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林
“康的建筑可谓是一种‘受胎教育’,一个中心理念之受胎的现象,正如植物之孕种,至萌芽以迄开花的过程。”祯文彦的话语之间表述出了路易斯·康建筑精神的魅力之大。
纪念性,大众提及该词时时常与一系列的场所产生联想,如纪念堂、祠堂、广场等,大众意识中的纪念性往往指代的是具体切实的事物或者是人物。将这一主题安置于具体的建筑场所中,人们便会将这样的场所称为纪念性场所。这其中的纪念性往往并不是建筑本身所具备的属性,建筑师在设计这类型的建筑时通常加入自身对其的解读之后再对空间进行个性化的处理,其中的纪念性对于人们而言,是在对其中放置的具体事物产生主观心理之后对于建筑的进一步解读,是依托于自我感受而产生的进一步理解。在一定程度上,称之为纪念性的建筑,即先纪念再建筑。换言之,建筑精神中的纪念性则应该摆脱这类附属,而人们对于建筑本身便有了情绪上的波动与启迪。建筑师通过对建筑本身形式、空间的塑造使人们在产生记忆中的“纪念性”之前,便有了对于建筑纪念性的启迪,既要实现本身建筑空间的硬性功能需求,又要具备纪念性。相对而言,建筑的纪念性相较于纪念性建筑更具有设计难度,但也更具有独特性。
路易斯·康建筑纪念性精神主要受两方面的影响,一是所处时代哲学思想的影响,二是所观察到的建筑形式语言的影响。
其一,在建筑人文上,西方哲学往往会体现出“超越性”,即衍生出类似神学之类的活动场所。而路易斯·康认为,建筑设计也应当在一个本源中衍生而来,而产生类似于哲学所言的“唯心主义”效应,这样的建筑在一定程度上不应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逝。
其二,二战之后的路易斯·康在建筑设计中开始认识到原先的现代式的形式语言以及正当时的功能主义的缺陷之处。同时他在《纪念性》中率先致力于对于纪念性的解读,认为纪念性应该是利用空间、材质等手法在建筑上表现出来的。其在古罗马与古希腊建筑废墟巨石、几何形的拱券中所体会到的永恒精神更加坚定了他对于建筑纪念性的追求。
路易斯·康在对于建筑纪念性的塑造上,前期主要使用不同于当时的框架式分割空间的方式,而后使用几何形元素来划分整体空间,主要为使用方形,这其中也蕴含了受到的古典建筑的影响即向心性。而在后期这种对于几何形的追求演变成为一种空间上的秩序性与符号性,同时将抽象化的纪念性元素,例如柱式、拱券等构成运用于空间之中并用于丰富材质、光影等,将原先直接质朴的形式语言转换成一种更为抽象隐喻的表述来表现出建筑的神秘纪念感。例如,耶鲁大学美术馆,三角形、圆形等几何构成充斥于建筑之中,而扩建项目中砖墙上的混凝土线条则是其对于纪念性的一种隐喻表达。
其建筑空间语言的几何性,涵盖了两个层次,即空间心理以及物理心理。也可以称之为空间秩序性,包含了重复、渐变以及对称。首先,重复是一种强有力的表现形式,而渐变秩序在建筑中是一种带有规律的形变,在视觉上可以造成一定的冲击,从而给予参与者透视以及运动的感受;在建筑上,建筑师往往会将渐变应用于形状、大小以及虚实上。不同的渐变形式在细节上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路易斯·康往往使用的是虚实的手法。以金贝尔美术馆为例,其创新地将空间外皮设计成两层,以渐变孔洞的形式表现出来,在窗户交相辉映之下,通过光的不同时间的表现,带来不同的光影效果,进而达到渐变的目的。同时其根据功能对孔洞进行了几何表现形式的渐变。
对称秩序,不仅会应用于建筑体之上,而且在建筑的细节处理上也会进行充分的利用。在古典建筑中,常常存在对称这种秩序,例如古希腊的柱式,柱子相当于建筑本身,而柱式上的纹样便相当于细节的处理,两者均有对称式样的美感。这也是路易斯·康在后来的建筑形式语言中会经常用到的一种处理方式。
柯布西耶说过:“建筑是在自然光线中塑造空间量体的庄严游戏。”路易斯·康则说:“建筑本身是不存在空间的,除非有了光的存在。”光的处理是路易斯·康最显现的特色。其认为万神庙的光的处理便是最值得敬仰的光。因而类似于万神庙的圆孔漫射光的处理方式时常会出现在他的建筑设计之中。诸如利用顶部的光源,让光源先照射在侧墙之上,光再经过漫反射之后进入室内空间,以及细长的采光缝等形式。这样的漫反射使光源即使在不同强度、不同时间下,于室内的状态也是柔和的,使空间更加具备神圣的纪念性。
在其代表性建筑设计中,外部上路易斯·康结合了重复的秩序感——竖向的长窗户反复出现形成语言的同时,其在光影下更加突出了建筑立面的竖向效果。二层的墙面内缩,形成的虚实层次在光影之下与底层厚实的墙面搭配,形成了更加清晰丰富的光影感受,进而也隐喻了建筑师内心的古典建筑的情愫。同时在这个建筑里的内部采光方式上,路易斯·康将顶部设计成为棱台形式,同时用“十”字进行分割重组,辅助以内侧的玻璃进行采光,是漫反射的进一步深化,自然光线通过这种多次的反射达到柔和效果的同时也使整个空间内部结构被观察得更加明晰,在这样的神圣空间中,实现了一种向上的唯心体会以及纪念感。
路易斯·康在窗户、构件、材质以及转折角上也将纪念性灌注其中。首先在窗户的语言上,类似于柯布西耶窗户的处理方式,将常见的窗户处理成竖条形,同时特意安置于不承重的墙上,以此来破开本来规矩的形状,并将其作为一种形式语言元素进行灵活的处理,例如蒙特里安式样的构成方式。
在构件上,砖拱是路易斯·康得以实现自己将砖与混凝土结合并体现纪念性的成果。将砖塑造成拱的形式,结合以混凝土来达到承重的基本需求,实现古典的半圆拱以及连接梁。同时在建筑上辅以开洞的形式,使其满足硬性需求的同时砖拱承接了原始建筑体纪念性的意义。在康的思考中,他似乎在努力地筑就着建筑的“结构学”,或把没有意义的组成具有意义的东西所需要的那种阻止类别和形式。
在材料上,该建筑师更倾向于选择自然的材料,因为这样的材料是独一无二的,具有其本身的纪念性,也是对于原始古典建筑的致敬。例如金贝尔美术馆,路易斯·康就让材质本身说话。该建筑外表并没有像同期那样对混凝土等进行抹灰处理,而是直接表露出原始的状态。
在转折角的处理方式上,路易斯·康或是将角作为一种力量的体现即角柱,或是将角部与建筑体产生融合抑或是将角部直接作为单独的表现个体。而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他在对古典建筑表达尊敬的同时加入了自己个性化的成分。
路易斯·康在对于其建筑纪念性的处理方式上,在递进的同时也是随着他自身发展不断变化的。且在当时的环境中,在现代建筑设计的主体观念之下,仍然能够对自身所要设计的建筑有自己独特的思考并且能够坚持这样的研究方向且保留自身的特色。因而无论是其对于设计的初心坚持还是其在大环境下仍能保有自己清晰的认识与思考,在今天这样的环境中,同样需要这样的勇气与思量对待我们的设计与事业。