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 启动大陆自贸区建设是非洲国家根据内外发展环境深刻变化作出的战略抉择。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兴起、多边贸易体系受阻的背景下,建设自贸区彰显了非洲坚持的开放发展的理念。相比其他区域贸易安排,非洲大陆自贸区缔结包含最多发展中国家的电子商务议定书,采取“增量式”贸易协定的方式,承载着非洲实现完全一体化的政治目标。自贸区建设有助于提升非洲经济内生增长动力、弥补非洲产业链供应链短板、改善非洲在全球经贸格局中的不利地位。但是本土制造能力不足、贸易便利化水平低、基础设施匮乏、集体行动困境是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亟待解决的难题。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设使中非在数字经济、基础设施、金融服务等领域的合作前景更广阔,同时也使中国与非洲国家或次区域经济组织的双边合作压力加大、贸易摩擦可能性增高、经贸合作面临的国际压力加重,中非双方应未雨绸缪,共同推动中非互利合作转型升级。
〔关 键 词〕非洲大陆自贸区、区域一体化、中非合作
〔作者简介〕马汉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F74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 8832(2021)5期0118-20
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以下简称 AfCFTA)启动仪式在线上举行,标志着非洲自贸区正式启动。[ 1 ] AfCFTA的法律基础是《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以下简称《协定》)。《协定》是一个框架协议,内容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知识产权、投资和竞争政策以及争端解决。目前,第一阶段的谈判已基本完成,[ 1 ]签订了《货物贸易议定书》、《服务贸易议定书》和《争端解决程序和规则议定书》。第二、第三阶段的谈判计划在2021年底前完成。建设AfCFTA将是未来数年主导非洲国家发展转型和非洲大陆经济一体化的核心议程。全面把握AfCFTA的特点、非洲建设AfCFTA面临的制约及其可能给中非合作带来的新机遇和新挑战,有助于中非相向而行,拓展和深化已有合作,构建更加牢固的中非命運共同体。
一、AfCFTA具有鲜明的“非洲特色”
非盟55个成员中,除厄立特里亚外,54个国家签署了《协定》。[ 2 ]截止到2021年7月底,包括南非、尼日利亚、埃及在内的40个非洲国家已批准了《协定》。[ 3 ]目前,AfCFTA的所有执行和谈判机构均已根据《协定》建立。《协定》立足于非洲经济一体化的实际,在充分吸收世界贸易组织(WTO)和其他区域贸易协定规则基础上形成,具有以下特点:
(一)缔结AfCFTA电子商务议定书体现全球区域贸易协定发展新趋势
近年来,几乎所有签署生效的大型区域贸易协定都包括电子商务相关规定,如《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USMCA)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但在全球已生效的312个区域贸易协定中,非洲只有6个国家参与了3个涉及电子商务的区域贸易协定。[4]目前,非洲内部的区域贸易协定尚未涉及电子商务。无疑,非洲是全球电子商务领域的“后进生”。长期以来,非洲国家反对在WTO中引入电子商务规则,理由是电子商务的定义尚不明确。另外,非洲国家认为自己的中小微企业尚未准备好与全球科技巨头竞争,且电子商务谈判可能是通往更深层次自由化议程的一步,将对非洲国家的政策空间产生负面影响。[ 1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数字经济和电子商务的重要性凸显,非洲国家普遍意识到在AfCFTA框架内达成一项电子商务议定书已迫在眉睫。2020年2月,非盟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大会通过决定,在《协定》关于知识产权、投资和竞争政策的第二阶段谈判结束之后,立即开始有关电子商务的第三阶段谈判,缔结一项“非洲大陆自贸区电子商务议定书”。[ 2 ]非盟敦促成员国确保非洲能够达成和执行AfCFTA电子商务议定书,使非洲在电子商务交易的数据和产品等方面拥有充分权力(full authority),并促进在国家、次区域和大陆各级层面建立电子商务平台。[ 3 ]作为发展中国家最集中、成员国最多的区域贸易集团,AfCFTA若能根据非洲大陆最新发展趋势和现有法律模式达成电子商务议定书,将对WTO电子商务规则的谈判及未来全球贸易秩序产生深远影响。
(二)采取“渐进式”或“增量式”贸易协议的形式
相比其他区域贸易协定,“灵活性和特殊及差别待遇”“可变几何”(variable geometry)[4]等原则是《协定》的突出特色。其《一般规定》第五条明确提出“灵活性和特殊及差别待遇”“可变几何”是AfCFTA遵循的重要原则。《货物贸易议定书》承认缔约国之间发展水平不同,认为有必要向有特殊需要的缔约国提供灵活性、特殊和差别待遇以及技术援助。《服务贸易议定书》的序言部分也承认“认识到(非洲)最不发达国家、内陆国家、岛屿国家和脆弱经济体因其特殊的经济状况及其发展、贸易和金融需要而面临的严重困难”。《服务贸易议定书》第七条指出,应考虑到缔约国面临的挑战,并“根据具体情况,提供诸如过渡期等灵活措施,以适应特殊的经济形势和发展、贸易及金融要求”。上述关于“灵活性和特殊及差别待遇”的规定超越了主要以经济为基础的衡量标准,将工业化水平、农业部门规模、资源禀赋、港口距离和冲突状况等纳入其中,为AfCFTA成员国提供“差异化机会”和“有针对性的支持”。[ 1 ]研究指出,AfCFTA将“灵活性和特殊及差别待遇”从一种“补充性贸易手段”转变成一种“主要的”贸易工具,[ 2 ]这种新方法可能最终取代“赢者通吃”的旧贸易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以惠及所有成员国的贸易规则体系。AfCFTA的“增量式”贸易安排还体现在《协定》对“可变几何”原则的遵循上。“可变几何”原则使成员国可以根据本国的优先事项和能力逐步作出承诺、有序推进。研究指出,“可变几何”原则加快了非洲一体化倡议的进程,使不同的国家能够以自己的速度共同推进区域一体化项目。[ 3 ]“灵活性和特殊及差别待遇”“可变几何”原则等充分体现了非洲国家从实际出发、找出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循序渐进推动AfCFTA建设的智慧。
(三)承载着实现非洲完全一体化的特殊使命
AfCFTA不仅是一个自由贸易安排,也是非盟促进非洲一体化、最终实现非洲统一的旗舰项目。非盟《2063年议程》提出,要实现“基于泛非主义理想和非洲复兴愿景的政治上团结、一体化的非洲”的发展愿景。[4]为实现这一愿望,非盟将AfCFTA作为实现《2063年议程》的重要抓手,使AfCFTA成为一种杠杆、一个平台,以团结为基础,促进非洲大陆的发展。AfCFTA不仅要实现发展,更重要的是追求非洲的统一发展,因而肩负着促进非洲一体化和发展的双重使命。正如非盟副主席托马斯·奎西·夸蒂(H.E. Kwesi Quartey)所指出的,非洲的强大植根于有效执行有助于非洲大陆发展的项目,特别是有助于巩固非洲一体化和统一的项目。[ 1 ]AfCFTA是一种“泛非贸易方式”(Pan African approach to trade)。非盟的目的是利用AfCFTA建设非洲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Africa)[ 2 ],使非洲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作用。
二、AfCFTA的潜在收益
根据一般经济规律,更大的市场规模、更低的关税将会催生或增加潜在的“得自贸易的收益”。非洲市场的碎片化导致规模不经济的代价高昂,拉低了整个非洲大陆的经济潜力。AfCFTA建设有望提升非洲自主发展能力,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改善非洲在全球经贸格局中的不利地位。
(一)提升非洲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
扩大非洲内部贸易。非盟《2063年议程》明确指出,建立非洲大陆自贸区就是要加快非洲内部贸易增长,使贸易成为非洲增长和发展的引擎。[ 3 ]内部贸易不足制约非洲自主可持续发展。联合国贸发会议发布的《2019年非洲经济发展报告》显示,非洲各国之间商品贸易额仅占非洲大陆商品贸易总额的15.2%,而这一比例在欧洲是67.1%,在亚洲是61.1%,在美洲是47.4%,非洲内部贸易水平远低于世界其他区域。[4]内部贸易占比低既限制了非洲制造业的发展,也使非洲经济容易受到全球市场冲击。AfCFTA的启动将增加非洲内部贸易占比。据估,AfCFTA将创造一个超过13亿人口的单一大陆市场,年总产出将达到2.2万亿美元。仅向大陆自贸易区过渡阶段就可为非洲带来161亿美元的收益,并使非洲内部贸易增长33%。[ 1 ]AfCFTA的实施还将使非洲3000万人摆脱极端贫困、6800万人摆脱中等贫困,非洲实际收益可能会增加7%,即增长4500亿美元。[ 2 ]这有助于非洲市场培育庞大的消费主体,反过来进一步推动非洲内部贸易增加。
增强非洲最终产品的供给能力。“出口原材料、进口制成品”的畸形贸易结构导致非洲国家产业结构和进出口结构趋同,各国之间的贸易互补性较弱,“非洲制造”始终无法形成气候。随着AfCFTA的实施,关税减免和非关税壁垒逐渐消除将极大地降低企业成本,刺激非洲内部的跨境贸易和投资,并吸引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转向工业和制成品的生产。这一过程将促进中间产品和资本货物[ 3 ](capital goods)的区内贸易,非洲企业在将原材料转化为成品的过程中增加其附加值。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AfCFTA实施之后,到2035年非洲总出口额将比基准增长近29%,区内整体出口将增长81%以上,而对非洲以外国家出口将增长19%;其中,制造业出口增长最多,同期总出口额将增长62%,区内制造业出口将增长110%,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制造业出口将增长46%。[4]
提高非洲参与国际分工的能力。建设自贸区具有促进经济增长、提高生产效率、提升生产专业化水平、促进良性竞争、使技术转让更普遍等潜在优势。因此,建设AfCFTA为非洲各类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发展壮大创造了良好环境。在AfCFTA内,受益于更大的市场以及在优惠贸易安排推动下扩大生产规模和扩大出口进行学习的可能性,非洲企业在区域市场上生存和扩张的几率会增加。[ 1 ]由于AfCFTA的实施大幅降低了非洲企业参与国际分工的成本,在非洲市场上立足的本土企业将以自身的竞争力跻身全球市场,使非洲在全球产业链中的提质升级成为可能。
(二)弥补非洲产业链供应链短板
非洲的产业链供应链呈现高度脆弱性。由于严重依赖外部市场参与国际分工,非洲经济的好坏常常要“看别人的脸色”。非洲对外贸易格局基本被欧洲(欧盟)、东亚(中国)和美国“三分天下”。由于地理和历史等原因,欧洲是非洲融入全球产业链的关键一環。2015年,非洲国家出口创造的全球总增加值为4985.9亿美元,总增加值的62.8%(即3130亿美元)与对欧盟国家(包括英国)的出口相关。[ 2 ]从非洲的角度看,欧洲是其参与全球产业链最重要的枢纽。非洲对欧洲产业链的依赖既体现在非洲对其直接出口上,也体现在第三国对欧洲国家的出口上。例如,疫情使欧洲国家宏观经济受阻,其对非洲进口需求下降,导致非洲处于不利地位;同样,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也导致欧洲从其他国家或地区的进口下降,而这些国家或地区对欧洲出口的商品中,非洲是其中间产品的重要供应商,欧洲的需求下降导致这些国家或地区从非洲的进口减少。
建设AfCFTA是非洲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的必由之路。一方面,随着内部制造业的发展,非洲生产的原材料将更多用于区内制成品生产,从而缓解非洲对国际市场的依赖。“非洲制造”消费的原材料越多,非洲向国际市场供给的原材料就越稀缺,从而有利于改善非洲资源出口国的不利地位。另一方面,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立,助推非洲产业链、供应链、研发链成为外商投资高地,拓展非洲上下游产业的发展空间,形成垂直分工体系,最终使非洲主导的产业价值链成为可能。新冠肺炎疫情是非洲决心推进产业链供应链本土化的重要动因。疫情迫使非洲重新审视产业链可持续性等重大问题,使非洲重新平衡其对外部供应商的依赖程度,转向距离更近的本土供应商,促进非洲区域内价值链发展。正如加纳总统阿库福-阿多(Akufo-Addo)所说的那样,新冠肺炎大流行已经凸显了AfCFTA的重要性,疫情导致的全球供应链被破坏凸显了非洲国家之间更紧密整合的必要性。[ 1 ]联合国也指出,为了减少非洲大陆对进口药品的依赖,非洲应该加速实现“药品制造计划”,解决缺乏高质量、负担得起的医疗产品的问题。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是一个促进药品贸易的机会,从长远来看可为加强非洲医疗体系作出贡献。[ 2 ]
(三)加强非洲在全球贸易谈判中的共同声音
非盟多次强调“非洲国家一个声音的重要性”,要求“所有成员国在所有议题上与第三方进行贸易谈判时都要以一个声音表达立场”,以免“致命地损害非洲贸易一体化进程并破坏《阿布贾条约》的愿景和范围”。[ 3 ]《协定》第十九条明确规定,“如果存在与地区性协议冲突或不一致的地方,应以《协定》的规定为准,除非该协议另有规定”。[4]AfCFTA对“共同声音”的关注与非洲自身长期被“割裂”密切相关。美欧等大国时常采取“分而治之”的办法与非洲国家进行经济合作谈判,侵蚀其整体利益。以欧盟与非洲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谈判为例,欧盟分别与“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和“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SADC)等次区域组织进行谈判,而不是将非洲作为一个集体进行谈判。这种策略受到了非洲国家的广泛批评,后者普遍认为这种谈判方式会导致非洲各次区域组织之间“竞相降价”。[5]更重要的是,它在非洲国家内部制造隔阂,阻滞其一体化进程。随着AfCFTA的实施,非洲将更多地以“一个立场、一种声音”参与国际经济谈判,这无疑将增大非洲在国际经济中的话语权。正如非盟委员会贸易与工业委员穆昌加(Albert Muchanga)指出,AfCFTA的实施将促使非洲在全球舞台上统一发声,提升非洲的全球影响力。[ 1 ]例如,在WTO框架下,以AfCFTA为代表的非洲现在可作为单一的贸易集团参与谈判,从而确保非洲在WTO中拥有一席之地。
三、面临的挑战
尽管AfCFTA建设存在潜在利好,但将其转化为现实仍面临诸多挑战。在整个非洲大陆范围内,协调如此多的国家和次区域组织,重新安排统一的贸易投资框架,难度可想而知。但更根本的挑战还在于非洲缺乏助推内部贸易持续增长的“内生动力”。
(一)区内国家制造能力有限
本土制造能力不足限制AfCFTA收益。尽管自贸区具有推动非洲内部制造业发展的潜在可能,但将可能变为现实需要非盟、次区域经济共同体和非洲国家为本土制造业发展创造良好条件(如出台新政策帮助增强国内企业的能力以及培育产业集群),使优惠贸易安排的效用最大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贸易政策不能代替产业政策。如果AfCFTA的成员国无法生产出物美价廉的制成品,区内国家很可能放弃优惠贸易安排,寻求与区外第三方进行贸易,尤其考虑到当前非洲与美国、欧洲等普遍存在的优惠贸易安排。因此,减免关税或消减非关税壁垒只是增加区内贸易的第一步。
“非洲制造”短时间内无法满足非洲的强大需求。非洲制造业长期羸弱,在世界经济中微不足道。据普华永道发布的报告,非洲在世界制造业附加值占比仅为1.6%。[ 2 ]非洲的生产和消费长期严重脱节的事实一时难以根本扭转。非洲主要生产供应国际市场的石油、矿产品等初级商品,由于非洲本土的工业基础差,这些商品占当地消费比率很低。近年来,随着中产阶层的兴起,汽车、计算机及电子产品、汽车配件、服装和时尚配饰、手机等成为非洲消费市场的宠儿。囿于非洲落后的制造能力,当地民众只能通过大规模进口满足需求。随着AfCFTA的实施,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立有望催生一大批立足非洲本土市场的企业。但自贸区内实现贸易便利化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吸引国际资本进行产业布局形成规模产能也需要时间。因此,AfCFTA的实施难以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将随着时间推移彰显其生命力。
(二)贸易便利化水平低
贸易成本高是阻碍非洲内部贸易扩大的重要原因。《协定》在对关税进行大幅削减后,制約非洲国家间贸易快速增长的主要因素在于非洲贸易中的机制性和技术性障碍。按照世界银行的说法,一个装有汽车零部件的集装箱由刚果(金)海关清关大约需要三个半星期。[ 1 ]尽管坦桑尼亚和乌干达已经建立了一站式边境检查站,以期缩短两国之间的货物运输时间,但很快出现了以货物差异标准为形式的新的延误,凸显了非关税壁垒的变化性。联合国贸发会议的报告显示,非洲大陆平均关税水平为8.7%,但非关税壁垒等阻碍因素的存在使非洲大陆的贸易成本增加约283%。[ 2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指出,假设将非洲的贸易物流质量提高到全球平均水平(提高约19%),非洲内部贸易将增加12%。[ 3 ]
《协定》及AfCFTA的相关实施机制对推进非洲贸易便利化作出明确安排,但根本改善依然任重道远。为提高进出口和过境的效率,加速缔约国境内货物的流动、清关和放行,非盟成员国在《协定》中加入了“贸易便利化”的附件。[4]另外,AfCFTA的五项实施工具,即原产地规则、在线谈判论坛、监测和消除非关税壁垒、数字支付系统和非洲贸易观察站(African Trade Observatory)都在努力降低内部贸易成本。[ 1 ]上述规定和实施机制对非洲推进贸易便利化指明了方向、创造了条件。但由于区内各国基础设施状况不佳,技术标准体系、监管制度和文化语言不一致,再加上多个一体化组织交叉并存带来的规则不确定性,非洲贸易便利化合作也面临较严重的实质性障碍。[ 2 ]纵观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近年来只有肯尼亚、加纳、卢旺达等少数国家在促进贸易便利化方面取得较大突破,整体形势堪忧。另外,实施贸易便利化措施需要在国家层面进行实质性的政策改革。在疫情蔓延背景下,这些改革需要各国领导人在政治上作出艰难选择。[ 3 ]
(三)基础设施严重短缺
非洲基础设施水平低。在非洲,只有38%的人口能用上电,互联网的普及率不到10%,只有四分之一的公路网是铺设过的。糟糕的公路、铁路和港口设施使非洲国家之间的货物贸易成本增加30%至40%。[4]2010年以来,加纳、埃塞俄比亚等经济发展状况较好的非洲国家,频频出现严重的电力短缺,导致工厂停工和外资撤出等严重后果。[5]非洲各次区域经济共同体发展缓慢,也是因为彼此交通不便。尽管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内部的各项共同市场协议已经签订几十年,落后的交通条件仍阻碍着市场准入。对于AfCFTA而言,基础设施和工业化是其成功的两大支柱。[6]为改善基础设施赤字,2012年非盟和非洲开发银行制定和通过《非洲基础设施发展规划》(Programme for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in Africa, PIDA)。PIDA整合了2012—2040年间非洲各类跨国跨区域基础设施发展规划,成为非洲国家和地区组织的基建指南。该计划涵盖能源、交通、信息通讯和跨境水资源四大领域,设定了建成高速公路3.72万公里、铁路3.02万公里、输电线路1.65万公里和13亿吨港口运输能力的目标。[ 1 ]
基础设施缺乏对AfCFTA的制约具有长期性。一方面,基础设施建设所需资金严重不足。非洲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变得更加积极有为,正努力撬动私人市场,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据非洲开发银行测算,非洲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每年高达680亿至1080亿美元,而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加剧了非洲国家的债务负担,使得一些已经触碰债务“天花板”的国家无力再为大型基础设施建设的融资提供主权担保,资金的掣肘无疑将延缓一些大型基建项目,从而影响域内贸易运输的效率与成本。[ 2 ]另一方面,与非洲自贸区密切相关的PIDA项目涉及面广、统筹协调难度大。PIDA既涉及非盟委员会和“非洲发展新伙伴关系规划和协调局”在整个非洲大陆框架内的协调,也包括在非洲8个次区域经济共同体一级的协调,还包括非洲各国内部各地区之间的协调,这需要强有力的领导力、执行力。而领导力缺失正是非洲以往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屡屡失败的原因之一,[ 3 ]这一点至今尚未根本改善。2019年对PIDA第一阶段进行的中期审查显示,PIDA项目(143个项目)中只有35%的项目正在建设中或已经投入运营。[4]
(四)集体行动的困境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南非、尼日利亚、埃及等地区大国对于AfCFTA的支持力度直接关系到自贸区能否成功,但这些国家对AfCFTA的态度和实施准备情况让人担忧。非盟合作伙伴“非洲冠军”联合咨询机构发布《非洲自贸区元年报告》称,非洲各国对AfCFTA总体平均承诺水平[ 1 ]为44.48%,整体实施准备水平[ 2 ]为49.15%。南非、尼日利亚和埃及均不在综合表现前十的国家之列,也均不在承诺水平前十行列。其中,尼日利亚对AfCFTA的承诺水平仅为20.9%,位列倒数。[ 3 ]承诺水平反映出各国推进AfCFTA的真实意愿,一些最不发达国家渴望利用非洲大陆自贸区带来的市场和机会,而大国似乎顾虑重重。目前,南非、埃及、尼日利亚均未向公众正式发布AfCFTA国家实施战略。
再以尼日利亚为例,内部利益分化给尼政府执行《协定》蒙上阴影。尼消费者、贸易商以及金融服务、电信服务行业等有望从AfCFTA中受益,因此广泛支持尼日利亚参与AfCFTA。相反,由于长期受益于尼严格的贸易制度提供的保护,[4]尼制造业部门对AfCFTA持怀疑态度,反对政府签署和批准《协定》。尼制造业部门起初游说反对AfCFTA,并敦促政府确保尼庞大的国内市场不能成为外国产品的“倾销地”,从而伤害本地制造业。[5]虽然尼政府最终签署和批准了《协定》,但强大的贸易保护主义既得利益集团使外界对尼日利亚执行AfCFTA的承诺产生怀疑。
四、中非合作的新机遇与挑战
AfCFTA的启动将给中非合作带来深远影响。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既使中非已有合作领域的市场前景更广阔,也使一些需要以统一大市场存在为基础的合作领域迎来全新机遇。比如,中非在基础设施领域的合作因为非洲市场扩容而使项目的经济可持续性更有保障。再比如,中国与非洲的产业园区合作因为非洲内部屏障被打破,产业园的区域或国别布局、园区内企业的规模及产业布局等都将发生深刻变化。具体到行业,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将使中非在数字经济、金融服务、基础设施等领域迎来更多、更大的合作机会。
第一,AfCFTA有望为中非数字经济合作提供新可能。非洲迫切需要数字经济赋能AfCFTA建设。一方面,实现非洲大陆自贸区内的贸易便利化,数字经济不可或缺。改善数字连接对于促进非洲内部贸易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以互联网为传输媒介、以数据跨境流动为交换手段、以电子支付为结算方式成为贸易新常态的背景下。[ 1 ]非盟《非洲数字化转型战略(2020—2030)》指出,到2 0 3 0年,在非洲建立一个安全的数字单一市场,确保人员、服务和资本的自由流动,个人和企业可以无缝接入并参与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在线活动。[ 2 ]另一方面,“非洲制造”大发展离不开数字经济。数字经济通过赋能非洲制造业,既能使生产端与需求端无缝衔接,实现供需的动态平衡,还能为非洲企业打通供应链上下游、产业链的不同环节与服务链的各个节点,提高产业链供应链效率。
中国有意愿和能力加强与非洲在建设“数字AfCFTA”方面的合作。《中非合作论坛-北京行动计划(2019—2021年)》提出,“(中非双方)分享信息通信发展经验,共同把握数字经济发展机遇,鼓励企业在信息通信基础设施、互联网、数字经济等领域开展合作”。[ 3 ]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表示,中非将加强数字合作,帮助非洲抓住信息革命机遇,共同打造“数字非洲”。[4]在2021年8月24日举行的“中非互联网发展与合作论坛”上,外交部部长助理邓励代表中方宣布了“中非数字创新伙伴计划”有关设想。[5]除了共同意愿,中国拥有全球范围内领先的数字生产力,是中非数字经济合作的主要推动因素。中国有以各种新业态为代表的发达的数字经济,为推动非洲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提供要素支持。中国强大的数字生产力供给和非洲强烈的数字化发展需求高度吻合。
中非在“数字经济+制造业”、电子支付、电子商务、信息技术使用、单一窗口建设、数字单一市场等领域将迎来全新合作机遇。以“数字经济+制造业”为例,推动数字经济与“非洲制造”的深度融合有望成为中非数字经济领域合作的的主攻方向和关键突破口。围绕“数字经济+制造业”,中非可在数字经济治理、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数字经济金融服务供给、数字经济技术应用及创新、数字经济商业模式创新等领域加大合作,帮助非洲更好实现数字经济红利。
第二,AfCFTA建设或为中非基础设施合作提供新动能。统一大市场建设使非洲对跨境跨区域基础设施网络有了更大需求。长期以来,非盟及非洲各国虽高度重视跨国跨区域基础设施的建设,但由于资金短缺、协调不力等多重原因,进展缓慢。自贸区的建设使非洲大陆内人员、货物的大规模自由流动的制度性障碍被破除,因而提高跨境跨區域基础建设水平可以进一步加强非洲内部贸易,吸引更多投资,打通非洲区域贸易和全球贸易的价值链,帮助非洲融入全球贸易和供应网络。根据非盟《2063年议程》,建设一体化高铁网络、刚果英戈大坝、非洲单一航空运输市场、泛非电子网络等是其旗舰项目。目前,PIDA第二阶段(2020—2030)优先项目的实施计划已制定,其中跨国跨区域项目是重头戏。PIDA第三阶段(2030—2040)将建设高质量的全天候非洲道路网络——泛非公路网(The Trans-African Highway Network),全长57300公里,由10段高速公路组成。
中国强大的基建能力为深化中非基建合作奠定坚实基础。中国是非洲基建的最大承建方和融资国,在非洲市场具备资金和技术的双重优势。在非洲基建市场上,中国企业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四成[ 1 ],市场份额本身能够持续转化为成本优势。中国铁路基础设施、技术装备等硬件的现代化程度高,各类设备设施技术性能和可靠性处于世界领先或先进水平。中国企业建设质量高、成本低、项目交付速度快,在基建领域具有毋庸置疑的比较优势。因此,非洲各国普遍希望同中国加大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合作。中非合作论坛成立20年来,中国帮助非洲修建超过6000公里铁路、6000公里公路,建设近20个港口和80多个大型电力设施。[ 1 ]2020年,在疫情背景下,中国在非洲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同比增长21.4%,达679亿美元。[ 2 ]这一逆势增长反映了中非基础设施合作的巨大潜能。另外,尽管非洲建设大规模跨境交通基础设施的需求迫切,中国与非洲的基建合作基本局限于单个国家项目,大型区域交通网络参与较少。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客观上推动中国企业全方位参与非洲跨境跨区域交通网络的规划、投资、建设以及运营。
中非可在建设非洲单一航空运输市场以及大型集成电力系统等方面加大合作。《服务贸易议定书》特别指出,单一的非洲航空运输市场对促进内部贸易和非洲大陆自贸区快速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疫情背景下,非洲各国航空业普遍损失惨重,中非可扩大与非洲本土航空公司的投融资合作,参与建设机场等配套设施,推动非洲单一运输市场建设。在能源基础设施领域,非洲大规模集成电力系统严重缺乏,但美西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发展离网的微电网和家庭电网项目,这种离网的小型发电装置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非洲生产和现代社会用电需求。随着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推进,非洲工业化进程加快,非洲国家、次区域以及大陆层面对大型集成电力系统的需求增大,这为中国企业参与非洲跨境跨区域输配电系统建设、开发大型水电项目创造了新可能。[ 3 ]
第三,AfCFTA建设或为中非金融服务合作拓展新领域。自贸区建设使非洲发展金融服务业的愿望更迫切。非洲统一大市场建设需要完善的基础设施、顺畅的市场流通、便利的营商环境,上述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巨额的资金保障。正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提出的,金融服务业在贸易协定中发挥着主导作用。[ 1 ]但是非洲大陆金融市场具有资本化程度低、流动性不足、金融工具数量少和期限短等特点,金融市场发展水平严重滞后。[ 2 ]非洲迫切需要发展金融服务业,扩展融资渠道。目前,中非金融仍是浅层次的合作,合作方式以中国方面提供的政策性金融或开发性金融为主。金融服务业是AfCFTA最优先的开放领域之一,非洲各国正积极推进本国金融业的发展与改革,中非金融服务的合作将不断拓展、深化。
加强中非金融服务合作具有扎实基础。金融服务合作是中非务实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2015年的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提出的“十大合作计划”以及2018年北京峰会提出的“八大行动”,金融合作都是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随着中国企业越来越多进入非洲,中资银行以及中国金融机构不断拓展与非洲金融机构的全面互利合作。中国金融机构的产品和服务已覆盖非洲50多个国家。中非金融合作一方面为中非产能合作提供了巨大支持,为推动非洲经济的发展与工业化的进步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中非金融合作推动中国企业走出去,提升了中国企业的全球竞争力。在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背景下,非洲各国改善营商环境、提高产业竞争力的愿望加强,中非深化金融服务合作的空间巨大。
AfCFTA建设为中非拓展金融服务合作注入新动力。首先,中非可考虑合作建设泛非金融机构(African Financial Institutions)。物流和跨境支付是自贸区的核心和关键。目前,非洲已经启动泛非支付平台和结算系统 (PAPSS) 建设。若将非洲大陆内交易额以每年5万亿肯先令计,PAPSS每年将为非洲大陆节省5000亿肯先令的换汇费用。[ 3 ]中国可考虑通过加大对PAPSS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支持PAPSS标准能力建设、合作培养相关技术人才等方式支持非洲建设自己的金融机构。其次,中非资本市场合作迎契机。非洲统一大市场的建设为中非资本市场合作创造了可能。中国可考虑支持非洲国家及其信用等级较高的金融机构在中国境内发行人民币债券,同时符合条件的中国金融机构可以到非洲发行人民币债券和外币債券,鼓励中国企业将在非洲发行债券得到的融资用于非洲自贸区相关基础设施建设中。最后,扩大中非金融机构间合作正当时。中国应逐步完善在非洲的金融网络布局,鼓励中国金融机构赴非洲设立更多分支机构,同非方组建合资银行,以多种方式扩大对非投融资合作。
AfCFTA在给中非合作带来新机遇的同时,也使中非合作可能面临的挑战增多、增强。
第一,中国与非洲国家或次区域组织双边合作压力加大。一方面,AfCFTA的启动将使中国与非洲国家或次区域的双边自贸合作被置于非洲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重新审视,潜在压力加大。研究指出,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实施后,大多数非洲国家倾向于依托非盟与中国进行自贸区谈判,联合起来的非洲有可能抬高价码,各国复杂多样的需求将使集体谈判旷日持久。预计中国与单个非洲国家或区域组织的自贸区谈判较之前将更为艰难。[ 1 ]美国与肯尼亚的自贸区谈判举步维艰,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非盟及东非共同体(EAC)并不支持成员国单独与域外国家进行自贸区谈判,担心损害非洲整体利益。EAC贸易官员甚至强烈批评和坚决反对肯尼亚与美国进行自贸区谈判,认为其行为违反《东非共同体关税同盟议定书》。另一方面,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的出口平台型[ 2 ]倾向可能引起部分非洲国家的不满。[ 3 ]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A国由中国资本投资生产的商品大量进入B国市场,从而引起B国对中国不满。事实上,尼日利亚在签署《协定》上的犹豫同担心区外国家在埃塞俄比亚等非洲基础条件较好国家投资生产的商品大量进入尼市场有一定联系。
第二,中非间经贸摩擦可能性增大。一方面,“中国制造”与“非洲制造”存在潜在竞争关系。非洲制造业的提升,必然导致“中国制造”在非洲市场面临的压力增大。短期内,“非洲制造”相比“中国制造”难以形成全面优势。长期看,自贸区内关税减免以及非洲廉价的劳动力等因素将使“非洲制造”相比“中国制造”在非洲更有优势,不排除中非间贸易摩擦趋升。另一方面,中国对非洲的贸易顺差可能会随着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而扩大。中国在对非贸易中长期处于顺差地位引起非洲国家不满,要求中国进一步扩大自非洲的农产品进口。根据世界银行的预测,AfCFTA可能進一步加大非洲对华贸易逆差。从其对中非贸易的预测来看,2035年,与基线情景相比,非洲自华进口的增量将是对华出口增量的2.1倍之多,非洲对华贸易逆差将进一步扩大。逆差扩大的主要原因是中非贸易特别是农产品贸易的合作与促进机制不完善,贸易促进平台不完善,中国进口非洲产品支持力度不足。[ 1 ]如果任由非洲对华贸易逆差持续,中非间的贸易摩擦或持续加大。
第三,中非经贸合作面临的国际压力加重。一方面,中国对非经贸合作面临更多竞争对手。AfCFTA建设使全球主要大国竞相加大对非投入,未来中国企业面临的对非合作竞争势必加剧。在基础设施投融资、工程承包等诸多领域,中国将面临更多国际竞争。2021年6月在英国康沃尔郡举行的七国集团(G7)首脑峰会提出“重建更美好世界”伙伴关系,计划投入40多万亿美元,满足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需求。[ 2 ]拜登称该倡议比中国“一带一路”更公平,可更好地满足各国基建需求。未来数年,中国和美西方在对非经贸合作领域的竞争将比以往更激烈。另一方面,美西方对中国对非政策的抹黑、干扰力度加大。近年来,中非友好合作持续高位运行引发美西方高度警惕,认为中国在非洲的影响力上升对美西方在非利益构成挑战,持续构陷中国给非洲造成“债务陷阱”、中国在非洲搞“新殖民主义”等。AfCFTA建设整体提升了非洲市场的战略经济价值,各大国纷纷将强化与非洲经贸合作放在突出地位。在中美博弈的大背景下,美西方会利用一切手段干扰、阻滞中非合作。拜登最新贸易计划指出,美国将寻求与伙伴和盟友合作,解决中国在钢铁、铝、光纤、太阳能等行业的产能过剩导致全球市场扭曲的问题。产能合作是中非合作的重要项目,如美国纠集西方国家向中国发难,中国与非洲经贸合作将面临巨大压力。另外,在AfCFTA背景下,中国出口商品的质量、无序竞争等已有问题可能会被无限放大,或被国际舆论炒作,引发对中国不利舆情,破坏中非合作氛围。
五、结语
基于非洲追求一体化的强烈夙愿以及非洲各国改善自身边缘地位的坚定决心,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的前景以及可能的收益值得期待。加之非洲庞大的消费市场、巨大的人口红利以及逐渐稳定的政治经济局势,非洲有理由成为世界经济新的重要力量。
面对AfCFTA建设给中非合作带来的全新机遇和挑战,中非双方应相向而行,推动中非合作迈上新台阶。一是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内,探索成立中非自贸区谈判领导小组,就建立中非自贸区可能遇到的困难、推进的路径、收益的分配等开展先期论证,为深化合作创造条件。二是就推动中非经贸合作转型升级开展务实对话,如就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背景下中非产能合作的重点领域等达成战略共识,探索解决中非贸易不平衡问题等。
对于中国而言,一是应利用好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中国-非洲经贸博览会等平台,为非洲产品进入中国市场创造更多可能。二是从建设AfCFTA的角度分析拓展中非合作项目的可行性,提前布局。三是高度重视非洲的诉求,尊重其合作自主性,从非洲需要出发,推动中非互利合作走深走实。四是积极寻求通过扩大“第三方市场合作”参与AfCFTA建设,实现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完稿日期:2021-8-30】
【责任编辑:肖莹莹】
[1] 虽然非盟宣布正式启动AfCFTA,但第二、三阶段的谈判依然在进行中。非盟边启动边谈判AfCFTA,一方面是考虑到自身经济一体化起点低,因此通过已达成的协议,推动取得早期收获,促推达成更多合作内容。另一方面,加强内部贸易也是非洲缓解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冲击的重要抓手。
[1] 第一阶段的某些议题的谈判还在进行中,如原产地规则、关税减让表和关于五个优先服务部门——商业服务、金融服务、通讯服务、旅游业和运输服务自由化的的具体承诺表。
[2] 签署是一国对文本初步认可的行为。签署并不构成具有约束力的法律义务,但表明该国打算在国内审查并考虑批准该文本,且该国有义务避免采取破坏文本目的和宗旨的行为。
[3] AfCFTA Secretariat, “AfCFTA Press Briefing,” July 9, 2021, https://www.uneca.org/ sites/default/files/keymessageanddocuments/PressBriefing-july9-2021.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10日)
[4] Karishma Banga et al., “E-commerce in Preferential Trade Agreements Implications for African Firms and the AfCFTA,” February 2021, https://cdn.odi.org/media/documents/e-commerce_ in_preferential_trade_agreements_report.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10日)
[1] WTO, “The Work Programme on Electronic Commerce, Statement by the African Group,”December 6, 2017, https://www.tralac.org/images/Resources/MC11/mc11-work-programme-onelectronic-commerce-statement-by-the-african-group-6-december-2017.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10日)
[2] 目前已经建立了谈判常设委员会,在广泛征求意见阶段。
[3] African Union, “Decision on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AfCFTA),”February 9-10, 2020, https://www.tralac.org/documents/resources/cfta/3176-au-assembly-decisionon-the-afcfta-february-2020/file.html.(上网时间:2021年8月8日)
[4] 在非洲的贸易一体化条约中,“可变几何”原则赋予成员国(特别是最贫穷的成员国):(一)政策灵活性和自主权,以便成员国以较慢的速度实现贸易自由化的承诺;(二)更加公平分配的机制,例如补偿因执行自由化承诺和政策而遭受损失的成员国,避免区域贸易自由化的收益集中在某几个国家;(三)确保成员国在产业分配及银行信贷和投资分配方面的优惠。参见James Thuo Gathii, African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as Legal Regime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1, p.35。
[1] Katrin Kuhlmann and Akinyi Lisa Agutu,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Toward a New Legal Model for Trade and Development,” Georgetow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Vol.51, No.4, 2020, p.772.
[2] Ibid., p.754.
[3] James Thuo Gathii, African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as Legal Regimes, pp.34-64.
[4] African Union, “Agenda 2063:The Africa We Want,” September 2015, https://au.int/sites/ default/files/documents/36204-doc-agenda2063_popular_version_en.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1] African Union,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Gathers Strong Impetus to Boost Economic Growth,” March 17, 2018, https://au.int/en/pressreleases/20180317/african-continentalfree-trade-area-gathers-strong-impetus-boost-economic.(上網时间:2021年4月15日)
[2] Franklin Obeng-Odoom,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American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Sociology, Vol.79, No.1, 2020, p.180.
[3] Africa Union, “Flagship Projects of Agenda 2063,” https://au.int/en/agenda2063/flagshipprojects.(上网时间:2021年8月11日)
[4] UNCTA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Report 2019 - Made in Africa - Rules of Origin for Enhanced Intra-African Trade,” October 29, 2019, p.20.
[1] UNCTA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Report 2019- Made in Africa - Rules of Origin for Enhanced Intra-African Trade,” p.xiii.
[2] The World Bank,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Economic and Distributional Effects,” July 28, 2020, https://openknowledge.worldbank.org/bitstreamhandle/10986/34139/9781464 815591.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3] 又称资本资产(Capital Assets),也称生产者货物(Producer Goods)。经济学上将不用于直接消费而用于生产某种产品或劳务的物品叫作资本货物,与人类直接消费以满足某种欲望的物品即消费者货物(Consumer Goods)相对照。
[4] The World Bank,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Economic and Distributional Effects”.
[1] UNCTA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Report 2019 - Made in Africa - Rules of Origin for Enhanced Intra-African Trade,” p.39.
[2] Karishma Banga et al., “Africa Trade and Covid-19:The Supply Chain Dimension,”August 2020, https://cdn.odi.org/media/documents/Africa_trade_and_Covid19_the_supply_chain_ dimension.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1] World Economic Forum, “6 Reasons Why Africas New Free Trade Area is a Global Game Changer,” February 9, 2021, https://www.weforum.org/agenda/2021/02/afcfta-africa-freetrade-global-game-changer/.(上网时间:2021年4月19日)
[2] United Nations, “Policy Brief: Impact of COVID-19 in Africa,” May 20, 2020, https:// www.un.org/sites/un2.un.org/files/sg_policy_brief_on_covid-19_impact_on_africa_may_2020.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3] “非洲大陆自贸区历史、现状和未来系列之十——《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与非洲其他地区性协议以及与第三方建立自贸关系问题”,商务部网站,2020年8月17日, http:// africanunion.mofcom.gov.cn/article/jd/qt/202008/20200802992945.shtml。(上网时间:2021年4月25日)
[4] 朱伟东、王琼、史晓曦编译:《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法律文件汇编》,社科文献出版社,2020年,第13页。
[5] 马汉智:“欧美新自由主义对非洲发展政策及其影响”,《世界社会主义研究》2020年第6期,第74页。
[1] “AfCFTA Creates Unified Voice for Africa on Global Stage: AU Trade Commissioner,”Xinhuanet, August 21, 2019, http://www.xinhuanet.com/english/2019-08/21/c_138324307.htm.(上网时间:2021年4月23日)
[2] “普华永道发布非洲制造业报告”,商务部网站,2019年4月3日,http://www. 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1904/20190402849623.shtml。(上網时间:2021年1月13日)
[1] Kingsley Ighobor, “AfCFTA: Africa Readying for Free Trade Come January 2021,”November 30, 2020, https://www.un.org/africarenewal/magazine/november-december-2020/afcftaafrica-readying-free-trade-come-january-2021.(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2] UNCTA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Report 2019 - Made in Africa - Rules of Origin for Enhanced Intra-African Trade,” p.31.
[3] IMF, “Sub-Saharan Africa Regional Economic Outlook: Recovery amid Elevated Uncertainty,” April 2019, pp.46-47.
[4] 《协定》“贸易便利化”附件规定:各缔约国应尽可能让用户可以在互联网上以非歧视和易于获取的方式迅速获得进口、出口和过境所需的程序和实际步骤等信息;各缔约国均应设立和维持一个或多个咨询点,以回答各利益攸关方的合理咨询;缔约国均应在货物进口到其境内之前,在合理期限内向提出书面申请的申请人发出预裁定;强调入境前处理,加快货物放行;各缔约国在切实可行范围内可使用电子支付;采用或维持海关管理风险管理制度;各缔约国采用或保持清关后审计;确定和公布平均放行时间等等。
[1]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AfCFTA) Legal Texts and Policy Documents,”Tralac website, January 23, 2015, https://www.tralac.org/resources/our-resources/6730-continentalfree-trade-area-cfta.html#legal-texts.(上网时间:2021年4月30日)
[2] 田伊霖、武芳:“非洲地区贸易便利化:现状评估及对策分析”,《国际经济合作》2018年第2期,第24页。
[3] 姚桂梅:“非洲大陆自贸区与中非经贸合作:影响与对策”,《当代世界》2021年第3期,第61页。
[4] Ibrahim Mayaki, “Why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in Africa Matters,” August 18, 2021, https://www.un.org/africarenewal/web-features/why-infrastructure-development-africa-matters.(上网时间:2021年8月22日)
[5] 马汉智:“美国‘电力非洲倡议新进展”,《国际研究参考》2020年第5期,第47页。
[6] PIDA, “Infrastructure and Industrialization Remain Key Pillars of AfCFTA,” January 21, 2021, https://www.au-pida.org/news/infrastructure-and-industrialisation-remain-key-pillars-of-afcfta/.(上网时间:2021年4月25日)
[1] 黄云卿、徐泽来:“非洲一体化与中非经贸合作新路径”,《中国国情国力》2018年第6期,第31页。
[2] 姚桂梅:“非洲大陆自贸区与中非经贸合作:影响与对策”,第61页。
[3] African Union, “Program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for Africa (PIDA),” https://au.int/en/ ie/pida.(上网时间:2021年1月12日)
[4] Robert Tama Lisinge,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nd Africas Regional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 and Lessons,” 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 Review, Vol.12, No.4, 2020, p.4.
[1] 承诺水平包括对AfCFTA条约的承诺、对人员自由流动的承诺两个主要指标。
[2] 实施准备包括贸易便利化、信贷便利化两个主要指标。
[3] AfroChampions, “AfCFTA Year Zero Report,” May 2020, pp.1-32.
[4] 尼日利亚近年来多次颁布进口禁令以保护本国的制造业,如禁止进口纺织品、塑料制品以及自行车、厨房用具等产品。
[5] Philomena Apiko, Sean Woolfrey and Bruce Byier, “The Promise of the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AfCFTA),” The European Centre for Development Policy Management Discussion, Paper No. 287,December 2020, p.9.
[1] “非洲大陸自贸区历史、现状和未来系列之十五——非洲自贸区关于电子商务和数字经济的谈判”,中国驻非盟使团经济商务处网站,2020年10月19日,http://africanunion. mofcom.gov.cn/article/jd/qt/202010/20201003009017.shtml。(上网时间:2021年1月10日)
[2] African Unio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Strategy For Africa (2020-2030), ” https:// au.int/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38507-doc-dts-english.pdf.(上网时间:2021年8月20日)
[3] “中非合作论坛-北京行动计划(2019—2021年)”,外交部网站,2018年9月5日,https://www.fmprc.gov.cn/web/zyxw/t1592067.shtml。(上网时间:2021年8月 18日)
[4] “王毅国务委员兼外长在结束访问非洲五国之际接受媒体采访”,中国政府网,2021年1月11日,http://www.gov.cn/guowuyuan/2021-01/11/content_5578679.htm。(上网时间:2021年3月15日)
[5] “中国将同非洲制定实施‘中非数字创新伙伴计划”,外交部网站,2021年8月24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bxw_673019/t1901528.shtml。(上网时间:2021年8月26日)
[1] 武芳:“以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为契机 深化中非经贸合作”,《对外经贸实务》2021年第5期,第8页。
[1] “波澜壮阔二十年、奋楫破浪创新篇——王毅国务委员兼外长在中非合作论坛成立20周年纪念招待会上的讲话”,外交部网站,2020年11月12日,http://new.fmprc.gov.cn/ web/wjbzhd/t1831808.shtml。(上网时间:2021年3月7日)
[2] “2020年中非经贸合作综述”,商务部网站,2021年4月12日,http://xyf.mofcom. gov.cn/article/tj/zh/202104/20210403051448.shtml。(上网时间:2021年4月25日)
[3] 马汉智:“美国‘电力非洲倡议新进展”,第51页。
[1] Mouhamed Kebe, “The Liberalization of Financial Services in Africa,” April 17, 2019, https://www.dlapiper.com/en/belgium/insights/publications/2019/04/africa-connected-issue-2/theliberalization-of-financial-services-in-africa/.(上网时间:2021年8月26日)
[2] 朴英姬:“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进展、效应与推进路径”,《西亚非洲》2020年第3期,第114页。
[3] “非洲进出口银行数字支付平台将促进非洲贸易发展”,商务部网站,2019年7月25日,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1907/20190702884851.shtml。(上网时间:2021年8月27日)
[1] 姚桂梅:“非洲大陆自贸区与中非经贸合作:影响与对策”,第63页。
[2] 出口平台型对外直接投资指的是跨国公司在权衡贸易成本与生产成本的基础上选择生产成本低的东道国进行投资,并将产品销售到东道国周边国家。
[3] 研究表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倾向于出口平台型特征。其中,对东南亚和南亚地区直接投资的出口平台型特征相较于其他地区更强烈,这一区域本身所具有的较强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特征为出口平台型投资创造了条件。参见刘清杰、刘倩、任德孝:“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倾向于出口平台型吗”,《财贸经济》2019年第6期,第101页。
[1] 武芳:“以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为契机 深化中非经贸合作”,第8页。
[2] The White House, “Fact Sheet: President Biden and G7 Leaders Launch Build Back Better World (B3W) Partnership,” June 12,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12/fact-sheet-president-biden-and-g7-leaders-launch-build-back-better-world-b3wpartnership/.(上网时间:2021年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