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叙事构成与策略

韦俊平 黄建福

（1.广西艺术学院 美术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0；2.广西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7）

叙事是美术作品的重要表达方式之一。美术作品通过独特的视觉语言、表现技法来表达艺术家对事物的观察与感悟，其传播的效果与文字类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美术作品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以及文化上的自觉，我国已经逐渐开始注意对中国故事的讲述与传播，尤其是2013 年习近平同志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提出要“讲好中国故事”，学界对如何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故事开展了热烈的讨论与积极的实践，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广西，社会各界也在积极研究如何讲述广西故事。例如，2015 年5 月，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黄道伟提出着力打造“美丽南方·广西故事”文化品牌，把创作生产优秀作品作为中心任务，充分反映广西行进中的姿态美、发展美、愿景美，增强广西人的民族文化自豪感、自信心。[1]101又如2016 年，广西美术家协会结合美术创作特点，组成“美丽南方·广西故事”专题美术精品创作团队开展创作活动，组织广西画家及全国画家深入到革命老区和少数民族聚居区进行采风，创作一批反映广西各族人民建设美丽广西，响应中央“一带一路”倡议，为实现“中国梦”努力奋斗的感人事迹和精神面貌，以及广西美丽的自然风光的作品，取得了突出的成绩，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2]57

“故事是人类文化的基本要素和重要标识”[3]35，广西故事作为中国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广西各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不断开拓进取、砥砺前行的历史画卷，也是广西各族人民走向世界、展现广西风貌的生动体现。因此，讲好广西故事就是给全世界了解中国、认识中国提供一个广西的视角和窗口。在讲好广西故事的号召下，广西美术界的艺术家们也积极参与到讲述广西故事的行列中来。事实上，通过美术作品来讲述广西故事是一条可行的途径。美术作品能够以叙事性的视觉表达方式和带有戏剧性的刻画方式构造出反映广西人文风貌、山水风景、新时代英雄事迹等的画面，表现出感人的瞬间，通过深入的视觉叙事方式引起受众的审美共鸣，从而达到传播广西故事的目的。

一

叙事的主要目的是记录事实，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能够将世间万物作为叙事的载体，并通过特定的叙事方式呈现出来。在人类历史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叙事一直如影随形，普遍存在于人类的一切显性环境与隐喻意义之中。正如詹姆斯·费伦等在《叙事的本质》中指出：“叙事理论如今的研究对象涵盖了整个历史进程中以各种介质出现的全部叙事类型：个人的、政治的、历史的、法律的以及医学的叙事等，不胜枚举——它们身披古代的、中世纪的、近代的、现代的，以及后现代的外衣，采用口头的、印刷的、视觉的（电影、雕塑、绘画、演出）、数字的，以及多媒体的格式。”[4]299

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叙事表达是多种多样的，叙事来源也非常广泛。首先，可以是广西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件，如雷波、邓乐民创作的油画《韦拔群及东兰农民运动》，将韦拔群同志在广西东兰县从事农民运动，主办农讲所的情景描绘了出来。作者选取了韦拔群同志正在向农民朋友讲述农民运动和武装斗争经验的场景，通过写实的手法将之定格，将人们带入当时的情境之中，从而引起共鸣。

其次，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叙事来源也可以是广西的人文故事、新时代的英雄事迹等。尤其进入新世纪以来，广西各族人民在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工作中取得累累硕果，涌现了许多新时代的英雄事迹。这些事迹或口口相传，或以文字、实物、图片的形式被记录、留存下来。例如柒万里为广西近现代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创作的作品《刘三姐：广西戏剧改革运动》就以片段式叙事手法，描绘了广西歌仙刘三姐的传说故事，以及广西戏剧改革运动的发展历程。广西各个少数民族都有唱山歌的习俗，山歌是人们日常交流、维系情感的重要媒介，反映了广西人民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艺术家通过美术作品表现了广西各族人民豁达乐观、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又如陶义美、陈苏创作的中国画作品《壮乡女儿黄文秀》，叙述了“全国脱贫攻坚楷模”黄文秀扎根山区，在脱贫攻坚路上感动全国人民的事迹。

美术作品叙述广西故事还可以表现广西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通过美术作品的张力，表现出祖国南方的美好河山，以及少数民族地区独特的自然风貌。艺术家以广西的自然生态环境作为视点，延伸出对乡土情怀的充分理解，通过美术作品向人们传达“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这也是反映新时代广西各族人民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广西故事。例如黄格胜的中国画作品《壮锦》描绘了广西壮乡的山水风光和风土人情，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引起了极大的反响。黄格胜对于画面的造景能力以及宏大叙事的把控能力在该作品上得到充分体现，将对广西山水风光的叙事升华到一个新的思想高度。刘奇葆同志在参观《壮锦》画作之时，对漓江画派传播广西故事这么评价：“漓江画派是一个成功的画派，有着旺盛的生命力。黄格胜作为漓江画派的领军人物，他的画风非常独特。这次展出的《壮锦》表现出浓郁的广西少数民族民居特色，特点突出，与北方风光大不一样。”他殷切嘱托，“希望广西继续悉心扶持培育漓江画派这一独具地方特色的文化品牌，推出更多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精品，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5]74

二

美术作品叙事是图像叙事的重要方式。美术作品的叙事首先需确定一个明确的视觉形象，然后依据这一视觉形象来展开叙事，因而美术作品叙事的内容是清晰明确的。正因如此，我们通过美术作品叙述广西故事之时就能够有章可循，亦可对叙事策略提出明确的方案。根据目前广西美术界艺术家们对广西故事阐述和创作的基本现状，我们认为应该往如下几个方面进行叙事优化。

（一）拓展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类型和风格

不同受众群体的喜好千差万别，因此，我们需要进一步拓展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类型，以满足不同受众对视觉形象的偏好，进而扩大广西故事的影响力。我们不仅需要有中国画、油画、水彩画等美术作品，也需要有民间美术和编织、陶瓷、金工等工艺美术作品，还需要有平面设计、新媒体艺术等艺术设计作品。对不同风格和类型美术作品的选择，实际上就是对受众的选择，即采取什么类型美术作品进行叙事，也就选择了相对应的受众。只有采取最广泛的美术作品类型进行叙事和传播，才能够引起最广泛的社会反响。

在美术作品题材的定位上，应该充分发掘广西本土的民族文化，尤其是发掘广西各族人民为追求美好生活而艰苦奋斗、积极进取的故事。艺术家在创作广西故事题材的美术作品之时，应该对作品主题进行充分考量，突出作品的时代精神，表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深邃内涵，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全面表现广西故事的内涵、特征和精神。对同一题材的美术作品，也可以使用不同的艺术表现手法。如对广西自然风貌和风土人情的描绘，可以采用中国画的形式，也可以采用油画的形式，还可以通过工艺美术作品和平面设计作品来表现。目前，这方面做得较好的是漓江画派。漓江画派并不是以某一个画种作为构建原则，其构成基础是一个画家群体，该群体包括了中国画家、油画家、雕塑家、设计师等，艺术家针对广西及中国南方的地域风光、地域文化进行艺术创作。因此，漓江画派艺术家们创作的作品几乎囊括了美术的所有门类，但其作品表现的主题却基本一致。可以说，漓江画派画家们的作品就是围绕讲好广西故事这一主题来展开的。漓江画派已经开始在广西区内开展广泛的写生创作活动以及美术作品展览活动，有力地推动了广西本土文化对外传播。如2011 年6 月，漓江画派分批次赴百色、河池、桂林、崇左等地的革命老区各个红色景点进行采风写生，并于2011 年10 月在广西博物馆举办“永恒的记忆——漓江画派笔下的红色风景”画展，对广西的红色文化及红色故事进行了讲述与传播。2014 年，在邓小平同志诞辰110 周年、百色起义85 周年之际，漓江画派组织画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沿着邓小平发动百色起义的足迹一路行进，深入百色市所辖村村寨寨、厂矿企业，开展采风、写生、创作活动。同年11 月，“小平的足迹——漓江画派走进百色”美术作品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开幕，通过画展，漓江画派的画家们把百色人民勇于牺牲的精神、百色建设发展的巨大成就、各族人民多姿多彩的生活等呈现了出来。2015 年3 月，习近平总书记参加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广西代表团审议时深情指出：“广西是个好地方”。为表达壮族人民对总书记的感激之情，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与全国政协书画室即以此为题，组织漓江画派的艺术家们，举办“广西是个好地方——当代国画优秀作品展”，于2015 年8 月27 日在中国政协文史馆开展。画展充分体现了广西特色，展现了八桂之美的艺术魅力。2019 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70 华诞献礼，广西艺术学院和广西漓江画派促进会共同主办的“壮美广西——漓江画派作品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开幕，展出漓江画派70 名画家的画作，涵盖了中国画、油画、版画、水彩画等画种，内容丰富，风格多样。画展讴歌了广西的区位优势、建设成就、美丽风光和民族风情。

美术作品类型和叙事风格的形成需要体现在不同的艺术创作方法之上，不同类型的广西故事也需要不同的艺术创作技巧来表现与叙事，并进行有效的传播。例如黄格胜的国画作品《漓江百里图》《漓江百景图》等，讲述的是生态广西的故事，其需要具有清新、自然、质朴的叙事风格。姚震西、黎冰颖的国画作品《广西各族人民大团结》讲述的是广西民族大团结、民族传统文化的故事，具有明亮、欢快的叙事风格。刘绍昆的油画作品《金田起义》和张鸣、朱连城、王琦的雕塑作品《桂林保卫战》讲述的是发生在广西的历史故事，则需要具有庄严、厚重的叙事风格。

（二）增强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纪实内涵

美术作品能够对广西故事进行艺术上的复述与纪实，从而实现与受众在视觉上的交流与延伸。照片能够对某个事件瞬间进行定格，美术作品则能够对历史过程进行全景呈现以及精神上的追问。这就要求艺术家在创作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时秉承美术作品的纪实功能，将广西故事的内容和精神内核呈现出来，使广西故事题材的美术作品具有艺术性、真实性和完整性。

增强美术作品的纪实内涵，还需要艺术家深入到广西少数民族聚居区，了解人们的生产生活和精神世界，将广西故事的现实内涵与艺术情怀相融合，进而创作出反映广西故事本质与内核的优秀作品。例如黄格胜的《漓江百里图》就具有相当的纪实内涵。1982 年，中国旅游出版社委托黄格胜用中国画形式绘制一幅能包含漓江沿岸主要风景点的手卷式桂林山水旅游图。利用这次机会，黄格胜用了3年的时间，创作出了长达200 米的山水长卷《漓江百里图》，该作品是“建立在他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对漓江山水的独到的审美情怀，以及数以千计的对景写生的画稿基础之上的”[6]185。画家在写生纪实的基础上抓住了漓江山水的本质和内核。有学者指出：“广西的少数民族文化资源和山水风光，在黄格胜的艺术世界中被具象化为细化意象：江上的小舟、江畔的石头、明丽清澈的漓江水、朴实粗粝的寨子、农家的田园草垛、山势树木的构图、云气水系的运墨等。而一个个意象在画作中彼此呼应，一同构成了具有内在气势的画作格局。”[7]10-11又如柒万里的油画《三月街》表现了广西瑶族人民赶集的情景，画家通过在广西金秀大瑶山地区深入体验生活，细致观察瑶族人民赶集的场景，将瑶族人民乐观豁达、淳朴善良的精神面貌刻画了出来。青年画家尚新周于2015 年被选派到广西百色德保县东凌镇多脉村任第一书记，他将自己的绘画特长与精准扶贫工作结合起来，用画笔记下了德保县东凌镇周边风光、人文风情以及他扶贫路上的见闻，最终完成了100 余幅作品，并于2018 年在广西艺术学院漓江画派艺术研究中心美术馆展出。这是艺术家通过美术作品记录广西脱贫攻坚故事的重要尝试。

（三）提升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社会关注度

广西故事多姿多彩，历史久远，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历史上，人们也会通过美术作品叙述特定的故事，“特别是原始人类最早的图，看似简陋粗鄙，但它却是人类最伟大的创造！在世界万物中，只有人类有自觉绘图记事的能力，有了图，才有了文明”[8]21。例如，创作花山岩画的古越人通过岩画的形式记述祭祀仪式、战争和生育等，靖西壮族通过剪纸的形式叙述民间信仰的故事，南丹白裤瑶则通过粘膏画的形式叙述本民族的历史传说。可以说，由于美术作品能够作为叙事的载体，人们赋予了美术作品多种社会功能，如情感宣泄的功能、认知和教化的功能等。

在新时代背景下，我们也应该充分利用美术作品的各种社会功能讲好广西故事。如我们可以提升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教化功能，使受众通过美术作品被广西故事感动和教育，进而关注广西故事。例如，邵亚川的作品《湘江血战》，通过纪实的手法刻画了湘江战役的场景，使受众为革命先烈视死如归、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所感动。又如郑军里的《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和戴延兴的《孙中山在桂林》等作品，就是通过美术作品的形式讲述了特定历史时期内在广西发生的历史事件，有助于人们直观地了解历史。

由于美术作品具有多种社会功能，美术作品的叙事性能够在美术作品和受众之间建立情感的纽带，使作品与受众产生心灵上的共鸣。所以，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要得到有效传播，首要任务就是缩短与受众之间的心理距离，从而提高叙事有效性。例如通过美术作品关注和讴歌广西现代化建设的成就，就能很好地抓住受众的心理。2008 年5 月15 日上午，由广西文联、广西美术家协会主办的“2008 漓江画派·北部湾画风——美丽的北部湾美术作品展”在广西博物馆开幕。这次画展就是广西艺术界参与和支持泛北部湾地区经济文化建设，打造北部湾文化品牌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如2010 年11 月，“山与海——漓江画派走进防城港”美术作品展在广西博物馆举行，也是漓江画派关注和讴歌广西北部湾建设的一次重要活动。艺术家们通过慧眼和妙笔，向人们展示一座正在迅速崛起、充满活力的重要港口工业城市、重要门户城市和中国海洋文化名城，展现防城港市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让人们更多地了解、向往和走进防城港。

（四）强化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人文关怀

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本身就包含了特定的历史背景和人文精神，也蕴含了艺术家对广西故事本身的审视、理解和情感表达。可以说，叙述广西故事的优秀美术作品都饱含作者的情感，或激情飞扬，或歌颂赞美，或深情诉说，或谆谆教导，体现了作者的人文关怀。美术作品的人文关怀首先是通过视觉冲击，让受众感受作品的精神内涵，人们通过作品欣赏广西故事的同时，能够直接从中读出作者所要表达的道德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得到精神净化和心灵慰藉。如黄格胜对广西漓江、民族村寨、古镇等地域特色景物的描绘，就体现了浓郁的人文关怀，他的作品“不仅让人们重新认识了广西的人文历史，也让广西留下了永久的历史文献”[9]129。

强化广西故事题材美术作品的人文关怀是提倡在美术创作过程中融入艺术家对广西故事及其人文精神的思考和关注。广西本土艺术家既是广西故事的知情者，也是见证者。因此，艺术家有责任让美术作品成为记载和表述广西故事的重要载体。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我国的疫情防控工作中涌现了许多英雄故事和感人瞬间。广西美术界征集了抗疫主题的美术作品，并举办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专题展览，通过美术作品展现了广西及全国各地“逆行者”们大无畏的精神，以及中华民族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决心。艺术家们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深度思考抗疫背景下人们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内涵，这也是艺术家通过美术作品叙述广西故事的社会担当与责任。

三

2014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当前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中讲道：“我们有本事做好中国的事情，还没有本事讲好中国的故事？我们应该有这个信心！”这充分说明在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性、紧迫性，它不仅关系着我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形象问题，还关系到我国的文化安全问题，也关系到我国在新时代背景下的文化构建问题。因此，讲好中国故事应该是在国家主导下，由政府、社会和公民共同参与和努力的一项重大事业。广西故事是中国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对外讲述中国故事时提供的一个广西视角和窗口，讲好广西故事是时代赋予广西社会各界的责任，是广西美术界的重要使命。艺术家们要善于运用独到的视角和情感创作出富有时代感的艺术作品，展现新时代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表现广西各族人民在不同历史时期不折不挠、艰苦奋斗、砥砺前行的精神。通过广西故事所展现的深刻内涵，给世界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的窗口，中国与其他国家也因此加深彼此的了解和认识，进而实现合作共赢，一同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