感叹,对历史人物的追慕和赞赏,这些都在中国怀古诗中比较常见。这可以说明作为日本禅僧的绝海,有着与中国古代诗人共通或相似的文化修养、知识背景和性情。对于绝海等日本禅僧来说,中国是其文化母国,中国的历史文化可以说是他们汉文学创作的起点和源泉。在日本五山禅林的背景和环境之下,他们从小接触中国历史文化,生涯中不断学习和吸收中国文化,积累了深厚的汉文化知识和修养,对中国历史文化有过深入思考,并在长期浸润过程中产生了神往之情。绝海在怀古诗中所表达的思想情感,与其在明留学期间的经历也不无关系。在明期间,绝海主要受当时大慧派的熏陶和影响,明初大慧派的突出特点是世俗化、官僚化,以季潭宗泐为代表的禅僧与当时的最高统治者皇帝都关系非同一般,极受皇室重视和恩宠。绝海受明太祖朱元璋召见,对他来说也是非常荣耀之事,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他对中国文化的认同。

元初方回在《瀛奎律髓》中云:“怀古者,见古迹,思古人,其事无他,兴亡贤愚而己。”[13](P24)强调了怀古诗的社会意义,而这一点也是中国历代诗人着重要表现的。中国诗人在怀古伤世,表达对历史盛衰之感叹以外,多赋予古迹更多讽喻现实的意义,即通过怀古而喻今,表达对现实的不满、愤慨、警示以及对当政者的劝诫。还有的是借怀古伤怀,即多联系到个人的身世和遭遇,以言其志,抒发个人不得志时的愤懑。与之相对的是,作为禅僧的绝海,其怀古诗在以上几方面都少有表现,诗中的社会意义、现实意义以及与个人境遇之关联等,都表现较少,这是绝海怀古诗与多数中国怀古诗最大的不同之处。显然,身份、经历、成长的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思想渊源等都是产生这种差异的因素。绝海是佛门弟子,志于佛道,以参禅悟道为本业,虽然从小接触儒家思想和文化,但思想基础毕竟不是儒家思想,与中国文人士大夫有着根本的区别,中国文人普遍具有的淑世情怀、经国济世的志向、建功立业的抱负等,在绝海身上是很难找到的。因此,也就不存在中国很多文人士大夫所遭遇的贬谪等境遇,自然少见那种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的忧愁和愤懑之情。

荫木英雄在论及绝海的《岳王坟》时,指出此诗的诗风酷似高启的《岳王墓》,他指出了“绝海——全室——高青邱——道衍——绝海”的关联,认为“高青邱的文学对绝海产生了影响,这并非无端的臆测。《高青邱诗集》中相当一部分是咏史,也即怀古诗,这与在明时期的绝海相同。”[14](P275)高启是元末明初著名诗人,字季迪,号青邱,长洲(江苏苏州)人。笔者以为绝海与高启的怀古诗在以下几方面有共通之处:一是所吟咏的人物有共通之处。高启所吟咏的人物主要是在吴地历史上有影响的历史人物,精忠报国、勤政爱民的忠臣贤相、能人义士,襟怀高洁、性情淡泊的隐士等。尽管与高启相比,绝海的怀古诗数量少很多,但也涉及到这些人物,如岳飞、林逋等。二是所吟咏的古迹和地点有共通之处。高启是江苏苏州人,他的一生主要在江浙一带活动,耳濡目染的是吴地的风土人情,因此他的怀古诗也有突出的地方特色,所吟咏的绝大多数是吴地的史实和古迹,如《姑苏台》《馆娃阁》《岳王坟》《西施洞》《百花洲》(在姑苏台下)等。而如前所述,绝海在明时期也主要在江浙一带活动,怀古诗所题咏的基本都是这一带的古迹。三是二人的诗歌都表达了对历史盛衰、朝代兴废之感叹。不同的是,由于高启的一生多愁寡欢,充满悲剧色彩。因此,高启的怀古诗在咏盛衰废兴,存劝戒而考得失之外,多追怀往事、感伤自我,抒发自己的理想和怀抱。

五、绝海中津怀古诗艺术表现上的特点

与其他题材诗歌相比,绝海的怀古诗在艺术手法上特点比较鲜明,笔者试着将其归纳为以下几点:

一是多用数词或数量词。据丸井宪统计,“一”字在绝海的诗中实际出现了64次。 除了“一”以外,绝海的怀古诗中多用“千年”、“万里”、“千古”、“十里”、“百年”等表达数量、时间和空间的词汇。往往一联中,上下句使用时间和空间上的对照,形成对比,突出表现悠远的历史时空感。也多通过数字上的多与少,形成反差,使诗句富有节奏感。如:

千劫空磨尽,三生旧梦残。二子今何在,临风一感叹。(《三生石》);一径松花山雨后,数声溪鸟石堂前。(《拜永安塔》);四将元勋俄寂寂,两宮归梦谩悠悠。(《岳王坟》);一天过雨洗新秋,欲写仲宣千古恨。(《雨后登楼》);千年城堑孙刘后,万里盐麻吴蜀通。英雄一去江山在,白发残僧立晚风。(《多景楼》);边雁初声夕露繁,客心一倍感徂年。(新秋书怀);一曲寥寥太古琴,百年未见有知音。(春日寻北山故人);万叠晴峦清客眼,一泓新水照人心。(《春日寻北山故人》);许我一来寻,怀君数夜吟。(《期友人不至》);中军严下令,万里肃无声。(《东营秋月其一》);安能永良夜,一照万方同。(《东营秋月其二》);十万义军空寂寂,三千剑客去悠悠。(《赤间关》);绝海汉诗的这一特点,在其他题材诗歌中也有所体现,如:唯有九霄云,共玆千里光。(《题千里明月画轴,寄濡侍者》);谋生空拟一丘貉,学道深惭千里鱼。(《四明馆驿,简龙河猷仲徽》);千里书来辞相府,百年亲老感庭闱。(《送胜侍者之四州》);白发愁添千里梦,紫荆吹落一庭花。(《送列侍者》);一笑文真宰,百年和寂寥。(《冬日,怀中峰旧隐》)。

二是多用叠语。怀古诗中叠语的使用也比较多,如:

东海后生来吊古,春风漠漠薜萝烟。(《拜永安塔》);四将元勋俄寂寂,两宮归梦谩悠悠。(《岳王坟》);纷纷云雨迹,泛泛去留心。(《期友人不至》);十万义军空寂寂,三千剑客去悠悠。(《赤间关》)。

可见,诗中叠语,或用于自然环境和风景的描写,或用于修饰表现情感和心情的词汇。在形式上,多以上下对仗的形式出现。叠语的使用使得描写更加生动而细腻,形式上更加对称平整,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使得语言更加优美而且更具表现力。据俞慰慈统计,《蕉坚稿》中叠语的用例有五十四个,其中山居诗中叠语的用例有二十二个。[15](P18)

三是多用且善用典故。绝海的怀古诗中涉及到中国历史人物和典故有:三生石与圆观和李源、永安塔与仲灵契嵩典故、孤山与林和靖的典故、岳王坟与岳飞、伍子胥、范蠡、宋徽宗赵佶及宋钦宗赵桓父子的典故、王粲的典故、姑苏台与伍子胥的典故、多景楼与三国英雄孙权刘备的典故等。其他还有与安期生、徐福、苏秦、俞伯牙、钟子期等相关的典故,以及《赤间关》中的源氏合战的历史事件等。当然,如此多典故的运用,最直接的原因是与怀古诗这一题材本身的特点有关,因为怀古诗题咏的对象就是历史上的名人及其事迹,以及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古迹。但是,绝海诗歌中有关日本的典故几乎没有出现,日本的历史遗迹、历史事件或人物也极少。原因在于,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一些历史事件和人物,包括地名等经过历代文人的不断使用和丰富发展,已经具有了较为固定的寓意和内涵,诗文中加以巧妙地使用,就能够提高诗文的审美价值,增强表达效果。而日本的历史事件、人物和地名等在汉诗文的世界中缺乏普遍性。绝海的汉诗在用典方面精当、恰到好处,不影响整体诗意之表达,不给人以突兀或堆砌之感,且增强了其诗歌表现的历史厚重感,这在怀古诗中表现尤其突出。从典故的使用也可看出诗人对吟咏对象的态度和评价,反映出作者的审美意识和思想倾向。

从诗歌风格来看,绝海的怀古诗世俗化倾向最为明显,几乎未见禅语,毫无僧诗常有的“蔬筍气”,与一般文人的怀古诗并无二致。绝海的怀古诗用典精当,词句隽永,往往表现出阔大的时空感和悲壮的历史厚重感,颇有“清壮”、“峭”、“峭雅”的风格特征。这一点与以清幽、枯淡为主调的五山汉诗有着显著的区别。这一方面是怀古诗这一题材的特点所决定的。另一方面与绝海广博深厚的中国历史文化修养有关,与他本人在明期间广泛游历,置身于中国的山河大地之中,亲身感受中国的自然山水和人文历史有关。同时也是受元末明初大慧派世俗化倾向影响的结果。

六、结语

以上结合绝海中津的生平经历,对其所作的怀古诗作品进行了具体分析,归纳出绝海怀古诗主要表达了对中国历史兴亡之感慨、对中国历史人物的追慕和赞赏,以及蕴含其中的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等内容和情感,进而探讨了绝海怀古诗与日本其他五山禅僧怀古诗、中国历代怀古诗的异同。从题咏对象来看,绝海题咏的大都是中国的历史遗迹,题咏日本古迹的诗作较少。与绝海相比,其他五山禅僧的怀古诗数量很少,题咏中国古迹和历史人物的诗作则更少,反而是题咏日本名胜古迹的作品较多。绝海在明期间所作的怀古诗,题咏的对象、吟咏的人物与中国古代怀古诗有共通之处,诗中所表现的思想情感在中国怀古诗中也较常见。在艺术表现上,绝海的怀古诗多用数词、数量词和叠语,善用典故,诗中表现出较为阔大的时空感和悲壮的历史厚重感,颇有“清壮”“峭雅”的风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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