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志
(兰州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作为法兰克福学派在北美的第三代传人南茜·弗雷泽(Nancy Fraser),她自觉地坚守马克思理论阵地,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史观捍卫马克思主义的时代性,其思想备受当今国际学术界的关注,是英美批判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作为左翼思想家,弗雷泽的终极目标是致力于人类的彻底解放和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作为批判理论家,弗雷泽和哈贝马斯站在“后社会主义”斗争的背景下,采取身份承认政治的形式,对当今资本主义经济的深层性别结构和民主理论进行了富有成效的批判;作为全球正义论者,弗雷泽和哈贝马斯的全球民主和社会正义理论在推动全球正义理论发展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为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延展、促动全球正义理论和正义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然而,作为一名女性主义坚定捍卫者,弗雷泽一直强调“再分配”“承认”和“代表权”的三维发力,从经济、文化、政治三方面实现女权主义的复兴,并加入其他解放力量试图使失控的市场接受民主控制。从这个层面来讲,作为第二代女权主义代表的弗雷泽不仅更加强化女权主义运动的反叛精神,继续坚持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以男性为中心的观念;而且更加全面分析男性在社会中的统治地位,不断强调民主和公平话题中的具有性别意识的问题。
谈及性别意识,弗雷泽对女性公共领域(Female public sphere)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她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对哈贝马斯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一书中对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经典构想进行了战略重构和运思,对公共领域理论所提出的“四种预设”展开了辨析和论证,批判了由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深刻揭示出它在多元主义文化背景下作为激进民主范式的局限性。但弗雷泽并没采取一味地否定态度,而是采取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辩证法,以一种全面、客观、辩证的方式去批判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即肯定其公共领域理论对于现代民主发展的空间导向性,但亦指出其开创的公共领域模式未能体现女性解放和发展的公共域境,没能建构起适于女性发展的“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模式”。
于是,弗雷泽站在时代发展的高度,以一种敏锐的眼光对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作出新的阐释和辨析,在《公共领域的跨国化》一书中他深刻批判了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理论和“威斯特伐利亚”框架,重构了“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和“跨国公共领域”等概念。并强调在哈贝马斯构建的理论基础上,对这一理论行进改进和探索,以理论之困回应时代之诘问,以理论之困拓展实践之境域,走女性主义发展的解放道路。诚然,弗雷泽所关注的公共领域理论更侧重女性主义的发展和解放,她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其本质是为女性主义服务的,核心是女性公共领域能走向生命政治的解放和发展。由“空间女性主义”(1)“明清妇女著作”网站地址为http://digital.library.mcgill.cn/mingqing。通过该网站可以查阅哈佛燕京图书馆所藏1923年之前出版的女性著作。文中引用的明清女性文人诗词如未特别标注均出自此网站。走向了公共领域理论的发展视阈,弗雷泽称其为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即在公共领域(由差异化组成的、流动性的和内在不稳定因素构成的空间区域)中,女性如何合理公正地回应挑战、提出诉求、主张关切、维护权益、重塑认同、建构理论、发展正义。这正好与弗雷泽所构想的将“女性公共领域”作为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一种类型纳入“再分配—承认—代表权”的三位一体的正义理论不谋而合,以此实现自身全球正义理论的实践化,从而全面重构女权主义的“宏大叙事”理论。当然,在弗雷泽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发展过程中,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模型,即威斯特伐利亚的民族国家与当今世界全球化的发展趋势相背离,于是,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应积极回应时代之问,努力超越民族国家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将批判性、合规性、法治性等全面结合,积极走全球化时代的女性公共领域发展模式。
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是其商谈政治理论的哲学呈现,其本人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中突出了“公共领域”的概念,指出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产生是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在福利国家政策和大众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合法性危机的情况下,资产阶级要求发展一种资产阶级的激进民主,即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当然,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先天都是在父权统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其公共领域深深刻上了父权统治的烙印。所以,资产阶级民主就因此强调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公共性和批判性相统一。但在哈贝马斯那里,公共空间是“话语产生和循环的场所,它在原则上能够批判国家”[1]74。事实上,资产阶级的公共领域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未完全实现的理想领域,仍然是所谓的资产阶级政治公共领域,即“资产阶级的、大男子主义的、白人至上主义的公共领域概念的核心”[1]81。其形式与内容是分开的,形式上公共领域是平等开放的,而实质上资产阶级的公共领域是将有色人种、下层阶级、女性排除在公共领域的名单之外,将他们阻挡在国家政治生活边缘或外围。这种带有种族、阶级和性别歧视的国家规则将公共领域彻底私有化了,况且最基本的准入条件也只是针对民族国家的公民。正如哈贝马斯所说:“成熟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永远都是建立在组成公众的私人所具有的双重角色,即作为物主和人的虚构同一性基础之上。作为‘物主’的公众和作为‘人’的公众的统一过程集中说明了资产阶级私人的社会地位本来就是具有财产和教育双重特征。”[2]这样的观点强化了公共领域的歧视性和针对性,即要求只有有财产者、受过良好教育者和男性方可进入公共领域。为此,弗雷泽予以强烈批判,认为哈贝马斯只是赋予女性在公共领域的“他者”地位,未能真正进入公共领域的决策层和中心域,甚至认为女性公共领域是不存在的。显而易见,哈贝马斯借公共领域的幌子将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民主化,将自由主义公共领域理想化,借公共性的“无差异性”和“中立化”将人类地位差别存而不论,甚至泯灭既存的状态。这是一种典型的政治意识形态思维,是既公开化消灭了“私有领域”,又隐秘化建立“私有领域”的双重标准行为。哈贝马斯这一公共领域理论看似将女性置于资产阶级的公共话语体系之中,实则将女性建构于矛盾性的发展之中。从浅层结构来看,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为女权主义者提供了争取民主、自由和平等的理论范畴,实现了女性商谈的空间、中介和资本;但从深层机制而言,将女性置于公共领域之外,是变相地将公共领域由原来的父权压迫性统治模式转变成“自由”选择的政制性霸权型统治境域,置女性公共领域于更加危险的境域。为此,弗雷泽在批判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合理性视域的基础上,站在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发展的高度,以女性主义为视角,对哈贝马斯的四个预设进行了修正与反驳,并从中挖掘出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典型特征与实现进路。
第一个预设是:“在公共领域中,对话者有可能将地位差异区分开来,并‘仿佛’他们在社会上是平等的;因此,假设社会平等不是政治民主的必要条件?”[1]81。现实中,即使在对话者地位差异没有正式排除的情境之下,社会不平等照样影响商谈不平等。弗雷泽认为,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自由主义模式只是排除而不是消灭了社会不平等,因而其中并没有实现参与平等,更不能实现建立在参与平等基础上的话语交往。在这种情况之下,“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中的话语互动,既受到本身相互联系的生活方式和行为风格的束缚,也受到地位不平等的支配”[1]81。这意味着,在现实生活中,资产阶级的公共领域仍然是不自觉地限定了特殊阶级、特殊种族以及性别的人参与的所谓的社会“平等”。女性因其再分配之间的经济差异而事实上导致了身份政治的不平等,在经济地位、政治代表权、文化上都处于不平等的困囿,更不可能参与公共领域的平等对话和话语商谈。对此,弗雷泽对哈贝马斯所倡导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抱以怀疑的态度。资产阶级的公共领域只是充当了资本主义资本话语媒介的利益交换工具而已。话语媒介不再是女性表达其合法诉求的通道,反而变成了资产阶级男性主导公共领域的权力场。在一定程度上,女性被置于男性统治的公共领域舞台,女性沦落为边缘化或差异化的两难境地。所以,哈贝马斯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貌似给予人们平等进入话语通道的商谈机会,实则将女性和下层阶级非正式地阻止在平等进入和参与话语商谈的圈外,即使她们有权取得合法参与的资格,但仍然受其限制或阻碍。弗雷泽因此对这种预设给予了批判性的回应,以期取得女性话语舞台的扩大和提升。
第二个预设是:“假设各种竞争性公共领域的激增必然远离而非通向更大的民主,因此单一的、综合性的公共领域总是优越于多元公共领域的结合”[1]81。现实社会中,金字塔式的分层权力机构制度构架不自觉地将人们置于社会的不平等的境地,阶层地固化现象已在所难免。在此背景下,公众平等参与公共领域的话语商谈已显得捉襟见肘。社会不平等将促使公共领域对话商谈的场域向单一的、综合性的公共领域倾斜,最终导致公共领域的集权化和统治阶层的稳固化。那些处于被统治的阶级、种族和女性将处于劣势地位,不能有效表达诉求、捍卫正当利益、实现权利平等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将公共领域的“统治模式”隐形地固化和加强了,形成了实质意义上的单一性的、权威性的利益共同体。而作为显性的公共领域则未能有效地解蔽,甚至在更大程度上弱化和变相地使弱者(女性或下层阶级)拽进了所谓的“平等公共领域”,使公共领域更加虚假化和“我们”化(单一性公共领域)。对此,弗雷泽认为,“在阶层化社会中,那些能够接纳多元竞争性公共领域进行论辩的安排,比单一性、综合性、包罗万象的公共领域更能促进参与平等理想的实现”[1]86。尤其对于全球化时代,多元竞争的公共领域更能赋予不同阶级、种族和性别的公众参与多元社会竞争和实现社会平等。弗雷泽将生活于多元性公共领域的公众称为“中下层反抗公众”(subaltern counterpublics),他们在多元公共领域更能释放自身潜能,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诚然,在父权统治的公共领域则更能激发“中下层反抗公众”积极反抗统治性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以期实现女性公共领域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占有话语地位,从而推进整个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域场扩大化和有效化。当然,弗雷泽所指出的“中下层反抗公众”并不是利益共同体,相反,不乏有公众是反民主和反平等主义的,毕竟利益格局不同,所属的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天然不带有绝对公平、绝对正义的主张,于是造就了同属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不同个体,这部分具有民主和平等主义理念的公众也在走向霸权统治的“公共领域”模式(即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上层和下层公共领域),在其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内部域场中有内化的建立或运作非正式的排斥和边缘化模式。见图1:
图1
正如弗雷泽所指出的那样,“只有那些为了反抗主流公众排斥而出现的反抗公众,才有助于拓展对话空间。原则上,先前不受质疑的假设将得到公开讨论。一般而言,中下层反抗公众的增加意味着话语争论的扩大,在分层社会中是一件好事。”[3]在她看来,多元公共领域已成为公共领域发展的必然导向。女性公共领域不仅要成为反抗性公共领域中的一元,而且要在整个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域场中凸显其主体性地位,以实现女性发展(话语进入、话语商谈、话语建构等)利益的最大化。当然,女性公共领域应与种族公共领域、同性恋公共领域等互联互动,彼此之间形成多元主体间性参与的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模式(即民主模式)。
第三个预设是:“假设公共领域中的话语应该被限制在关于共同利益的商谈方面,因此‘私人利益’和‘私人议题’的出现总是不必要的”[1]82。在现实世界中,公共领域的话语是有边界的,其中的话语商谈应该是关于共同福祉的对话,私人利益和私人议题在公共领域并不受提倡。所以弗雷泽认为,公共领域之中的公共性不存在一个自然赋予的先验的边界,相反,作为公共领域之中的公共性应该是以“私人利益”“私人议题”的话语商谈为基础,在话语论辩过程中得以确定的。它“意识到偏好、利益和认同既是公共商谈的前因也是其后果,是在商谈过程中且通过商谈被话语性建构的”[1]93。所以,一种合理建构的的公共领域概念应该将“男权主义意识形态为之贴上‘私人’标签且视为不能容许的利益和议题纳入其中”[4]。当然,哈贝马斯所界定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则充分表征了“私人个体”商谈“公共问题”的对话场所,公众为了共同的价值利益走向共同的联合,其商谈辩论的终极目标则会因彼此“私人个体”的个体动机转化成为了取得利益最大化的集体主义价值取向。所以说,公共领域中的话语边界并非事先预设的,它是一种内在驱动力的“私人利益”价值最大化的集中影射。为此,弗雷泽深刻指出,取消形式上的公共领域参与限制并不能从根本上实现“中下层反抗公众”集体进入公共领域,反而,女性因为“家庭隐私”观念则未能正常地、平等地进入和参与公共领域的论辩,其女性议题更不可能摆到公众桌面加以商谈和解决,最终女性仍然置于一种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尴尬地位,更别提自身权益的正常诉求和合理关照了。因此,应该将“公共”与“私人”议题保留彼此进退的超越空间,当“私人议题”进入公共领域应该预留其“公共问题”的合法诉求通道,为商谈保留必要的个人空间;当“公共问题”出现消解窘境时,“私人议题”应该超越公共领域的限制,为合法商谈预留上升的空间,直至消灭隐性的资产阶级和男权主义的霸权统治领域,从而走向女性公共领域的扩大化和自由化,最终实现女性的彻底解放。
第四个预设是:“假设一个运行中的民主改革领域需要市民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彻底分离”[1]82。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观念中,市民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分离是可以的。正如弗雷泽所言,国家与社会是分离的,但不是彻底分开的。为此,弗雷泽将公共领域分为强公共领域(强公众)和弱公共领域(弱公众)两种。所谓强公共领域(强公众)指的是代表国家的自治议会行使国家公共权力而产生的公共决策机构。此处所提及的自治议会被称为强公共领域或强公众,其形成的话语既是一种经过民意表决的国会意见和正式决策,具有合法性和有效性。反之,弱公共领域(弱公众)指的是在市民社会中,仅仅形成公众舆论而不进行决策的公共领域。此处所指涉的“弱公众”,究其话语实践而言,它只凸显“意见”的形成过程,但不牵扯重大决策的制定。基于此,对市民社会的理解应遵循两种不同的视角。第一种视角,如果将市民社会理解为私人调节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那么坚持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分离就是捍卫古典自由主义。当然,弗雷泽强调,要实行政府管制的经济干预和再分配,决不能让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危害社会经济,加重社会经济不平等。第二种视角,如果将市民社会看作是非政府组织(并非经济或管理部门),那么它与国家的分离往往会削弱它所形成的公共舆论对政府的影响,即形成了一种弱公共领域。所以,随着自治议会的出现,国家与社会之间的界限变得愈发模糊,这种模糊正好将公共领域范围扩大化了,是一种民主进步的现实表现,实现了公众意见力量的强化,更深层次上将代表它的实体被赋予把这种“意见”转换成权威决定的权力。诚然,在这种公共领域,强公共领域与弱公共领域融为一体,走向公共舆论的独立、自由和合法性运行。此处所指涉的公共领域更是超政府的特质化域场,本能地实现了公共领域的超然与实然发展。因此,就女性公共领域而言,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仍然以批判父权统治的国家权力为基础,强化社会层面的强公共领域,诉诸自治议会形成强有力的正式决策或正式颁行的法律法规,为女权主义的发展提供坚实的国家基础和决策保障。当然,女性公共领域的扩大也不容忽视弱公共领域的作用,毕竟在市民社会(非政府或“亚级社会”)公众舆论意见的形成对女性思维方式的扩大和思想理念的提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鉴于此,理想化的公共领域构建必须考量强公共领域(强公众)和弱公共领域(弱公众)的完美结合,并将其互联互通、交融发展。见图2:
图2
从以上弗雷泽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理论四个预设的批驳中可以看出,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未能有效地将女性公共领域纳入资产阶级总体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建构之中,必须将公共领域理论加以批判和重构。弗雷泽的建议是女权主义的发展应实现女性公共领域的扩大和延展,将女性主张、权利捍卫、重塑格局置于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发展的视域和建构中,并以此为蓝本,努力构建全球化时代的女权主义发展格局,擘画女性解放和发展的政治图景。
立基于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的创建和发展,厘清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与女性公共领域的相互联系、互补发展、融合贯通的逻辑辩证关系,有助于在今后以更加鲜明和富有创新的精神去看待女权主义的深入发展。现如今,第二代女权主义已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女权主义者与其他激进主义思潮一起揭示了民主主义下的性别不公和政治操弄,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男性中心主义,并试图进行彻底的社会变革。第二阶段:女权运动的变革冲动转化为一种新的政治构想,并重点强调差异。女权主义者开始呼吁从再分配(经济)转向承认(文化),并将其注意力转移到文化政治上,重塑女权主义激进主义。第三阶段:在强化“再分配—承认—代表权”的三位一体的正义理论的基础上,全面强化女权主义运动的反叛精神,继续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男性中心主义,试图解构其统治地位,不断解决全球正义话题中的具有性别意识的问题。
针对哈贝马斯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凸显的公共性结构性缺失和合法性质疑,那么解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解蔽资本主义男权统治下的女性公共领域和公共空间,打通女性公共领域走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全球性公共领域就迫在眉睫。谈及此处,不免提及弗雷泽所构想的“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概念,其中心目标就是要将女性解放和发展的问题诉诸于公共领域去解蔽和解决,从而为维护女性发展利益、保障女性合法权益奠定坚实的理论基础。哈贝马斯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在本质上是资产阶级的男性为中心的绝对统治领域,其中心目的是为精英阶层、白人阶层和父权统治阶层代言和服务的。在更深层次上,将其他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排斥在外了。诚然,此处所指涉的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包括“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亦称“中下层反抗公众”,内含有: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上层公共领域和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下层公共领域。在这个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存在着诸多从属社会统治阶级之外的边缘性社会群体(包括女性、工人、有色人种、男女同性恋及其他社会成员等)。见图3:
图3 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
诚然,在这个环形所建构的边缘性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之中,各种从属成员都可以立足自身发展实际和状况,从身份、利益和需求等方面提出诉求和主张,以期在自己所拥有的开放性领域中自由发展。从上图可以发现,在“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之中,各种反抗性公共领域并存于一个公共区域之内,边缘性社会群体可以将那些原本属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中可以而且应该可以表达的问题、观点、想法全面表述和阐释。当然,“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内容包括:“集结个别女性参与的话语、重塑女性需要与认同、以及创造新词汇来指涉那些原本在公共领域中说不出、也无法说出的现象”[5]。所以,“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是一个充分发挥边缘性从属社会群体成员主观意志和客观能动性的集个体与集体全面充分表达、主张自身发展利益的利益共同体领域或圈子。此处需要说明的是,在这个“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之中,不乏产生了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上层公共领域和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下层公共领域这两个分化阶层,尽管群体成员都属于同一阶层的不同代表,但在其内部因为人性固有的差异性(性格、品行、能力大小、风俗习惯等)必然会导致分化成两个不同的内部小阶层,而且在一定范围内和一定程度上,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上层公共领域会表现出强权思维和权威性行为,势必对所从属的反抗性公共领域内部之下层公共领域产生歧视,甚至霸权行径。这会使“同病相怜”的归属感和从属意识荡然无存。这就牵引出女性公共领域亟待解决的人性思维和发展能力问题。
对此,弗雷泽认为,“下层的反抗性公共领域”的讨论氛围,应该是去中心化,在其领域之内没有权威,没有明确的公共界限和私人界限,其形成的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之理念更有可能与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所固化的主流意识形态和文化价值理念造成冲突,甚至在一定程度实现对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概念的改造和进化。所以,在女性公共领域和女性公共空间之中,这种反抗性的独立个体所表征出来的行为方式正是对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正面回应和强力冲击:一方面,在坚持剔除权威性和霸权性行为指导方式的同时,有步骤、有分别地铲除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霸权话语模式,实现公共话语理论的平等主体参与和主体间性结构平面化;另一方面,在坚持反抗性公共理论话语集体出面和绽放的同时,合理合法地凸显女性,尤其是对寡言少语的、害羞的、未能充分释放其个性表达的女性群体予以全面构建女性公共领域,从而在实践上践行反抗性公共领域之女性公共领域的个性表达和全面解放。
鉴于此,对女性公共领域的架构不仅有助于扩大女性话语公共空间,提升女性商谈地位和有效性,而且对于扩容女性公共领域外层包容空间,进入并谐融父权主导下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第一,独立的反抗性女性公共领域的崛起是对整体性反抗性公共领域的提升和扩容;第二,独立的反抗性女性公共领域更是作为众多反抗性公共领域(如:同性恋公共领域、种族公共领域、工人公共领域以及其他公共领域等)的中坚力量异军突起;第三,独立的反抗性女性公共领域的兴起是其对长期以来排斥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之外的强力回应;第四,从历史的发展逻辑和作为人类的主体间性结构发展而言,反抗性公共领域的整体性扩大和稳定发展是助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和谐发展的催化剂和稳定剂;第五,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普遍发展和创新是引领女权主义走向世界舞台的基本支撑,是促进女性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的动力运聚和效能提升,从更深层次而言,这将有助于人类的彻底解放和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见图4:
图4
总之,女性公共领域的建构和形成,不仅极大地扩容了女性发展的力量,提升了女性应对外部复杂局面的能力,而且对父权特征主导下的统治性公共领域提出了挑战,以此助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不自觉地将同性恋、种族、工人等各种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纳入其中,并与之展开话语交流、互动,从而在整体性发展层面实现了被统治群体(从属群体)的话语空间、身份政治以及正义发展。诚然,由各种反抗性公共领域所构建的多元文化利益共同体,则更有利于女性建构和表达自己所认同的文化机制,将传统社会中那种一元的特权的文化公共领域融入多元文化的平等的文化公共领域。
公共领域是一个多元化的空间发展领域,其域场是多元的、公共的、发展的、变化的。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综合。对女性公共空间的研究应立基于女性发展的空间领域,当然这种空间领域并非绝对的一元独立,而是在保持女性自身发展的空间有相对自由时,其他群体也可以借助女性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来解放和发展自己。因此,女性公共空间要适应现代社会女权主义的发展变化,适时适宜地作出女性空间域场的互联贯通,并从女性公共空间走向其他人类赖以生存的公共空间。基于此,对公共空间的把握应强调多元空间的相互转化和主体间性发展。正如弗雷泽所言,我们必须重新思索我们的公共空间概念,视其为多元分化的公共领域,不能有些群体可以使用它,而其他群体则被排除在外。因此,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之上层公共领域和下层公共领域在其现实性上具有双重功能:一方面,上层公共领域具有走向更广阔自由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下层公共领域亦具有走向和融入上层公共领域的通道和空间,实现更大自由的解放。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也同样具有双重功能:一方面,反抗性公共领域(包括内部之上层公共领域和内部之下层公共领域)具有退出或重组空间的功能;另一方面,反抗性公共领域具有通向更大公共领域的煽动性行为和实现自身解放和发展的空间化区域场所。所以此处所言及的女性公共空间,应从女性公共领域去深度挖掘和探究。女性公共空间的建构需要借助两方面的资源:其一,重新构建民主合法的公共空间;其二,在女性公共空间基础上,借助公共领域的公共性和批判性对其进行理论建构和空间探索。
正如弗雷泽所言,公共领域理论在原则上是一种应该被重建而不是被抛弃的重要的批判概念资源。因此,弗雷泽本质上并未放弃公共领域,而是将制约“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发展归结为形成强公共领域所主导的国家自治议会权力,将民主合法的公共空间限制在国家公共权力的正式决策制定之上。鉴于此,女性公共空间的开拓和发展应首先打破国家公权力的束缚和制约,形成普遍意义上的女性公共空间域场扩大和延展,从而重建其民主合法的女性公共空间;其次,在女性公共空间基础上,充分发挥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诉求和主张,重新确立女性公共领域的公共性和批判性,对其女性发展空间进行实质上的开发和拓展,从而促进女性公共领域的理论发展。
在弗雷泽看来,忽略“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多元化诉求就是一味地追逐资产阶级的话语制导地位,弱化并使弱势群体在公共领域中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将反抗性公共领域置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边缘位置。为此,弗雷泽认为,要强化弱势群体的话语地位,提升其自身发展的话语商谈空间,放在福柯的话语语境(context),即先建立异质空间。基于此,要想实现女性发展公共领域的扩大,必须将公共领域多元化,实现异质空间的突破和谐融,将女性公共领域置于“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发展的优先位置,打开进入通道,发挥民主功能的公共性和批判性,将多元化的女性公共空间发展作为人类解放和发展的空间推力。只有这样,因阶级、种族、民族、地域、性取向等差别的所引致的女性歧视,将因多元化、异质化、民主化、合法化的女性公共空间而促使女性进一步得到解放和发展。所以,公共领域应该发挥其无界限性、开放性、透明性、可容纳性等特征,全力促进不同领域的人们在彼此相互分割的单一化公共领域间互相商谈、沟通、合作。当然,在交流、交融过程中,不同公共领域的群体成员不乏会出现重叠,但这从根本上并不能影响不同领域之间、不同群体成员之间文化上的混融和发展。见图5:
图5
总之,弗雷泽意念中的公共领域概念不只需要排除而是消灭社会不平等。所谓真正的公共领域应该是基于阶层化社会和平等主义社会两种不同社会的诉求,在充分发挥多元公共领域的前提下,坚持女性公共空间的延展和壮大,将女性公共领域置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话语建构和主体间性发展之中,借助公共领域之公共性和批判性双向互动发展功能,从整体上宏观建构女性民主合法的公共空间,其目的不单纯是为女权主义之发展服务,而是站在整个女性解放和发展的高度统筹考量人类全面而自由的解放和发展。
随着全球公共领域的兴起,学术研究开始漫过民族和国家边界的既定化场域走向公共领域的全球化。所以“跨国公共领域”的概念在现实性上走向了历史发展的舞台。然而,“公共领域的概念的发展不仅仅是为了理解交流的流动,而且也有助于民主的批判理论。”[6]8在这个理论中,公共领域被认为是公共舆论交流生成的空间。在公共领域内部,让其经受住社会考验的思想得以发扬光大,让受到社会质疑的观点接受合法性审查。此外,公共领域“被设想为一种工具,以收集公众意见作为一种政治力量”[6]94。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公共领域是发挥国家意志力来确保公民行动的民主场域。因此,公共领域应该与主权力量相关联。但如何实现公共领域所具有的交际权力的规范性、合法性和政治有效性,这对于更好地理解和认知“跨国公共领域”概念是有很大启发性意义的。尤其哈贝马斯早期的公共领域理论就受到威斯特伐利亚政治想象的启发:它默认了一个有自己领土的政治共同体的框架。所以,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出路就是要对哈贝马斯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展开批判,以此重构多元一体的和全球性的“跨国公共领域”。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传统的地缘政治开始表征出不稳定性和多边性。跨国现象在全球日益突出,随之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结构与现行的跨国框架出现了不协调甚至错位发展。于是,厘清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理论,重新考量“跨国公共领域”概念已迫在眉睫。传统上,公共领域的深层结构都是表征出威斯特伐利亚式的,对其现实层面的公共领域理论展开批判已无法适应全球化时代公共领域的解放和发展,为此,对“跨国公共领域”概念进行重构有助于女性公共领域的谐融发展。正如弗雷泽所言:“我的总体目标是重新美化公共领域理论,它目前正处于被去政治化的危险之中。”[6]11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理论的研究是基于两个层面:一个是经验的和历史的,另一个是意识形态的、批判的和规范的。在这两个层面上,公共领域被概念化为与一个有边界的政治共同体和一个主权领土国家(通常是一个民族国家)共同泛化的领域。在弗雷泽看来,“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解释,建立在六个社会理论的前提之上,他们都被威斯特法利亚政治空间框架视为理所当然。”[6]11所以,弗雷泽认为,目前跨国公共领域的出现可以被视为另一种“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为了进一步提出可操作性的公共领域批判理论,她主张回到威斯特伐利亚公共领域理论的六个建构假设上来:第一,在公共领域的领土基础方面,哈贝马斯将公共领域及其公众舆论置于威斯特伐利亚国家的边界领土范围内,使得全球化时代的女性公共领域处于封闭和压迫状态。第二,在公共领域的参与主体方面,哈贝马斯将参与公共领域讨论的民众视为为了普遍利益而走向威斯特伐利亚民族国家的公民。弗雷泽对此认为,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是一种阶层化或精英化的领域,未能体现普遍民众的整体利益诉求。第三,在公共领域讨论的主题方面,哈贝马斯认为公众关注的主要焦点是威斯特伐利亚国家所控制的国民经济。实际上,跨国机构制定和统治了国际贸易的生产、销售、金融等一切资本运作,他们为全球资本并非为公共领域的公众服务。第四,在公共领域的交流方式方面,“结构转型将公共领域与现代媒体联系在一起,在实现跨越距离的交流中,可以将空间上分散的对话者编织成一个公共场所。”[6]12哈贝马斯将国家媒体纳入了由威斯特伐利亚国家控制的国家通信基础设施之中,从而将反抗性公共领域之中群体成员边缘化和离心化了。第五,在公共领域的交流媒介方面,哈贝马斯将其国家语言假设为单一的统一共享语言媒介,忽略了非资产阶级竞争性公共领域之中多元性、跨国性语言媒介。其公共辩论失去了丰富性和平等性,造成了反抗性公共领域的实质不平等。第六,在公共领域的起源方面,哈贝马斯将资产阶级的主流文化与全球化过程中兴起的多元文化人为隔离,造成了全球化竞争性国家文化的封闭性和单一性;将“公共领域的主体性结构植根于同样产生了想象中的民族共同体的白话文学形式中”[6]12,从而造成了“跨国公共领域”失去了自身民族发展的特色文化,更引致了反抗性公共领域的文化单调性,甚至造成了公共领域的女性失声和语言“褪色”。
总之,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领土框架结构在全球化时代已被多元化、流动性、整体性的“跨国公共领域”模式所打破,代之而来的是全球性公共领域的崛起和扩大。在某种程度上,威斯特伐利亚领土国家与想象中的民族共同体融合在一起,走向了既具有民族共同体特色,又兼有“跨国公共领域”多元化的公共领域共存发展模式。对于弗雷泽而言,“跨国公共领域”是一种从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突破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而最终走向全球性公共领域。如图6:
图6
诚然,在这个开放性的公共领域(“跨国公共领域”)中,人类因彼此的兴趣、爱好走向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亦因差异化的时代需求和价值理念坚守其民族国家的民族共同体,但这绝不能代替人类解放和发展的历史发展规律,即走向人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
随着女权主义的发展,全球化时代的女性公共领域的建构成为时代之需。女性应立基于女权主义理论发展模型的建构,在女性公共领域发展场域和延展层面,不断挑战传统“威斯特伐利亚”的领土边界框架结构,将女性从反抗性公共领域中解蔽而出,走向女性公共领域拓展的“跨国公共领域”,使女性公共领域的域场进一步扩大化,从而为女权主义发展理论模型的建构打下坚实的基础。然而,受全球经济危机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女性公共领域走向“跨国公共领域”举步维艰。在此种情况之下,建构女性公共领域框架,研究“跨国公共领域”深层结构概念,重塑女权主义者赖以生存的政治环境,积极发展女权主义理论模型,已成为女性走向解放和发展的重要一步。
对此,弗雷泽认为,由于正义的实质和框架都存在争议,所以人们对正义的理解也出现了问题。他们没有考虑谁应该在正义问题上发挥作用。为了解决这一争议,凸显女权主义的“跨国公共领域”发展,弗雷泽认为女权主义的发展亦必须借助“三维正义理论”,即“将代表性的政治层面与分配的经济层面和承认的文化层面结合起来,包括代表的政治维度、分配的经济维度和承认的文化维度”[7]13。以此为基础,突破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将女性公共领域扩大化,从反抗性公共领域走向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进而通向女权主义自由而解放的“跨国公共领域”。在弗雷泽看来,女权主义发展理论模型的建构并非抛弃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而是以此框架作为前提,凸显女性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代表性地位,将过去置女性于边界领土限制范围外的框架化范式重新打破,让女性走出单一化的公共领域,进而以反抗性的挑战姿态强化女性公共领域,从而实现女性公共领域向“跨国公共领域”的域场转变和外围推进,最终促进女权主义理论模型的真正建构和女性主义的解放发展。
诚然,在全球化时代的今天,女权主义运动已经进入第二代女权主义发展的第三阶段。女权主义在新自由主义日渐危机时期开始向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转变,这种转变旨在争取妇女解放与那些致力于扩大市场影响力的力量,以及争取妇女解放与那些寻求“保护社会”免受市场影响的力量的结合。所以,女权主义者应该放弃不利于女性主义发展的联系而在解放妇女和社会保护之间建立新的联系。这就必然要求女权主义者不再为激进化假设一个社会民主的底线,反而“转向寻求更加符合后社会主义时代精神的新的政治主张语法”[7]4。这种转向寻求政治主张的社会诉求,既反映了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的扩大,也正恰如其分地与时代精神更加协调。这种斗争的独特性质将女性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境地。
为了促进女性公共领域在全球化时代的稳健发展,弗雷泽认为:“分配前景的障碍根植于政治经济中,认知揭示的障碍根植于地位,而代表则概念化了在社会政治构成中根深蒂固的参与性平等的障碍。要对资本主义社会中三种而不是两种阻止平等参与的障碍”[7]13进行重构。为此,要在女性公共领域内部实现女权主义的解放发展,必须将全球正义的第三个维度,即代表的政治维度,进行改革和重构:第一,消除“普通政治不公正”(ordinary-political injustices),即当一个有限的政治团体内部出现不公正的决策规则时,公民之间对政治的认识差异就会加深。女权主义者为争取在选举名单上的性别配额而进行的斗争,就是对这种普通政治上的不实陈述的回应。第二,根除“元政治不公正”(meta-political injustices),即当政治空间被划分为有限的政治时,就会将实际上是跨国的不公正误归为国家事务。在这种情况下,受影响的非公民会被排除在考虑之外。例如,当世界上的穷人处于弱国时,他们的权力会被剥夺,利益也不受保护。对此,弗雷泽将“元政治不公正”称为错误框架,她主张质疑不公正框架的后威斯特伐利亚式民主正义理论,通过修正其理论来解决全球化时代国际不平等问题和女性走向“跨国公共领域”的根本性难题。
基于此,对女性公共领域的正向解决并非一味地改变资本主义经济的深层性别结构,而是要立基于解决植根于以人为中心的文化价值或地位等级模式的伤害,将代表的政治维度置于分配的经济维度和承认的文化维度之上,统筹解决影响或羁绊女权主义理论发展模型的深层次问题,即政治代表权。只有将女权主义理论发展模型的政治代表权问题解决了,其他影响女权主义发展的分配经济维度和承认文化维度亦会迎刃而解。诚然,女权主义者应将第一代女权主义者所主张的改变植根于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价值模式推进到第二代女权主义者所主张的政治代表权引领模式,否则女权主义理论发展模型仍旧是再分配经济和承认文化的附庸,不能将女性置于社会发展的优先发展层面,更不能促进女性公共领域的扩大,甚至提升,最终女性公共领域彻底沦为了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附属品”。所以,女性公共领域走向“跨国公共领域”是一项基于解决女性政治、经济、文化等维度的同步达标。当然,女权主义理论模型的建构更需要加强女性政治地位的提升,否则女性在再分配的经济维度和承认的文化维度就只是走向虚拟化,更别提女权主义在全球化时代的引领发展和完全解放了。
总之,弗雷泽批判了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解蔽了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结构,通过借助“代表权的政治维度、分配的经济维度和承认的文化维度”等三位一体的全球正义理论,将女权主义发展理论模型导入了女性公共领域,其目标是在坚守女性主义自身发展的基础上,将女性从下层反抗性公共领域提升至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进而通向全球性公共领域的“跨国公共领域”。这种全球化时代的女性公共领域出路将女性从单一的女性发展空间发展至多元的、综合性的,具有自由流动精神的全球公共领域。从表层结构而言,实现了女性议题的政治解决,凸显了女性政治代表权,深化了女性之间的差异性,促进了女性发展领域的空间解决,从而为促进女性解放和全球正义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弗雷泽看来,公共领域是一种面向全人类的自由性、流动性、多元性、发展性和共享性的全球性“跨国公共领域”,其终极目的并非打破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框架结构,而是以此为前提,在解蔽哈贝马斯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理论的基础上,对其公共领域理论排除女性的做法予以严正批判。诚然,随着女权主义斗争在全球的发展,弗雷泽以哈贝马斯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理论为依托,构想了自身对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政治图景,即以非资产阶级的竞争性反抗性公共领域为核心,充分发挥女性在反抗性公共领域的战略引领作用,全面突破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所设定的圈套或限制,其目的并非主导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而是在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中,实现公共领域的多元化,凸显女性公共空间,并在相互重叠的各类公共领域(女性公共领域、同性恋公共领域、种族公共领域、工人公共领域以及其他反抗性公共领域)中全面解放和发展自我,以此真正实现女性的完全解放。然而,女性公共领域的域场扩大和延展并非女性自身所能左右的,而是要建构女权主义发展理论模型,在强化女性代表权的政治维度基础上,提高女性政治地位,提升女性话语辩论、商谈层级,将女性置于政治层级充分解放自我,在实现身份政治的同时,有步骤、有理路地将再分配的经济维度和承认的文化维度全面发展,否则女权主义只会沦为资本主义经济主义的附庸和文化承认的“赝品”,最终女性公共领域也未能实现通往自由解放的“跨国公共领域”。基于此,弗雷泽试图将“跨国公共领域”打造为全球化时代多元共生社会民主政治发展的新出路,并以“跨国公共领域”的全球化为蓝本,意图实现女性在自由解放的公共领域中自主批判、自主决定、自主辩护、自主商谈、自主发展和永久解放的价值旨归和逻辑演判。然而,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如何跳出历史发展的桎梏,在既延展自身公共领域,实现女性解放自我的同时,又能更好地服务和发展“跨国公共领域”,促动全人类公共领域的有效扩大和自由解放。为此,对弗雷泽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反思应从女性公共领域自身发展层面、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复兴西方左翼层面、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彰显人类解放发展层面等三个维度全面衡量和引领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建构与发展。
首先,从女性公共领域自身发展层面来讲,弗雷泽所构想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开启了全球性公共领域理论发展的新起点,开创了公共领域理论发展的全新模式,建构了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新框架,升华了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研究方法,标志着全球化时代女权主义理论发展的最新阶段。从理论发展层面而言,弗雷泽在坚持传统“威斯特伐利亚”框架结构前提之上,吸取了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之精华,开创了通过政治维度(代表权)来提升经济维度(再分配)、文化维度(承认)“三位一体”式的三元结构共同促动女性公共领域之发展的新构架,实现了传统“威斯特伐利亚”框架向“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结构的优化升级和系统重构,从而为建立多元一体的、可流动性和谐融共生的“跨国公共领域”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从实践发展层面而言,弗雷泽开创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为女性主义从身份政治阶段向政治代表权阶段过渡提供了实践机遇,愈来愈多的女性杰出代表开始走向国家权力,为女权主义发展提供了政治实践范例。基于此,弗雷泽开创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要切实推进女性政治代表权的国家公权力运营范式,将女权主义置于法治的轨道,走女权主义公权力的法治化保障道路。
其次,从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复兴西方左翼层面来讲,弗雷泽所构想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从理论上重构了法兰克福学派一直倡导的女权主义“宏大叙事”观(即将女性公共领域推向全球性“跨国公共领域”),建立了资本主义的女权主义批判理论架构,开拓了西方左翼关于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研究视野,客观上奠定了西方左翼学派在女权主义发展道路上的学术地位,标志着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在西方左翼层面实现了理论的系统化和实践的革命化。作为第二代女权主义的杰出代表,弗雷泽不仅一直注重女权主义运动的反叛精神,继续坚持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以父权为中心的统治观念;而且更加全面分析女性公共领域在全球化时代中的国际引领地位,不断强调女性在民主和公平的公共领域中保持性别意识和坚守女性话语的战略性制导推力。所以,弗雷泽在其内心是一直强调通过重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来复兴西方左翼,将女权主义“宏大叙事”化,走女性公共领域向“跨国公共领域”的全方位转变道路,从而为实现资本主义的总体性批判夯实理论基础。诚然,重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并非为了发展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而是在总结、批判性的基础之上,全面重构全球性“跨国公共领域”,以一种全球性的担当姿态去复兴女权主义发展道路,将西方左翼纳入“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体系之中,走向女权主义发展的马克思主义道路。
最后,从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彰显人类解放发展层面来讲,弗雷泽所构想的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开启了特定女性真正主张、批判、辩护和认同的发展空间,创新了公共领域理论的全球化发展模式,扩展了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发展的新论域,重构了一种崭新的女性解放发展构架,深化了女性公共领域理论对于人类解放发展的新进路。作为女权主义的左翼积极分子,弗雷泽坚持在全球化的正义语境中来考量女性解放和发展问题,这不失为一种马克思主义的与时俱进精神。在她看来,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发展不是只为了女性的解放和发展,在更深层次和未来发展层面,女性公共领域的延展将女性和男性置于并驾齐驱的双向发展轨道,将人类共同发展的全球性公共领域作为人类走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基础性和硬核性领域,从而整体推进人类的全面解放和硬核发展。当然,女性公共领域必须考量人类总体性历史发展进程,在成就女性自我的同时,全面发展和服务人类社会的共同公共领域,在人类的共同价值体系中挖掘女性价值、实现女性价值。相反,只有女性公共领域走向解放和发展的全球性公共领域,人类才能获得更大程度的解放和发展。两者之间是一种互联贯通、互补发展的良性促进关系,女性的解放就是为人类的解放发展提供动力运聚和价值赋能。
总而言之,弗雷泽对全球化时代女性公共领域的运思体现了作为一名倡导马克思主义研究范式的批判理论家所具有的学者风范。弗雷泽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理论的批判为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建构和发展找到了理想化的发展出路。女性公共领域也正在由传统的经验性社会领域向理论化的政治空间转型,但这决不意味着女性公共领域理论走向了完全实践化的革命道路。毕竟女性公共领域之中还存有反抗性女性公共领域之上层公共领域和反抗性女性公共领域之下层公共领域,主体间性发展仍存有较大差异性,公共性的逻辑内涵和批判性的价值意蕴有待挖掘。鉴于此,对弗雷泽女性公共领域理论的建构应保持一种批判性的态度,用马克思主义的女权主义观点去分析、判断和运思,从而真正实现女权主义“宏大叙事”理论落地生根,为人类幸福谋求理论指南,为人类解放擘画政治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