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葱一根
【上期回顾】
“今天我们的沈少爷,正儿八经地坐实了一次他的绯闻体质。”肖叙神神秘秘,提高音调,“英雄救美了一回,对象还是我们的校花。”
盛蔷被应桃的毛躁带得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就听到她冒着星星的话语。
“天呐——”
“这未免也帅得太过分了!”
盛蔷顺着周遭都被勾住的视线看过去,航天工程学院的队列恰好加入了大部队。
航大帅哥多,但要说今年最惹眼的,除了飞行学院,还要数刚刚进列的那群人。
盛蔷和应桃都不算矮,可旁边大多都是男生,隔着人群看不清。
“马上要开始了。”盛蔷收回视线,顺带拍了拍还在往那边张望的应桃。
“没意思。”肖叙往远处看了一眼,“亏我刚还激动了一下,以为她们空乘学院要穿什么制服呢。”结果呢,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到的是一群“油菜花”。
他们几个本来就站在队伍的最后,肖叙顺带指了指隔了几列队伍的空乘学院,一群人抬眼便瞧到了队伍的最后。
盛蔷落在末尾也很打眼。
玲珑身段裹在内里,天青色的作训服也被衬得有致。
大概因着天气热,她的袖口卷着往上翻起,随意地耷拉着,露出来的半边手臂白净得像是打着泡儿的新鲜牛奶。
她长睫微垂,轻轻抿着唇。
程也望欣赏完以后收回视线,抬腿直接踢了肖叙一脚,道:“她们到时候会穿她们专属的制服,清醒点儿吧,整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玩意兒!”
“你知道我想什么?就你高尚!”肖叙反踹回去,“看个电脑c盘把你嚣张的,信不信小爷今晚回去就给你全部格式化?”
肖叙说着,头往后一仰算作是示意,背对着沈言礼开口:“来来来,让我们沈少爷评评理,我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吧?”
沈言礼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抠着帽子玩儿,闻言看向肖叙,语气缓慢:“你有心?”
肖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来要和沈言礼争辩,坚称自己是个有心之人。
“我真是服了,也真是看透了,合着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一充气的,谁都能扎一下?啊?!”
肖叙说到最后,声音倏然拔高,恰好台上的校领导已经开始讲话,学院里有负责秩序的辅导员,正好就站在队伍旁边。
那老师听到有杂音,目光如炬、视线如雷达一般扫过来,警告道:“倒数第二排的那位同学,对,就是你,等会儿就升国旗、奏国歌了,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请安静一点儿!”
肖叙当即安静如鸡,顺带瞪了眼偷着乐的程也望。
再怎么着,他也不敢和辅导员正面杠。
只不过还没等他找沈言礼算账,军训第三天下午,沈言礼就被过来视察的领导喊出了队列。
航空工程学院的训练基地划分在网球场那一块儿,靠近操场东部。
军训前三天就是很基本的操练,稍息、立正,外加站军姿。
虽说已经进入了九月初,气温应该要降下来了,可京淮这边属长江以南,返场的秋老虎并不饶人,天气转为闷燥的热。
即便戴了帽子,不少人的脸还是被晒得通红,有的不经热,已然像是在煤炭堆里滚过了一遭。
渡过了前几天难熬的适应期,有一些学院的队列开始迎接视察,验收这几天的成果。
航空工程学院几乎没有女生,一溜的男生,各个专业自成一连,整个学院再成一营。
校领导一行人视察以后,满意地点头。原本一切都挺好,可到了最后,有位满面厉色,头发半白的中年人好半晌都没走开。
他背着手,视线严苛地扫过每行每列。而后扬声喊道:“八营一连最后一排,从左往右数的最后一位,出列!”
程也望和肖叙听了余光瞥向沈言礼。
刚刚他们俩讨论得热火朝天,在比较到底是哪个校领导的头发更少,又喊着让沈言礼和叶京寒帮忙做个评判,沈言礼刚不耐烦地出声说烦不烦,就被点了名。
这两人略有些心虚,还没压着声询问怎么回事儿,沈言礼已经目不斜视地左转往前迈了一步,继而再右转面向正前方了。
中年男子几步来到他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
他久居高位,体型巍峨,看上去很是严肃,平日里没有多少人敢直视他。
反观面前身形颀长的男生,气定神闲,目光安然,丝毫没受影响。
男生个子很高,中年男子打量的时候,还需要稍稍仰起头。
他心中感慨,最终还是回到了他叫人出列的原因。
“你在队伍里讲什么呢?说说,怎么回事儿?”
沈言礼回道:“没怎么回事,想讲就讲了。”
中年男子听了倒是没生气,复又反问回来:“想讲就讲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男生帽檐之下的额前,没再说多余的话,径自命令道:“绕着操场跑十圈,现在就去。”
复又转头指挥那几个教官,道:“你们去一个盯着,好好看着,跑不完不许回来。”
其中有位个子较高的教官应下,直接朝着队列这边走来。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沈言礼还没动作,队伍最后一列不约而同响起两声“我去”。
中年男子立即抬眼望过去,道:“刚刚出声的两个一并出列,原地俯卧撑60个。”
肖叙和程也望面面相觑。
空乘学院这边女生多,分到的教官脸黑心软。
休息的时候有长相甜美的妹子递着西瓜、送着水,外加强拉着人唠嗑,教官年龄也不大,略有些羞涩,抵挡不了这么些招数,几乎是训练一阵儿就让她们休息了。
应桃拉着盛蔷到操场的边沿线坐着。
下午的训练时间本来就短,现在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草丛被晒得软趴趴的,坐着也不会太刺。
远处还有其他学院在训练,偌大的操场上响彻着口号和踏步声。
“我感觉我要被晒化了。”应桃刚拔了根草,再抬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手绕过来,在盛蔷的胳膊侧边揪了两下。
稍稍被掐得有些痒,盛蔷转头看过来,道:“你化了就要掐我?”
“啊,失手失手!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看那边——”
应桃边说边摇着盛蔷的胳膊,大概是由于那道身影越靠越近,她慌忙又低下头,顺带着压低嗓音:“沈言礼怎么往这边过来了啊?”
不仅仅是往操场这面走,旁边还跟了位教官。
待到沈言礼真正地停在了附近,空乘学院原本在原地休息的女生纷纷停了话题,往他这边望过来。
随后响起的窸窣声已然是刻意压着,却仍然抵挡不了往外逸出的兴奋。
“欸,那不是沈言礼吗,他怎么在这儿啊?”
“我看到他身边有教官跟着,是被罚了?”
“是的吧,看这样子应该是要去操场跑圈儿了。”
猜测纷纷,什么说法都有,不过也确实有人猜了个准。这边是操场的尽头,草丛最边沿的那条白线就是一圈跑道的起始线。
沈言礼个高腿长,堪比行走的衣架,作训服在他肩侧撑起挺括平直的线条。
盛蔷看着他抬腿走近,快要略过她的时候,稍稍停住。
“盛蔷。”他说。
沈言礼稍稍弯腰,单手朝她扔来了两样东西,很快又直起身来。
盛蔷坐在草地上,手臂本是环着屈起的膝盖,猛然被喊了名字,又见有东西落下,便下意识地接过,用手心攥住。
也就是瞬間的事儿,她抬起头来,迎向沈言礼看过来的视线。
他逆着光,帽檐下的双眼漆黑,盛蔷听到他说:“帮我拿着。”
不过是几秒的功夫,沈言礼很快转身,直接朝着起跑线走去。
盛蔷愣怔了一瞬,复又低头看了眼手里握着的东西,略带了点儿沉甸甸。
是他的手机,和一张航大的学生卡。
待到沈言礼走开几步和教官交谈,应桃格外迟钝的反应直接打断了盛蔷的思绪。
“啊?!”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最简单直白的感慨来表达情绪,“妈呀妈呀——”
那可是男神的手机和卡,对于现在的大学生来说就是贴身用品!
“不过,他这是啥意思啊?”
盛蔷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周围复又有嘁嘁喳喳的讨论声,期间还有同学院女生试探的目光纷纷射过来。
她略有些不适应,猜测道:“不知道……应该就是让我帮忙拿着吧。”
毕竟之前他也帮过她一个大忙。
“我怎么觉得——”应桃说到这儿顿了顿,注意力被吸走了一部分,一个猛虎低头,认真地打量着盛蔷手里的玩意儿,“这么牛呢……”
盛蔷看应桃欲言又止的模样,象征性地用手捂了捂她的嘴。
云层渐渐昏沉下去,天色晕染了点儿霞光。
沈言礼跑完十圈的时候,这一天的全体军训差不多也到点了。
肖叙和程也望一结束训练就从网球场那儿往操场这边狂奔,准备迎接他,顺带着再来个世纪自我大讨伐。
结果他们刚走近,还没展开兄弟之间感天动地的热烈怀抱,就眼睁睁地瞧着沈言礼走过来和他们利落地擦肩而过,直接停在了操场边的主席台下。
那边靠近座椅的斜侧方有一台自助贩卖机。
肖叙和程也望面面相觑。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就有这么渴?
盛蔷因为拿着沈言礼的东西,所以到了点也还没走,就在这边干等着。
应桃最近老是到铺子里蹭饭,不忙着去方园那边抢座位,干脆就陪着她一起等着。
她刚刚在沈言礼跑圈的时候就在替他数着,眼下看沈言礼跑完以后还没过来,就张开两个手掌,明晃晃地摊开,复又抖了两抖,感慨道:“整整十圈,跑完都不带喘的,有点儿厉害。”
说是这么说,应桃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在觑见沈言礼有往这边走来的苗头之后,她复又利落地躲到盛蔷背后。
非常有开船时掌舵人的风范,简直是应变自如。
看沈言礼走近,盛蔷主动伸出手,道:“你的东西。”
女孩儿递过来手机和卡,纤细的腕骨衬着纯黑色的手机屏幕。夕阳的余晖下,盛蔷的发顶被斜照着的落日拢着,映出温暖的色泽。
“嗯。”沈言礼敛眸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谢了啊。”
在接过自己的东西以后,他顺带着递给她一盒饮料,直接送到她面前。
见盛蔷站在原地,只是盯着他,手下没有任何动作,沈言礼看她一眼,问:“不要?”
然后,他又往前送了送,语调懒散,尾音长长拖曳着:“拿去,给你的。”
盛蔷接过来以后,沈言礼也没多停留,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肖叙和程也望算是看完了整个过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两人连跑带走,跟上还没走远的沈言礼的脚步,凑近以后连带着勾住脖颈,进行严刑逼问。男生之间的起哄玩闹声在略显幽静的操场上,愈发响亮起来,带了点儿回音。
全程在背后躲着的应桃这时候蹦了出来,好奇地探头瞅,嘴里也不停歇:“什么呀什么呀?他给了你啥,什么要不要的?”
听着应桃的疑惑,盛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饮料包装花花绿绿的,是她熟悉的桃子汁。
应桃回铺子的路上还在跟盛蔷提这个话题,说为什么她就没能分一杯羹,是日光太耀眼还是黑暗遮蔽了男神的双眼,偏偏她在后面,听了全程还空手而回。
“你躲在我后面,他当然看不到你啊。”盛蔷用吸管戳开纸质的口儿,然后递到应桃的唇边,“喏,给你喝。”
那股泛着桃子清甜的香味儿弥漫着直直地钻入鼻腔,应桃当即跳开,连忙拒绝道:“哎呀,我就随口一说,我不要,我不要——”
回到铺子的时候,宁远雪和黎艺都在。
看应桃虎蹿跑进来,黎艺停下收拾的动作,问:“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她都在这边蹭饭,顺便帮忙收拾店铺,盛母倒是习惯了应桃在这个点出现。
见到盛母,应桃几步跑上来,撒娇道:“伯母,你给我评评理,蔷妹逼我喝我不喜欢的饮料!”
黎艺听了有些诧异,自家女儿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还能做出逼别人的事儿?
她的目光看向随后迈进门槛的盛蔷。
女孩刚脱下军训的帽子,放在手心里攥着,另一只手捏着喝空了的饮料盒子,正准备扔掉。
聽到应桃这样说,盛蔷正好抬眼看过来。她脸皮有些薄,不好意思地道:“妈……你别听她胡说。”
黎艺笑笑,没再掺和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玩笑,只道:“好了,知道了。你们都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应桃没想着再揶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盛母的手艺好,一些家常菜都做得味道极好。
只不过这家人口味都很清淡,应桃一边想念着浓油香醋,一边实在馋得很。
应桃性子外向,能说会道,军训时发生的那些事儿,黎艺都是从她嘴里听来的。
夏季的夜晚,地皮带着点儿先前被晒烫的余温,混合着柏油马路的腾腾热气,即便没了太阳,走路也灼得人腿痒。
但是盛家店铺的后院却与之相反。
院子是南三阁的设计,据传是以前老教师居住的地儿。庭院中央种有一颗樱桃树,现在还没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叶荆深深。树干粗且壮,拦腰堪堪能抱住,也有些年头了。
除却阴雨天,盛家基本吃饭的地点都在后院。
往常就是在树下搭个木桌儿,有树叶荫蔽遮挡,凉快又得劲儿。
宁远雪吃完就回房了,盛蔷动作倒是慢悠悠的,应桃添第二碗饭的时候,她碗里还有小半碗米饭。
“等到你们军训完,我做的那些绣品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摆出来,这几天就先卖卖水。”黎艺看着庭院角落里堆着的那十几箱水,沉思了会儿说,“不过也正好因为军训,这几天水还有点儿供应不足呢。”
毕竟就在校内,很是方便。
平日里要是有人路过,亦或者是晚间有人来篮球场这边打球,都会买几瓶。
“是啊,主要是天气太热了。”应桃感慨一番,“我看了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好像说是入秋前的最后高温,我真的晕了,感觉军训都有些望不到头儿。”
黎艺瞅了瞅两个女孩的脸色,关心道:“确实热,你们俩都还好吧?今天训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盛蔷摇头道:“都还行,一天过得还挺快的。”
她除了水喝得比以往多,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天色愈发黑了下来,盛蔷胃口小,干脆撂下碗筷,手臂曲起放在桌上,看应桃和盛母两个人聊天。
今晚算是自军训以来,比较悠闲的时刻了。主要是平日里的晚上,隔日就有拉歌的活动,亦或者是各学院晚间各自开会做活动,今天刚好休息,两个人就都待着,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了会儿,前铺传来一阵响动,掺和着高低几声“有人吗”——应该是有学生来买东西。
盛蔷率先起身,抬起手将快要跳起来的应桃摁了回去。
她看了眼黎艺,道:“妈,你们继续吃,我去前面看看。”
黎艺点头道:“嗯,你去。”
迈过门槛儿,盛蔷几步走到铺前的窗户边。
槅门的窗是双开扇的,此时此刻大敞着,窗前杵着几个人,等店主出来的间隙,热闹地聊着天。
看到盛蔷出来,那几个人停下交谈,明显很诧异。
“哎呦,熟人啊。”
肖叙现在对盛蔷早就不陌生了,他还穿着军训的衣服,上前几步走到窗前。
盛蔷应声,对他招招手,觑了眼他身后。
稀拉的几人,都是新鲜的面孔,她并不认识。
肖叙问她:“这店是你的?”
盛蔷答道:“对,跟学校申请的。”
肖叙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夸道:“不错啊。”
“我和人约了打球,过来买几瓶水。”说着他看了眼铺内的陈设,整得挺古色古香的,他不免有些好奇,“你们这儿,卖水算是副业吧?”
盛蔷道:“主要是卖绣品,顺带着给大家提供点儿水,也方便。”
肖叙打量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等等,你们这儿搞长期供应不?”
盛蔷点头,用手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张纸,道:“有的,但是没人预订过,每个月付定金就行。”
“行,我定三个月的,就在你们这儿,算是照顾同学生意了。”肖叙说着往外看了眼,“怎么转钱给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盛蔷才想起,店铺预备军训后才开张,现在面向学生的店铺官方微信以及付款二维码都还没弄出来。
这样想着,盛蔷也就实话实说:“付款的二维码还没准备好,转钱好像不太方便。”
她凝思了一会儿,稍稍蹙了蹙眉,问道:“你有现金吗?现金其实也可以。”
“蔷妹子,这年头哪儿来的现金啊?我倒是能刷银行卡。”肖叙想了想,觉得盛蔷也算是熟人了,直接提议道,“这样吧,反正我们都是认识的人,你直接把微信推给我,我用微信转钱给你。”
盛蔷想了想,也就应了。
等到通过好友后,她又提醒了下:“不过现在还得等等,你先别把钱转给我,等店铺正式开了,那个长期供应才开始,现在都是散卖。”
“行行行。”肖叙先买了等会儿要喝的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还没跟你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盛蔷望着他,这人遇到了不少次,但她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从来没特地打听过。
盛蔷诚实地摇了摇头。
肖叙一时有些尴尬。
跟在肖叙后面的几个人都笑出了声,被他一个转眼瞪了回去。
“行……吧,我叫肖叙。”他说着,语气带了点儿不甘,“唉,这么一提,我还得和你说,之前我们老大,就是帮你赶人的那个……”
这个盛蔷倒是知道。
但是很快,她听到肖叙补充道:“他叫沈狗。”
“沈,是神经病的沈;狗,是狗子的狗。”
“……”
肖叙难得有这么嚣张跋扈、扬眉吐气的时刻,一旁跟着的几个人叫嚣着要去沈言礼面前告状,统统被他挡了回去。
他哼着小曲儿,望着盛蔷,道:“以后咱们就建立起长期的友谊关系了,往后我们宿舍的水都在你在这儿买。”
盛蔷原本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倒是想着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和顾客来源也没什么不好。
她应下道:“嗯,提前说声谢谢了。”
等到窗前的人散去,盛蔷抬腿往后院走,还没跨过去,她的腿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她低下头定睛看了看,伞页已经被黎艺好好地裹着束起来了,是之前的那把雨伞。
想着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还回去,盛蔷转身朝着窗外望了望,肖叙一帮人好像已经走远了。
她脚步顿了顿,随后还是往后院走去。
算了,以后那么多机会,总能还回去的。
军训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军训结束后要进行汇演并评优,后期的训练相比中期要严格不少。
但毕竟也历练了不少天,后面几天对于大一新生来说,其实还算是轻松。
应桃掰着手指过日子,军训也就剩两三天了。
这天休息,盛蔷听到窗外篮球场传来的杂音,以为是教官在练嗓子拉歌。
店铺陆陆续续卖了不少水,晚上原本是宁远雪照看铺子,但他晚上的家教有加时课程,只好临时转给了盛蔷。
“店里的付款还是得早点儿弄好比较好,不然有点儿麻烦。”宁远雪面容清敛,这一阵子有不少小学妹假借着买水,来要他的微信。
只不过宁远雪拒绝得干脆,他就只提供个付款码给她们扫。
但毕竟是私人微信,长期这样也不太方便。
盛蔷点点头,打开手机查看了一番,道:“知道了,过两三天平台就会把做好的收款码寄到这边来。”
宁远雪很快就走了,盛蔷干脆就窝在窗下看书。
过了会儿,吵闹声掺杂着篮球球体触地的“嘭嘭”声渐渐靠近。
“买水!”这一声喊得堪比热情桑巴,很快,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气。
即便只隔了一扇窗,也依稀能感受到一帮男生打完球之后的火热。
盛蔷收起书,利落地从椅子上起身。她抬眸,这一次来的人倒是不少,将店铺的窗围了个水泄不通。
肖叙喊完刚才那声还不够,继续叫着:“再次光临!”
人多,除了靠窗的水迅速地被拿走,剩下的得由她递。
递出去最后一瓶的时候,一道视线幽幽地投过来。
那人接过了水,稍稍还带了点儿力道。被这股轻微的力量牵扯着,盛蔷身子都被带得稍稍歪斜。
像是有什么感应,盛蔷抬眸,向右边望过去。
沈言礼倚在窗边,他眉头轻抬,一边旋着瓶盖,一边看她。他穿着球服,神情慵散,颇有点儿玩世不恭的意味。
肖叙知道盛蔷会直接记账,也就没提付钱的事儿。
一群男生窝在四周,各自忙各自的,有些干脆就靠在球场的网上,仰着头灌水喝。
盛蔷收回视线,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了肖叙一声,接着道:“你等等啊,我有东西还你。”
“啊,有东西还我?”肖叙听了之后顿了下,他第一反应就是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过饶是他自己也纳闷,盛蔷能有什么东西要还给他?
盛蔷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根黑色长条模样的东西。
等到她走近了,肖叙神色略有些凝滞。
盛蔷将伞递到肖叙跟前,看他干巴巴地杵着,没有伸手接的意向,好心提醒他道:“那天下雨,你给的。”
肖叙觉得自己刚灌进去的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儿没呛死。他重重地咳嗽几声,道:“不是吧,你以为这是我的伞?”
在盛蔷的不解中,肖叙主动地往旁边指了指。
女孩的动作停住,攥着雨伞的手指微动,顺着他指的方位看过去。
沈言礼旋紧瓶盖,将水放在窗台上,看向她,道:“你以为是谁的?”
……
她好像认错主人了。
随着这句话,空气瞬时安静了。肖叙这时候又很有眼力见儿,晃荡荡地揣着水瓶,捞过周边围绕着的那几个人,自发地往柏油路对面的球网那边靠。
很快,铺子窗边的人都散开了,眼下只剩余沈言礼和盛蔷两人面对面,不过一个是在窗外,一个是在窗內。
“你以为是肖叙的伞?”沈言礼稍稍靠近了些,语气带了点儿玩味。
“嗯……”盛蔷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过之前是他递给我的,我就以为是他的。”
女孩说着,复又抬起头。她睫毛卷翘,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湿漉漉的,她笑道:“原来是你的啊。”
沈言礼听了俯身,靠得愈发近,视线紧接着落在她身上,道:“这么说来,是我的好意平白地被别人占了?”
声音拖着尾音,散漫不已。
此时此刻,像极了在逗弄一只猫儿。
他眼眸生得极好看,眼尾稍扬,这样敛眸睇人的时刻,很是惹眼,是十分蛊惑人心的模样。
或许是夏季的夜晚燥热得不让人安生,盛蔷倏然觉得耳垂那儿带了点儿火星子,很烫。
沈言礼的个子极高,为了配合窗内的她,弯下腰来。
这样稍稍贴得近了,盛蔷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刚打完球,整个人像是个火炉,散着热气,不难闻,和之前她所感受到的一样,像是烟草里掺着的薄荷,冽然清劲。
等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他刚刚放在窗台上的那瓶水身上,道:“那这样——”
盛蔷顿了顿,缓缓提议道:“你刚刚喝的那瓶水……我请你?”
“这倒不用。”沈言礼直起身来,嘴角略勾着,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盛同学,人情不是这样往来的。”
不顾盛蔷的赧然,沈言礼扫了眼窗台,单手攥着手机,利落地划开界面,道:“我那瓶单独付。”
盛蔷摆手提醒他:“这个是真的不用了,你们的都记在了肖叙的账下,不需要额外给钱。”
“我和他不是场场都一起打。”沈言礼言简意赅,“不用和他放一起。”
半晌,他抬头,问道:“怎么转给你,微信?”
付款的二维码本来没弄好,不过盛蔷乍又听他提微信的事儿,倏然想起店铺的官方微信已经弄出来了,只不过还没正式投用。
店铺的官方微信是盛蔷额外申请的账号,绑定了线上微店,不同于私人微信,是要面向京淮航大所有学生的。
盛蔷想了想,将这个微信给了他,道:“既然你问了就加这个吧,只不过还不能转钱,晚点儿的时候等好友通过吧。”
“嗯。”沈言礼扫完以后,视线复又看过来。
盛蔷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惊觉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伞。
伞是长柄的,她从方才就一直攥着,此时此刻胳膊都有些发麻。
盛蔷将伞往前伸了伸,示意他拿走。沈言礼倒是没接,只说了一句:“好意贯彻到底,送你了。”
盛蔷望着他隐入夜色的背影,末了,复又将手收回来。
愈靠近军训结束的日期,蝉鸣声愈发起伏,像是了然学生内心里鼓着的劲儿那般,此消彼长。
汇演的前一天,京淮航大所有学院要做彩排,整个操场像是个沸腾的锅炉,各个方阵宛若九宫格里的隔间,各自窝着沸腾。
依据着汇演程序,教官领导着大家从头到尾彩排了整整两遍,一上午才算是过去。
午饭时间刚过,应桃迫不及待地拉着盛蔷往操场集合的地点走。
她们下午还需要彩排,历经了近乎两个星期的军训,明天就要结束了。
“距离下午开始还有些时间吧,你拉着我这么早过来干什么?”盛蔷有些不解地问。
毕竟夏季午后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个点是学生回宿舍午睡的时间。
“你不懂呀?”应桃笑得神神秘秘的,“飞行学院有很多帅哥来着,他们下午彩排和我们一样,是穿制服的!”
训练的时候,飞行学院和空乘学院是挨着的,两个方阵离得很近。
集合的地点自然也差不太远,应桃是打算在空乘学院的方位站定,等到飞行学院来人了,坐在原位看就是。
知晓了应桃的心思,盛蔷倒也没说什么,只说:“那也不用来这么早,现在好像都没什么人。”
应桃东张西望道:“可我打听到他们今天要加时训练,会提前过来。”
盛蔷狐疑地问道:“你这个打听确定可靠?”
“可靠啊。”应桃笑嘻嘻地说,“即便看不到也没事儿,到训练的时候再看也一样的。蔷妹,你现在帮我拍点儿照片,我要留着纪念!”
盛蔷笑眼弯弯道:“你就是想来拍照的吧?”
应桃听了认得倒是爽快:“对呀,这一身衣服看着多飒,明天正式汇演的时候到处都是人,不好拍大片。”
不过大片确实是拍了个够,飞行学院的影儿却是一点儿也没见到,像是验证了应桃有张乌鸦嘴——下午飞行学院和航空工程学院换了位置。
起初空乘学院的女生听了觉得惋惜,响起一阵唏嘘声,而后没多久,大家复又热情地欢呼起来。
应桃的应援嗓在此之间显得格外高亢:“啊,快看!有我的男神!”
其实大家兴奋的原因很简单,今年航空工程学院的招生质量比往年好不少,优质股格外多,大有死死压制飞行学院成为新的男神学院的迹象。
两个方阵挨在一起训练,休息的时候,各自按照队列的顺序,盘腿坐在操场上。
有男生看空乘学院穿了和作训服不一样的制服,朝着这边吹口哨,戏谑道:“对面的来个人,给点儿回应呗——”
随后就有胆大的女生娇嗔回去:“人没有,但是有仙女!”
教官起初还乐意看两边互动,而后随着话题的渐渐打开,场面渐渐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并且怎么挡都挡不住。
“全体都有——起立!”一声令下后,原先的恣意打闹变成了匆忙集合中的窸窸窣窣。
教官紧接着又道:“刚刚让你们休息是让你们放松,自己觉得很好玩儿是不是?!集体站军姿十五分钟!”
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两边方阵陷入沉寂,近处的操场上唯有风呼呼吹过的声响。
漫长的十五分钟被拉长,一分一秒地缓慢流淌着。
盛蔷的目光随意落在不远处,略有些胸闷,倒也不是不舒服,只是下午陪着应桃拍照,她没休息好,眼下不免有些困乏。
而且站军姿的时候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听到教官环绕着方阵时不时地提醒:“收腹,挺胸,头抬高!”
待到十五分钟过去,教官又让大家原地踏步走,以此来缓解腿酸。
很快,两个学院的教官复又凑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什么。几秒后,航空工程学院的教官径自朝着队伍喊:“九营一连听好,全体都有,向左转!向前五步走!”
盛蔷背对着那边的阵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感知到自背后渐渐响起也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细想,空中乘务学院的教官也发了话:“全体都有,向后转!”
盛蔷听了转身。
两个方阵呈现面对面的模式,挨得很近,近到盛蔷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还有周遭持续不断的吸气声。
大家显然都很惊讶。
盛蔷看向前方,视线里全然是对面男生穿着作训服的模样。领口处的边沿被午后阳光烫出明亮的光辉,喉结的线条利落清晰。
靠近面颊的地方似乎射来一道灼灼的视线。
盛蔷甫一抬头,直接撞入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眸里。
他敛着眸,就这么看着她。
她的对面……她的对面正好是沈言礼。
很快,盛蔷的思绪又被打断,教官直接说出了他这样做的原因:“刚刚不是聊得挺开心吗?现在我倒要看看谁还能笑出来!全体都在原地站十五分钟军姿!”
新一轮的站姿开始,这一回的时间仿佛又被放慢。
周遭的风声都没入在了彼此的打量中。
這会儿,全体更安静了。
操场地表粗糙,由于常年被踩踏的缘故,断落的小红砂砾滚着,热风稍稍一携,便滚到了各自的脚边。
眼前的女孩却和这炎热的夏天格格不入,像是一汩江南的细流。面颊被晒出了点儿粉晕,柔顺的头发单单落下几缕分在两侧,帽檐下的眼眸含水,唇习惯性地轻抿着,细嫩的颈子十分白净。
美好得不像话。
这不是空乘学院第一次穿新的制服,这款制服款式十分简单,算是军训期特有的改良服,上面是清透蓝短衬,下面是白色百褶裙。
沈言礼视线下移,略过女孩细嫩的双腿,径自停在脚踝处。
盛蔷能感受到对方的打量,自上而下,一分一寸地掠过。半点儿都没收敛,也没想着藏着。
肆意妄为。
不知道是这天气烦闷,还是这面对面站军姿令周遭的气氛意味不明,盛蔷难得有了情绪。她直接瞪了他一眼,对面自然接收到了她这般近乎于“警告”的信号,只不过他像是看不见一样,还是先前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沈言礼挑起半边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朝着她说:“瞪我啊?”而后,他笑得很坏,微微倾身过来,在她脸侧吹了口气,“还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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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礼本来要说什么,见她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一本正经地等他开口的模样,稍稍顿了顿。
“你的体力——”他笑得别有深意,尾音延长,“好像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