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雨虹 贺 岭
战争是历史发展的产物,而随着历史的不断推进,战争的形态也在不断地发生着改变,而心理战则是战争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心理战主要是以媒介为武器、以人的心理为目标,从而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达到“攻心夺气”的效果,心理战能起到其他装备难以起到的作用。
媒介作为心理战的核心武器,随着历史与战争形态的不断变化,其呈现出多种样式。古有飞鸽传书,近代有小报传单,而之后广播的出现与使用,无疑为战争中交战双方的心理战提供了重要的媒介帮助。广播因其覆盖面广、传播速度快,且收音机小巧灵活、携带方便等自身特点,在二战心理战中的表现十分突出。广播的频繁使用,无疑也就提高了音乐在战场上的出现频率,也就在此时,音乐传播的力量在二战的心理战中“异军突起”,成为击破敌人心理防线的重要武器,扭转二战局势。
在每年的诺曼底登陆纪念日,许多二战老兵都会聚集在一起,共同追忆那个令人难忘的时代。但他们回忆以及纪念诺曼底登陆的方式与那些繁琐僵硬的官方仪式比起来,显得格外有情调,他们总是用不同的语言来唱同一首歌曲来进行追忆,这些歌曲往往被人们称作为“战争歌曲”。战争歌曲往往都是为了迎合当时战争中“反战”的需要,被人们赋予了特殊意义,这些特殊意义都与敌我方的心理活动有着密切的联系,大部分都以鼓舞我方军民士气为目的,其歌词短小精悍、旋律强壮有力,令人振奋,例如苏联战争歌曲---《神圣的战争》等,这些歌曲表达了人们反法西斯的战斗情怀,是战斗的号角。
而《莉莉玛莲》同样作为战争歌曲,与《神圣的战争》不同,她以其柔软细腻、性感的声音对于“反战”心理的弥漫与推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体现出了当时作为流行音乐的《莉莉玛莲》对于社会年轻人的心理引导作用。
《莉莉玛莲》并非一开始就被赋予反战色彩,可以说这首战地情歌一开始只是一篇无人问津的小诗,他的作者为汉斯·莱普(Hans Liep,1893—1983)。
“在军营的外面,在那大门之边,街灯驱黑暗,它光明依然。我们曾相约那一天,在街灯下聚首相见,就像莉莉玛莲,就像莉莉玛莲……哨兵在呼喊,归营号嘹亮,战友,我就来,禁闭可不想关。我们俩只能说再见,我多想和你永相恋,和你,莉莉玛莲!和你,莉莉玛莲!”
1915年4月的柏林,大雾弥漫的夜晚,一名被征召到德军俄国前线的汉堡诗人、年轻的军官学校学生汉斯·莱普正在一个兵营外站岗,路上的街灯在浓雾中闪烁。上岗之前,莱普刚刚离开一个叫莉莉的漂亮姑娘。此刻,他正思念着心上人,而路灯下走来了海蓝色眼睛的美丽姑娘玛莲,玛莲挥手向莱普致意,正在这时,巡岗的军官走了过来,莱普只得眼巴巴地望着玛莲消失在浓雾中。夜里,莱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徜徉着莉莉和玛莲的身影,于是,他写下一首用她们的名字组合起来的诗。诗的原名为"Das Maedchen unter der Laterne"(德语:"提灯下的女孩")。
而大约在20年后,柏林作曲家舒尔策将其谱成曲,改名为《莉莉玛莲》,并邀请当时在歌厅演唱的拉拉·安德森来演唱,但根据资料显示,直至1941年,这首歌和唱片一直默默无闻,这一版只销出700 张唱片。
但在前面也有所提到,二战中广播的广泛使用为音乐提供了良好的播放平台,且迎合了二战中心理战的需求,《莉莉玛莲》逐渐受到人们的关注。
德军占领南斯拉夫后,在贝尔格莱德开设了广播电台,向部署在巴尔干和北非的德军广播。然而,经过一次次轰炸,幸存的唱片寥寥无几,电台主任四处寻找能够播放的唱片。在维也纳的一个地下室里,一名战士发现了一堆落满灰尘的旧唱片,其中就有安德森演唱的《莉莉·玛莲》。1941年贝尔格莱德电台首次播出《莉莉·玛莲》,成千上万的德军士兵立即被它迷住了,许多人纷纷写信要求重播。无数家人、情人相聚在世界的不同地方,到同一时间打开广播,听同一首歌。
此时《莉莉玛莲》开始在反法西斯战场上利用广播媒介发挥出巨大的心理影响作用,被赋予一定的特殊色彩,开始为战争服务。
在E.卡茨提出的“使用与满足”理论当中,他从受众角度出发,提出受众基于个人需要接触媒介,强调受众的能动性,突出受众的地位。受众在寻求真相的过程中,新奇的事物更易满足个体的需求。基于此,我们可以说《莉莉玛莲》的出现,并通过广播媒介这个载体,满足了战士对情人的思念,对交战双方的受众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而最终实现对二战局势的转变,实现其音乐传播的力量。
首先,对于德国来说,《莉莉玛莲》对他们士兵的心理起到了极大地慰藉作用。一个德军回忆:“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们都聚集在收音机旁边。临近的营地没有收音机,所以我们这里挤满了官兵,都来听《莉莉玛莲》。歌声响起,我们这些时刻面对战斗残忍现实而坚如钢铁的汉子,内心都像春天的冰雪般融化了。我们眼含泪水,面面相望,歌声就像亲人的爱抚……”虽然追随法西斯、屠杀犹太人的德国士兵不值得人们去同情,但是不得不承认,《莉莉玛莲》唤醒的不正是他们内心深处对家乡以及亲人的思念吗?这也是他们乃至所有士兵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其次,《莉莉玛莲》也是德国的“四面楚歌”。二战战场大致可以分为东欧、西欧、太平洋、亚洲、非洲、大西洋这六个战场,而《莉莉玛莲》或多或少的都在这些战场中对士兵的心理起到一定的影响。
回音壁效应指出,在一个相对闭塞的环境下,一些意见相近的声音不断重复,并以夸张或其他扭曲形式重复,另处于相对封闭环境中的大多数人认为这些扭曲的故事就是事实的全部。正是由于当时二战流行音乐传播环境相对有限且数量相对较少,《莉莉玛莲》独占一角,使其对同盟国的受众心理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且受众十分广泛。
在东欧战场---苏德战争中,《莉莉玛莲》成为分解德军军心的重要武器,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可以说除了苏军的英勇抵抗外,《莉莉玛莲》在特殊环境对德军心理起到的反作用不可忽视。据资料显示,在苏军反攻的过程中,战斗间隙苏军有时用缴获的德国留声机播放那些缴获的唱片。一天夜晚,正当苏军播放《莉莉玛莲》时,一小队被打散的德国兵向他们靠近,德军以为找到了自己的部队,完全没有防备,无力抵抗,结果被苏军全体俘虏。
1943年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30 万德军被歼的消息传来后,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下令禁止播放《莉莉玛莲》,销毁所有唱片,并称它为"徘徊在酒吧中的死亡之曲"。令戈培尔始料不及的是,《莉莉玛莲》的唱片这时已被偷偷送到中立国瑞士,在戈培尔下令禁播三天之后,《莉莉玛莲》重又回响在无线广播中。电波无疆界,《莉莉玛莲》起到的可谓是“神奇”的心理效果很快引起同盟国的关注。
在北非战场上,同盟国对于德军士气的摧毁也不乏有《莉莉玛莲》的功劳。一方面,同盟军向德军广播说:“赶紧回到你们的莉莉玛莲身边去吧!”这就对德军的心理施加了一定压力;另一方面,英德双方似乎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协议”,每到播放《莉莉玛莲》的时刻,双方就会自动停火休战,为《莉莉玛莲》清理出一片清净,这是《莉莉玛莲》在对士兵心理影响的基础上带来的短暂的和平。
更为值得关注的是,《莉莉玛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历了语言的阻隔,但同时进行了自我突破,焕发异彩。
“一天夜里,收音机里传来一位女歌手温柔的歌声,这歌声深深地打动了我,令我至今难以忘怀,虽然我一点也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这是一位英国士兵的回忆,语言的阻隔使《莉莉玛莲》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哼唱”的形式进行流传,直至1942年,英文版的歌词出现,《莉莉玛莲》打破了语言的障碍,迎来了第二波高潮。
译成英文之后,伊迪丝·琵雅芙(Edith Piaf)将它唱给法军,玛莲娜·迪特里茜(Marlene Dietrich)将它唱给美军,美国第5 军的战士唱着它挺进佛罗伦萨。德军的《莉莉玛莲》为进行曲,节奏感强烈,以军号和军鼓宣示战争在即,而美国为了进行宣传,请德国军官的女儿玛莲娜·迪特里茜录制了爵士版的《莉莉玛莲》,在美军电台反复播放,美军官兵最为喜爱的当然是迪特里茜的演唱,因其的前奏则以口琴开始,暗示着人们细腻的恋情和回归故土、重见情人的渴望。《莉莉玛莲》节奏的变化虽然直接把军歌变成了靡靡之音,但也成为了直接瓦解德军士兵士气的武器。
玛莲娜·迪特里茜虽然完全接受着德意志文化的影响与熏陶,但她无法接受纳粹法西斯的暴行。1992年,玛莲娜·迪特里茜逝世于巴黎,当她的灵柩返回故土时,人们用她的名字命名了柏林的一处广场,以纪念她在法西斯淫威下无以伦比的正义感。
《莉莉玛莲》是二战中心理战的产物,更是一种文化现象,象征着人们对于战争和平的渴望以及对于爱情的期待。在《莉莉玛莲》这首歌的背景下,我们可以看到流行音乐借助关键媒介对于受众心理的引导,以及其产生的不可忽视的巨大影响,甚至可以影响战争局势的改变,实现她的传播价值。《莉莉玛莲》越过敌对国家、越过你死我活的战线,从而跨过敌对双方士兵的心理鸿沟,成为真正激励士兵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