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居民收入结构对消费的影响研究

2021-11-30 08:08陆铭宇南京农业大学
品牌研究 2021年12期
关键词:家庭经营恩格尔系数财产性

文/陆铭宇(南京农业大学)

一、引言

收入与消费一直是经济学研究的热点话题之一,消费是带动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但现在也成为了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原因之一。长期过度依赖投资与出口已经难以支撑我国经济的平稳快速增长。在此次新冠疫情中我国经济遭受巨大冲击,刺激消费也是必不可少的挽救措施。由此可见,增加消费、扩大内需不仅是日后经济发展的方向,也是危机来临时的重要应对措施。然而,近二十年来我国居民最终消费率总体呈下降趋势,且目前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差距。再加之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快速增长,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农村居民作为一个占据我国总人口的近半数的巨大群体,其消费水平相当落后,依然有巨大发展潜力。农村居民人均消费虽然呈现了快速上涨趋势,但消费水平依然远低于城镇居民,2018年全国农村居民人均消费不足城镇居民的二分之一。因此,开拓农村市场,刺激农村消费已经成为一项重要任务。

影响消费的因素有很多,毫无疑问,收入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近年来,我国农村经济快速发展,农村居民收入持续增长,收入结构也随之发生一定改变。从总体来说,农村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并不稳定,近年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增幅有所下降,主要原因是作为主体的农村家庭经营收入增幅下降,且农村居民劳动收入增幅有所下降(徐连仲,2001)。从结构上来说,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主要由工资性收入、经营性收入、转移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构成。其中,农村家庭经营性收入所占比重大幅度下降,但仍然是农村居民收入的最主要来源,占人均纯收入的一半左右。工资性收入占人均纯收入比例稳步提高,而工资性收入的快速增长也成为农民增收的主要来源之一(唐平,2006)。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所占比例小,增长速度慢(徐会奇、周建帮,2014)。而从消费方面来看,近十几年来,随着经济不断发展,居民生活水平日渐提高,各项支出有不同幅度的变化。目前农村消费正从数量扩张型的满足温饱向注重生存质量型的小康转化,用于享受和发展的消费品的边际消费倾向有所增加(王宏伟,2000)。从收入结构与消费的关系来看,许多研究都表明,收入与消费具有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收入结构对消费产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持久收入的边际消费倾向要远远高于暂时收入的边际消费倾向,持久性收入对消费的影响更大(李锐、项海荣,2004)。而且一般来讲,较预期不稳定的收入来说,人们对于未来预期稳定的收入边际消费倾向更高(Whitaker,2009)。农户各种不同来源收入的消费倾向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按消费倾向从高到低依次为:转移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家庭农业经营性收入、非农收入(彭小辉等,2013)。

目前来看,很多学者已经对农村居民收入结构与消费的问题进行了一定研究。然而,与之前已有研究相比,本文在以总收入和总消费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基础上,进一步对农村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以及固定种类的食品消费量进行研究,从而进一步说明收入结构变化对农村居民消费选择的影响,也能够更好地判断何种来源的收入可以更有效地改善农村居民生活状况。

二、理论模型与数据

(一)理论与模型

生命周期的消费理论是研究收入与消费关系的经典理论。莫迪利安尼于1954年提出了生命周期的消费理论,他认为人们是根据自己的预期寿命安排储蓄与消费的关系。生命周期理论是在边际效用理论与消费者效用最大化的行为假设的基础上建立的,该理论认为个人消费水平不仅由现期收入决定,而是更多取决于对未来收入的判断。生命周期理论的重点在于,个人消费取决于个人现期收入、预期收入、开始时的资产和个人年龄大小。该理论将人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青年时期、中年时期和老年时期。青年时期收入较低,但由于对未来收入预期较高,所以有很高的消费倾向,甚至有可能出现消费大于收入的情况。中年时期收入增加,但需要偿还青年时期的债务以及为老年时期储蓄,消费在收入中所占比例减少。老年时期再次出现消费大于收入的情况。由此,生命周期理论具有以下消费函数:

其 中,Ct、Yt、Y*、At分 别 表示现期消费、现期收入、未来的收入预期和现期财产。因此可以看出,生命周期理论认为财富是不完全替代的,不同收入在进行消费时具有不可替代性。消费者对不同时期的消费具有不同偏好,一般来说现期收入的消费倾向应该是最高的。而由于未来的生活充满不确定性,出于对未来养老、教育孩子、防止失业等方面考虑,人们很少动用现有资产来增加现在的消费,因此现期资产消费倾向比较低。最后是未来收入例如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这类收入对消费的影响是三类账户中最低的。理论上来说所有收入都可以按现期收入、未来收入和现期资产进行分类,但实际中存在一定不确定性,会根据收入的数额、需求的强烈程度等具体情况而发生改变。

生命周期理论假设消费者都是理性的,能根据一生的收入安排消费和储蓄来达到消费的最优配置。人们的现期消费与当前的收入、未来的预期收入以及上期末的资产净值有关,同时也有文献说明现期消费与滞后一期的消费有关。因此以生命周期理论为基础设定模型:

其中t为时间变量,Yt表示现期可支配收入,Ct、Ct-1分别表示现期及上期消费额,Wt-1表示上一期末资产净额,β0~ β3为待估计参数,β0为截距项代表自发消费,β1、β2、β3分别表示可支配收入、上一期消费和总资产对当期消费的影响。为了讨论不同收入间是否可以完全替代,设定两个不同的模型。

若认为不同来源收入是可以完全替代的,则(2)式等价于:

其中Yit表示不同来源的收入,本文中包括家庭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四类,其余指代与(2)式中相同。

若认为不同来源收入是不完全替代的,则(2)式改写为:

(二)数据与变量

本文中研究所使用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统计年鉴2001年~2018年共计18年的数据。由于部分数据缺失的原因,本文的数据包括了除天津、上海、黑龙江、云南、西藏、新疆及港澳台地区外共计25个地区。本文的计量回归分析中,被解释变量为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解释变量包括农户家庭经营纯收入、工资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四类不同来源收入,以及上一期人均总消费和上一期末人均净资产。人均净资产理论上应包含住房等固定资产、银行存款、生产性资产等,但由于相关数据难以获取,本文选用人均拥有的住房面积作为人均资产的代理变量。各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各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变化趋势

1.总消费与可支配收入同时快速增长

从2000年以来农村居民总收入与总消费都发生了极明显的大幅度增长,二者呈现出相似的快速增长趋势。全国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2001年时为1741.1元,至2018年增长至12124.3元,年均增长率达到12.09%。而农村居民总收入由2001年的23664元增长至2018年的28228.0元,年增长率为11.31%,两者的增长速度相差无几。这也可以说明农村居民消费水平的上升对于可支配收入的增加有很大依赖性。

2.农村家庭经营收入所占比例明显下降

农村家庭经营收入一直是农村居民重要的收入来源。2001年至2018年间人均家庭经营收入呈上升趋势,从1459.6元增长至5358.4元,年均增长率7.95%。分阶段来看,2001年~2006年年均增长率为5.76%,2006年~2012年为10.6%,2012年~2018年为7.2%,增长速度呈现出先加快后减缓的变化状态。而且随着人均工资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的增加,农村家庭经营收入在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所占比例持续大幅度下降,已经由2001年的61.68%下降至2018年的36.66%,说明家庭经营收入对农村居民的重要程度正在逐渐降低。

3.工资性收入大幅度增加

工资性收入是农民收入中的重要组成部分。2001年时占农村居民总收入的1/3左右,是可支配收入的第二大组成部分。近年来农村居民人均工资性收入持续增加,占农村居民总收入的比重也逐年上升,2015年时人均工资性收入就已经超越家庭经营收入成为在人均可支配收入中占比最高的部分。因此工资性收入增长速度快慢对于农民总收入增长有很大的带动作用,2001年~2018年工资性收入年均增长率为12.82%,略高于同时期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长速度,是农民人均支配收入增长的重要来源。

4.转移性收入跳跃式增长

在2013年前农民转移性收入一直都增长十分缓慢,但在2013年至2014年时呈现出较大幅度的跳跃式增长。2013年时全国人均转移性收入仅为不足1000元,2014年便增长至1877.2元,在人均可支配收入中所占比例也由8.8%增长至17.9%。究其原因,这种跳跃式增长或许与2013年出台的惠农优惠政策有关。

(二)计量回归结果

针对面板数据的统计分析一般有两种方法:固定效应分析和随机效应分析。但本文中将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置于方程右边,此时使用固定效应模型会出现不一致或有偏的结果,因此本文使用了系统广义矩阵估计(GMM)。系统广义矩阵法将水平方差与差分方程相结合,可以较为有效地避免有偏或不一致的问题。对上述(2)(3)两式进行回归分析,模型回归结果见表2,回归一估计了不同收入可以完全替代的模型,回归二估计了不同来源收入不可完全替代的模型。

表2 计量模型估计结果(回归一、二)

回归一中分别对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费支出及其滞后项做了取对数的处理,以便反映农村居民的消费倾向。从表2来看,人均可支配收入、上一期消费支出均对农村家庭人均消费支出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消费倾向为0.414,部分已有文献中对我国城镇居民的消费倾向的估计值大约为0.5~0.7,由此看来农村居民与城镇居民的消费倾向还存在一定差距,证明现在的农民依然保持了较高的储蓄倾向和较低的消费倾向。同时回归结果也显示,滞后一期的人均消费支出对现期消费具有显著正向关系,农村居民上一期消费支出对当期消费的影响系数达到0.481,可以说明我国农村居民普遍具有比较强的消费惯性。人均净资产对消费支出产生的影响很小,而且也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人均住房面积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均净资产的代理变量所造成的偏差。

回归二中对各变量都做了标准化处理,因此回归结果只能进行大小的比较,而数值不具有实际含义。由表2的回归结果来看,四类不同来源收入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别,由此可以说明不同来源收入对于消费支出的影响是无法完全替代的,这也符合生命周期理论和持久收入理论的观点。四类不同收入对消费皆有显著的正向关系,这与多数已有研究结果一致。农村居民四类不同收入对消费的影响由高到低依次为:转移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可以分为政府转移收入与私人转移收入。政府转移收入包括农业优惠政策补贴、救灾救济补贴等;私人转移收入一般包括子女付的赡养费、亲友搭伙费或探望送礼等收入。这两种转移性收入一般都属于一次性收入且金额较少,在总的可支配收入中所占比例也很低,属于现期收入账户,因此也对消费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在我国,农村居民的财产性收入多数来自租赁房屋或承包土地,只有一小部分来自银行利息、股票收益等。根据我国现有土地制度,可以将土地租赁收入视为持久性收入,因此一般具有比较高的消费倾向。除租赁土地房屋外,还有部分财产性收入来自出售财物所得,这类待出售的财物应当划入生命周期理论中的现期收入账户而非现有资产账户。这一部分变卖财物所得的收入通常为应急所需,例如老人看病或孩子上学所需,因此会具有很高的消费倾向。家庭经营收入的消费倾向略高于工资性收入,主要是因为对于大部分农民来说,家庭经营收入属于长期稳定的持久性收入,但工资收入是外出务工带来的暂时贴补家用的暂时性收入,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一般来说,稳定的收入更容易带来较高的消费倾向。

为了说明收入结构对于农村居民消费选择的影响,本文将家庭恩格尔系数以及固定的食品消费量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了回归分析。仿照(3)式,构建如下模型:

表3 计量模型估计结果(回归三)

根据豪斯曼检验结果,对恩格尔系数的回归采用了固定效应模型。人均工资性收入、人均家庭经营收入和人均转移性收入对恩格尔系数呈现显著负相关关系,人均财产性收入对恩格尔系数有显著正相关关系。一般来讲,一个家庭的收入越高,则恩格尔系数越低。而人均财产性收入与恩格尔系数呈正相关关系,可以说明财产性收入多用于满足家庭温饱的食物类消费。相较其他来源收入来说,财产性收入对食品类消费具有更高的消费倾向,转移性收入对非食品类消费支出具有更高的消费倾向。恩格尔系数经常被用来衡量家庭富裕程度,回归结果说明,转移性收入能够较为有效提高农村家庭的富裕程度,改善农村居民生活状况,而财产性消费在这方面则不具有明显作用。

对固定消费量的分析计量模型如下:

上式中Foodt表示固定的食品消费量,分别为粮食消费量、蔬菜消费量、肉类消费量、禽类消费量以及蛋类消费量,其余指代与上述(1)式中相同,β为待估计参数。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计量模型估计结果(回归四)

(续表)

通过豪斯曼检验,对粮食消费量及蛋类消费量的回归采用了固定效应模型,对蔬菜消费量、肉类消费量及禽类消费量的回归采用了随机效应模型。由回归结果来看,各类收入及人均净资产对于粮食消费来说都具有负向作用,但其中财产性收入的作用最小也并不显著。消费者一定时间内对于食物的消费量是一定的,因此当收入增加时人们更倾向于购买更多用于提高生活质量的享受类商品,而减少基础的温饱类商品。对蔬菜类消费类来说,除去人均家庭经营收入与其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外,其余各项因素都对其不产生显著影响。对肉类、禽类和蛋类消费量的回归结果进行比较发现,工资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对其具有负向影响,但工资性收入产生的影响并不显著;而人均转移性收入及人均净资产均呈显著正相关关系。我们可以认为肉类、禽类和蛋类三者都不属于满足温饱的必要食品,而是可以用于提高生活质量的享受类的食品消费。由此可以说明,转移性收入对于提高农民生活质量具有较大作用,而财产性收入在提高农民生活质量方面则几乎不发挥作用,这也与上文对恩格尔系数进行研究时所提出的结论相同。另外,人均净资产越高的农户,即普遍认知中越富有的农户对于这三种享受类食品消费量越高,对于粮食和蔬菜的消费量越低。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将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按不同来源分为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转移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以全国25个省、市、自治区2001~2018年的数据为基础,分析了收入结构的变化,接着利用系统广义矩阵模型讨论了不同来源收入消费倾向是否相同的问题。通过研究发现,各类收入都呈现出上升趋势,人均消费支出与可支配收入呈现相似增长趋势。本文验证了不同来源收入的消费倾向之间存在明显差异,这一点符合生命周期理论的观点。具体来讲,作为农村居民最主要收入来源的工资性收入与家庭经营收入对消费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但消费倾向较低。转移性收入与财产性收入两者都属于现期消费账号,因此虽然数额较小但普遍具有很高的消费倾向。在后续对恩格尔系数及固定食品消费量的回归中发现,转移性收入对于提高农民生活质量具有较大作用,而财产性收入在此方面则几乎不存在影响明显作用。

不同来源收入对消费产生不同的促进作用,基于本文研究的基础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有效增加农村居民转移性收入,提高转移性收入在人均可支配收入中所占比例。要逐步加大对农业的政策扶持力度,在财政方面要进一步完善农业保险补贴政策,以及农村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社会保险政策,切实为农村居民解决实际问题。

第二,有效增加农村居民财产性收入。不动产收入或承包土地收入是我国农民主要财产性收入来源,政府应该划分清晰的财产界限并为农民的财产提供有力的保障,以此增加农村居民财产性收入并促进财产性收入向消费转化。

第三,工资性收入的快速增长是带动农民增收的主要来源之一,因此需要保障农村居民工资性收入持续增长。要进一步完善就业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引导农村居民进入城市寻找工作,同时要降低农民工失业率,减少拖欠农民工工资等情况的发生。另一方面应大力扶持乡镇企业发展,在人才引进、技术指导、贷款优惠等方面从政策及财政上给予必要的扶持,从而为农民提供更多在家门口就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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