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乐昊
“我死的时候,”毕加索曾经这样预言,“将像海上失事一样。当一艘巨轮下沉时,周围许多人会和它一道沉没的。”
他死了,就在埋葬他的当天,孙子巴布里托由于不被允许参加爷爷的葬礼,喝了一瓶氯化钾增白剂企图自杀。巴布里托被送往医院,医生当时抢救回了他的性命,但消化器官已经彻底没救了,三个月后,他死于饥饿。
矛盾起源于争夺,毕加索一生情人众多,留下同父异母的孩子,有人要争取爱,有人要专断爱。这桩惨剧似乎是一个隐喻,毕加索是公认的20世纪最伟大、创造力也最为旺盛的艺术家,但对于那些跟他一起生活、与他分享着亲密关系的人来说,毕加索却意味着毁灭,他永远有本事让身边人处在爱的饥饿之中。
事情还没有完。又过了四年,毕加索曾经的情人玛丽,精心选择了她与毕加索相逢50周年的纪念日那天,在家中车库自缢而死。她给女儿玛雅留下了一封遗书。“并不仅仅是他的死迫使她这样做,那是比他的死要多得多的东西……他们的关系太热烈了,她觉得她必须去照料他——即使在他死后!”
法国瓦洛里,毕加索在陶艺工坊外展示自己的彩绘陶瓷艺术品。图/视觉中国
索命还在继续。又过了几年,毕加索的遗孀、也是他最后一任妻子佳克琳正在筹备毕加索的大型个展,展览将在他的故国西班牙马德里现代艺术博物馆举行,规模盛大,她亲自挑选安排了每一幅画,深夜还在给博物馆馆长打电话沟通展览细节,并确认出席开幕式。打完电话三个小时后,她躺在床上,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
关于毕加索,有太多类似的故事可以写却没有写,因为只用一篇文章说清楚毕加索是一桩难事,无论怎么写,几乎都是挂一漏万的。剩下的无非是选择题,在海量的材料里面,為什么写这些?为什么不写那些?对于毕加索这个早已被盛名标签化了的存在,我们已经知道多少?我们希望知道多少?
反复权衡之后,我希望只用两个维度来切入这个复杂而热烈的人:艺术、友谊。前者是毕加索之所以成为毕加索的核心所在,而后者会给我们折射出一个同样复杂而热烈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人们经历战争、离丧和破坏,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被呼唤,文明在经历重塑,野蛮带着原力呼啸而至,承前启后的文化思潮层出不穷,极度活跃,极度反叛,那正是毕加索和他的朋友们所经历的,那个多元文化的小圈子参与并介入了创造,他们可以被视为一整个时代的切片,而那个时代直到今天依然在向我们垂下漫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