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不同：对于两例“加冕系列案”的比较分析

情势变更制度无疑是现代民法的一大创造，也吸引了大量学者的目光。但这是一个宏大的题目，笔者自问无能力也无时间完成完整研究，故根据下面的思路，将研究范围逐渐缩小：情势变更合同受挫是其中一个起源由“加冕系列案”确立分析其中两例。

1.背景简介

“加冕系列案（Coronation Cases）”是当代英国合同法受挫理论的主要来源之一。这一系列案例是因为其皆因同一事件而起：为了庆祝爱德华七世于1902年6月26日星期四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进行的加冕仪式，英国官方原本安排了从皇室在布莱克本宫的住地到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加冕游行活动，以及翌日贯穿整个伦敦的更长时间的游行;另外在加冕仪式结束后的星期六，即6月28日还将举行一次海军舰队的检阅活动。为此，游行活动将经过的路线沿街的房间、阳台和座位都被热情的期待一睹国王风采的英国人民早早抢租一空，大小船只也都被游人们租用以出海观看海军舰队的检阅。但是，在6月24日（即原定典礼的前两天）的早上，爱得华国王突发阑尾炎。官方只得于当天晚些时候，宣布加冕典礼将延期，而海军检阅被取消。这一突发情况，导致了一系列诉讼的发生——所形成的案例即被称为“加冕系列案”。

本文选取了“加冕系列案”中的其中两例，Krell v.Henry and Chandler v.Webster（以下分别称Krell案，Chandler案）。这两起合同纠纷的起因相同，或言阻碍合同履行的事由相同，但最后的责任分配却不尽相同。本文希望通过案例的比较分析，探索其中缘由，进而对于早期合同受挫理论的形成有更好的理解。

2.案例简述

2.1Krell案

被告Henry预先与原告Krell订立了租赁合同，希望在加冕系列活动进行的两天中租用其位于加冕游行地附近的一间公寓，以便观赏这场盛事;合同约定租金为75英镑，被告预付了25英镑。加冕日当天仪式推迟，被告拒绝支付余款，双方协商不成訴至法院。

Williams法官认为本案的要点在于：合同中是否蕴含着隐藏条件，质言之，在订立合同之时，原被告双方是否都明晰合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使得Henry能够观赏加冕游行盛况。既如此，该合同虽仍然具备履行之可能，但合同受挫理论并不仅限于物理上的履行不能，它也适用于目的无法实现的情形，于是，当事人不再受合同的约束，被告无需再支付剩余60英镑，原告得以保有预付的25英镑。

2.2 Chandler案

被告Webster同意将自己的房屋租给Chandler以供其观看加冕典礼的游行活动，租金为141英镑。虽然合同中并无关于支付时间的约定，但从Chandler于1902年6月10日写给Webster的信中可以看出，合同双方都清楚，这笔租金应于游行活动开始前支付。6月19日，Chandler支付了100英镑;紧接着国王就病倒了。至此，Chandler以同Krell案的被告Henry一样的理由，要求Webster将已经支付的100英镑返还。

法官认为，Chandler无权要回已经支付的100英镑，并且还应支付剩下的41英镑;理由是Webster对于这笔租金的权利在游行活动开始前已经发生。

3.对比分析

由于Krell案中的被告成功地以合同受挫抗辩，并“逃脱”了继续支付租金的债务履行负担，我们将Krell案看作一个“成功”案例，与另一案例比较区别何在。

3.1时间不同

Krell案和Chandler案的主要区别落在时间点上。Krell案中，根据合同，被告Henry应于游行活动结束之后支付尾款，而Chandler案中，Chandler的付款时间应是游行活动开始之前。

在Chandler案中，合同条款对于付款时间写明了非常清晰的要求：必须在游行活动之前。由此，法官认为在Chandler案中游行活动的取消于租金收取而言是一个无关因素，缴付租金后是否能够观看游行活动，是Chandler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

3.2.2租金归属状态不同

在Krell案中，原告Krell的诉讼请求是让Henry继续支付还欠自己的余下的租金尾款，而Chandler的诉讼请求是让Webster返回自己已经支付的预付金。因此两件案子看似结果不同，其实本质是相同的：Henry和Chandler都不能要回已经支付的预约金，但尚未支付的尾款，也无须支付了。只是在Chandler案中，这个预付金的比例比较高一些（超过七成），可能从朴素的公平正义感出发，对于一般人有些难以接受。

从以上分析看来，法官在处理这些案件的时候，指导思想是相同的，即广为熟知的法谚：若无必要，损失应停留在其发生之处。而且，合同受挫制度并非用以弥补损失，而是损失已经发生，应如何分配。在加冕系列案发生的时代，法官们倾向于认为，只要恢复至致使合同目的落空的事件发生之前的状态即可。

4.结论

从所谓“成功”的Krell案——成功使用了以合同目的落空为抗辩理由——的分析中，可以得出其“成功”的几个要件：（1）客观条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且这样的变化是合同双方都无法控制、无法预料的;（2）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合同原本最重要的合同目的已经无法达成;（3）客观条件的变化发生于款项须支付的日期之前。本文所讨论的三个案例都遇到了同样的“客观条件的巨大变化”——国王突发急病，因此都符合要件（1）;而Krell案和Chandler案结果相异则是由于要件（3）的不同。

参考文献：

[1][英]约翰·史密斯著，张昕译：《合同法》（第4版），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

[2]陈婉秋：《合同受挫原则在英美法中的形成与发展》[J]，载《法制与社会》，2011年第6期，第94页。

[3]车丕照：《合同落空、情势变更与不可抗力——兼论我国相应立法的模式选择》[J]，载《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4卷，1996年第2期，第51页。

[4]Krell v.Henry，[1903]2K.B.740.

[5]Chandler v.Webster，[1904]1K.B.493.

作者简介：鲁德国（出生1971年10月3日），男，汉族，籍贯河南省南阳市南召县，律师所副主任，本科学历，单位：河南怡和律师事务所，研究方向合同法物权法民事诉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