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幅版画对传统版画的形态影响研究

司 源, 何建波

(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芜湖 241000)

一、国内版画艺术的发展

中国的版画艺术以木刻、铜刻等技法为主。20世纪40 年代,新兴木刻运动应运而生,其中,以鲁迅先生为代表的版画创作者为中国的版画艺术注入了新的创作视角。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版画现状也随之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四十年中,从鲁迅先生的新兴木刻到现代社会版画艺术,中国版画在技法、意识、延展和审美四个方向有了长足的进步。我国版画在时代潮流中反映社会现实,从客观事实的描述变成了以主观表现为重点,从对技法的提高转变为对艺术性的强调,从呆板的复制升华为更具艺术价值的创造。这种变化的过程也被后来的艺术工作者划分为是中国版画的三个重要时期,每个时期的中国版画工作者不断为中国版画输入的新鲜血液,使中国版画没有淡出受众的视野。再到后人把版画艺术融入了正规的教学体系,拓展了版画的创作空间,延展了版画表现语言的维度,将创作的材质与创作者主观思想的辩证结合。最后受改革开放的影响,新一代的版画人更加明白不断推陈出新才是中国版画的出路。时代造就的历史机遇和较之前版画创作者不同的时代成长背景,也为新一代的版画创作者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创作天地。

20 世纪70 年代改革开放后,随着大量的国外资本进入内地市场,许多艺术价值、审美观念被融合吸收更新。改革开放对中国版画的深刻影响体现在许多方面,尤其在创作的主题、技法的表现、绘画语言、作品的尺度,甚至在作品最终的展示等方面都带来了影响。在创作的主题上,提供了更加广泛的艺术视野,选择也更加多样化。在创作作品的过程中,既符合客观事实,又有主观的表现,对人文历史与社会的发展提出了不同角度的诠释;既对时代热点加以关注,又离不开寻常生活并热情寄托;既对主要代表人物深入刻画,又对大众生活形态进行细致描绘。题材的不断丰富引领着审美的多元化,艰苦奋斗与花前月下同样具有审美意义。

而面对不同的创作主题,传统的技法语言已不能满足其创作需求,版画创作者往往从当代文化中提取新的元素,在这个过程中因人而异地促进了个性的发展。版画艺术敢于挑战黑暗,也善于歌颂光明。时代的变革不仅深刻了艺术,更升华了创作的心性;不再拘泥于表现手段,而转为对审美的重视;不再拘泥于画种的限制,而更追求个性的表现;不再在乎世俗地位功名利禄,而坚持艺术创作的纯粹。在改革开放后,版画艺术百花齐放的现代,版画的艺术种类也延展到许多绘画种类,其中,独幅版画更是结合了传统版画与油画的版画艺术,极具创新性。

二、独幅版画艺术

独幅版画是横跨油画与版画的版画艺术,相对木刻版画、铜刻版画等传统版画版种,没有了独特的刀刻与木质韵味,是较为单一的艺术创造过程。因其使用的材料没有定式,成型简单、绘画性较强,也被称为最具绘画性的版画艺术。能量和机会效应会影响到独幅版画的制作过程,包括出乎预料的污点、油墨和颜料的晕染和冒泡,这些都具有价值,甚至是许多创作者所刻意追求的[1]。

三、代表人物——埃德加·德加

在20 世纪50 年代到60 年代,美国波普艺术家将独幅版画这一艺术技法与木刻、拼贴等综合材料技法结合,产生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在17 世纪时,由意大利画家卡斯蒂里欧尼发明,毕沙罗、德加、保罗·克利、乔治·巴塞利茨等画家都曾创作过独幅版画。其中,埃德加·德加作为印象派的代表人物,独幅版画风格作品在他的总作品数中达四百多幅。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以独幅版画为媒介的作品画法最为激进,其也是这个领域最先进的画家[2]。

埃德加·德加是一位人物画家,他的作品题材来自于城市生活,多以芭蕾舞女、赛马和沐浴的女人等画面联系在一起。《透过拱窗看到的意大利风景》是他最早的一幅风景画作品,是在1856 年的意大利旅行时创作的。尽管这幅画显示了他早年在风景画方面的天分,但是其本人却没有将自然当作艺术创作的主要题材。风景画在他的作品中,只充当背景出现。他遵从其父亲的建议,把大部分的精力集中于肖像画。埃德加·德加对设计与素描有着浓厚的兴趣,推崇安格尔的艺术风格。19 世纪60 年代末期,他绘制了包括《海边的房屋》等一系列的风景画,至此之后,德加几乎没有以风景画为题材的作品出现。直到70 年代末期,德加把独幅版画的绘画技法大量运用到他的风景画作品中,并将独幅版画称为“用油性墨水描绘并印刷出来的素描”。德加用墨水在板材上事先绘制形象,再通过压力与摩擦将图像转印到纸上,他被这种媒介所特有的快速处理特性与所产生的偶然与意外的结果深深吸引。不过,他通过独幅版画这一绘画技法所创作的作品中也有失败的作品,如油墨着色达不到理想效果。对于这些印刷不理想的作品,德加将其作为油画与色粉画的底稿,通过上色创作出新的作品。独幅版画的绘画方法使德加感到了极大的自由感,这种版画与徒手画像结合的技术使画面接近真实景观又带有一定的幻想色彩,在理性的控制下带有偶然性,而这正是他的创作宗旨。至此,德加借此技法开始了他的风景画创作。

德加的独幅版画《秋景》是在他的风景画作品中最具有现代感的。德加的独幅版画作品所特有的夸张大胆的艺术风格,也与德加赞成印象主义者大部分目标有关。在那个时期,画家开始走向抽象主义时都比较激进,所以约迪·霍普特曼评价《秋景》这幅作品“给人的感觉像是在19 世纪,只骑过马的人,坐上了火车”。在德加的独幅版画以人物为主题的创作中,运动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在他的版画作品中,对人物脸部的表现大多是模糊的,这也强烈地体现了德加的个人风格,好像只是在经过这些人物时匆忙地一瞥。德加把独幅版画作为捕捉现实的一种方式。在1870 年快速发展的巴黎,独幅版画无疑是最好描绘当代社会生活日新月异的一种表现媒介,因为其具有流动性[3]。

虽然德加不是独幅版画创造者,但他以全部的激情投入到独幅版画的创作中,并让独幅版画有了更多的发展。他把色粉画与独幅版画技法相结合,色粉绘画加以独幅版画的技法,使德加可以自由而即兴地在已有的轮廓、明暗的底子上,设计带有色彩感的独幅版画作品,具有强烈的幻想色彩,捕捉在混色过程中的意外惊喜。所以在德加的风景画创作中,他对风景的兴趣已不是简单的再现与描摹,而是使画面出现了深浅光影与色调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借用一种模糊线条的着色方法,使画面整体呈现出一种幻想的朦胧感。德加的油画作品大多强调线条、轮廓的重要性,而在风景画的创作中,线条的笔触却十分模糊。

德加所创作的独幅版画的作品内容运用了新奇大胆的创作方式,通过大胆运用抽象主义,从传统的绘画方式解构出了大量的痕迹创作,对独幅版画的可复制性与独特性展开了讨论。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现代感,作品内容描绘了城市社会生活的精华,使受众在观看研究他的作品时产生了趣味性,大大调动了人们对他作品的兴趣。德加的独幅版画作品影响了许多近代和当代艺术家,他们的参与尝试不但使独幅版画的绘画技法不断丰富,也使独幅版画的艺术市场变得生机盎然。区别于印刷品的可复制性,独幅版画的独一性,也使其被艺术品收藏者大量收藏,市场价格随之上涨[4]。

四、独幅版画在版画艺术中的形态定位

从艺术市场的角度来说,版画因复制的目的诞生。伴随着复制性发展,流水线的量产模式使版画的制作速度和普及性得以提升,机械复刻也导致了艺术家不能参与到整个创作过程中,具有明显的商业目的与传播意义。复制性是工业化生产的必然结果,版画作为艺术作品最早呈现在书本画集中。摄影技术的发展促使印刷业快速发展,版画作为插图在书本画集中的传播作用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在艺术市场上,因版画的复制性而对版画艺术的收藏与发展产生了不良的影响,这是因为收藏家希望自己的收藏作品独一无二。人们往往对传统版画作品的收藏持保守态度,相比油画等艺术品会更差一些,因为版画的复制性使受众对版画存在廉价、快销品的印象[5]。

从绘画形式的角度来说,独幅版画的板材应用和印刷方式多种多样,在制作过程、材料运用和绘画技法上都具有多样性,呈现出与其他版画版种和画种不同的画面效果。综合性独幅版画以独特的优势展示了综合性绘画的灵活性,多角度、多材质充分表达作者的创作情感。传统铜板版画与木刻版画操作纷繁复杂,最后在作品呈现时,即便画面有不完美之处也难以补救,难以理性地控制画面效果。独幅版画的操作方式与凹版版画原理相似,通过对不满意的部分重新勾勒就能达到最终效果。这种后期调整的方式,一改之前复杂的操作流程,并能够直观地呈现画面效果,简便且直观,这也是独幅版画的优势所在。

独幅版画的出现解放了艺术家的双手,制作的简便性使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不需反复考虑如何更好地复制图像,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画面表现当中。作为艺术家进行艺术观点表达的途径,独幅版画是更具生命力的。

独幅版画这种既有版画属性,又融合了架上绘画、纸本绘画、综合材料和雕版等艺术特性的艺术形态,区别于传统艺术形态,打破了人类对艺术文化现象的界定。

五、独幅版画的制作工艺

(一)独幅版画的制版

独幅版画的制作方法可分为玻璃版、水版和胶水漏版三大类。不同的制版方式可选择的颜料工具也不同。

玻璃版指版面使用塑料板、赛璐珞片、金属板、塑料布、石板、有机玻璃、油漆板面等一切平滑不吸水吸油的板材。首先,用颜料、画笔、滚筒等工具在板面上涂刷,在细节处理上选择木棒、手指、棉签、擦布等工具刻画。如果选择玻璃作为板材,也可利用材质的透明性把手稿放在板材下面进行刻画,十分方便。最后拓印时,可利用手掌或者版画机压擦,画面的深浅通过压力的变化而改变。因为板材光滑的特性,所以这种制版方法一般适用于抽象画面。

胶水漏版是用笔蘸胶水在较厚的纸张上作画,待胶水干后再用滚筒蘸油墨覆盖纸张表面,最后用清水冲洗,胶水上的油墨会自行脱落,漏出原有的白色图案。结合纸孔版,可变成多刷版画。

水版也称水拓,主要利用清水的浮力与颜料不溶于水的特性进行创作。其制作方法是选择水盆或比较大的水缸,加入适当的颜料或墨汁也可加入胶水增加粘附性。通过拨动水面,改变颜料形态。可适当滴油,形成独特的纹理。最后,将宣纸或滤纸等吸水性强的纸张敷在水面取出后吸干水分,实现拓印。这种制版方法适用于山水画等写意作品[6]。

(二)独幅版画的拓印

综合三种制版方法可以把拓印方法大致分为三种:开始将颜料在印版上涂抹均匀,然后用刷子、棉签、棉布等绘画工具进行擦除,使其形成图像的方法,被称为减色法或称暗场法;反之,直接通过将油墨颜料不断添加在印版上来绘制画面的方法,称为加色法或称光场法;类似于篆刻印章时的阴刻阳刻,也可以在一幅画面中同时使用减色法和加色法,来使画面呈现出更多独特的变化。

因为单一的印刷图像的方法允许相当大的自由度,所以不管在制作过程中创作者是选择使用画笔或滚筒呈现画面的加色法,或是用手、刷子、棉签等工具将颜色擦除的减色法,在工作过程中都需要创作者完整的构图思路和一定的绘画技巧,面对不同的方法需要自发性和一定的用笔力度。

六、独幅版画的绘画性呈现

随着各种艺术形式的发展,独幅版画的绘画性也随之变化。例如,许多进行油画创作的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也会运用到独幅版画的技法,前提是在油画的操作范围内进行。具有吸引力的独幅版画或印刷绘画区别于木版画、石版画、铜版画等版画形态的独特性,在于其创作过程中不同技法所带来的画面的明暗变化与透气性,结合纸张的吸墨效果和印刷油墨,使其所创作出的作品区别于其他的绘画艺术。不同材料技法等媒介产生的效果是独幅版画的关键介质。创作初始的目的性,也使其不是简单地成为一种独特的印刷品或是一副单一的画。绘画是指利用笔或工具在画布或纸上进行绘制创作,每一笔都是独特不可复制的,这也是独幅版画绘画性的体现。但独幅版画最终还需要通过印刷的途径完成最后的画面,而印刷的步骤正是对其绘画性的进一步升华。在绘制版面时看到的画面与转印到纸上的图像是不同的,笔触较厚的部分可能会变得扁平,边缘清晰的部分可能因为油墨的蔓延变得模糊。这种整体可把控和细微处不可控性,反而提升了画面的趣味性。重视线条一直是绘画创作比较重要的一部分,而借由独幅版画技法创作的作品中,对轮廓线的关注却在逐渐消解,物像渐变为颤动式的剪影图像,每条线都显示出变化的过程。线不是形,是看形的方式[7]。

传统版画制作工艺复杂,每道工序都会影响到整体画面的呈现,从备板、抛光脱脂,到刻板的深度、腐蚀的时间、机器的印刷和一些特殊工艺的运用,工艺性强,这些复杂的制作流程和对成型画面的完全操控让版画失去了很多可能的艺术效果。独幅版画良好地继承了传统版画的印刷效果,又省去了复杂的刻板流程转而替代为灵动的笔触和纸张本身的肌理效果,打破了条条框框。独幅版画几乎脱离了制式的版画制作模式,与艺术家的抽象主义一致,是通过直接接触来创造出的一种独特的能量。虽然是印刷作品,但却独一无二。自由生长的不确定性使画面更加丰富且富有特色。独特的绘画性造就了这一画种的独特表现方式与灵动的制作方式,摆脱了传统版画的固有风格[8]。

七、结语

对普通大众来说,看待一幅作品的好坏还停留在是否满足客观真实性上。艺术创作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现实,画家只有通过客观的观察和主观的情感相结合,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艺术不是机器的复制,也不是单纯的模仿,更不是单独的存在。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应摈弃固有的事物认知与陈旧的思维方式,不应拘泥于技法与绘画形式。艺术创作者们借助一定的物质创作材料,将所要表现的客观现实事物按着美的规律和法则表现出来,是将物质、思想和材料融合于一体的综合艺术。

独幅版画作为版画版种的一部分,虽然有较长的历史,但始终得不到广泛的认可。独幅版画区别于传统版画的工艺烦琐,其优点是可以改变人们长期以来对版画艺术是流水线艺术品,是廉价、粗制滥造的错误认知。艺术本身是一个发散思维的过程,在作品题材、设色、造型和呈现形式上,也应随时代科技的革新而不断尝试,创作出符合时代背景、深受观者喜爱的优秀作品,进而促进版画艺术的发展,扩大其艺术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