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凤
(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80;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所,黑龙江哈尔滨,150080)
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哲学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不仅因为人源于自然,更因为人依靠自然。几个世纪以来,人类为了更好地存续下去,一直企图控制自然,然而这种努力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究其原因在于:人根本无法控制自然,人能控制的只有人本身。恩格斯曾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既然人类无法控制自然,那么,人类发展科学技术的目的是什么呢?而且人类不断取得的成就难道不是证明了人类控制自然的成功吗?这里就涉及到了控制自然的内在悖论和科学技术的两面性的问题。莱斯在《自然的控制》一书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充分的阐释。他紧紧围绕“控制自然”这一观念,对“控制”“自然”“科学”“技术”等概念展开了多方面、多层次的讨论,揭示了控制自然观念与科学和技术之间多重复杂的伦理关系和伦理内涵。他指出,自然从来不是我们控制的对象,真正控制的对象其实是人。所谓“通过科学和技术控制自然”其实遮盖了科学技术发展同持久的社会冲突和政治统治之间存在联系这一事实,控制自然应当重新被理解为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莱斯首先梳理了控制在历史上的不同表现形式,通过引证舍勒控制学的有关论述,揭示了科学与控制自然的关系及其伦理内涵。
人们对技术常常怀有双重的感情:一方面人们渴望拥有技术以便获得超能力,可以征服自然、征服他人;另一方面人们又无法真正控制技术,技术所具有的独立性力量常常使人们感到惊骇和恐惧。莱斯指出,人类最早控制自然的技术是巫术。在古代,人们征服自然主要依靠金属工具,金属因此带有了神圣性,与发明和制造金属工具有关的一切活动都被看作是一种巫术。这就助长了一种宿命论:接受它的成果同时受它的奴役。莱斯指出,巫术的实质只是自然本身神秘力量和潜在规律的展现,巫术师并没有发明和创造任何东西。到了中世纪,对自然的控制逐渐转变为宗教控制,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施以精神的鸦片——基督教,以此在精神和肉体上双重压迫和麻痹劳动阶级。基督教一方面宣扬人是地球的主人,人可以在有罪的状态下通过劳动,即利用理性和知识来实现上帝赋予给人类对地球的派生统治权。但另一方面,人又是有罪的,人不能超越上帝而实现自我分裂的统一,救赎的权力在上帝那里,这样就限制了人拥有更高的权力。近代以后,控制自然观念逐渐获得了现代形态。莱斯指出,培根作为机械技术和物理科学的积极倡导者,对以往的自然哲学进行了三个方面的改造:一是培根通过恢复神赐的自然统治权把控制自然观念世俗化了。他把控制自然限定在必然王国领域之内,人们要想赢得必然王国就必须研究自然,而只有获取自然知识才能摆脱与自然的不利关系,重新控制自然;二是培根区分了自然知识和道德知识,把价值问题作为科学知识领域之外的一个独立的部分,同时把控制自然观念与科学技术和社会进步等同起来,努力让人们相信科学技术在维护人类清白的同时又服务了社会进步;三是培根确立了尊重知识、尊重科学的实践精神。培根批判以前的自然哲学只是一种脱离了操作效果的无用的诡辩论,不能精确地探究自然。培根积极推动科学知识的技术性应用,使理论与实践这一古已有之的分裂统一起来。通过对关键性操作原理的实际应用,人类能够更好地作用于自然、拷问自然、逼问自然,使自然服从于人的命令。培根认为科学技术发展的同时有利于人与自然、人与人这两方面关系的改善。17世纪以后,通过技艺和科学的进步控制自然的愿望以工业的形式得以实现。这样,控制自然观念便走向了它的反面,由一种对人类智慧的证明变成了同科学和技术发展相统一的东西,即一种纯粹的技术性操作活动。培根的主张顺应了小资产阶级发展自然经济的要求和愿望。在培根以后,“控制自然会使社会朝着有利的方向转变的信念,成了现代社会的一种强有力的意识。”[2]83
在舍勒那里,人类的知识分为神学、形而上学和实证科学三种形式,他称实证科学为控制学。他认为控制学历来从属于其他类型的知识,为哲学和宗教体系所支配。但在控制自然的现代观念中,宗教的道德教化作用明显消失了,而政治类比的含义却被保留了下来。当实证科学从形而上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并断言自然必须唯一地以力学的语言来表达时,它才成为现代社会的精神特质。而这种精神特质就是对自然的控制,它是以“科学知识的对象是价值中立的”为基本预设的。舍勒引证了斯宾格勒的话来论证自然科学的技术倾向:“在巴罗克哲学内部,西方自然科学独立矗立着。其他任何文化都没有类此的东西。可以断言,这种自然科学从一开始就不是‘神学的婢女’,而是技术上追求权力的意志的仆从,无论在数理上或在实验上都指向那一目标——从其本有的基础看,它其实就是一种实用的力学。由于它起初只是技术,其次才是理论,因而它必然和浮士德式的人本身同样的古老。”[3]这就是说,科学作为理论,与技术一样都是人类的一种经验,是人类理智高度发展的结果,技术源于生活,当人们由一种原始经验上升为一种自觉意识时,技术就成为一种发现自然秘密的方式,其中“数”的使用使现实的东西得以从偶然的感觉中提取出来。舍勒认为,实证科学这种实证的和价值中立的特征使得它很容易走向一种把科学降低为技术主义的趋势,而只有当科学保持自身纯粹的思想形式时,才能使自己长期免于流于技术主义。舍勒认为从中世纪到现代,人类对自然的态度的变化是决定性的。随着科学技术日益广泛地应用于社会领域,在自然领域内的统治权也必然渗透到人类社会之中,形成新的控制形式。他由此断言:在中世纪追求权力是集中在对人实行统治,而现代时期对权力的追求是为了控制物,而把控制人降到次要地位,这首先代表了新的时代精神和新的运动结构的胜利。[2]101舍勒认为现代科学的成就使得人们相信通过技术进步可以达到对自然控制的普遍化,它同时也带来了社会生活整个结构的变化,为社会结构和过程的合理化奠定了基础。
HPLC方法对添加咖啡碱的发酵液进行含量检测分析,图1结果显示为期10 d的发酵对发酵液中咖啡碱的含量变化无明显影响,这意味着以发酵液中的咖啡碱不能被冠突散囊菌生长繁殖所直接利用,这可能与咖啡碱较稳定的化学性质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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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指出,舍勒的控制学看到了理论的科学结构和科学的技术应用之间的内在联系,认为技术决不是理论—沉思的科学随后在实践中的应用,而是以理论与实践相统一为基本特征的。舍勒同时也指出人们总是从有用性的观点来看待环境,并发展出各种技术达到使环境服从于人的目的。“正是技术在很大程度上通过各种新的生产手段和生产方式,从它自身中积极地发展出各种工业方面的需要,并且在人们那里唤起和导致了这样的需要。”[4]莱斯认为仅仅揭示出现代科学遵循着选择的原则还是不够的,还必须指出这种选择背后公认的目标与实际目标之间的差异。莱斯认为,科学对人们控制能力的影响是通过技术应用,即作为技术知识进入到人们生活之中的。科学只对人的行为具有潜在的影响,它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社会制度。控制的必然相关物是具有服从意识的人,自然作为客体不具有主体意识,不能作为控制的对象。人类共同控制自然在现有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上,根本不可能实现,而只能是一部人控制另一部分人。“控制自然”这一说法其实掩盖了控制的真实目的。
莱斯认为舍勒“期望科学方法论本身的合理性原封不动地被‘转移’到社会过程中去并通过加强开发自然资源满足人的需要来缓和社会冲突”[2]105的想法是错误的。这是因为:“对自然的科学理解中的更大的合理性不能由它自身保证在它一向在其中发展的社会过程的结构中具有更大的合理性”。[2]125莱斯考察了自然科学最初的应用范围。他指出,自然科学最初只限于对外部自然的研究,而人的活动的法则由宗教来保证。但笛卡尔之后,科学方法被绝对化了。工业和科学的结合破坏了以宗教为基础的伦理学体系,科学实证方法成为达到任何种类的客观判断的基础。当新科学方法进入到社会科学研究中,科学方法被预设为价值中立的,但实际上,人们为了晦暗的目的发展出控制行为的技术。莱斯认为舍勒关于生活世界和科学世界之间的联系是由技术和技术进步推动的这一观点是不可取的,他把这一问题看作是手段与目的的关系,而没有看到手段在应用于实现目的的过程中所包含着的潜在的毁灭性,即手段与目的之间的辩证法。
莱斯认为自然的两重性说明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可能是单向度的直接依存关系而只可能是互为中介的人际伦理关系。人与动物不同,人所面对的是两个自然——直观的自然与科学的自然。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是指日常生活经验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我们熟悉的各种事物的集合,它是价值对象和实践对象的世界,它发生在直觉的层面上,没有超出感性和知性运用的范围。而与“生活世界”相对的就是“科学世界”。科学世界是自然科学对象的世界,以数学、物理学为对象,以发展科学或精确知识为目的。在科学世界中,科学对象被看作是构成数学运算基础的“理想”对象。胡塞尔认为,这种理想化隐藏着科学世界与生活世界的联系。由于这两个世界具有完全不同的特征:一个是“主观——相对”的世界,另一个是“客观——科学”的世界,因此,胡塞尔认为对于自然科学来说,他的主要任务是解决科学对于人的意义问题,即为主观世界提供客观准则的问题。否则,人在这两个世界中的具体统一的行为将变得无法理解。莱斯指出,在理论上,科学世界与生活世界被孤立地思考,但在实际生活中,两者仍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科学世界对生活世界的脱离仅仅是部分的脱离,科学世界最终仍然要回归生活世界,等待生活世界的检验。也就是说,用数学表达的科学理论在日常世界中必须经受实验的证实和生活的检验。对于任何科学意义的研究来说,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即它产生于人在生活世界中的实践。自然科学对于人的意义不在于其理论上的一贯性,而在于其对于生活世界中行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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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莱斯对舍勒控制学的批判是深刻的,他深入到了社会历史之中,揭示了控制自然这一观念所包含着的伦理本性。科学技术作为控制的现代形式,不可能是价值中立的,它必然受到社会利益集团之间相互斗争的影响和制约。
其次,莱斯通过引证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的技术理性批判思想,揭示了在全球化竞争的大背景下,由于对自然的控制、对人性的控制以及社会冲突这三者的相互作用,从而把技术与政治控制联结在一起,共同完成了对人的内部自然和外部自然的控制。这样,技术就不是中立的,而是有阶级属性的。技术不能消解控制的实质,也不能消除社会冲突现象。这一论断打破了科学的技术理性能够塑造一个和谐社会的梦想。莱斯指出,人类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始终伴随着对外部自然环境的控制。为了加强和提高人类控制自然的能力,进入到资本主义工业社会以后,科学技术被广泛地应用于工业系统,从而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而这造成的一个明显后果就是人的劳动的可能剥削程度以及社会冲突的加强。而激烈的社会冲突反过来又会进一步加剧对人的劳动的剥削程度,而且这种剥削已经从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领域和精神领域。莱斯指出,只有建立一种合理的控制体系,消灭统治和服从的关系,才能将技术从它引起人类冲突的全能有效的服役中解放出来。
莱斯引用兰格雷布的论述揭示了自然科学研究对象的伦理属性。他说:“自然科学所揭示的自然不具有其后被人所认识的一种本质;它接受这种本质是通过进入人的历史的世界和通过接受由人指导的实验。只有在自然可以经受这种操作处理的程度上,它才可以在作为自然科学对象的意义上被称为‘自然’,而且只有在这个基础上自然科学才能成为对世界进行技术控制的有效工具。”[2]121这就是说,现代科学所理解的自然是一种理想化的或数学化的自然,它只选取了一种特殊类型的现象作为主要领域而排除了其他领域。因此,它所理解的自然概念只是自然的一个方面。现代科学与技术日益结合起来,完成了对现实生活世界的干预,其中一切不符合用抽象原则和数学公式来表达的自然现象——如感性特征和审美价值,都被排除在知识形态之外,而只保留有量的特征。
莱斯认为,舍勒仅仅揭示了现代科学以实用的、操作的或工具的方式控制世界,但没有指明这种技术性操作行为背后的真实目标和目的。莱斯指出,现代社会以表面上的平等掩盖了实质上的不平等。在当今国家与国家、国家内部之间存在着激烈冲突的社会背景下,每一方为了自身的利益都被迫发展科学技术。如果说,中世纪是依赖特殊阶层对物质手段的控制来实现对人的控制,那么,现代科学技术则通过对物的控制加紧了对人的控制。
莱斯指出,科学对两个自然世界的控制之间既有一致的因素也有完全不同的因素。不同在于:日常生活经验层面上的控制自然与科学研究层面上的控制自然是两种不同的控制形式,不能把对一个领域的控制“自动地”转移到对另一个领域的控制中去。企图以新的自然科学方法论的原则来构造社会理论这一目标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现代科学理论的合理性建立在它所基于的原初的理想化基础上,而整个人类的行为不可能达到数学符号化所必须达到的抽象程度。但我们也应看到,现代科学的进步与从自然环境获取的日常生活的物质利益增长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历史联系。莱斯指出,控制自然观念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多的混乱,主要是由于我们只关注了上述两极中的这一极或那一极,而没有看到两者之间的联系以及它们之间固有的变动因素,而只有结合历史现象中力量的对比变化才能揭示出问题的实质和全貌。
现有的研究生新生入学教育主要存在两种现象,第一种为忽视研究生特点的“形式化”教育,入学教育基本采取学校开大会、学院开小会、集中进行讲座的形式。该种现象形成的根本原因是认识不到位,认为研究生有导师一对一的教育,无需再进行完整的入学教育。这种观点忽视了研究生入学教育的重要性,导致研究生入学教育只停留在表面,并没有形成真正合理完整的体系。
莱斯指出,科学和技术本身并不必然导致对外部自然的“控制”,关键在于它所应用的社会背景。在社会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它才会被用来当作统治的工具,从而实现了对另一部分人的统治。莱斯通过考察与控制自然有关的“自然”,揭示了控制自然的真正意义和控制自然内在悖论产生的原因,并阐发了科学技术与控制自然之间的伦理关系。
莱斯指出,由于人是在两个领域中活动,而与这两个领域相对应的是两种自然,因此控制自然首先要明确控制的是哪一个领域中的自然。在日常经验的层面上,控制自然意味着对外部自然资源的争夺。在资本主义社会,统治阶级为了争夺自然资源而排除了其他个人或社会集团的利益和必要的生存。作为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工业化和都市化运动的结果,大多数人被剥夺了物质生存的资料,而唯有通过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维持生存。资本家通过对工人劳动力的剥削实现了对生产资料的占有。通过对周围环境及其资源的控制,统治阶级不但没有抑制社会冲突,反而进一步加大了社会冲突的范围和程度。与此不同,现代科学对自然的控制意味着揭去自然对象的伪装和帷幕,发现被感觉所遮蔽了的物质潜在的统一结构。现代科学以数学-几何的方式来处理自然现象,力图构造一个精制的理论体系,它不仅规定了自然的普遍结构,而且它的因果性过程也用理想的或数学的形式来表达。这样,现代科学在控制自然中所取得的进步就意味着它对自然认识的不断提高。它作为一种方法论的合理性表现在:凡是与自然规律不一致、不和谐的观念都在理论结构或实验技术中得到清除和校正。从这个意义上说,“控制自然意味着解释那种一致运动的理论体系愈益精制”。[2]124
胡塞尔指出,两个世界中的经验具有不同的特点。科学世界是一个无色彩的、沉寂的物质宇宙。自然科学最初只限于对外部自然的研究,而人的活动的法则由宗教来保证。但自笛卡尔之后,科学方法绝对化了。工业和科学的结合破坏了以宗教为基础的伦理学体系,科学实证方法成为达到任何种类的客观判断的基础。当新科学方法进入到社会科学研究中,它就标榜自己为“价值中立”的研究,即研究者力图使他自身和他的评价与他所研究的材料相分离。但在实际中,人们往往为了晦暗的目的发展出控制行为的技术。胡塞尔认为,现代科学的理论结构和实践目的的实现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内在关系。自然科学抽象普遍的特点决定了它不可能超越纯粹技术层面来对人类实践生活中所做出的一切判断,选择和评估建立一个客观的基础,科学对人类实践的影响只是通过它的技术性应用体现。具体来说,“越来越精确的工具设备的发展是由不断地进一步为科学提出新问题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可能性,以及为商品生产提供新的资源和技术所推动的,前者反过来也推动了后者。”[2]119胡塞尔认为生活世界与科学世界之间的联系是一个批判性的问题,他要为这两个世界的联系寻求合理的基础。
莱斯通过引入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启蒙辩证法》中的社会批判的伦理思想,揭示了在自然领域中,科学合理性提供控制自然的方法论原则,而在社会领域中,由于社会力量对比的不平衡,技术与政治联合起来实现了对人的统治。
首先,莱斯区分了科学和技术,揭示了技术合理性危机。莱斯指出,科学是对社会内容的高度抽象,它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超越产生它的历史环境,但它并不能直接发挥作用,它对人的实践活动的影响只能通过它的技术应用,尽管它也仍然同生存斗争直接相关。而技术与科学不同,技术在直接的生产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与人们满足自己需要的能力之间有着更密切的联系,它构成了把控制自然与控制人联系起来的手段。莱斯通过霍克海默对理性的批判,揭示了理性与非理性的联合导致控制由一种手段变为目的。霍克海默认为,人的理性天然就具有一种控制的冲动,通过在自身内确立起绝对的自我,理性首先变成一种工具,通过清除作为自然现象本质特征的各种质而把自然归结为纯粹的质料或抽象的物质,建立起它对整个宇宙的支配和统治关系。这种观点的社会反映就是普遍对于特殊的权力,个人对社会的绝对服从。而当科学合理性表现为一种工具理性的无限扩张时,科学技术就仿佛变成一种独立的力量,从而表现出巨大的破坏性。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它在工业生产中技术应用的扩大使整个社会对个人的权力稳步增加了。莱斯指出,控制自然的目标——保卫生命和提高生命,正在被实现这些目标的手段即最先进的合理技术所摧毁,而这里决定性的因素是对技术的合理性运用。
曾经有个很火的问题:假如可以穿越时空,你最想去哪个时代生活。要是真的可以穿越时空,我倒是很想回到爸爸妈妈的童年时代。
最后,莱斯指出,必须从现实社会矛盾冲突中来评估主宰自然的那些行动,从而使这一观念获得最新的理解。鉴于这一点,莱斯明确提出:“控制自然的观念必须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阐释,即它的主旨在于伦理或道德的发展,而不是科学和技术的革新。”[2]168莱斯指出,任何一种曾经在历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的意识形态都不能只从今天的视角去看待,而应当从历史流变中来评价它的意义和价值。在人类历史中,人在改变自然的同时,人的行为的相关条件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因此控制自然概念的静态形象不能解释动态的社会发展中的社会现实。莱斯指出,控制自然观念最初具有神学背景,宗教提供了控制自然的伦理依据。控制自然是先验的,人作为上帝创造的唯一精神的自然存在物先天具有控制自然的权力,同时人的类统一性也保证了人具有这样一种特权。到了封建社会,统治阶级主要依靠自然范畴来为等级制度及其有关的价值提供合理性。莱斯援引刘易斯的观点指出,对自然权力的过分强调将导致对严酷的社会现实的忽视。近代资本主义通过破坏自然主义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来发展资本经济,它打破了“自然主义”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自然概念不再是限制人类行动范围和直接利益的根据,人与自然的直接依附关系变为以劳动关系为中介的间接关系。经济活动日益深入地渗透于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把整个社会变成一个不断运转的机器。马克思称其为不断革命的经济制度,而马克斯·韦伯称其为进步强制。随着伦理和道德约束的缺失,控制自然成为与科学和技术同一的东西。这样,控制自然观念就掩盖了科学技术发展同持久的社会冲突和政治统治相联系的能力。莱斯指出,在个人、社会集团和国家间存在着广泛的力量分配不均的现实背景下,技术必然与政治统治相勾结,从而沦为统治的工具。他指出,以科学和技术征服自然是在一种非理性的社会运动条件下进行的,它的动力来源于激烈斗争的个人和集团。因此,科学与技术都不能作为一般解放的手段,科学合理性也不能用于根除社会的非理性根源,而只有依靠人性的进步。莱斯认为人性有一种固有的缺陷,总是受外部自然的压迫,而这个外部自然其实就是内心的投射,因此要放开对外部自然的控制而专心于对内部自然即人性的控制。莱斯认为科学技术是基础,而伦理进步是它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就不会有技术工具的正确使用。他坚持认为只有当人性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人类才能调整他们自己的欲求和不合理的冲动,并通过建立一种社会制度来保障公民广泛地享有管理国家和批判社会的权力。那时,科学技术将不再是控制自然的主要力量,自然也不再是权力的来源而是幸福的源泉。
本世纪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广泛应用,人类主宰自然的能力得到极大提高,但同时也带来了日益严重的生态问题。在此情况下,一些人便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科学技术本身。以莱斯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把科学技术作为意识形态来批判。马尔库塞就曾指出:“技术理性这个概念本身可能是意识形态的。不仅是技术的应用,而且技术本身,就是统治——有计划的、科学的、可靠的、慎重的控制。统治的特殊目的和利益并不是‘随后’或外在地强加于技术的;它们进入了技术机构的建构本身。”[5]他们认为科学技术已经取代传统意识形态,成为一种新型意识形态:即技术统治论意识。因此他们激烈地批判科学技术。莱斯由对技术的批判合乎逻辑地得出了控制自然观念的重建不在于科技的革新而在于人性的进步。鉴于对科学技术理解上的偏差以及认识上的谬误,重申科学技术的两面性,揭示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化便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资本主义制度是资本主义社会一切不合理的根源。莱斯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意识形态的统治表象,但他没有揭示出这种意识形态之所以产生的根源。马克思认为一切意识形态都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其中虚假意识形态则是对社会现实的歪曲反映。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造就了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反过来它又受到这个制度的制约。因此应当批判的是资本主义制度而不是科学技术本身。只有变革社会制度,进行政治实践,建立新的社会制度,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无产阶级受压迫受剥削的处境。莱斯的错误在于:他把现象当作了本质。科学技术本身并不能实现统治,隐匿在科学技术背后的虚假意识形态才实施了真正的控制。而只有达到对技术的本质批判的高度才能实现对新型意识形态的批判和扬弃。
其次,技术作为生产力的一个要素,它来源于人的需要,是人的感性活动的对象化。正是在技术的基础上,产生了人类社会的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及各种意识形态。其中科学技术的每一次解放都带来了生产力的极大提高和发展,但同时也带来了新一轮的生存困境和危机。科学技术不是造成生态危机的罪魁祸首,相反,对利益的追逐才是导致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技术本质上是物质性的东西,是价值中立的,但对科学技术的使用却具有伦理属性。在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存在着异化的情况下,技术不可能不被用来作为控制的工具。斗争的对象从来不是科学技术,而是其背后天然附带的虚假意识形态。马克思把技术作为批判的武器来使用,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6]9对意识形态领域的批判不能只诉诸于批判本身,而必须要从实践出发,从现实出发,因为一切神秘的东西都会在实践中得到解决。“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6]56马克思指出,在阶级社会中,人对生产系统的控制总会受到阶级关系的束缚,而只有在无阶级的社会中,人的社会意识与劳动经验同时发展起来,人才能在社会化过程中实现对自然的真正占有。
最后,莱斯将生态危机的根源归结为人性的缺陷,这表现了他在历史观上的唯心主义。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我们认为,伦理道德具有阶级属性,它是在一定社会关系的基础上产生的,它必然受到社会关系的制约,但同时它又反作用于社会关系。因此,人性概念只有在现实的具体实践中才能得到规定和说明。莱斯出于一种反意识形态的目的诉诸于空泛的人性进步,但实际上,观念性的人性概念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社会现实下,根本没有人性解放的可能。而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7]571。在马克思看来,构成市民社会基础的所谓“个人自由”无非是一种“自私自利的权利”,而未来的共产主义则蕴含着“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7]185的实践旨归。换言之,“真正的共同体”必将实现人与环境之间真正的和谐统一。马克思认为在历史中生成的无产阶级代表着历史发展的方向,他们本身一无所有,只有消灭自己才能消灭一切阶级,因此最具革命性。无产阶级掌握着最先进的生产技术,他们占有未来技术控制权,在生产劳动的过程中,无产阶级作为革命的主体,抛弃身上一切肮脏的东西,生成理性自觉意识,以暴力革命的形式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实现共产主义,从而解放技术逻辑和人本身,而人的解放同时就是自然的解放。
莱斯从哲学和伦理学的视角对控制自然观念与科学和技术之间的伦理关系进行了揭示,这提示我们,在当今资本主义国家占领先进技术的现实背景下,掌握发展科学技术的主动权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党中央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实践出发,明确提出了把生态文明建设摆在首位的“五位一体”的发展战略,它表明了我国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信心和决心,它必将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推进人类文明形态和文化形态的转换和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