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栖霞古寺园林空间分析

曾艺蕾 刘欣怡 吴铁明

摘 要：始建于东晋的名刹栖霞寺位于湖南省益阳市会龙山麓，其空间处理方式师法自然，深得“园地惟山林最胜”之意，少施斧凿，“自成天然之趣”。对古寺的空间序列进行分析，总结栖霞古寺的园林空间特点，以期继承中国传统园林设计手法，促进益阳寺观园林研究。

关键词：栖霞古寺;园林;空间

作为中国园林的一个巨大分支，寺庙园林突破了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的分布局限，广泛分布在自然环境优越的名山胜地。湖湘寺观园林作为中国寺庙园林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其自身的特点。益阳临资水，山川秀美，物产丰饶，传统文化源远流长。东晋时，道教、佛教先后传入该区域，并陆续建成一些道观、佛寺，自古便有“九宫十八庙”[1]。东晋孝武帝年间，印度高僧不如密多尊者于会龙山建立宝泉寺。据传明建文帝因宫廷动乱，被逼出走，在此削发为僧，因此后人重建时，以其曾为帝栖，改名为栖霞寺。栖霞寺作为东晋名刹，位于会龙山麓，内外古木参天、四季蓊郁，它不仅是佛教圣地，同时作为一种公共园林形式服务于人们的生活，是市民们寄托愿景、观赏游览、回归自然的重要场所。

一、总体布局

“园地惟山林最胜，有高有凹，有曲有深，有峻而悬，有平而坦，自成天然之趣，不烦人事之工。”[2]栖霞古寺顺应山势修筑，建筑围合，中为庭院，结合地理环境沿中轴线左右不完全对称，寺庙布局约呈四合院状。沿山门引导的石阶进入主殿前另一侧为庭院园林空间，呈现“南庭北殿”的总体布局。主轴线贯穿观景台、弥勒殿并延伸光明塔，至塔林内的银杏，栖霞阁与南岳殿形成次轴。四座主要建筑被安排在中轴线的最高处，山和植物相互映衬，使建筑隐藏在山中。寺内有三百年南酸枣古树。庭院园林空间内各类塔、碑等景观小品和乔木点缀其中（图1）。

二、空间序列分析

空间序列可以是时间和空间相结合的产物，是将一系列不同形状与不同性质的空间按一定的观赏路线有次序地贯通、穿插、组合起来[3]。寺观园林的空间序列是教徒和游客们在进香朝拜、观赏游乐的过程中形成的。空间序列的安排包括了空间的展开、空间的延伸、空间的高潮处理及空间序列的结束[4]。

（一）入口空间（起始）

栖霞古寺以引人注目的起始空间，引人入境。栖霞古寺作为小型山林佛寺，受规模限制，采用虚起，不动声色地牵引着游人。

为营造一个引人注目并探寻的起始，古寺的开端由原有的漫长山路进行铺垫和引导，并以宽阔的入口广场作为结尾。栖霞古寺位于山麓，借助原有山道的蜿蜒曲折，高低起伏，用漫长的山路作为佛寺引导的铺垫，用山林中的葱茏古木、繁茂花草引人寻幽探胜。沿着曲折回环的山路行进，在疏密相间的植物间突现一抹朱色屋檐，林樾深处古寺半隐半现，在借景与障景交替间引导游人。同时有诵经念佛之声，引入前行。行至入口广场处，坡度平缓，空间突阔，七棵参天香樟列植一侧，增强入口广场的聚合力，设置椅状树池围合香樟，供游人短暂停歇。坐于树池下可凭栏俯视山间之景，北望一条曲折台阶隐藏在繁茂林木间，麻石山门若隐若现。

入山寺前除了蜿蜒曲折的山路，另有一条近道藏于会龙山门左侧隐蔽处，是坡度23°、1.8m宽的狭长曲折台阶。其虽为近道，但登山的难度要大许多，中设有可供休憩的龙歇亭，为轻巧简洁的三角亭。顺着此台阶也可通至入口广场。

（二）引导空间（承继）

渐进变化的序次运行方能发挥寺庙尾端景色的潜力，栖霞寺在开启引导后，需要一种承上启下、承继过渡的引导区域。

登上台阶，左侧平台立有一块长2.8m、宽2.4m的立石，上刻“晋朝古刹”，前侧休憩平台立有地藏王菩萨佛像，下饰盆栽。往左空间骤宽，抬头仰视，一条长16m、宽7m的台阶向上延伸至灰色麻石山门，两侧各置三个石灯，高约2m，四角形，旁植罗汉松。山门为三间四柱式石牌坊，宽2.6m，山门内两侧塑有石狮守护，底座无装饰。另一侧为石象，石象底座和背部刻有代表佛教文化的莲花雕饰。山门刻有蟠龙、狮、虎、仙人，六个檐角各排列四个小兽，楣刻“栖霞古寺”。山门内柱刻“龙山话今古禅心朗照千秋月，资江流日夜法性清涵万顷波”。穿过山门，一段石阶向上延伸，是引导空间的一处小高潮——一面红矮墙，矮墙上置牌匾，题“会龙栖霞”，此为益阳八景之一，下置小僧石雕，背景绿林间现朱红屋顶，增强空间的引导节奏，旁种杜鹃、山茶，丰富空间的引導层次。此刻回望观山门又是平视之势。矮墙右侧丛林深处有一条不足1m的小道，行至栖霞亭，亭为双六角亭，位于崖上，与四周树干共形成半开敞空间。矮墙左侧引出一条宽2.3m、长35m的狭长林下步道，两侧古木使得步道更为狭窄，利用原有的山林地形，类似绘画般引导，呈现出天然的韵味。步道尽头为一座宽1.6m的小山门，穿过此门，是一段陡而折的三段台阶，每段台阶尽头有一棵香樟，形态各异，移步异景，以栖霞古寺内340年南酸枣古木作为尾声。路径的曲折与墙体的隔转，达到富有深意的景观层次。站在平台处，空间突阔，向左俯视是庭院空间，向右仰视便是绿荫下的朱红色栖霞寺门（图2）。

“不拘方向……得景随形”[5]，寺内的引导空间如行文一般，百折千回，迂回往复，引人入胜。

（三）宗教空间（转折）

转折是承继的深层含义，如果说引导空间的“承”给游人们带来的是渐变和悠扬的空间感受，宗教空间的“转”则是一种突变和跌宕的空间感受。在这里，人的情绪趋于一种质的变化，达到高潮。

上台阶，入弥勒殿，人进入其中骤觉空间紧迫，又登台阶，使得空间更为紧凑，倍觉佛陀广大。从两侧绕出进入庭院而豁然开朗，此刻坐落在山林间时隐时现的殿宇屹然挺立。殿宇内利用台阶产生的高差和空间的收合，使得主轴线向东偏移，而使人不能察觉。右侧为栖霞古寺主殿栖霞阁，阁高3层，耸居峭壁悬崖之上，高甲群峰，为飞檐长廊斗拱式砖木结构，底为吉祥殿，上层为大雄宝殿与玉佛楼，外墙有“四大天王”石雕，上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宏伟高大。左侧南岳殿为单层木建筑，通过它的低矮来衬托主殿的宏伟高大，同时也通过它的单调装饰来显示主殿的富丽堂皇。庭内中央种植两棵银杏，苏铁盆栽置于殿堂前两侧作为点缀装饰，使建筑成为主体，庭中置两香炉，与两层建筑共成次轴。透过连接武财神殿与僧房的廊道，一条台阶通向观景台。登台远眺，益阳市的老城区与资水、山林景观跃然于眼前。以“小筑”占据一高点，打破有限的空间和宗教氛围带来的压抑感，扩大视景线，借会龙山周围景观引入古寺内，最大限度发挥此建筑在风景中的作用。

栖霞古寺作为小型山林佛寺，却做到了成功的建筑布局，使“结尾有一个充分的高潮”。

（四）园林空间（收合）

古寺核心建筑南端的园林空间，作为寺庙的尾声收合，它包含了百年南酸枣古树下的半开敞空间，以大光明塔为核心的庭院空间和塔林空间，以台阶和矮墙、拱门划分空间，利用对景、框景的手法创造出不同的空间观赏效果。人们经历了宗教空间的激动之后，步入一个气氛松弛愉快的空间环境，从而获得愉悦和舒适感[6]。塔林空间内点缀着各类常绿乔木，唯在主轴线延伸处种植了一棵银杏，与宗教空间内主轴线上的两棵银杏相呼应。寺观沿主轴从廊道、银杏，穿过弥勒殿，又遇大光明塔，通拱门，最后以银杏为端点。

综上所述，栖霞古寺通过“起承转合”来构成景观整体的和谐完整，让人们逐渐突破有限的物质空间从而进入广阔的精神领域。

三、栖霞古寺空间特色

（一）疏密有致

栖霞古寺讲究空间的疏密有致，布局灵活自由。

在通往主要景点前安排较曲折的台阶或狭长的步道，让人的视线一直处于收束状态，待进入主要景点时，随着视野突然开放，空间豁然开朗，产生兴奋情绪。如图3所示，古寺入口处设置山路a和山阶b，营造曲折狭长的空间，至入口广场b顿感豁然开朗。山门前设台阶c，收束空间，延伸至过渡性的小空间d。通过崖边小道l，至栖霞亭，空间n豁然开朗。经过狭长的林下步道，三折台阶e后，瞬息庭院内景色在f处横陈眼底。经过紧迫封闭的殿堂g，进入庭院h，视线打开，获得开朗感。登台j远眺，视野突然开阔，山林、资水及资阳城区之景呈现眼底。庭院h虽是一个较为严整、封闭的空间院落，但穿过殿堂，登上台阶，绕过弥勒殿内佛像，闭塞空间内一连串作用下，使得庭院显得开阔。通过空间的收束和开放，能使节点空间从视觉和心理上放大，形成疏密有致的层次变化。

相毗邻的严整的宗教空间与富有自然情趣的庭院空间构成强烈的疏密对比关系，使得各空间的特点更加鲜明而强烈[7]。以弥勒殿为界，一处严整开朗，一处散漫轻快。自弥勒殿向北看，明快开朗;自弥勒殿向南看，拥塞纷乱。向北，庭院内种植银杏，设有香炉，视野开阔;向南，体量更大的大光明塔与南酸枣树如同屏风，遮蔽光线，阻挡视线。北侧庭院空间体量虽更小，但却给人以更开朗的空间感受。

疏密有致的空间处理，构成栖霞古寺空间的错落变化，使人产生强烈对比，加强游人的内心感受。

（二）层次变化

栖霞古寺强调空间的层次变化，使得寺小而景深。

古寺深藏于山林间，古木蔽天，仅殿宇一角从树梢间隐约可见黄瓦飞檐、雕梁斗拱，极其幽邃深远。殿宇围合的宗教空间内，放置灌木花草盆景和香炉，使空间有层次变化，减少大体量的栖霞阁所带来的压迫感。柱、栏杆、门洞、窗洞等，使得内外空间既有分割又相互连通，空间相互渗透，层次变化。寺庙墙壁上的镂空花窗，巧妙地将寺庙外的山林借入寺内，将寺庙内部与外部分开，却又巧妙结合，隔一重网格，又使得山林之景更为含蓄深远。透过门洞看塔林之景，景物若一幅图画镶嵌于画框，使空间有了丰富的层次变化。檐廊兼具内外空间的特性，不仅能作为不同空间的过渡，也有利于加强空间的深远感。自观景台向外眺望，把寺外景色引入，以廊为框，形成框景的同时，增强空间的层次感。室内外空间相互渗透，建筑内部透过窗内的网格，又是自暗处向两处看，不仅有丰富的层次，也使得外部的山林景象分外绚丽而明快。

栖霞古寺虽规模有限，但通过空间的层次变化，有不可穷尽之意。

（三）古木浓荫

相对于益阳市内的其他传统寺观，栖霞古寺是典型的通过植物营造宗教气氛空间的寺庙。寺观多隐现于浓荫之中，多以乡土植物来营造自然质朴的环境，少有修饰，多任其自然生长，天然林木使寺院空间环境的自然气息更为浓郁，使“自然古木繁花”，“收四时之烂漫”。

寺内乔木以香樟为主，庭荫如盖，夏季清凉生风，树形高大且形态各异的香樟作为前景或主景孤植，形成完美的构图，步移景异。主干树除香樟外，有南酸枣、苦槠、银杏，以及少量杜英、刺槐和枫香点缀，疏密相间且保持平衡，把握均衡和美感的同时，展现四季万象的变化。宗教空间庭院内种植具有象征含义的银杏，形成浓郁的佛学气氛。塔林内以低矮的红墙黄瓦为背景，沿轴线独植的一棵银杏，在一片绿意中凸现，使得植物季相的变幻更加引人入胜，增加了整体空间的变化和位置的辨识度，和谐中巧含变化（图4）。

栖霞古寺这座东晋古刹的“寺内瑰宝”是寺内一棵340年的古南酸枣树，与寺门石阶前种植的一棵南酸枣，前后相呼应。战乱年间，栖霞寺败落，但这棵古树却保存完好，作为独具历史文化价值的景观，枝丫挂有祈福红带，使寺因木而古，木因寺而神（图5）[8]。

四、结语

传统寺观园林作为重要的文化遗产，是文化、艺术、历史和社会的重要见证。栖霞古寺空间处理方式师法自然，深得“园地惟山林最胜”之意，少施斧凿，“自成天然之趣”，值得学习和研究。对传统寺观园林的研究与探寻，不仅有助于对地方历史文化进行保护与延续，更有助于学习中国传统园林设计手法，使得古今结合、古为今用，对于现代景观营造有着重要启示意义。

参考文献：

[1]傅玉辉.益阳市区志[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7：63.

[2][5]计成.园冶[M].北京：城市建设出版社，1957：54，82.

[3]张颖，武慧平.浅谈园林空间及其处理中的材料运用[J].榆林学院学报，2005（5）：36-39.

[4]陈一，罗雨雁，赵春兰.西蜀寺观园林景观空间解析：以雅安云峰寺为例[J].西部人居环境学刊，2015（6）：113-116.

[6]赵光辉.寺庙园林环境的構景[J].城市规划，1985（5）：30-40.

[7]彭一刚.中国古典园林分析[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184.

[8]金荷仙，华海镜.寺庙园林植物造景特色[J].中国园林，2004（12）：50-56.

作者简介：

曾艺蕾，湖南农业大学201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景观与地域文化。

刘欣怡，湖南农业大学201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园林植物景观规划设计。

吴铁明（通讯作者），湖南农业大学教授。研究方向：园林植物资源收集开发与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