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张 森
青年是人的一生中最富活力和创造力的阶段,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转型期和可塑期,这决定了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新时代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特别强调要提升基层思想政治工作质量和水平。《意见》指出,加强学校思想政治工作,加快构建学校思想政治工作体系,实施时代新人培育工程,完善青少年理想信念教育齐抓共管机制,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为进一步提升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质量和水平提出了要求,也提供了机遇。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起点始于青年,五四运动即是一场青年运动。自此之后,一代代有志青年在党的领导下,前赴后继,为民族的独立与复兴、国家的建设与发展贡献了智慧、青春乃至生命。毛泽东曾给予高度评价:“‘五四’以来,中国青年们起了什么作用呢?起了某种先锋队的作用……就是带头作用,就是站在革命队伍的前头。”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青年工作。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
青年的重要性决定了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不可或缺的战略性和刻不容缓的紧迫性。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为什么要对青年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个问题?是因为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而青年又处在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时期,抓好这一时期的价值观养成十分重要”。
青年是一个特殊的年龄阶段和社会群体,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创造力和激情。但正如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一样,尚在成长中的青年群体也存在种种局限和不足。马克思、恩格斯曾经对青年阶段的美好、对青年的激情无畏和无尽的创造性、对青年给未来带来的希望等,都给予充分的赞美和肯定,但他们对青年存在的缺点也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包括易受影响和误导、存在功利主义、不成熟和自以为是、盲目性等。
习近平总书记对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极为重视,并提出了具体要求。他指出,要高度重视对青年一代的思想政治工作,完善思想政治工作体系,不断创新思想政治工作内容和形式,教育引导广大青年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增强青年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确保青年一代成为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是做好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根本遵循。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思想政治工作从根本上说是做人的工作”。这表明,做好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前提是要对青年一代拥有清晰而准确的认识。对当今青年一代的分析,离不开现代性的视角。作为现代社会的一员,青年群体在成长过程中深受现代性的影响。
一般认为,现代性在泛化和深化两个维度上同时发展,分别产生出全球化和个体化两种结果。
作为一种开启于15世纪末的历史进程,在人类社会进入20世纪后半叶后,全球化在互联网的出现和普及等一系列社会事件的推动下愈加迅速。全球化即“社会关系在世界范围内的强化”,这种社会关系将相距遥远的不同地点联系在一起,使得当地和远方的事件可以相互影响。这一过程导致复杂形式的全球互动和相互依赖,造成世界上不同地区间社会关系、文化背景和宗教习俗相异的人的相遇、融合抑或冲突。
历史早已表明,全球化不是均质的。在全球化过程中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与世界其他文化间存在不对等地位。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也同样面临承载西方国家思想意识、价值取向、审美情趣的大众文化产品的倾销问题,国内民众特别是青年一代的观念日益呈现西方化和多元化态势,这影响着青年群体对中华民族文化及社会主义文化的认同。要而言之,全球化深刻改变了原本与“本地”概念紧密相连的“文化”意涵,给人们带来严重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危机。
现代性蔓延的另一结果是个体化。个体化概念的内涵是原本作为个体行为框架及制约条件的社会结构逐步松动以致失效,个体从诸如阶级、阶层、性别、家庭等结构性力量的束缚中相对解放出来。不难看出,个体化的实质是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人的解放和进步,但这也会带来个人与社会的绝缘,引发强烈的孤独感和不安全感。在个体化社会,个人而非社会机构成为社会的能动塑造者,按此逻辑,个人也自然是责任的承担者和问题的主要解决者。马克思指出,“(现代社会)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循此思路,鲍曼将当代社会称为“液态现代”,借此表明当代社会流动性、不确定性的愈发增强。在这一社会形态中,资本与劳动力的共栖关系被单方面解除。“在这个‘结构性失业’的世界,没有人能真正觉得安全。”(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现代性》,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266页)传统社会中的人们是“无法选择”,然而“现代社会中的人们实际上已经陷入‘选择的牢笼’之中:从可以选择到不得不做选择,以及必须不停地选择”。总而言之,现代人在个人自由与安全感之间越来越难以保持平衡,社会成为现代个人强烈需要然而尤为缺失的条件。在个体化社会,个人的生存焦虑前所未有的强化。
全球化和个体化的态势决定了对民众进行思想政治引领,特别是对青年一代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然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当前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质量和水平亟待提高,其中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教育的过度理性化”问题。理性化是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理性的觉醒使现代人能够摆脱蒙昧和迷信,行为趋向于追求效率、计算得失。这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但理性过分盛行的社会则可能陷入韦伯所谓的“理性的牢笼”之中。作为社会子系统之一的教育领域,鲜有对教育本原的追问和探索,越来越倾向于固守成规,将知识“创造”异化为知识“生产”,教育行为日趋标准化、程序化。这种形式理性的背后隐藏着实质的非理性。
具体到思想政治工作而言,“教育的过度理性化”主要表现有四方面。一是一味追求“效率”。不断强调知识习得效率的最大化,教学、管理的全部环节均以学生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取得更高分数、修读更多课程为基础展开,这最终导致“唯分数论”“唯数量论”,看似高效的背后导致事实上的低效。二是强调对教育过程的“可控制性”。思想政治工作必须讲求原则,但对教育细节控制过严将导致缺乏应有的活力和弹性,不利于学生积极性和创造性的发挥。三是追求教育成果的“可预测性”。这导致很多思想政治工作特别是在相关课程讲授过程中存在照本宣科、遵从整齐划一的模式和固定内容的现象,教育过程犹如一条生产线,丧失了对学生个性的关注和培养。四是追求教育评价的“可计算性”。为了实现更为精准的教育评价,往往以量化成绩来体现教育结果,显然这与理应把德行操守作为评价最重要标准的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要求不符。
思想政治工作本质上是一种政治传播行为,提升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质量和水平的关键也在于以全新的政治传播理念革新思想政治工作全过程
总之,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已经远远不能满足现实的需要,要有效提升思想政治工作的质量和水平,亟待树立全新的理念。
提升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质量和水平,关键要超越单纯将思想政治工作视为一种学校教育或者课堂教学的旧有认识。思想政治工作本质上是一种政治传播行为,提升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质量和水平的关键也在于以全新的政治传播理念革新思想政治工作全过程。
政治传播的本质是“制造同意的艺术”,这与思想政治工作的根本目标是统一的。结合对“政治”和“传播”的本质的回答,则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树立思想政治工作的方向感。政治是“对于社会价值的权威性分配”,而传播即形成认同、构建共同体。因此,政治传播的过程根本上就是促进社会成员围绕社会核心价值形成认同、构建共同体的过程。由是观之,我国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主要任务或核心诉求是在青年群体中,通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形成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国家认同。
依据政治传播的经典分析框架,提升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质量和水平需要从主体、对象、内容、渠道、效果五方面入手。
西方政治传播的主体是多元的,包括国家、政府、政党、社会团体、个人等。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在中国政治传播的主体毫无疑问是中国共产党。因此,做好包括青年在内的社会各群体的思想政治工作,也要坚持党的主体地位,始终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当然,坚持党在政治传播以及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的主体地位并不意味着党要“大包大揽”。在思想政治工作中,党的主体性发挥具体体现在“各级党委(党组)要切实负起政治责任和领导责任,建立健全思想政治工作责任制,制定思想政治工作责任清单,明确落实措施和推进步骤等”。与此同时,明确党在政治传播、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的主体地位并不意味着排斥其他主体,特别是国家和政府的作用。在中国,中国共产党、国家和政府在本质上是统一的。因此关于实践中的政治传播主体,是党、国家和政府“三位一体”共同主导着政治传播的全过程。在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无疑也要毫不动摇地坚持这种主体地位。
当下,大众传媒中越来越多地用“Z世代”来指代青年一代。所谓“Z世代”,简言之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人,他们正处在可能会对当今社会的价值观念、生活态度、行为方式及其演变趋向产生重大影响的年龄。人们对“Z世代”为代表的青年群体评价不一,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互联网的原住民”。互联网的开放性让他们的眼界前所未有的宽阔,互联网的便捷性也让他们视“连接”为理所当然。更重要的是,互联网天然的互动性使得他们更习惯于双向的交流而非单向的灌输。与此同时,如前所述,他们也是承受压力的一代,现代性的蔓延让他们处于时刻的变动之中,更容易对自身的身份认同产生怀疑,稍有不慎即会陷入焦虑与彷徨之中。正因如此,叛逆与佛系、内卷与躺平,这些看似相互矛盾的词汇同时叠加在这同一代人身上。要言之,当今青年一代天然地“反对说教,渴望连接”。这就要求必须深度革新现有思想政治工作模式。比如在语言上,思想政治课程的教师要善于讲寓深刻理论于日常表达之中的“家常话”,要善于讲集批判性和建设性于一体又区别于低俗搞笑的“幽默话”,还要善于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感情话”。在形式上,除传统课堂外,要多利用青年一代喜爱的平台开展教学。目前已有一些教师在这些平台开设课堂,深受青年一代欢迎。
关于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内容,目前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达成共识,即理应包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以及中国现实国情等方面的内容。需要强调的是,作为一种政治传播的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最终目标是要实现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家认同,因此对于相关内容不能等量齐观,是否作为重点内容应该以是否有助于实现上述根本目标为考量标准。具体说来,在中华传统文化部分,既要讲述“中和位育”“和而不同”等内容,更要讲述“大一统”的思想;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部分,既要强调其阶级分析的一面,更要强调其集体本位的一面;关于中国的现实国情部分,既要讲清其地大物博的方面,更要强调其人口众多、发展不平衡的方面。比如,“大一统”是中国有别于西方特有的思想文化观念。西方国家并非不追求统一,而是未将其置于最高位置。只有将“大一统”这种观念的思想来源、现实基础等结合确凿的史料说清楚、讲明白,才能让青年一代更好地理解统一与和平的关系,进而更好地理解统一与发展的关系。只有明确统一作为最高价值在中国所具有的无比正当性,才能消除当前社会一定范围内存在的思想上的混乱。
结合这些内容,再加强“四史”内容的讲授,具体包括中国共产党百年党史的基本脉络、百年党史的主题和主线、百年党史的主流和本质、百年党史的经验启示等,将从总体上回答“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这一根本问题。这才能最终让青年一代真正理解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各项事业领导核心的正确性和必然性。
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既要利用好传统大众传播、课堂教学等形式,也要利用好新媒体等手段。特别是考虑到青年一代作为“互联网原住民”的特点,能否利用好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体,可以说关系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成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运用新媒体新技术使工作活起来,推动思想政治工作传统优势同信息技术高度融合,增强时代感和吸引力”。这为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
不论是传统媒体、课堂教学,还是新媒体,根本上仍是沿袭传播的“传递观”——将传播单纯视作信息的传递过程。与此同时,在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还要特别强调传播的“仪式观”理念。所谓传播的“仪式观”,是将“传播”这一概念追溯至其词源上所具有的分享、联合及拥有共同信仰等意义。在此观念下,传播不再只是单向的信息传播,而是一种意义共享的过程。“传播的起源及最高境界,并不是指智力信息的传递,而是建构并维系一个有秩序、有意义、能够用来支配和容纳人类行为的文化世界”。基于传播的仪式观,不仅报纸、电视等大众传媒,空间、建筑以及人的社会行动本身等各种蕴含可观、可感的意义符号的形式都是一种传播。以此观之,媒介事件、公共景观、文化活动、模范人物等多种媒介都应该成为进行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途径。新近的“孟晚舟顺利回国”就是一次典型的媒介仪式,这种形式对于青年一代的激励和教育作用是其他任何形式所无法比拟的。
政治传播归根到底是思想和价值观的传播,其最终目标必然是指向营造认同。政治传播视域下的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要改变长期以来的“传播者中心”思维,即认为相对于包括青年在内的受众群体,在思想政治工作中传播者始终处于优势地位——传播者传播什么,青年群体自然就会接受什么。这显然与事实不符。青年一代是有见识、有个性、有立场的一代,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欣赏趣味和文化特性,在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中对此要特别重视,要有意识地强调作为受众的青年群体的主体性,在与其交流过程中建立起真正的“对话”关系。在这种关系中,青年群体不再是被客体化的“他者”,而是主体之间自由平等的交流,这样才能使双方之间真正的沟通成为可能。进而,在传播效果的衡量上,要结合前述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总目标,将青年群体在思想认识上的转变作为传播效果的测评内容。需要强调的是,这种认识上的转变是明确的,不是模糊的。它具体包含两个层面:一是明确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各项事业领导核心的历史必然性;二是形成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国家认同。唯如此,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质量和水平才能在根本上得到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